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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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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神霄派乃世外清雅莊重之地,這一日卻掛起了紅綢,張燈結彩,給這人間仙境添上了許多生氣與喜色。

賓客入席就座,談笑著等候一對新人的到來。

“神霄派有此弟子,也不必擔心後繼無人了。”不知是誰感慨了一句,引來了眾人的讚同。

掌教之位往往三百年一換,宗門俗務煩心,只會影響修行,若非無可托付之人,又有幾個掌教是戀棧權位的。操心數百年,都只想趕緊辭了掌教之位,當個無事一身輕又體面尊貴的長老。

謝枕流便是這麽想的,有時候他倒羨慕明霄法尊,當年便是不顧眾人苦苦哀求辭了掌教之位,躲到後山去修心煉丹,不理俗務,也不見外人,就連親傳弟子結契這等大事,也不見他現身。

謝枕流巴不得能早點找到個劍道傳人,把膽子一撂,專心養劍去。可惜良才少有,更別說是天生道骨了。神霄派本來就有了一個智絕天下的公儀徵,現在找了個道侶還是天生劍膽,真是讓人嫉妒得快生出心魔了啊……

待公儀徵成就法相,道侶二人同心協力,神霄派重振聲威指日可待,而起其他幾個宗門的後起之秀,是遠遠比不上這兩人的。

真真是青黃不接了……

眾人面上交口稱讚,心裏卻是哀聲連連。

謝枕流看向坐在一旁的黎纓,微微有些詫異,這位前羽皇向來對一切漠不關心,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游走人間,沒想到竟會出席這個場合,還一臉的興致勃勃。

黎纓也不知道在人群中看到了什麽,忽然鳳眼一亮,朝遠處招了招手,登時便有一個紅衣少女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

“黎纓姐姐!”拾瑛笑容燦爛地喊了一聲。尊主說了,黎纓是可以信任的人,也可以多和她親近。尊主說的總是沒有錯的,更何況她本來就對這個紅衣姐姐很有好感。火紋豹貓天生喜火厭水,九陽黎火對她有著天然的吸引力,靠近黎纓時她整個人都暖烘烘的。

黎纓笑瞇瞇揉揉她的腦袋,又拍了拍身旁的坐墊,說道:“來,坐我這邊觀禮,看得清楚些。”

謝枕流看了一眼兩個挨著坐著的紅衣姑娘,還以為拾瑛也是帝鸞一族的後輩。

吉時至——

鐘鳴樂響,仙音飄渺,濃郁的花香從天而降,花瓣悠然飄落,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

繁花生處,無數的花瓣像被輕風托起,於空中凝聚成型,幻化成一頂如夢似幻的花轎,薄紗籠著四周,轎中一抹裊娜的身影若隱若現,更加激起眾人的好奇心與探索欲。

一聲清越的鳳鳴響徹天際,四只青鳥振翅而起,牽引著花轎在空中飛行,驕傲地仰著纖長的頸項,在眾人翹首以盼的目光中緩緩落地。

薄紗無風自動,仙樂聲中,牽動了無數顆心的身影終於露出了真容。

那是做夢也不敢夢到的傾世之色,華冠珠翠在那樣明艷昳麗的容顏下都黯淡了三分,她揚起精致如畫的眉眼,鳳眸仿佛淬了金光,閃爍著讓人不敢逼視的光芒。不似凡間新娘的嬌羞,她噙著笑揚著頭步步徐行,如生來高貴的神巡視人間,越過千載輪回,萬丈紅塵,來見她的意中人。

紅綢在腳下迤邐,像一條長長的紅線,她與他站在兩頭,相向而行,一步步縮短了彼此間的距離。

世人眼中的公儀徵,是雪崖上的松,也是春江上的月,明雋如玉,高潔如鶴,只有她見過他不為人知的貪欲,也只有他見過她深藏於心的柔軟。

晏霄微微一笑,握住了公儀徵伸來的手,看著那雙墨玉般的黑眸中湧動著的濃烈而炙熱的情意,她輕輕說道:“公儀徵,自此以後,你便是我的人了。”

那人眼中的笑意愈發深沈,溫潤的嗓音沈沈說道:“是,我的尊主。”

晏霄用力地回握,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與力度。

——這世間萬般美好,若只能取一瓢,那便是掌心這一捧明月了。

看著並肩而立,含笑對視的一雙新人,眾人心中都只有四個字——天作之合。

仿佛是聖子與神女的結合,兩人之間有著無形卻難以分割的羈絆。

然而此時高座之上,有幾個人的神色露出了異常。

麟照掌教臉色發白,看了苦嗔行者一眼,後者眉頭緊鎖,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晏霄。

就在兩個新人轉身向前殿走來之時,苦嗔行者站起身來,發出一聲低喝。

“且慢——”

眾人被這一聲驚到,從眼前的美好中回過神來,如夢初醒驚愕地看向苦嗔行者。

晏霄眉頭一皺,不善的目光看著苦嗔行者。

後者行了個禮,才朗聲道:“無意打擾今日神霄派的喜事,只是有一件事事關重要,今日不得不提!”

公儀徵的神色也冷了下來,但他留意到麟照尊者神情的異常,便耐住性子問道:“不知苦嗔行者所為何事?”

苦嗔行者道:“前些日子,廣陵門門下一名元嬰,八名金丹無故慘死,樞機樓接到報案,道盟修士奉命追查。”

聽到苦嗔行者這句話,晏霄和公儀徵對視一眼,心頭皆是一沈。

一名元嬰,八名金丹,他們都想到了在玉京時襲擊過晏霄的那些蒙面人,但是廣陵門是什麽玩意兒,晏霄聽都沒聽過。公儀徵知道的更多一些,廣陵門是北方一個頗有勢力的宗門,門中也有一個法相坐鎮。元嬰修士對這樣一個宗門來說已是非常尊貴的存在,無故慘死,定然是要追查到底的。

“道盟追查無果,得廣陵門首肯,交由我們懸天寺使用搜魂之術,還原了死者生前最後的記憶,發現兇手便是在座之人。”

眾人面面相覷,不敢說話。

麟照尊者面色難看地站起身來,此間諸人都是賓客,只有他是真正的主人,眾人也只能等他發話。見麟照尊者神情晦暗,眾人還以為他要對苦嗔行者發難,不料他沈沈嘆了一口氣,說道:“此事幹系重大,苦嗔行者有話便直說了吧。”

苦嗔行者點了點頭,說道:“那便有請廣陵門門主出面指證了。”

苦嗔行者話音剛落不久,便有一個灰袍道人現了真身,朝在座幾位掌教行了一禮,便將仇恨與憤怒的目光投向晏霄。

“殺我廣陵門九名修士的,便是此人!”廣陵門門主手指晏霄,怒聲呵斥。

一石激起千層浪,喧嘩之聲驟然炸開,眾人驚疑的目光看向了晏霄,晏霄眼神一沈,冷冷看著廣陵門門主。

廣陵門門主從袖中取出一面水鏡:“這水鏡中封印的,便是我門中修士慘死時的景象,今日神霄派大喜,我本不願將此等血腥景象展示於人前,但我又豈能坐看兇手逍遙法外,蒙蔽世人!”

廣陵門門主說著將水鏡向上一拋,拂塵在鏡面上一掃,解開了封印的水鏡發出一道白光,隨即便有一道似真似幻的影像於半空之中顯現,在座之人無不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死者視角的影像,在一片密林中,一個青衣女子手舞赤練,氣勢如虹,凜冽的鳳眸閃著狠厲的殺意。在她身旁有一個身形嬌小的紅衣少女,伏地長嘯,背後化出妖貓法相,迅捷如電,轉瞬間便撲倒了幾人。而最後的一幕,便是青衣女子手中的赤練向死者襲來,當胸穿過,血流如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為他們清楚地看到,影像中的青衣女子面容明艷無雙,與此刻身著喜服的新娘正是同一人。

晏霄感覺到公儀徵握著自己的手一緊,他剛要開口,便被晏霄擡手攔了下來。晏霄往前一步,淡淡笑著,看著怒不可遏的廣陵門門主:“只憑著這段影像,便指證是我殺了人?”

“懸天寺的搜魂問靈術難道還會有假!”廣陵門門主朝苦嗔行者拱了拱手,“還請苦嗔行者作證,我廣陵門與她素不相識,無冤無仇,難道會陷害她嗎!”

苦嗔行者神色肅然道:“我以懸天寺萬年清譽作證,搜魂問靈,絕無虛假。”

晏霄冷冷一笑:“我是與這些人交手過,但我沒有殺人。我也想知道,素不相識,無冤無仇,他們為何要襲擊我?”

廣陵門門主怒道:“焉知不是你先動手!”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當胸襲去的銷魂鏈!赤練如蛇,迅如雷霆,廣陵門門主猝不及防,嚇了一跳,但到底是法相修為,還是擋住了要害,然而晏霄修為遠高於他,他雖未重傷,卻也氣血翻湧,呼吸不暢。

“妖女,你竟敢當眾行兇!”廣陵門門主又痛又恨。

晏霄面帶不屑,公儀徵擔心事情鬧僵,急忙攔住了晏霄即將出口的譏諷,上前一步道:“晏霄並無惡意,只是想讓諸位認清一個事實。尋常人或許會因胸部貫穿傷而死,但是死者修為在元嬰期,廣陵門門主對門中修士最為了解,這樣的傷勢足以致命嗎?”

剛才打向廣陵門門主的一擊,與影像中的一模一樣,廣陵門門主親自接了一下,自然有了判斷——不致命。

公儀徵見對方露出了遲疑的神色,便又說道:“此事我曾聽晏霄提過,這些人蒙面襲擊她,她出於自保,只能還擊,但是並未傷人性命,只是將他們打暈,由下屬看守以待查清原委。不料她離開之後,便有人將這些人帶走,還打傷了看守之人。”

公儀徵話音剛落,便有一個紅衣少女離座而起,飛落至晏霄身側,揚著臉道:“他說的都是真的,當時便是我看著他們!”

少女面容嬌俏,聲音清脆,正是方才影像中的貓妖。更有有心人註意到,她之前是坐在黎纓身旁的。

廣陵門門主楞了一瞬,才冷聲道:“公儀道長只怕是被這個妖女騙了吧,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嗎!”

微生明棠見拾瑛也卷入其中,忙從人群中挺身而出,朗聲道:“我乃玉京微生氏少主微生明棠,我亦可為他們作證!拾瑛十日前被人重傷,以致妖丹迸裂,是我為她療的傷。”

眾人看向微生明棠,對他的身份和來歷都有些懷疑。

公儀乾起身道:“微生明棠確乃微生家少主,他的話應無虛假。”

公儀、微生,乃玉京兩大隱世豪族,雖然並非修道家族,但也是千年萬載的名流世家,不是能隨意怠慢的小門小戶。

但廣陵門主正在氣頭上,又怎會輕易被說服,他冷笑道:“原來如此,公儀家被妖女蒙蔽,微生家也同流合汙了嗎?”

廣陵門主轉頭對麟照尊者拱手行禮,昂首厲聲道:“麟照尊者,神霄派貴為道盟七宗之一,享譽千年,為世人敬仰,今日難道要包庇門下和妖女,任由我廣陵門九名弟子無辜慘死嗎!你若不主事,此事便遞交道尊座前,召開道盟議會,讓天下道友都評評理,這筆血債到底該由誰來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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