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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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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公儀徵回屋之時,日色已暮, 還未到門口,便聽到了一陣女子的說笑聲。他詫異地頓了下腳步, 又加快了步子,大門敞開著,裏面圍了一圈女子說說笑笑,當中的被眾星拱月的正是晏霄。

“小師弟竟然開竅了,我還以為他只會躲著姑娘家呢!”

“竟然先斬後奏,也不和家裏人說一聲,連個儀式都沒有。”

“是啊是啊,這次把人帶回來,得辦個隆重的結契儀式。”

“師姐算算哪天是黃道吉日”

“三日後便是個好日子啊,咱們得準備準備了吧……”

“宗門好久沒辦過喜事了啊好激動……”

“師弟妹是個散修, 沒有師門,以後神霄派就是你的家了, 你境界這麽高, 至少也是客卿長老之位! ”

“那輩分豈不是亂了……”

公儀徵幾步路的功夫便被灌了一耳朵的七嘴八舌,他面露苦笑,對自己這些師姐的性格他還是很了解的,可想而知晏霄這一下午受了什麽樣的摧殘。

公儀徵進門的時候,她的眼睛才像活過來,立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撥開人群朝公儀徵走去。

師姐們見狀都捂著嘴偷笑:“這一會兒不見就按捺不住了。”

晏霄臉上露出一絲尷尬,借著袖子的掩護掐了一把公儀徵,把一下午的郁悶都遷怒到公儀徵身上。

公儀徵忍著笑輕咳了一聲:“師姐,晏霄臉嫩怕生,你們別欺負她。”

“這就護上了。”大師姐瓊玉笑得彎了眼,公儀徵是她看著長大的,小時候沒少背著公儀徵下山玩耍,如今見公儀徵長大成家,她也有種為人姑姐的快樂。“我們才不會欺負晏霄,疼她還來不及呢。剛才我們都商量好了,三日後便是吉日,到時候為你們操辦結契儀式。”

二師姐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如今道盟七宗都知道你們是道侶了, 你的結契儀式怎麽能馬虎呢! ”

三師姐道:“正巧其餘幾個宗門的大人物都在,賓客名單我都列好了, 你們還要請哪些親朋道友,趕緊告訴我! ”

四師姐笑瞇瞇道:“晏師妹你過來, 我給你量一下尺寸。”

晏霄糊裏糊塗的就被四師姐拉了過去,靈力凝成線,游蛇似的在她身上繞了幾圈,便見四師姐眼睛一亮,意味深長地看了公儀徵一眼。

“小師弟真是好福氣……”四師姐含著笑神色暧昧地低聲說了一句。

晏霄頓時明白了過來,耳根染上了胭脂色。

公儀徵哭笑不得,將幾個“熱情”的師姐客客氣氣地請出了房門。

門外的聲音還未走遠,兩面門板已經砰的一聲合上了。晏霄用掌風關上了門, 一把將公儀徵抵到了門上,咬著牙道:“你們神霄派怎麽回事!”

公儀徵低著頭看她,眼中笑意深沈:“什麽怎麽回事”

“你別跟我裝傻!”晏霄冷哼一聲,“她們到底想幹什麽,是不是來試探我的身份”

晏霄敢上神霄派,就不怕身份暴露。她早知道公儀徵身份貴重,是掌教長老心目中的未來掌教之選,自己既然頂著公儀徵道侶的名頭,自然免不了一番盤查。

她跟著陸靜安來到公儀徵房中坐沒多久,那群師姐便烏泱泱地來了, 每個人都帶著價值不菲的見面禮,還有一顆旺盛的好奇心來見晏霄。晏霄早有防備,出身何處,師承何人,與公儀徵如何相識結緣,這些她都和公儀徵對過了詞,不擔心露出破綻。

但是話越說越多,那些師姐好像也越來越熱絡, 問的問題也開始奇奇怪怪……

——你們結契了嗎

——應該合修過了吧

——第一次親熱是什麽時候

——不要害羞啦,我們神霄派修的又不是無情道! 大家都是有道侶的過來人啦!

晏霄表情越來越僵——這些問題,她沒和公儀徵對過答案啊!

於是她只能老實回答。

——沒有。

——沒有。

——怎麽算親熱

眾師姐隨即露出不可思議又若有所思的表情,緊接著就莫名其妙開始給他們張羅結契大典了。

——師弟妹太單純了,怕是被小師弟騙來的吧。

——海外散修人少是非少,師弟妹生活的地方太單純了, 恐怕也是潛心修道, 才不懂人心險惡。

晏霄一臉迷惑——居然說她單純,說她不懂人心險惡

她不是不懂人心險惡, 她是不懂神霄派的人心……

如果說是打探她的身份,那也未免問得太刁鉆了吧!

晏霄被一群女人鬧得頭昏腦漲的,但是看著一張張熱情洋溢的笑臉,想到都是公儀徵的師姐,便自己把怒火忍了下來。

“晏霄,她們不是試探你,她們是喜歡你。”公儀徵含笑溫聲道。

公儀徵心想,晏霄還是沒習慣接受旁人的熱情與善意。旁人若是對她心存惡意,她不用猶豫反擊就是,若是善意,她便不想欠人因果,總要回報對方。可若這善意來得洶湧澎湃,便會一下把她拍懵了……

“喜歡”晏雪攥著公儀徵的衣襟,抵著他的胸口,咬著牙道,“我可不需要‘這麽多’的喜歡! ”

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你只是一時不習慣。”公儀徵笑著環住晏霄的肩膀,“她們都是很好的人,宗門裏很久沒有新弟子了,只是修道歲月枯燥乏味……”

“就拿我找點樂子”晏霄打斷了公儀徵的話,“公儀徵,我們又不是真道侶,一場戲而已,何必鬧得聲勢浩大”

公儀徵眼中漾著笑意,低下頭迫近晏霄的臉龐, 溫聲輕哄:“那不如……我們假戲真做”

晏霄一怔,心口也顫了一下。

“道侶結契,是以各自的心血為紅線,纏繞為相思,立誓永不離。”公儀徵牽著晏霄的手撫觸自己松鶴般修長的脖頸,“我的血,早已給了你,那一縷便是紅線,也是相思。”

晏霄的掌心感受到強而有力的搏動,仿佛被燙了一下,下意識想要收回,卻被公儀徵緊緊握著。

“晏霄,難道今時今日,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沈啞的聲音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栗,似乎隱忍克制著什麽,公儀徵幽深的眼眸翻湧著不知從何而起的深情,如漩渦一般拉扯著晏霄的神魂,讓她不自覺地淪陷,卻又感到驚惶與不安。

“你……”晏霄聲音輕顫,“你的心意如何,與我何幹我又不曾喜歡你。”

公儀徵聽她這麽說,卻未沮喪氣惱,覆在她後背的手游移著按在左側,感受著紊亂而劇烈的心跳。

“可是你的心跳,並不是這麽說的。”公儀徵低笑著說道,一只手撫上她眼角的小痣,“你看我的眼神……也不算清白。”

晏霄呼吸一室,此時才發現,自己早已被公儀徵箍在了懷中。

“晏霄,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更比你明白,情為何物。”公儀徵笑著摩挲她的臉龐如此明艷動人的美貌,染上了煙粉霞紅,更添三分嫵媚。他忍不住低頭輕吻微微濕潤的睫羽,輕聲說道:“人間萬般美好,怎能錯過喜結連理想不想看看人間最隆重的喜事”

兩個身影悄悄離開神霄派, 到聚仙鎮時,天還未暗,半邊暮色半邊清輝, 正是日月同天的景象,而穹隆之下, 正亮起萬家燈火,點點火光如星辰灑落人間。

公儀徵攜著晏霄,在一戶張燈結彩的人家落下,收斂了氣息,站在屋檐上看著底下熱鬧喜慶的景象。

夜風裹挾著煙火氣送往四方,晏霄便站在陰影裏俯瞰人間。

這便是公儀徵口中的人間最隆重的喜事。

兩姓之好,一世之歡。

晏霄長於陰墟,確實未曾見過這種場面,她雖看過不少書試圖了解人間, 但那些“有用”的書上並不會有這類“無用”的知識。

“娶婦以婚時,婦人陰也,故曰婚。”公儀徵解釋道,“俗世夫妻成婚,多在陰陽交替之時舉行婚儀。”

晏霄好奇盯著入門的新娘子,問道:“她為什麽蓋著頭面”

“傳說人族之始,天下只有伏羲女媧兄妹,二人為繁衍生息,結為夫妻,卻又覺得羞怯, 便向上天請意,若天道應允,便讓雲聚,若天道不允, 便讓雲散。”公儀徵道。

晏霄聽得入了神, 追問道:“那雲是聚是散”

公儀徵笑道:“那空中雲團自然是聚合為一了。只是女媧為了遮蓋羞顏,便以扇覆面,後人效仿其法,改成了用柔軟鮮艷的喜帕蓋住頭面。”

“若是兩情相悅,天道應允,又何必遮遮掩掩”晏霄不解又不屑。

“大概是因為女子嬌羞吧。”公儀徵道。

晏霄皺起眉頭:“女子嬌羞”

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話,陰墟沒有嬌羞的女人,能活下來的,一個比一個兇狠。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她原先也戴著面具遮臉,不過那是為了震懾十萬惡鬼,也是為了日後脫身之便。

公儀徵想到晏霄平日的行事作風,不禁輕笑道:“自然,也不是所有女子都是這樣,這不過是一個傳說,一種流傳千年的習俗。你若不喜歡,便不蓋喜帕。”

晏霄也沒留意他話中的陷阱,隨意地應了一句:“我不喜歡。”

公儀徵笑了一聲,將她的手握在掌心摩挲。

說話間,新人已經開始三拜天地, 最後一聲“送入洞房”,引來了賓客善意的歡呼。

“洞房是什麽 ”晏霄盯著新娘離去的背影問道。

“咳咳……”公儀徵幹咳兩聲,道,“遠古先民,以洞穴為房,是稱洞房。現在,指的是新婚夫婦的居室。”

“他們走了! ”晏霄拉了拉公儀徵的手,“我們快跟上去!”

被賓客簇擁著,一對新人入了洞房, 在喜娘的一聲聲祝詞下,夫妻二人剪下一縷長發放入袋中,寓意結發為夫妻,撒瓜果,寓意子孫滿堂,鬧盡興了,賓客們才架著新郎官離開,前院還有喜宴等著呢。

晏霄站在門外,攢動的人頭遮擋了視線,看不見裏面發生了什麽, 但能清晰地聽到傳出的聲音。公儀徵對這民間風俗好像十分熟悉,總能答上晏霄的每一個問題。待到新郎和賓客都離開了,公儀徵以為晏霄也該走了,沒想到她卻興致勃勃道:“我還沒到新娘長什麽樣呢。”

公儀徵攔不住,晏霄一口氣吹開了房門, 一陣風似的進了喜房。

房中新婦聽到了開門聲,以為是喜娘去而覆返,正要開口,便被人定住了。

自然是晏霄動的手,她一揮手,新娘便定在了床上,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晏霄正要上前挑起新娘的蓋頭,忽然又頓住了腳步, 皺著眉頭環視四周, 最後目光落在了花燭香案上。

公儀徵晚了一步進來,卻見到晏霄怔怔地站在原地,神情恍惚地看著眼前的紅燭與雙喜,竟忘了去看新娘長什麽樣。

“晏霄,怎麽了”公儀徵溫聲問道。

“我見過……”晏霄喃喃念道,“這裏, 我見過……”

不,不是這裏, 只是很相似, 一樣的兩只紅燭,墻上貼著喜字, 她身上穿著紅色的羅裙,正如那個新娘子一般,而握著她的手的,卻是公儀徵。

晏霄一直以為, 那只是日有所思,因為與公儀徵有過肢體糾纏, 才會有那樣綺麗的夢。可是她從未見過人間夫妻成婚,夢裏又怎麽會有那樣的場景呢

“你何時見過”公儀徵看晏霄的神色有些異常,不禁好奇追問道。

“夢裏。”晏霄回過神來,“如果那是個夢的話。”

公儀徵也意識到這事的古怪之處,凝眉深思道:“這不合常理……你還夢到了什麽”

晏霄偏過頭看向公儀徵:“我……我夢到我們成親了”

“嗯”公儀徵訝然,瞳孔一縮。

便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公儀徵攬著晏霄的肩膀,將人帶進了屏風之後,擡手設下結界,隱去了兩人的身形。

進來的卻是新郎官,一進屋, 那假裝踉蹌的腳步便恢覆了正常,想來是故意裝醉躲過灌酒。新郎官進了門便轉身將門鎖上,轉身朝床上的新娘走去。

“娘子,今日讓你受累了……”新郎官的聲音有些羞澀,又有些興奮,“你怎麽不說話”

晏霄這才想起來, 她把新娘定住了,急忙從屏風後探出頭來,朝著新娘的方向吹了口氣。

新娘身子晃了晃,恢覆了意識, 想起先前聽到的開門聲,她剛想問是不是喜娘,沒想到新郎回來了。

“相公……”新娘嬌怯怯的,“你怎麽這麽早回來”

“怕你等久了辛苦。”新郎輕咳一聲,從案上拿起秤,小心翼翼地挑起新娘的紅蓋頭

花燭暖光下, 美人如花似酒,讓人心神俱醉。

晏霄還想多看兩眼,卻被公儀徵按著腦袋拉了回來。

“你做什麽”晏霄扭頭怒視公儀徵——她還沒看完呢。

“咳咳……”公儀徵壓低了聲音,幹咳兩聲道,“再看下去, 就失禮了。”

屏風後響起了新娘嬌軟無力的輕哼,隨即便是衣物摩擦時窸窸的聲音。

晏霄心口猛地跳了一下,恍然明白了什麽,與公儀徵四目相對,面面相覷。

屏風後的空間狹小,此刻她正被公儀徵圈在懷中,呼吸間滿滿都是公儀徵身上獨有的氣息。

也不是沒有更加親近過, 她甚至騎在他身上試圖撕了他的衣服逼他就範,可那時倒也沒有那麽多旖旎想法,腦子裏想的只有賭約,一心想要贏。現在只是被他摟著,臉上反而燙了起來,心跳也亂了,心口又癢又麻——這種感覺近日似乎常有出現。

屏風另一側,更加暧昧的聲音傳來, 晏霄僵硬地扭了一下頭,她看向遠處被上了鎖的門,陷入了尷尬的境地——怎麽才能無聲無息地離開此地

“你……你身上有傳送法陣吧。”晏霄虛著聲問道。

公儀徵圈著晏霄的肩膀,輕嗅她發間的幽香, 這喜房內許是燃了些助興的熏香,更加輕易地挑起他苦苦壓制的欲念。

唉……

公儀徵哭笑不得,唏噓道:“傳送法陣制作不易,當初鐫刻的時候,它定是沒想到自己會被用在這種時候……”

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了, 晏霄呼吸也有紊亂,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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