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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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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二伯家席開兩桌, 一桌男客在東屋,一桌女客,擺在西堂屋。賓主盡歡, 男客們喝得盡興了,女客們也吃得高興了,吃完了酒席便各自散去, 客走主人安。

曹曉晶當然是要留下的。飯後休息了一會兒, 馮亮便帶著曹曉晶去西大河邊上玩。

冬日裏的西大河其實沒啥好玩的, 野果沒了,鴨子和大白鵝不太出來,小樹林也光禿禿的, 可冬日的田園卻也寧靜優美。兩個年輕人沿著河堤慢悠悠散步聊天,很溫馨的畫面。

曹曉晶是在縣城長大的,雖然是小縣城,她爸她媽都有工作, 她也沒在鄉下生活過, 看著鄉村風景,遠山, 河流,村莊, 茅草小屋,冬日裏寧靜而優美, 多麽讓人喜歡。

馮亮於是便給她講, 等開了春, 鄉村才美呢,青山綠水,蔥翠的田野,夏天撈魚摸蝦,入秋遍地的玉米地瓜和花生……天冷,卻不減他們的興致,馮亮便拉著她的手,塞在自己棉襖口袋裏捂。

家裏則另一副情形。二伯娘還在美滋滋地高興,高興三兒子找了個叫人滿意的媳婦兒,一邊擦桌子,一邊就滿心感嘆,哪天馮東也娶上個知疼知熱的媳婦,她也就萬事順意了。

馮蕎和大堂嫂因為一人抱著個孩子,就沒有幹活的份兒,二伯娘不叫她們伸手,倆人於是抱著孩子在一旁嗑瓜子閑聊天。

聽見二伯娘的感慨,大堂嫂瞥一眼蹲在井臺洗碗的小胭,給馮蕎擠擠眼睛,就笑著說:“媽,那不是還有小胭嗎。”

她意有所指,二伯娘卻只按自己的想法理解字面意思,很認真地說:“小胭我有啥好擔心的?小胭她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家,手勤較快的,怎麽也能找到個合適的婆家。我如今也就操心馮東,老天爺也不知道咋安排的,你們總安慰我說各人有各人的緣分,他的緣分哪天才能到啊。”

大堂嫂看看馮蕎,馮蕎看看大堂嫂,兩人會心笑笑,知道二伯娘那性子,便也都沒說破,還是先觀望一下那倆吧。

二伯娘把中午的兩桌酒席收拾洗刷幹凈了,便緊趕著開始準備晚飯——按風俗,曹曉晶今天晚上要在這兒住一晚上的,晚飯自家人吃,相對於中午是待客的酒席,晚飯才是正宗家宴,當然不能隨便了。

菜自然要好好準備幾個,吃啥飯卻又討論了一番,二伯娘本來打算包餃子,大堂嫂卻說,也不知道縣城那邊啥講究,東鄉有的地方說餃子是“滾蛋餃子”,萬一犯了風俗忌諱就不太好了。

二伯娘:“那就吃饅頭,熬點兒米湯,行不?”

馮蕎:“中午主食就是就吃的饅頭和米湯,換個樣兒吧。”

小胭想了想說:“要不咱搟面條吧,常來常往,順順溜溜。”

“哎,這個好。”二伯娘一拍大腿,“那就搟面條。小胭你去切點兒瘦肉絲,我去和面,咱們做個肉絲菠菜面,一準好吃。”

二伯娘和小胭就去張羅著和面、切肉,搟面條,馮蕎和大堂嫂坐一旁抱著繼續閑聊,娃娃一會兒就在屋裏坐不住了,小手往外指:“媽媽,咿呀,咿呀。”

馮蕎居然也聽懂了,閨女說,出去,遛遛。

馮蕎抱著娃娃到院裏一看,那哥幾個還在下象棋呢,換了馮海和馮東下,楊邊疆坐在旁邊觀棋。

馮蕎抱著娃娃走過去,把娃娃往楊邊疆懷裏一塞:“你抱她遛遛,我抱得手都酸了。”

楊邊疆二話不說,立刻抱起閨女出門溜達,圍著院子饒圈兒,一邊重覆播放地教閨女喊爸爸:“娃娃,叫爸爸,爸爸,爸爸……”

娃娃:“咿呀。”

一家三口又玩了一會子,就說不在這兒吃晚飯了,趁著天沒黑先回去了。二伯娘一家送到門口,看著他們一家三口騎車離開。

鄰居五嬸子正在門口餵牛,往牛槽添草料,見他們出來便笑著打招呼。二伯娘手裏還拎著個搟面杖呢,送到門口站了站,又跟鄰居五嬸子聊上了。

“哎呦,二嫂子,今天兒媳婦認門,高興吧?”

“高興,可不是高興嗎,這姑娘哪哪都叫人滿意,我高興著呢。”

“聽說在城裏教書?跟馮亮可真配。”

“可不是嗎,在城裏教書,讀書識字的,有文化。”

五嬸子添完了草料,一邊說著一邊就走過來了。小胭一看這架勢,怕是又要聊上一會兒,就笑嘻嘻從二伯娘手裏抽出搟面杖,跑回屋裏搟面條去了。

大堂嫂跟著送到門口,便也抱著二寶,領著大寶先回家看看,二伯娘追著囑咐了一句:

“寶他媽,晚上可別做飯了,該吃飯就過來,別等著我去叫啊。”

大堂嫂答應一聲,笑瞇瞇走遠了。

“二嫂子,你家兒子孝順,兒媳婦也是好樣的,一家子都是好人。你看看大寶媽,也是個頂好的脾性。”五嬸子由衷讚嘆。

“可不是嗎,老大家的心眼兒最好,知道公婆辛苦,對我們也孝順。”二伯娘誇著大兒媳,哈哈笑起來,“你說我這個兇巴巴的臭脾氣,還能跟兒媳婦處好了,可真是攤上了好兒媳。”

“二嫂你兇歸兇,可你講理呀,你可沒有半點壞心眼,不欺負兒媳婦,兒媳婦也就孝心對你。”五嬸子誇完了大堂嫂,接著又誇曹曉晶,“今天來的這個三兒媳,一看也是個和軟的好性子,兒媳婦好,可都是二嫂你的福氣。

“也是兒媳婦好,兩好換一好。婆媳光一頭好沒用。我這樣的脾氣,要是攤上個作天作地的兒媳婦,我一準也能成為惡婆婆。”

兩人一陣哈哈笑。

二伯娘說著嘆氣:“哎,等哪天馮東也找到個可心的對象,我就真享福了。”說著就拉著五嬸子囑咐,“他五嬸啊,你也幫我多打聽著,哪村有合適的姑娘,給我家馮東介紹一個。老三這都訂婚了,我心裏急呀。”

“二嫂啊,你還真打算……”五嬸子欲言又止,“哎呦二嫂子,有些話本來也不用我說的……”

“咋啦,他五嬸?”二伯娘說,“他五嬸,有啥話你趕緊直說,我這人就這麽個脾氣,不會繞彎子,也見不得別人繞彎子。”

“二嫂,你還真打算給馮東說媒呀?”五嬸子頓了頓,笑著說,“二嫂,那我可就直說了啊。這幾年馮東一直沒對象,村裏好多人以為……以為你把小胭留給他的呢,小胭你可養了四五年了,養得花朵兒似的……多好的一家人。”

“哪有這事兒!”二伯娘正色,“哎呦他五嬸,你說我是那樣的人嗎,小胭她一個孤兒,你也都知道的,當初寇金萍作下的孽,馮亮把她撿回來的,我一時沒忍心,就收留她一下,可真沒有那樣的想法。噢,就因為我收留她幾年,我就把她當童養媳,把她給馮東?那我成啥人了!”

“二嫂,你的為人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那樣私心的人。可是你現在看看,小胭整天跟在馮東後頭二哥長二哥短的,馮東對她也很好,倆孩子不是挺合適的嗎。小胭她總歸是要嫁人,叫我說,嫁去別人家還未必放心呢。你把她給馮東,馮東還能虧待了她?她自己可也嫁個好依靠呢。”

二伯娘楞了楞,然後想了想,搖頭:“話是這麽說,可事兒不能這麽辦。噢,我收留人家孤苦伶仃的小丫頭,結果呢,把她給自家兒子做媳婦了,那我成啥人了?再說了,倆孩子差了整整十歲呢,我拿她當閨女養,倆孩子自己也沒那樣的心思。”

“哎呀二嫂,你這可有點兒迂了,反正我看挺好的。村裏人也不少這麽想呢。你說馮東,他就是耽誤大了,他有哪一點不好了?差十歲又咋啦,大男人小媳婦,才更恩愛呢。叫我說,小胭給了馮東,倒是她的好福氣。”

“小胭現在長大了,我也知道外頭會有人這麽想,可我們家真沒這想法。我要有這想法,我還用發愁張羅給馮東找對象嗎。”

“馮東就是原先困難,耽誤大了,他眼看二十七,哪那麽容易遇上個合適的?年紀小的不好說,跟他一般年紀的,不是寡婦就是離婚,再不就是有啥問題的。二嫂啊不是我說,真要考慮那樣的,那可太糟踐你家馮東了。”

五嬸子有些無奈地拍拍二伯娘,“家裏倒是現成一個合適的,你倒說沒打算。我說二嫂子,你可不能這麽迂。倆孩子有沒有那心思,你又沒問。馮東人老實,小胭年紀小,你這當媽的不做主,他倆孩子自己能咋辦?”

五嬸子一番話說得二伯娘滿肚子心事,一邊想心事,一邊慢吞吞走回家。

小胭正在廚房裏搟面條,見二伯娘進來後坐在那兒,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就問了一句:

“二伯娘,你咋啦?”

“沒咋。”二伯娘揮揮手叫小胭,“我想點兒事情呢,你小孩兒不懂。”

“二伯娘,我再等四天過完年,就十七了。”小胭說,“我不是小孩兒啦。”

“行,你不是小孩兒。”二伯娘笑,“你是大人了,我過了年就放出話去,給我們小胭找個好婆家。”

“二伯娘!”小胭臊得跺腳,低下頭擰著手裏的面團,“二伯娘,我才不要找婆家呢,我就跟您呆一塊兒,我哪兒也不去。”

“說傻話,姑娘大了就要嫁人,哪有不找婆家的。”

二伯娘看著小胭,小胭小時候日子苦,受過虧,從小就瘦小,如今讓二伯娘養了幾年,個子是長高了,卻還是個纖瘦的小身材,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兩歲,二伯娘心說,這麽個小姑娘,把她給馮東?

不行啊,二伯娘心說,倆兄妹好好的,她可不能亂點鴛鴦譜。她要真做了這個主,誰知道倆孩子會不會埋怨她。

☆☆☆☆☆☆☆☆

馮老三當天中午在二伯娘家坐席喝酒,心情低落難受,一杯又一杯,借酒澆愁,都沒用別人勸,自己就喝高了。

要不是大伯攔著,怕就喝得當場醉倒。馮老三跟大伯一起從二伯家出來,大伯不放心,問了他一句:“老三,你行不行啊?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沒喝多,自己能回去。”馮老三擺擺手,腳底下卻直發飄,輕飄飄一路穿過村子,回到自己家中。

他咣當一聲推開大門,寇金萍先迎了出來,一見他這樣,便責怪道:“怎麽喝多了?心裏也沒個數,你就知道去你二哥家喝酒,小粉和志彬今天來送年禮呢,一家三口都來了,你也不在家,你就不知道早點兒回來。。”

馮老三站住腳定定神,果然馮小粉和孔志彬在後頭跟著出來了,馮小粉懷裏還抱著個孩子,出來後就懶散地靠在堂屋門口。

“來就來了,你不是在家嗎。”馮老三埋怨一句,帶著酒意推開寇金萍,腳步不穩地往屋裏走。

“你這什麽話?”寇金萍當著閨女和女婿的面,覺得被傷了面子,就抱怨起來,“你二哥家兒媳婦第一次來認門,你倒當個大事情了,志彬和小粉來送年禮,就不重要了?”

“他們就一個村的,又不是多遠,來就來了。馮亮媳婦來認門,我這親三叔,我還能不去?”

“嬸子,叔說的也是,我們住的近,想來就來了。”孔志彬勸了一句,馮小粉卻抱著孩子靠在堂屋門口,嘴角一扯冷笑了一下。

寇金萍心裏越發來氣,她自從被馮老三接連趕出去兩次,也算認清了一個事實,她這樣的老寡婦,就算閨女嫁給了孔志彬,一時半時孔志彬還沒發財,她也沒法靠著閨女生活。

眼下還是得靠著馮老三這個老鰥夫。

所以寇金萍搬回來後,對馮老三算是順服多了。可今天不一樣,今天寇金萍一肚子氣。二伯家兒媳婦認門,按說她好歹也算是親三嬸,應該出席的。

就算平時跟二伯娘不對付,可她說到底也是馮老三的老婆。結果馮亮來通知馮老三去喝酒的時候,連客氣話都沒跟她虛讓一句,壓根就沒理她。

這也就罷了,寇金萍自己也知道二伯娘厭惡她,偏她在武力值上還不是二伯娘對手,當著面可不敢惹她,索性躲著吧。更讓寇金萍來氣的是,馮老三二話沒說,屁顛屁顛就跑去了,臨走時她還交代一句,說小粉今天要來送年禮,你早點兒回來。

可馮老三不光沒及早回來,還喝得這個熊樣兒回來了,一進家門就懟她,讓她丟臉。

寇金萍覺得馮老三這是當面不給她臉面啊,讓她閨女女婿也跟著下不來臺。本性使然,寇金萍說起話來便開始尖酸刻薄了。

“你馮老三倒是一片真心,可人家拿你當回事了嗎?看看你二哥一家子都幹了些什麽事,你親生的閨女,倒跑去他家孝順,跟你結了仇,他們卻賺好人當,你敢說這裏頭沒有她挑撥使壞?還有小胭那個白眼狼,我白白養那麽大,倒讓她裝好人養熟了,你說她老二家幹得這叫人事兒?你倒是當作親兄弟親二哥,這幾年他們家拿你當回事了嗎,咋還沒坑死你!”

馮老三本來今天就弄得心裏不是個滋味兒,親閨女不搭理他,好幾年沒給他送年禮節禮,讓他在村裏成了笑話。馮小粉跑來送年禮,又不是沖著他這個後爹來的,憑啥怪他?

馮老三這樣的人,不知道反省自己,卻只會怪別人,只會埋怨別人,加上喝酒喝得醉醺醺的,索性扯著嗓子開罵了。

“寇金萍,小胭的事情我不管,馮蕎的事情要怪誰?你還有臉說,還不都怪你,我全讓你坑了。”馮老三擡手一指孔志彬,對寇金萍罵道,“他現在是你女婿了,你倒是拿著當個寶,他當初跟我家馮蕎退婚,幹得那叫人事兒?你到頭來又把你閨女嫁給他,你幹得那叫人事兒?一家子豬狗不如。”

馮老三一把推開寇金萍,也沒理會孔志彬和馮小粉,醉醺醺地走進堂屋往床上一倒,便自顧自睡了。

孔志彬一張臉成了豬肝色,馮小粉卻維持著原姿勢,耷拉著眼皮又冷笑了一下,也不知她到底笑什麽。

這還走什麽親戚聊什麽天,孔志彬氣惱羞怒地離開馮家,馮小粉看看開始抹眼淚的寇金萍,可沒那個耐心勸她,抱著孩子慢吞吞也回了家。一到家,小兩口就吵上了。

孔志彬:看看你那個媽,整天不消停,送個年禮弄得這麽沒臉。

馮小粉:我媽咋啦,我媽哪樣人你才第一天知道?我硬叫你跟我一起送年禮了嗎?

孔志彬氣結。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馮家的尷尬身份,可送年禮這事情,還真是他自己主動跟著去的。

一來,農村送年禮的風俗,夫妻雙方帶上孩子去,算是禮數周到。馮小粉抱著個孩子,再拎上年禮的東西,他不跟著去讓別人說道。二來,孔志彬那心思便不足為外人道了。

馮老三,算是他跟馮蕎之間僅有的一點聯系了。

上一世,馮老三是他的岳父,這一世,馮老三好賴還算是他的岳父。盡管馮老三不待見他,平常也少有往來,可一年到頭就要過年了,他拿點兒東西,來到馮老三家坐一坐,回想起上一世每每這個時候跟馮蕎和和睦睦來送年禮,心裏竟有些莫名的感覺,尋找著一絲良心的寧靜和慰藉。

他甚至還想,或許會在這個熟悉的院子裏遇上馮蕎。聽說馮蕎跟馮老三父女關系一直疏離冷淡,可孔志彬知道,上一世他所熟悉的馮蕎為人善良,盡管後媽待她不好,可父女並沒有鬧僵過,馮蕎對馮老三狠不下心來,晚年也一直照顧他。

孔志彬於是想,也許哪一天,馮蕎心軟了,會顧念父女情分,會重新出現在那個院子裏。他和她,兩家也算是親戚了,見面還可以聊上幾句,也許還能慢慢地找回過去?

孔志彬也理不清自己是個什麽心態了。

他只知道,一步錯,步步錯,如今再想回頭已經沒有路了。馮蕎已經嫁人,並且聽說過得挺好,他娶了馮小粉,也不是不想好好過日子,可兩人從一開頭就是錯誤,馮小粉每每就像個刺猬那樣,尖銳敵視地對待周圍的一切,婆媳吵,家裏鬧,兩人就沒有正常的交流過。

尤其自從他動手了打馮小粉,兩人一吵架,馮小粉就扯開了嗓門對著他父母的屋門各種咒罵,他氣不過就又動了手。家暴這個東西,有一就有二,兩人惡性循環,馮小粉對他總是帶著三分恨意。

孔志彬自己也清楚,他和馮小粉,根本就是錯誤的被綁在了一起,而這樣錯位的人生,錯位的生活,已經快把他逼瘋了。

冥冥中似乎有某種奇怪的力量,把他一步一步推到今天這個境地,家無寧日,諸事不順,這陣子快要過年了,他原本呆在家中,跟馮小粉還算相安無事,沒有大的爭吵。可今天送了一回年禮,卻又讓馮老三指著鼻子,揭了老底一頓臭罵。

孔志彬跟馮小粉吵了半天,忽然就把寇金萍恨上了。

要不是這個臭女人整天折騰,似乎許多事就不會發生,他也不會弄得這麽尷尬。孔志彬滿懷恨意地想,這個惡毒的女人,恐怕真的有問題。

醉醺醺的馮老三一覺睡到第二天上午,回想起來昨天好像跟誰吵架了。他暈暈乎乎從床上爬起來,覺得嗓子幹渴得冒煙,就喊了寇金萍一聲。

“她媽,給我倒碗水喝。”

喊了兩聲沒動靜,外屋卻忽然傳來一陣抽泣的聲音。

馮老三頓時有點煩。這又是咋啦?要說寇金萍這女人也真是,幾十歲的老女人了,每每不如意,便哭哭啼啼抹眼淚給他看,動輒往床上一躺,好幾天不起來。

咋地,又不是人家年輕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婦,還等著他去哄啊?

村裏好多人鄙夷,寇金萍一次一次作,馮老三咋就還要寇金萍,就那麽離不開女人?對此馮老三自認為是委屈的,他倒是不指望寇金萍怎樣,可他一個老鰥夫,沒個女人就不像個家,連個給他洗衣做飯的人都沒有。

閨女女婿讓他得罪狠了,也不願意搭理他,家裏再沒個女人,他就是農村那種標準的老鰥夫老光棍,走在村裏讓人瞧不起不說,關鍵是三間破屋子冷冷清清,整天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所以說,馮老三覺著,就算寇金萍各種不好,可有一點,有個女人跟他作伴,給他暖腳,給他做飯洗衣,他留著寇金萍搭夥混日子,不也挺好的嗎。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就能像原來那樣耐著寇金萍,這女人自己也明白分寸,也就不敢整天跟他吵鬧作死,每每給他陪著小情。今天咋又故意哭給他聽?

馮老三躺在床上想了想,昨天孔志彬和馮小粉來,他好像把他們都給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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