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姨娘，你請坐吧。”白憐霜看著面前的茶，茶葉的品質低劣，顏色也不純正，聞起來並沒有什麽茶葉的清香味道，不過是有點茶葉的苦氣而已，比刷鍋水也強不了多少。白憐霜對茶品挑剔，寧可不喝水，也不肯喝這樣的茶葉，因此，她就是淡淡地看了幾眼，根本沒伸手去碰茶碗。

“白憐露最近一直住在賀蘭青玄的府邸中，我爹爹對這事非常的不滿意。”白憐霜低著眼簾，語氣平緩，她的鼻子挺翹，如同懸膽。

陳艷梅有點慌了，這些日子裏她很多次的管過白憐露，但是女兒性子驕縱，根本不聽她的勸誡。她在相爺面前還不敢說實話，生怕相爺大發雷霆，只能不斷地說謊替著白憐露左右遮掩。今天，白憐霜這麽一來，就突然問起這個話，她心裏咯噔一下。陳艷梅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才算得上圓滿。

“府外面有傳言，說白憐露”說到這裏，白憐霜的眼睛中突然閃過一絲憂郁的華彩，她端莊的面龐上現出一絲為難的顏色，她猶豫且不忍，緩了半晌，她壓低了聲音說：“說白憐露同賀蘭青玄之間已經不清不楚了。”

陳艷梅聞言，臉上顯出驚訝的顏色。白憐露失身給賀蘭青玄，這事她不知道，因為每次白憐露回家，都告訴自己，她是跟何妙銀住在一起，而賀蘭青玄跟她究竟如何了，卻極少聽她提及。不過，根據陳艷梅的觀察，白憐露似乎在賀蘭青玄受到的都是冷遇，就上次從三法司回家後，她看到白憐露喜氣洋洋，紅光滿面。結果跟女兒一問，原來是賀蘭青玄在三法司跟她說了幾句話。陳艷梅不由得心中哀嘆，自己這個女兒可是得了癡心病了，賀蘭青玄不過是跟她說了幾句而已，有什麽可值得欣喜若狂的。陳艷梅一直想找機會跟白憐露說，勸她回心轉意，不要繼續癡迷，怎奈卻沒有發現合適的機會。現在聽到白憐霜這麽說，她不由得心中奇怪。

“妹妹是陳姨娘生養的，你們母女之間，沒有不能說的話。哪天找機會，陳姨娘應該多過問下，別等到發生了什麽後果，再想著去掩蓋，只怕為時已晚了。”白憐霜把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希望陳艷梅能夠幫著她把事情給打聽明白。白憐霜也在懷疑白憐露同賀蘭青玄之間的事情，多半是子虛烏有的，但是陸吟雪卻又說得言辭懇切，這讓她感覺自己很被動，只有全面了解了事情的真相，白憐霜才能重新把握全局，進而考慮自己的下一步打算。

“這留給你買雙好鞋子穿把。”白憐霜說話之間，從袖子中掏出了十多兩的散碎銀子，給陳艷梅丟在了桌子上。剛才進門，她就看到陳艷梅在納鞋底子，估計她缺少鞋子穿了，於是找個借口把銀子丟出來，以使得陳艷梅多用點心給自己辦事。

陳艷梅以前在相府當家的時候，何曾把區區十多兩銀子放在眼睛裏面，可是現在今非昔比，這十多兩的銀子對她來說，就是一筆巨款了。而且，她剛才納鞋底子，雙手被線給勒得直痛，還被針給戳了好幾個針眼出來，十分的辛苦和不容易。如果有這銀子，足可以去買一雙體面的現成鞋子來穿了，又鮮艷又體面，說陳艷梅不為之心動，那都是假的。

但是，陳艷梅卻知道這銀子不是那麽容易拿的，自己的女兒那個脾氣，一旦不高興起來，就是天王老子也不給面子，自己這個親媽如果敢靠到近前，還指不定要受什麽的罪。

“大小姐，這事我可不能打包票。”陳艷梅看著銀子，心裏眼饞，但是又不想伸手去拿。

白憐霜聽到這話，不由微笑起來。她的笑如此的明艷照人，就好像春天裏的芳菲桃李一樣，艷麗動人。她的雙眼好像兩汪泉水一樣，澈然明亮，波光粼粼。

“陳姨娘，我接手府中內賬的時候，可是發現了有許多的虧空，我一直都沒有告訴爹爹。”白憐霜溫柔地貼著陳艷梅的耳邊說，“所以，我讓你做的事情，你就必須去做，不能拒絕的。”

陳艷梅擡著頭，看著白憐霜明凈秀美，如同菩薩一般莊嚴矜持的面龐，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怎麽會從她的嘴裏能說出如此飽含威脅的語句來。陳艷梅在白相府中掌家期間，一共能貪汙截留下來一萬多兩的銀子，也經不住白憐露的胡吃海喝，穿衣打扮，都給填補進去了。等到白憐霜接手的時候，陳艷梅也找不到銀子能把這個窟窿給磨平，只能把一本爛賬目給交了出去。一開始，陳艷梅還日夜驚心，連半夜時分都被噩夢驚醒，生怕白憐霜在賬目中看到馬腳，向白相爺告發，自己就會被一貶再貶，弄不好就會被趕出相府。可是後來，時間一長，陳艷梅卻遲遲等不到什麽動靜，她的心這才放了下來，還暗自慶幸，原來白憐霜到底是個沒出閨閣的小姐，表面看起來精明，但還是不夠老辣成熟，不能發現賬冊中的蛛絲馬跡。

而且，白憐霜還不同於別人，一看陳艷梅失勢了，就把臉子往下沈，故意刁難陳艷梅。平日裏，見了面，還是陳姨娘長，陳姨娘短的禮儀周全。陳艷梅還對白憐霜印象不錯，感覺這個孩子單純善良，對人不記恨過往，比起自己生的那個白憐露可以說是高出無數倍。

可是今日，白憐霜這麽一說話，陳艷梅才驚覺，什麽白憐霜不夠老辣成熟啊，原來是她早就已經洞悉了一切，但卻是按兵不動，直到今天，當她認為有必要的時候，才把這張的底牌給翻了出來。白憐霜城府極深，笑裏藏刀，而自己才是最可悲的，被白憐霜給玩弄於股掌之間，還未發覺。

“三天之後，我來陳姨娘這裏聽消息，咱們都是一家人，姨娘不要跟我有所隱瞞才對。”白憐霜優雅地起身，對著陳艷梅微微頷首，笑著轉身離去，她蓮步輕踏，身姿婀娜，好像是弱風扶柳，身上的白紗長裙質地輕薄，在風中搖曳蕩漾，真是好看。

陳艷梅一下子坐到了板凳上，神情木然，她現在領略到了白憐霜的恐怖之處，心就如同落入到了無盡的深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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