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從錦嬪的衣冠冢可以遙遙望見那個院落，也算是錦嬪可以回望故地的意思。

這裏看起來荒涼，但怎麽也不像是個會鬧鬼的地方。因為，陸吟雪還發現，這裏應該時常會有人到來，因為草地上，已經被踏出了一條小徑。

陸吟雪從錦嬪的墓前回來，走到了自己住的院子前，卻發現這裏出了事情。劉公公抱著自己的小狗，指揮著幾個小太監往外邊搬東西，還讓人把連翹從床上給拉了下來，要往外面推。同時，劉公公還在呵斥那幾個白頭發的宮人。

“你們在幹什麽？”陸吟雪頓時心頭火起，上前去就把那幾個小太監給推開了，將連翹給扶住，“她身體虛弱，你們這麽對待一個病人麽？”

“哎呀，陸姑娘，你趕緊離開她遠點，這個丫頭生了病，唯恐是疫病，別在宮中散布。一旦傳染給皇上娘娘們，對咱們南晉朝來說可是滅頂之災。”劉公公對著陸吟雪多少給了點面子，見到她，就換上了一副笑容，不過這笑容掛在他的臉上，假得不能再假了。當初，陸吟雪帶連翹進宮，劉公公就是不同意，陸吟雪生生把連翹帶到了宮中，還沒有給過劉公公孝敬錢，劉公公心裏早就是很大的不高興了。如今，連翹病了，他正好想起來京城外面正流行疫病，借這個說法，可以光明正大地把連翹給攆出宮去，拔了眼中釘，肉中刺，給陸吟雪一個教訓。

“她是吃了不幹凈的東西，食物中毒了，可不是什麽疫病。劉公公如果不信，可以去禦廚房了找人問。”賀蘭青玄當時發了疫病，陸吟雪可是曾經看護過的，知道疫病的發病癥狀，跟現在的連翹的情況完全不同。現在劉公公這麽說話，分明是指鹿為馬。

“陸姑娘，老奴對宮中索要孝敬銀子一事，也是深惡痛絕。不過沒有辦法，他們身在下面的奴才俸祿微薄，如果不靠著能力賺點外面的銀子糊口，恐怕早就餓死了。別說是陸姑娘你，就是麗妃娘娘當年，還沒有得寵，尚未受封到一品分位的時候，也要暗中給禦廚房，禦醫院，織造處打點些，才好過日子的。”劉公公這麽一番話，不但沒有同情連翹的意思，話裏話外還在譏笑陸吟雪的“不明事理”。

“劉公公，話說，這個疫病是非常兇險的，傳染力非常強。”陸吟雪冷冷地看著劉公公，話鋒突然一轉。

劉公公楞了一下，接著點頭，對陸吟雪的話表示讚同，但在他心中卻非常奇怪，這個陸吟雪怎麽會突然之間順著他的意思說了下去。

“如果說，連翹得了疫病，那麽今天的事，就不只是把連翹攆出宮那麽簡單的了，現在每一個在場的人，包括這幾個宮人，太監，還有你和我，因為都接觸過了連翹，所有，都有被傳染的可能性。全部都應該出宮隔離，以免後患才對。”

陸吟雪當然是無所畏懼，她和連翹出了宮，大不了就是回到九王府去，那比宮中更為逍遙自在。可是對於劉公公這樣的人來說，出了宮無異於是滅頂之災。一個太監，除了宮廷，還哪有什麽容身之地，況且，他現在還是在麗妃的身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搜刮下地皮，換個地方，哪裏能夠找這麽有油水的差事。

聽到陸吟雪的話，不只是劉公公，連帶他手底下正做事的幾個太監也傻眼了。

“劉公公，還是應該去禦醫院把這個事情調查好，我也不知道誰舉報出來的，說連翹得的是疫病。我看這人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明著對我不利，暗中是沖著公公來的，也未可知啊。”陸吟雪笑著把話給攤開。

劉公公倒吸了一口冷氣，不能說陸吟雪講的沒有道理，自己還是別被人賣了，還蒙在鼓裏呢。前腳把連翹給攆出去，後面該自己步入後塵了。

“到禦醫那裏，我能得到個確切的答覆？”劉公公這回學聰明了，說話跟陸吟雪商量著來，他感覺陸吟雪應該是有這個把握的。

“連翹的病，我是請禦醫過來看過的，絕對不是疫病，我可以給公公打包票。”禦醫除非是自己活膩歪了，才敢信口開河地說連翹這時疫病。

劉公公一想，還不然去禦醫那裏去問下呢，證明連翹不是疫病，這樣自己就不用被隔離出宮了，對上面也好有個交待。

劉公公抱著狗，帶著人就想離開。

“劉公公，這行李散落了一地，東西都被翻出來了，你們就這樣走了，剩下的局面誰來收拾，難道還要我親自動手麽？”陸吟雪可是不依不饒，“你如沒有時間，我就去找麗妃娘娘要幾個人來，幫著歸置東西。”

劉公公看了一眼，這裏確實也是被那幾個小太監搞得一團糟，他用蘭花指點著那幾個人，罵道：“猴崽子們，一定規矩都不懂，陸姑娘的東西是你們說翻就翻的麽？趕緊把東西重新給搬回屋子去，差一星半點，晚上都不用吃飯了。”

把他手下的人給罵了一頓，他轉身抱著狗，當什麽事情都沒有，出門往太醫院那邊過去了。

剩下的小太監也不敢說什麽，剛剛按照劉公公的指示說搬出來的東西，現在又要重新放回去。

“呸。”一個小太監憤憤不平地朝著劉公公出去的方向啐了一口，“什麽東西，昨晚賭輸了錢，今天就開始犯病一樣地折騰人。”

“哎呦，老劉又輸錢了，怪不得，今天早起看他臉色就不對呢。”另一個小太監也過來插嘴了。

劉公公因為生理原因，不好色，也色不起來，所以他就把體內無法消耗掉的洪荒之力，都消耗在了賭局之上。他的賭癮非常大，又經常輸錢，時不時就要刁難別人，收些孝敬錢，這在宮中幾乎是個公開的秘密。

大概就是因為這麽被折騰了一下，連翹到了晚上開始有些低燒，額頭溫熱。陸吟雪都有心去找劉公公算賬了，還是連翹勸住了她。陸吟雪讓宮人燒了一盆溫水，用毛巾浸入其中，擰幹，放到了連翹的額頭上，以降低她的溫度。

反覆幾次，水變涼了，連翹的溫度稍微降下來點，安穩地睡著了。

陸吟雪端著盆子出屋子倒水。

她一擡頭，發現在院子外面，錦嬪衣冠冢的那個方位的天空上，又出現了那團綠幽幽的鬼火，明滅飄搖，仿佛是地獄打開，鬼魂返回到了人間。

這一刻，陸吟雪既感到恐怖，又感到好奇。

她放下手中的盆子，飛身跳出院墻，朝那個方向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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