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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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燿光驟然用力,掌心升起的巫之氣越發的濃烈,光劍噌的一下變的更長了,她雙腿用力,忽然竄向了空中,她在空中旋轉了一圈,對準妘焰的方向,將光劍脫手而出。

妘焰看準了燿光的動作,魚尾瞬間發力,從所在的樹枝一舉跳到了另一根枝條上。她用雙手用力的抓住了樹幹,隨即又跳到了身後更大更粗的樹幹上去了。

妘焰仰頭長嘯一聲,整個眼珠子都變成了全藍,耳後的薄翼突然變大了一圈,跐溜跐溜的發出刺耳的聲響。

“燿光小心!”宣於槡低吼一聲,燿光整個人已經如同脫弦的箭一樣,直奔妘焰而去。九鳳張開翅膀尾隨其後,它氣焰更勝,所經之處皆燃起熊熊大火,像是要燒光世間一切之物。

妘焰被陳昱生斬斷的尾部,慢悠悠的長出了新肉,呈現出倒鉤狀,像是一只巨大的毒蠍,盤踞在樹林深處,尋求新的獵物。

燿光迅速出現在妘焰的正前方,妘焰嘶鳴一聲,將全身之力灌註在尾部,看準了燿光的方向,縱身一躍,在空中改變了尾部的前進趨勢,竟從燿光的後背下手,一路對準了她的脊椎!

燿光豈是膽小之輩,她在半空中翻滾了一圈,隨後將巫之氣化為長線,從指縫中迅速甩了出去,長線化為一面錯綜覆雜的白網,將妘焰的巨尾隔在了另一面。

此時的九鳳從旁邊斜掠而過,口中噴出的烈火一下子便點燃了妘焰的尾巴,妘焰只覺得尾部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感,她收回魚尾之後,察覺到自己被燒焦的皮膚,心中一陣憤怒,雙眸中忽然發出耀眼的藍光,照的燿光和九鳳睜不開眼睛。

他們只聽見空中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音,燿光便和九鳳猛然墜入了萬丈深淵,無論他們兩個如何發力,身體始終不聽使喚,繼續朝下方追去,燿光只覺得身體一陣失重,最後跌入了一處柔軟。

她慢悠悠的睜開了雙眼,卻看見呈現在自己面前的是煥峪的臉,他身穿一襲白衫,任由一頭墨發在空中任意飛揚,他雙手抱著燿光,眼神柔軟,周身像是被鍍上了一層白色月光,安靜祥和,讓人忍不住想陷入他如水的雙眸之中。

燿光輕聲呼喚他:“煥峪。”

“燿光。”煥峪低聲回應他,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像是潺潺泉水從山頂一路向下流動。

燿光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他的臉頰,從手指頭上感覺到了他灼熱的溫度。

“這是真的……這是真的!”燿光真真切切的摸到了煥峪的皮膚,他的身體是溫熱的,說明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夢。

燿光大喜,伸出雙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可就在她即將觸及到煥峪時,卻突然撲了個空,她從半空中墜落,跌入了冰冷的泥濘之中,衣服上全都濺滿了塵土。

“煥峪!”燿光左顧右盼,卻再也找不到煥峪的人影了。

她眼角滑落了兩行淚,聽見黑暗之中傳來忽近忽遠的聲音,他說:“找到我的巫核,就當我仍陪在你身邊吧。”

“巫核?巫核!”燿光瞬間驚醒。

煥峪已經死了,琥珀石魂也掉進了凈巫池,他的魂魄已經徹底消散了,不會再回來了。

“燿光!你不要再做夢了!”燿光驟然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的身前矗立著一道高大偉岸的身影。

燿光擡起頭,喃喃道:“宣於槡……”

“你中了她的幻術,快退後!”宣於槡的身前悄然升起了一道結界,結界將宣於槡和燿光包圍在其中,將妘焰分隔在結界之外,中斷了她的幻術。

燿光只覺得腦袋一陣昏沈,太陽穴外一圈傳來刺痛感,像是無數白蟻群集在周圍啃咬,疼痛難忍。

“原來是幻術,又是幻術……”燿光已經是第二次中幻術了,這種無力的感覺讓她深表憤怒,怪自己太大意了。

燿光退後一步,卻見身後的陳昱生竄到了前面,跟宣於槡並肩而立,他們二人一同聯手,試圖擊退妘焰。

妘焰瞳孔中發出的藍光已經消散了,她嗚咽一身,後退了幾步,卻時不時左顧右盼的觀察著宣於槡和陳昱生,找機會下手。

使用幻術會消耗大量的體力,她站在原地氣喘籲籲,臉部微微漲紅,似乎體力消耗過大,有些透支了。

宣於槡和陳昱生已經看穿了她的弱點,兩個人縱身一躍將她夾在中間,隨即分別從兩個方向攻擊她,不出半柱香的時間,妘焰便穩居下風了。

宣於槡輕聲說了一句:“原本不打算取你性命,可你害人不淺,理應償命。”

陳昱生將妘焰控制住,宣於槡則舉起長劍砍向了她的脖子,就在妘焰即將人頭落地的時候,那長劍卻被天穴劍猛地制止了。

宣於槡擡起頭,卻見燿光站在妘焰面前,擡起頭看著自己。

宣於槡說:“關鍵時刻,千萬不能存有婦人之仁。”

“我答應過海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傷她性命。”燿光想到海堯死後化成了塵土,消散在了空氣中,心裏便湧動出強烈的酸楚。

宣於槡見她語氣堅定,只好嘆了一口氣,說:“好吧,就再放任你這一次。”

燿光收起天穴,將九鳳召回了巫戒,轉身還想跟宣於槡說什麽的時候,妘焰的身影忽然化成了一道閃電,伸出鋒利的指甲便扼向了燿光纖細的脖子。

宣於槡和陳昱生同時察覺到了妘焰的舉動,連忙出手阻止她。宣於槡舉起光劍便刺向了妘焰,而身後的陳昱生,則伸出長腿掃向了妘焰的尾部。

妘焰用餘光瞥見了宣於槡的出手,慌忙縮回雙手,側身躲避他的攻擊,就在此時,尾部忽然被陳昱生的腳重重的踹了一下,她身子一歪,便朝地面跌落而去。宣於槡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她,將身體往前傾了一下,長劍重重的戳進了妘焰的後背,刺穿了她的心臟!

燿光親眼看見妘焰的心口噴出了綠色的液體,她摔到地上後便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宣於槡用劍將妘焰的身體翻滾過來,卻看見她的身體在慢慢變小,耳後的薄翼逐漸消失,眼睛和牙齒也都恢覆了原狀,指甲也變斷了,那條像極了蛇尾的尾巴,也在逐漸變短變粗,最後恢覆成了最初的模樣,向外散發著七彩之光。

她絕美的臉龐蒼白如紙,唯有嘴角不斷的溢出了大股綠色液體。她眨了眨湛藍色的雙眼,朝宣於槡伸出了右手,試圖想要抓住他,可眼前只能看見宣於槡高大挺拔的模糊身影,他如同天神般氣宇軒昂,冷峻的容顏若精心雕刻的石塑,他從風雨中而來,卻又翩然而去。

“太子殿下……太爺爺……白......白月河……我的家……”妘焰的腦海中浮現出了滿臉皺紋的海堯,以及一望無垠、晶瑩剔透的白月河。

妘焰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個艷陽天,海堯帶著她游到了淺水區,她悄悄將頭從水下鉆出來,看見了河岸邊整齊排列的大船,岸上人來人往,小販們背著簍子來回叫賣,熱鬧非凡。

那是妘焰第一次看見外族人,以及除了白月河以外的世界。妘焰回到了翡翠宮殿後,滿腦子都是陸地上的生活,她就在心裏想著:如果哪一天,我能夠像他們一樣,自由自在的行走在土地上,那該多好啊!

這個種子一直埋在她的心底,直到她看見了宣於槡。他出現在暴風雨中,身邊懸著九尾邪龍,容顏冷峻,高大威武,讓妘焰不忍挪開雙眸。

可這個讓她著迷的男人,竟然不是為了她而來。身為鮫人族的公主,她深受打擊,可還是為了宣於槡放棄了一身傲氣,用白月河作為籌碼和夜河妖換來了一雙腿,本以為踏上陸地後便能夠追逐到宣於槡的步伐,卻沒想到她還是來遲了。

“燿光……”妘焰叫著她的名字,嘴角卻留下了對自己的一絲嘲諷。

她輸了,輸給了燿光,輸給了宣於槡,更輸了自己。

倘若她沒有這般執意,是否所有的一切都能得到轉機?是不是白月河就不會結冰,鮫人族就不用遷徙,太爺爺不會死,她也不會變成兇獸,殺光了自己的族人,更不會死在宣於槡的劍下。

然而當她明白這一切的時候,已經太晚太晚了。

“若有來世,我還要做鮫人,但我不要再遇見你了。”妘焰用盡全身之力,對宣於槡說了最後一句話,然後右手一僵,墜落在地,身體很快失去了溫度,變得僵硬。

她的身體就像死去的海堯一樣,很快變幹變小,肌膚萎縮,只留下白骨還在皮下強撐。

燿光蹲下身體,用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妘焰的皮膚,卻見她的皮膚上分離出了一層極為輕薄的皮,呈現網狀,像是純銀細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過了一會兒,她的骨頭也風化了,風一吹便散盡了,只剩下那層細絲,還留在地上。

陳昱生說:“這是鮫綃,應該是她生前所織,不過這麽輕薄如蟬翼的鮫綃我還是第一次見,當屬罕見珍品。”

燿光撿起鮫綃,卻發現地上還有兩粒湛藍色的珠子,她伸手想去撿,即將觸及到珠子的時候卻停了下來。

“這是……”燿光皺著眉,不敢說話。

“鮫珠。”宣於槡彎腰將它們撿了起來。

“不,這是妘焰的眼睛。”燿光否定。

宣於槡卻說:“是眼睛,亦是鮫珠,你可能不知道,鮫珠並不一定只是眼淚,這兩顆鮫珠,應當價值連城。傳說鮫人死後,魂魄會附於鮫珠之上,接觸到有緣人後,會進入下一個輪回,直到覆活。”

宣於槡將鮫珠塞到了燿光的手中,說:“好好收著吧,你不要,有人會要。”

燿光看著手中的鮫珠和鮫綃,一下子便明白了宣於槡所說的那個人是誰。

燿光不再優柔寡斷,將它們塞進了自己的巫戒,點點頭說:“是啊,對有的人來說,它們一文不值,可對另一些人來說,它們重如千金。”

陳昱生瞇著雙眼站在他們一旁,便知他們所指的人定是宣於南樰了。他冷哼一聲,倒是有些關心後面的事情會如何發展了,應該會很有趣吧。

陳昱生後退幾步,拔腿就要離開,卻被宣於槡叫住了。

他說:“你要去哪兒?”

陳昱生轉過頭,“你管我去哪兒?”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宣於槡直直的盯著他,並不打算就這麽讓他一走了之。

陳昱生笑問:“你想讓我回答什麽?”

宣於槡忽然湊近了他,在他耳畔說道:“你是妖族人,準確來說,一半為妖一半為巫。”

陳昱生聽後,瞳孔驟然放大,他盯著宣於槡,問:“你都知道了?”

宣於槡故作無辜,“知道什麽?”

“你會幫我保密的,對嗎?”陳昱生知道他在跟自己打啞語。

宣於槡冷哼一聲:“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陳昱生雙眉緊鎖,明白了宣於槡的意思,便說:“好吧,我就告訴你我是誰。”

“我叫陳昱生,原名索峪生,是山岐國的九皇子,另有北域王封號。”陳昱生向他交代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是嗎,你明明擁有山岐國皇族身份,卻隱匿於滿桉國民間,到底有何目的,莫非是受命扮成了平民百姓,好進入我國領土查探軍情?”宣於槡的音調忽然變高,語氣也重了許多,看他神色嚴肅的樣子,並不像在開玩笑。

陳昱生聽後立刻明白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解釋:“太子殿下莫要妄言,我絕對沒有你方才說的這些言行,我有自己的難處,原諒我的難言之隱……”

宣於槡並不打算善罷甘休,繞著陳昱生走了一圈,“你無需隱瞞,只要對滿桉國沒有壞心,但說無妨,我又不是不講理的人。”

宣於槡在陳晏生的心中,還算是坦率,他雖顧及宣於槡和紫昭一之間的嫌隙,但此時自己也沒有隱瞞他的必要,便只好跟他實話實說。

“我雖是山岐國的九皇子,亦是皇帝親封的北域王,看似尊貴無比,實則暗藏隱情。其實我是皇族棄子,他們說我玷汙了皇族血統,是巫妖結合的雜種,是妖孽,更是禍害。”陳昱生一說到這些,雙拳不由自主的攥緊了,他瞪大了雙眼,紅血絲遍布著眼球,“在我四歲的時候,大臣們逼迫我的父皇將我處決,那些所謂的哥哥姐姐們,沒有一個不站出來支持他們的,都說我是皇族的災星,他們派人闖進了行宮,抓走了我的母妃,幸好母妃提前將我藏匿在了地下室,我得以逃過一劫。我從木板的縫隙之中,親眼看見那些人用火刑……燒死了她,我看見我的母妃葬身火海卻無能為力……”

“我從地下通道逃離皇宮後,一路上受盡顛沛流離之苦,差點凍死在了大雪夜。後來偶遇了滿桉國的商隊,我被陳家燈鋪的老板所救,他問我叫什麽名字,我說峪生,那老板說他有個兒子早夭了,也叫昱生,問我是否願意改名叫陳昱生,他可以認我做兒子。那時候我走投無路,不跟他走便只有死路一條,遇見他的時候像是抱到了佛腳,於是我跟隨他來到了滿桉國,認他做了養父。”陳昱生一字不落的說完了,沒有半點隱瞞。

他雙眼通紅,湧動著對山岐國皇族的強烈不滿,在回憶起自己母親時,眼底夾雜著濃烈的思念,但更多的是對皇族的憎恨。

宣於槡沈默著聽完了陳昱生的話,只覺得胸口發悶,腦海中再次浮現出夢裏繁覆出現過的白衣女子,她的面孔忽遠忽近,讓宣於槡捉摸不透。

燿光看出了宣於槡的異常,知道陳昱生經歷的事情讓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夢境。

她上前一步,抓住了宣於槡的衣袖,說:“殿下……”

宣於槡猛然驚醒,低頭看見了燿光一臉擔憂的眼神,他搖搖頭,說:“我沒事。”

陳昱生醞釀了一下情緒,將心中的壓抑和憤怒都壓制了下去,轉而對宣於槡說:“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全都告訴你了,我可以走了嗎?”

宣於槡點點頭,卻又搖了搖頭,又問:“你母妃的眼睛,是什麽顏色?”

陳昱生皺眉,不知道宣於槡為什麽這麽問,卻還是老是回答,說:“綠色的,妖族人的眼睛,都是綠色的。”

宣於槡聽後,踉蹌著倒退了兩步,更加確認了自己心中的猜測,他擡起頭看著陳昱生,只覺得他變得無比親切,就連他身上的氣息,都變得溫和了。

燿光嘆了一口氣,“接受吧,沒什麽大不了的,若你想徹底弄清楚,我們就去神霄天島找他問清楚,你心中的疑團,就可以完全解開了。”

“神霄天島?你們知道?”陳昱生心中驚奇。

燿光應道:“也是前段時間才知道的,我們還看見了神霄天島的王,他的眼睛,很綠很綠,力量強大的近乎恐怖。”

陳昱生卻忽然嗤笑一聲,說:“是啊,神霄天島的王,當然強大了。”

燿光見他語氣古怪,卻不知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若你們決定去找他,請提前通知我,因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問清楚。”陳昱生說。

燿光不明白他的意思,卻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宣於槡雙臂和肩膀上的傷口突然間疼痛,幾乎讓他站不住腳了。

燿光上前一步扶住他,生怕他有什麽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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