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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竹心中混亂不已。城主死了？那師父擁護的這個是誰？在她的記憶中，城主一直好好地活到師父關進邕寧塔，右衛將軍戰死……
沈善不便多言，只是微微笑了下。
筠竹順著他的視線往前看，那些跪了一地的衛兵已經站起身，從她這輛馬車邊散開，轉而把右衛將軍的車馬團團圍住。不過，就目前的形勢來說，城主沒死才能發揮作用，死了……將軍府怕是要只手遮天！
“白慧，回頭是岸。”溫子卿騎在馬上，高高地俯視著白夫人。
“真不知溫大人在說些什麽……”白夫人扶住發髻，柔弱地慢慢伏身，完全貼在青石板上，“恭迎城主！”
城主並沒有露臉，而是冷酷地下令：“都關起來。”
白夫人小聲啜泣，並未抵抗。
她被衛兵拽著頭發拖到筠竹附近時，筠竹見她垂喪著頭，臉上還掛著一線淚珠。
這戲可真是收放自如啊……筠竹看在眼裏毫無同情之意，但她想到瑤君就在身後的馬車裏，心情也很沈重。
“阿娘……”瑤君趴在馬車的小窗邊，咬著手，已經哭得縮成一團。
不多時，街道上堵得水洩不通的將軍府眾妖都被捉拿起來，奴仆沒有自辯的機會，衛兵用枷鎖把他們拷走，押往典獄。地上散落著旌旗，路旁停著空蕩的車輦。
直到這時，筠竹的腰才軟下來。剛才她真的以為兇多吉少。幸好，沈善救……對了，沈善是不打算偽裝了嗎？那她是不是也要交代一下？
“阿筠。”溫子卿打馬過來。
筠竹現在不便跟沈善討論這些，對溫子卿討好地笑笑。溫子卿本來還繃著臉，這時忍不住上手揉了揉筠竹的頭，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見的音量小聲道：“嚇著了嗎？”
筠竹連忙搖頭，見溫子卿臉色不對，又點點頭。
“賢侄，這次多謝你的通報。”溫子卿氣得不想理她，讚賞地看著沈善，“等城中完全安穩下來，我想給你謀個差使。”
原來，沈善在路上感覺外面衛兵接到了新的命令，根本就沒出城，直接回了豐雲巷通稟溫子卿。幸好筠竹當時把他往荊顏身邊塞，不然他也不能知道溫子卿的行蹤，恰好在對方出城前攔住。
沈善沒拒絕也沒答應，淡笑了下。
溫子卿再轉向筠竹，高聲說給其他妖修聽：“你肆意妄為，摻合其中，快隨我進內城來接受審問！”
筠竹把手遞給溫子卿，也翻身上馬。她靠住溫子卿的胸膛，忽然感慨道：“師父，我當初就是這麽來姑射的。”
小小一只，眼睛都睜不開，依賴地縮在溫子卿的懷裏。
“對不起，我瞞著您了。”
“你我說是師徒，其實情同父女，我總是希望你好好呆在家裏，不要經歷任何風雨……以後不會了。”溫子卿抓著韁繩，沈聲道：“師父這次也是沒有辦法。城主不在，師父就少了最大的仰仗。”
筠竹想不通：“城主會幫著咱們？”
她還記得沈善說城主已經死了。
溫子卿搖頭，“你先應付這場審問，晚些時候，我會都告訴你的。”
筠竹被溫子卿帶領著進到內城的勤政殿，她回頭望去，覽盡城中光景，不由想到了一些事情。
她治理姑射時曾經見過每一代的圖紙，起初，內城規模不大，除了議政和招待賓客的大殿，剩下的半截建築讓城主和親眷居住。但是隨著城主廣納天下美人，無數的美人、丫鬟、婆子住進來，後宮越來越多，城門越修越高。與這種奢華享受的風氣相應的是，姑射的職官制度變得繁冗。
右衛將軍和師父對於錄取方式的矛盾也越來越深……
如果是沈善在，大概會微微一笑，暗藏無數譏諷吧？
筠竹踏入勤政殿前，溫子卿一把牽住她的手，思索片刻，又讓她用兩只手拖拽住自己的官袍，亦步亦趨地跟著。筠竹乖乖照做。
“參見城主大人。”溫子卿帶著筠竹跪在大殿中間。
筠竹擡起頭，見城主端坐在金椅上，他看上去已過不惑，胡須尖微微發白，臉上有深刻的皺紋，不笑的時候顯得很冷肅。
此刻城主的頭上纏有滲血的紗布，仔細看，面上還有碎沙！這必然是經歷了一場危險！
筠竹不敢一直盯著看，連忙低頭。今日兩個將軍都會出城迎接，白夫人一定是以為可以直接解決掉城主，讓他橫著回來，誰知道城主被師父給接到了！
“就是你發現事情不對勁的？”城主看到筠竹走進來極為依賴溫子卿，想來也是害怕的，神色不由緩和下來。他心想，這個小妖確實修為低，生得不錯，就是那雙杏眼……可惜了。
“等會兒我問什麽，你如實回答就好。”
“是。”
城主的心腹，一個內侍把白夫人給揪上來，丟在筠竹身旁。筠竹端正地跪好，雙手交握。
要當堂對證了。
“白慧，我且問你，為何要謊報實情，宣揚怪病是瘟疫！”城主也不太信任溫子卿，一上來先問白夫人情況幾何。
“臣句句屬實！”白夫人的淚跡都幹了，在她灰撲撲的臉上留下一道印子。“城主大人，若是不把那些患病的隔離起來，再用一把火燒了，只怕會連累整個城池！”
“不是的！”筠竹忍了這麽久，如何還能聽白夫人的虛偽言語，她氣不過，“我曾經被誣陷，捉到城外關押病患的軍營裏，卻沒有一點事！那裏肯定有更多妖民和我一樣！”
白夫人哀聲道：“只不過是你運氣好，和感染風寒的湊在一起。”
筠竹針鋒相對道：“那……白夫人如何區別風寒與怪癥呢？”
城主給內侍使了個眼色，“你去看下。”
內侍看著身材短小，臉也尖瘦，像是營養不良，修為卻極深厚，幾乎是在得令的那一瞬離開了勤政殿。
筠竹沒等多久，就聽見內侍來回稟：“城主大人，營地裏的妖民幾乎都給絞殺了。”
城主大怒：“你這是毀屍滅證！”
溫子卿這時道：“城主大人，我還留著幾位從白夫人府上出來的妖民，她們可以作證。”
筠竹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她有鐵證。
但有一事她不理解，為何白夫人明知道她有鐵證，還要拼命狡辯？
“夫人難道在拖時間？”筠竹側頭看著白夫人，這才發現對方額角都是血，定睛一看，倒吸一口氣。
白夫人並不是磕著碰著哪裏，而是各種侍衛下手粗暴，都拖著她的頭發，硬生生扯落一片，露出血糊糊的痂。
白夫人惡毒地看了眼筠竹，面對城主又換了副臉孔，她哭得十分隱忍：“臣多年來盡心醫治病患，那些妖民，十個中有九個付不起診金，我也從未說過什麽。城主大人，就是您，不也……”
“住嘴！”一道虹光來到殿中。
右衛將軍終於來了，白夫人眼中閃過淚光。
右衛將軍身披鎧甲，手中持著一柄染血的刀。“末將在接您的路上和賊人惡鬥一番，故而來遲，請城主恕罪。”
內侍握住右衛將軍的刀柄，十分緊張，“大堂之上，將軍這樣不合禮數。”
右衛將軍吊起眼睛瞪著內侍：“這是城主賜給我的東西，豈由得你隨便亂碰！”
筠竹緊緊地攢著拳頭。
不知師父要是和右衛將軍打起來，誰會贏，若是輸了，姑射就直接換天了！
幸而右衛將軍罵便罵了，還是把兵器交給內侍。城主的心落回原處，屁股也是，又靠回了椅背。
“你救駕來遲，致使大禍發生，確實該罰。”城主隱去一件大事，“但你更大的罪過是包庇自己的夫人！”
“你的夫人，她仗著自己有賢名……”城主連說帶罵，就是沒有直接把帽子扣到右衛將軍頭上。
嗯？筠竹覺得城主可能傻了。
白夫人跪好，哭哭啼啼道：“臣真的是一心為了妖民，才會建議右衛將軍……”
筠竹皺了皺眉，只見右衛將軍大吼著，一巴掌將白夫人扇倒地上：“什麽？你都是騙我的？！”
右衛將軍一把揪起白夫人的頭發，他堂堂男子，眼裏的淚大滴砸在地上。“你這面惡心醜的毒婦！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害死瑤兒！”
右衛將軍每說一句，就扇一下白夫人。
“咳咳。”白夫人趴在地上，含混不清地咳嗽，沾了血的牙齒飛到筠竹旁邊，沒一會兒功夫就變成了蓬頭垢面的瘋婆子。她知道會變成這樣，眼裏的淚水綿綿不斷。
右衛將軍跪在地上：“城主，我指天對地地說自己絕無二心！”
筠竹感覺到後背發涼，不是城主傻，也不是右衛將軍傻，他們在互相給臺階下。
溫子卿沒插手任何事，這時候也不需要他發言，便默默站在一邊。溫子卿拎了下筠竹的後領，怕她被這場大戲給嚇到。
白夫人成為了棄子。
城主拍著桌子罵：“那我進城的時候，怎麽發現城防軍統領都被你換了？”
右衛將軍死命地磕頭：“城主，每十年一次的述職，每次都會調換城防軍統領！這、這是慣例，非我故意為之！”
“報——”內侍從外面送入一樣東西。
東西呈上來，城主只看了一眼，立刻勃然大怒！“好，你們好！”
筠竹在想那上面到底是什麽，城主的臉色竟然苦得像從茅坑裏撿了東西吃？她雙手緊緊地扣著，忍不住擡了頭，城主頓時走到她身邊：“你來看看，看看這個白夫人有多厲害！”
那是一封請命書。
上面有幾百個密密麻麻的名字，還是用朱紅色寫就的。名單裏不光有被白夫人救過性命的妖民，還有城裏的官員。他們都說願意為白夫人擔保，讓城主趕緊把白夫人給放了。筠竹想，難怪城主會這麽氣急敗壞，他在外數天，城裏沒一個想念他回來的，白夫人不過被抓四五個時辰，請命書都出來了！
這東西不是臨時起意……
筠竹看著奄奄一息的白夫人，把布絹寫的請命書丟開。
反正她現在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妖，鄙夷惡心了，沒必要藏著掖著。“這幾日封城鎖市，大家都閉門不出，肯定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城主欣慰地看著筠竹：“繼續說。”
筠竹懶得看城主，這也是個道心敗壞的無恥之徒。她一狠心，道：“白夫人今天來抓瘟疫，是因為她已經投毒了！只要去找，人證物證都在！”
“ 我沒有那樣做！”白夫人驚駭不已。她是有這個打算，但她還在等城主的死訊。
城主點頭，他覺得投毒合情合理。一想到白夫人能偽造出瘟疫，城主陰毒的眼神掃過她和右衛將軍，兩個都要除，分著收拾……
白夫人看了眼身旁的丈夫，又看了眼溫子卿。今日已成定局。她不哭了，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右衛將軍從內侍手上搶過自己的長刀，癲狂道：“讓我現在就了結你這個毒婦！”
筠竹被溫子卿扶在一旁，冷冷地看著。這可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白夫人沒被嚴刑拷打，卻會被自己力保上位的丈夫給砍死。
溫子卿知道右衛將軍不會真的砍下去，“臣這就去著手辦！”
城主沒想到溫子卿這麽積極，陰沈著臉：“去吧！”他又叫住溫子卿，“盡快弄好罪證，在全城張貼！”
“是！”其實溫子卿只是想帶筠竹快點離開這個大殿。
呆久了，骨頭都會發冷。
溫子卿不能送筠竹出內城，他吩咐道：“等我忙完，就去荊顏那裏接你。”
筠竹點頭，她沒有被嚇到，她見過比大殿之上更醜惡的嘴臉。“好。”
城外的青松下，沈善等著她……以童妖的模樣，懷裏還抱著一團肉肉的小狐貍。沈善當著她的面戳小狐貍的腦門：“怎麽辦，大美人和侍女都不見了！”
“……”筠竹有點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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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竹心中混亂不已。城主死了？那師父擁護的這個是誰？在她的記憶中，城主一直好好地活到師父關進邕寧塔，右衛將軍戰死……
沈善不便多言，只是微微笑了下。
筠竹順著他的視線往前看，那些跪了一地的衛兵已經站起身，從她這輛馬車邊散開，轉而把右衛將軍的車馬團團圍住。不過，就目前的形勢來說，城主沒死才能發揮作用，死了……將軍府怕是要只手遮天！
“白慧，回頭是岸。”溫子卿騎在馬上，高高地俯視著白夫人。
“真不知溫大人在說些什麽……”白夫人扶住發髻，柔弱地慢慢伏身，完全貼在青石板上，“恭迎城主！”
城主並沒有露臉，而是冷酷地下令：“都關起來。”
白夫人小聲啜泣，並未抵抗。
她被衛兵拽著頭發拖到筠竹附近時，筠竹見她垂喪著頭，臉上還掛著一線淚珠。
這戲可真是收放自如啊……筠竹看在眼裏毫無同情之意，但她想到瑤君就在身後的馬車裏，心情也很沈重。
“阿娘……”瑤君趴在馬車的小窗邊，咬著手，已經哭得縮成一團。
不多時，街道上堵得水洩不通的將軍府眾妖都被捉拿起來，奴仆沒有自辯的機會，衛兵用枷鎖把他們拷走，押往典獄。地上散落著旌旗，路旁停著空蕩的車輦。
直到這時，筠竹的腰才軟下來。剛才她真的以為兇多吉少。幸好，沈善救……對了，沈善是不打算偽裝了嗎？那她是不是也要交代一下？
“阿筠。”溫子卿打馬過來。
筠竹現在不便跟沈善討論這些，對溫子卿討好地笑笑。溫子卿本來還繃著臉，這時忍不住上手揉了揉筠竹的頭，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見的音量小聲道：“嚇著了嗎？”
筠竹連忙搖頭，見溫子卿臉色不對，又點點頭。
“賢侄，這次多謝你的通報。”溫子卿氣得不想理她，讚賞地看著沈善，“等城中完全安穩下來，我想給你謀個差使。”
原來，沈善在路上感覺外面衛兵接到了新的命令，根本就沒出城，直接回了豐雲巷通稟溫子卿。幸好筠竹當時把他往荊顏身邊塞，不然他也不能知道溫子卿的行蹤，恰好在對方出城前攔住。
沈善沒拒絕也沒答應，淡笑了下。
溫子卿再轉向筠竹，高聲說給其他妖修聽：“你肆意妄為，摻合其中，快隨我進內城來接受審問！”
筠竹把手遞給溫子卿，也翻身上馬。她靠住溫子卿的胸膛，忽然感慨道：“師父，我當初就是這麽來姑射的。”
小小一只，眼睛都睜不開，依賴地縮在溫子卿的懷裏。
“對不起，我瞞著您了。”
“你我說是師徒，其實情同父女，我總是希望你好好呆在家裏，不要經歷任何風雨……以後不會了。”溫子卿抓著韁繩，沈聲道：“師父這次也是沒有辦法。城主不在，師父就少了最大的仰仗。”
筠竹想不通：“城主會幫著咱們？”
她還記得沈善說城主已經死了。
溫子卿搖頭，“你先應付這場審問，晚些時候，我會都告訴你的。”
筠竹被溫子卿帶領著進到內城的勤政殿，她回頭望去，覽盡城中光景，不由想到了一些事情。
她治理姑射時曾經見過每一代的圖紙，起初，內城規模不大，除了議政和招待賓客的大殿，剩下的半截建築讓城主和親眷居住。但是隨著城主廣納天下美人，無數的美人、丫鬟、婆子住進來，後宮越來越多，城門越修越高。與這種奢華享受的風氣相應的是，姑射的職官制度變得繁冗。
右衛將軍和師父對於錄取方式的矛盾也越來越深……
如果是沈善在，大概會微微一笑，暗藏無數譏諷吧？
筠竹踏入勤政殿前，溫子卿一把牽住她的手，思索片刻，又讓她用兩只手拖拽住自己的官袍，亦步亦趨地跟著。筠竹乖乖照做。
“參見城主大人。”溫子卿帶著筠竹跪在大殿中間。
筠竹擡起頭，見城主端坐在金椅上，他看上去已過不惑，胡須尖微微發白，臉上有深刻的皺紋，不笑的時候顯得很冷肅。
此刻城主的頭上纏有滲血的紗布，仔細看，面上還有碎沙！這必然是經歷了一場危險！
筠竹不敢一直盯著看，連忙低頭。今日兩個將軍都會出城迎接，白夫人一定是以為可以直接解決掉城主，讓他橫著回來，誰知道城主被師父給接到了！
“就是你發現事情不對勁的？”城主看到筠竹走進來極為依賴溫子卿，想來也是害怕的，神色不由緩和下來。他心想，這個小妖確實修為低，生得不錯，就是那雙杏眼……可惜了。
“等會兒我問什麽，你如實回答就好。”
“是。”
城主的心腹，一個內侍把白夫人給揪上來，丟在筠竹身旁。筠竹端正地跪好，雙手交握。
要當堂對證了。
“白慧，我且問你，為何要謊報實情，宣揚怪病是瘟疫！”城主也不太信任溫子卿，一上來先問白夫人情況幾何。
“臣句句屬實！”白夫人的淚跡都幹了，在她灰撲撲的臉上留下一道印子。“城主大人，若是不把那些患病的隔離起來，再用一把火燒了，只怕會連累整個城池！”
“不是的！”筠竹忍了這麽久，如何還能聽白夫人的虛偽言語，她氣不過，“我曾經被誣陷，捉到城外關押病患的軍營裏，卻沒有一點事！那裏肯定有更多妖民和我一樣！”
白夫人哀聲道：“只不過是你運氣好，和感染風寒的湊在一起。”
筠竹針鋒相對道：“那……白夫人如何區別風寒與怪癥呢？”
城主給內侍使了個眼色，“你去看下。”
內侍看著身材短小，臉也尖瘦，像是營養不良，修為卻極深厚，幾乎是在得令的那一瞬離開了勤政殿。
筠竹沒等多久，就聽見內侍來回稟：“城主大人，營地裏的妖民幾乎都給絞殺了。”
城主大怒：“你這是毀屍滅證！”
溫子卿這時道：“城主大人，我還留著幾位從白夫人府上出來的妖民，她們可以作證。”
筠竹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她有鐵證。
但有一事她不理解，為何白夫人明知道她有鐵證，還要拼命狡辯？
“夫人難道在拖時間？”筠竹側頭看著白夫人，這才發現對方額角都是血，定睛一看，倒吸一口氣。
白夫人並不是磕著碰著哪裏，而是各種侍衛下手粗暴，都拖著她的頭發，硬生生扯落一片，露出血糊糊的痂。
白夫人惡毒地看了眼筠竹，面對城主又換了副臉孔，她哭得十分隱忍：“臣多年來盡心醫治病患，那些妖民，十個中有九個付不起診金，我也從未說過什麽。城主大人，就是您，不也……”
“住嘴！”一道虹光來到殿中。
右衛將軍終於來了，白夫人眼中閃過淚光。
右衛將軍身披鎧甲，手中持著一柄染血的刀。“末將在接您的路上和賊人惡鬥一番，故而來遲，請城主恕罪。”
內侍握住右衛將軍的刀柄，十分緊張，“大堂之上，將軍這樣不合禮數。”
右衛將軍吊起眼睛瞪著內侍：“這是城主賜給我的東西，豈由得你隨便亂碰！”
筠竹緊緊地攢著拳頭。
不知師父要是和右衛將軍打起來，誰會贏，若是輸了，姑射就直接換天了！
幸而右衛將軍罵便罵了，還是把兵器交給內侍。城主的心落回原處，屁股也是，又靠回了椅背。
“你救駕來遲，致使大禍發生，確實該罰。”城主隱去一件大事，“但你更大的罪過是包庇自己的夫人！”
“你的夫人，她仗著自己有賢名……”城主連說帶罵，就是沒有直接把帽子扣到右衛將軍頭上。
嗯？筠竹覺得城主可能傻了。
白夫人跪好，哭哭啼啼道：“臣真的是一心為了妖民，才會建議右衛將軍……”
筠竹皺了皺眉，只見右衛將軍大吼著，一巴掌將白夫人扇倒地上：“什麽？你都是騙我的？！”
右衛將軍一把揪起白夫人的頭發，他堂堂男子，眼裏的淚大滴砸在地上。“你這面惡心醜的毒婦！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害死瑤兒！”
右衛將軍每說一句，就扇一下白夫人。
“咳咳。”白夫人趴在地上，含混不清地咳嗽，沾了血的牙齒飛到筠竹旁邊，沒一會兒功夫就變成了蓬頭垢面的瘋婆子。她知道會變成這樣，眼裏的淚水綿綿不斷。
右衛將軍跪在地上：“城主，我指天對地地說自己絕無二心！”
筠竹感覺到後背發涼，不是城主傻，也不是右衛將軍傻，他們在互相給臺階下。
溫子卿沒插手任何事，這時候也不需要他發言，便默默站在一邊。溫子卿拎了下筠竹的後領，怕她被這場大戲給嚇到。
白夫人成為了棄子。
城主拍著桌子罵：“那我進城的時候，怎麽發現城防軍統領都被你換了？”
右衛將軍死命地磕頭：“城主，每十年一次的述職，每次都會調換城防軍統領！這、這是慣例，非我故意為之！”
“報——”內侍從外面送入一樣東西。
東西呈上來，城主只看了一眼，立刻勃然大怒！“好，你們好！”
筠竹在想那上面到底是什麽，城主的臉色竟然苦得像從茅坑裏撿了東西吃？她雙手緊緊地扣著，忍不住擡了頭，城主頓時走到她身邊：“你來看看，看看這個白夫人有多厲害！”
那是一封請命書。
上面有幾百個密密麻麻的名字，還是用朱紅色寫就的。名單裏不光有被白夫人救過性命的妖民，還有城裏的官員。他們都說願意為白夫人擔保，讓城主趕緊把白夫人給放了。筠竹想，難怪城主會這麽氣急敗壞，他在外數天，城裏沒一個想念他回來的，白夫人不過被抓四五個時辰，請命書都出來了！
這東西不是臨時起意……
筠竹看著奄奄一息的白夫人，把布絹寫的請命書丟開。
反正她現在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妖，鄙夷惡心了，沒必要藏著掖著。“這幾日封城鎖市，大家都閉門不出，肯定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城主欣慰地看著筠竹：“繼續說。”
筠竹懶得看城主，這也是個道心敗壞的無恥之徒。她一狠心，道：“白夫人今天來抓瘟疫，是因為她已經投毒了！只要去找，人證物證都在！”
“ 我沒有那樣做！”白夫人驚駭不已。她是有這個打算，但她還在等城主的死訊。
城主點頭，他覺得投毒合情合理。一想到白夫人能偽造出瘟疫，城主陰毒的眼神掃過她和右衛將軍，兩個都要除，分著收拾……
白夫人看了眼身旁的丈夫，又看了眼溫子卿。今日已成定局。她不哭了，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右衛將軍從內侍手上搶過自己的長刀，癲狂道：“讓我現在就了結你這個毒婦！”
筠竹被溫子卿扶在一旁，冷冷地看著。這可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白夫人沒被嚴刑拷打，卻會被自己力保上位的丈夫給砍死。
溫子卿知道右衛將軍不會真的砍下去，“臣這就去著手辦！”
城主沒想到溫子卿這麽積極，陰沈著臉：“去吧！”他又叫住溫子卿，“盡快弄好罪證，在全城張貼！”
“是！”其實溫子卿只是想帶筠竹快點離開這個大殿。
呆久了，骨頭都會發冷。
溫子卿不能送筠竹出內城，他吩咐道：“等我忙完，就去荊顏那裏接你。”
筠竹點頭，她沒有被嚇到，她見過比大殿之上更醜惡的嘴臉。“好。”
城外的青松下，沈善等著她……以童妖的模樣，懷裏還抱著一團肉肉的小狐貍。沈善當著她的面戳小狐貍的腦門：“怎麽辦，大美人和侍女都不見了！”
“……”筠竹有點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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