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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善,醒醒。”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見遙遠的一個聲音在叫自己:“快醒醒。”

沈善掙紮片刻,倏然睜開眼睛。他坐在冰涼的路磚上,因為另一只手被一股力量拉著,身體歪歪斜斜的,仿佛隨時會再睡過去。

在他面前的筠竹臉上有些淺淺的笑意,正在……捏他的臉?

筠竹本來在偷偷捏他,被抓個正著,連忙縮回手。

沈善目光幽暗:“你叫我什麽?”

筠竹這才想起來,沈善並沒有正式介紹過姓名。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很好糊弄。筠竹沖一旁被忽略的黃衣侍女笑笑:“瞧,他都睡傻了。”

沈善這才註意到另有妖修在。

黃衣侍女神色冷淡,極為看不慣他們似得,“過來吧。”

筠竹和沈善對視一眼,跟上帶著小情緒的侍女。經過左拐右行,他們在僅僅隔了一條巷子的地方,進入到陌生的民宅。

宅子的後院被開墾成花園。荊顏被顏色殊異的花朵簇擁著,她肩披厚實的披風,正躺在小塌上閉目休息。

筠竹與沈善走到她面前。

荊顏睜開眼,看見沈善的新形象後嘴角一抽,“你報上名來。”

筠竹上下嘴皮子一碰:“狗蛋。”

罪過,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麽喜歡沈善小童妖的模樣,因為……看著就很好揉搓。

荊顏的肩頭在可疑地聳動,掩著嘴,“好別致的名字。”

“回大美人,爹爹還沒有給我取大名。”沈善淡定至極,反正荊顏認得出他。

荊顏比之前更虛弱,說幾句話頭上都冒汗,這可是寒冬臘月!

筠竹走到木塌邊,坐下。她把溫子卿擡出來,為自己一會兒未蔔先知的話做掩飾:“顏美人身體不適,在我面前不必麻煩。師父都告訴我了。”

荊顏一直在隱瞞懷孕的事。

沈善註意到荊顏在用眼神詢問自己,微微點頭。

“溫真人慧眼如炬。”荊顏松了口氣,她原本平坦的小腹忽然鼓囊起來,像塞了個熟透的瓜。荊顏不大舒服地調整了下姿勢,讓筠竹用柔軟的方墊塞住後腰。

“我在人間詐死之後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阿爹主張把狐胎打掉,但我舍不得。”荊顏撫摸著小腹,眼神溫柔。

黃衣侍女撅著嘴抱怨:“您躲在這兒修養,本來什麽煩心事都不用想。現在動用了法術,一會兒又該不舒服了!“

筠竹頓時低眉垂眼。

沈善覺得好笑,小妖對上荊顏倒是乖巧溫順。

“你去玩兒自己的,總圍著我做什麽。”用團扇趕走侍女,荊顏額上又出了好多冷汗,她嘆口氣:“溫真人是不是有口信要帶給我?”

筠竹沒有糾結於此,把功勞讓給溫子卿。她半跪在木塌邊說出瘟疫之事,輕輕握住荊顏的手。她不希望沈十一出生就沒有阿娘,最好這輩子也別姓沈了,安安心心過日子。

“這種病朝令夕死,美人的任何靈丹妙藥都緩解不了,您得為了孩子著想,不要理外面的那些事,好好待產。”筠竹的視線移到荊顏的小腹。

“怎麽嚇成這樣……”荊顏一驚,拿起香帕給筠竹擦手心的涔涔冷汗。

筠竹環顧四周,她還沒有開始努力修煉,神識只夠看清附近深密的花叢。要是永遠都這般靜謐安逸就好了。

筠竹聞著浮動的暗香,再次強調:“您千萬不要收留患病者。”

沈善這時插嘴道:“大美人,我可以掃地做飯……健健康康的。”

荊顏捂著小腹憋笑:“欸。”

筠竹和沈善就這麽留下了。

入夜後,眾妖就寢,後院安靜地只剩蟲鳴。煙柳巷裏突然起了尖叫,很快又被遮掩掉。

荊顏修為已至金丹,她睡不著,走到後院中納涼。她聽到煙柳巷裏綿綿不絕的啜泣,心頭煩躁不已。

“又死一個。”荊顏看向門外恢覆了本來模樣的沈善,“如果真的是瘟疫,巷子裏那些女妖八成都逃不過。”

沈善剛從臥房走出來,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他發現筠竹的氣息不見了,所以來找荊顏。

“那傻孩子……”荊顏笑道:“說是要幫我帶上好的止血丹藥回來。”

沈善薄唇緊抿,手指繞過荊棘,指腹按在花瓣上,“她騙你。”

荊顏坐起來:“為什麽!”

“她怕你生產不順,會盡量呆在你身邊。像取藥這種事,有侍女不就夠了。”烏雲遮住沈善的神情,他淡淡道:“我去找她。”

話音一落,花叢被沈善躍起時的勁風壓倒,落下香塵。

荊顏揉了揉太陽穴,忽然感到腹中絞痛難忍,她皺起眉眼向院內呼救:“有沒有醒著的!我好像要生了!”

沈善徑直往右衛將軍府去了,他相信筠竹嘴上不說,心裏最惦記那只肥啾。

起落之間,沈善已經跨越一市一坊,若是叫懂行的妖修見了,眼珠子都會跌出來!

天行五常,仙人才能禦風。

修真者如大鵬展翅,日行千裏的神跡已經很少發生。

如今世上還活著的大能,基本都在茍延殘喘,別說禦風了,禦劍的排場都能免則免。姑射城中絕大多數的妖民僅有練氣修為,日常更依賴雙足。高門大戶出行時,那些威風凜凜的飛馬也不是被仙人點化過的座騎,只不過在四只腳掌安了馬蹄鐵形狀的法器。

沈善年紀輕輕,修為卻遠勝耄耋老修。是以他飛掠之時,地面上鮮有妖修註意到他的行蹤。

不過……這不代表城裏沒有厲害角色。

“嘖。”沈善扶著年老的樹皮,在粗枝上盤腿坐好。他蹙著眉心,反手摸到脖頸,連著細薄的皮肉夾起一個黃豆大小的凸.起。

來姑射的頭一天,他就差點兒被這種下作東西附上。沒想到城裏亂起來之後,這東西又出現了。

沈善的潔癖跟心情相關。有要事在身,他便想幹脆別管了?反正也會被體內的陽炎焰解決掉。

但那蠱蟲竟然在掙紮,沈善受不了地看了眼,須臾功夫用指甲劃出銳利小口,血濺出來,他也把蠱蟲給取了出來。

形似尺蠖的幼蟲被他狠狠丟到樹幹上,眨眼間碎成粉末。

“晦氣!”沈善不快地甩袖,把後領豎好,很快消失在原地。

夜已經很深了。

姑射的禁衛軍和防衛軍傾巢而出,將一百零八坊封鎖成六個區塊。一部分暗騎則喬裝打扮去各處醫館了解情況,然後傳遞信息,讓衛兵們進一步封鎖疫情嚴重的地帶。

有的妖民警覺,發現坊市被圍起來,也不顧腳趾頭露著、衣衫敞著,連重要細軟都不收拾了,趕緊就開溜。可城門已經被封上,頂多去投奔相識。

街巷中到處是追逐的亂象。

衛兵追了這頭,那頭也有他們的竭力叫嚷:“抓住他!”

這樣一來,那些妖民更加慌不擇路,然後……就被當街處置了。

街坊鄰舍被驚動,披著衣服出來看情況,衛兵們或鞠躬作揖,或頤指氣使。

“大家不必驚慌,我們追捕的都是跟魔族或者魔修扯上關系的細作!”

“特殊時期,有權利處置重犯!”

眾妖被“魔族”二字嚇得縮起肩膀,這年頭,誰不害怕魔族作亂!沒看見兩大妖城都陷落了麽!難道現在要輪到姑射了?

沈善尋筠竹的路上也看見了硬骨頭。

“胡說!他根本就沒有出過姑射的地界!更別提跟魔修勾結了!你明明就是公報私仇!”

謔,打上嘴仗了。沈善在樹幹上短暫地停下來。

“好大哥,你不信我沒關系,可兄弟們也只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

“左衛大人!他暗探多年,好不容易才抓住這些細作的馬腳,這次全城戒嚴,就是要斬草除根。難道你要包庇?”

被處死的妖修很快化作一攤血水,上面散著層黑色的霧氣。衛兵心裏滴著冷汗,幸好將軍夫人給的粉末有用,不然可怎麽圓?

“要不是心虛,跑什麽呢。”

“就是……”

信與不信已經不重要了,下場擺在那裏呢。眾妖揣著砰砰狂跳的心回屋躺屍,誰能睡得著?

沈善看著那團黑氣,不由撫掌而嘆。這下毒手段可比那些色厲內荏的魔修厲害多了!

比心眼,這些妖修也不遑多讓。城門口那份昭告妖民的文牒讓城主顏面掃地,現在誰都知道城主不在。溫子卿呢,雖然有權力插手換防,但他沒有值得信賴的手下,換來換去都是右衛將軍的黨羽。

最狠的是,右衛將軍還在扯著溫子卿當兇狠的虎旗……

好一出狗咬狗。

沈善不再耽誤時間,幾個飛掠,終於抵達右衛將軍府。他化成小廝混進去,卻發現……筠竹不在這裏!她還能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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