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告訴你的？”左擎墨眼底的笑意徹底地消失了，他的面容沈了下來，低沈的嗓音裏分明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怒意。

可是沈梔夏一點兒都不害怕，她微微揚起下巴，一字一句道：“你的冷殤兒一個小時前剛來過。我真的流產了，對嗎？”後面的那個問題已經是純屬多餘了，看到左擎墨這樣的反應，還有什麽好懷疑的？

本以為麻木的心一抽一抽地痛著，哪怕捂著耳朵，她仿佛還能聽到那陣壓抑的啼哭聲。

“為什麽你老是要把殤兒扯進我們之間的事情？殤兒那麽善良的女孩子，怎麽可能會告訴你這些傷人的事情？”哪怕對沈梔夏多麽的憐惜，哪怕那失手的一推對他來說有多麽的心痛，可是當她如此詆毀冷殤兒的時候，左擎墨本來已經軟化的心再度變得冷硬如石。

明明那麽多事實擺在了眼前，然而左擎墨選擇了自欺欺人。沈梔夏的眼裏是不加掩飾的失望：“那麽你就抱著你對你的冷殤兒的信任和執念過一輩子吧！”她不奉陪了！

她掀開了被子，就要下床。左擎墨卻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啞聲道：“你現在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覆，要是不好好註意的話，對日後會產生不太好的影響。”

她的眼神依舊冰冷：“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別鬧了行不行？你先吃點兒東西，這都是你喜歡的……”左擎墨按捺著性子，少有的低姿態打開了食盒，把咖喱魚蛋遞給了她。

魚蛋很香，沾染了滿滿的咖喱後變得金黃金黃的，還冒著熱氣的樣子煞是美味。她卻是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就著左擎墨的手推開了。

左擎墨一時沒有拿穩，盒子翻了出來。醬汁混著圓不溜秋的魚蛋，直直地滾落在了左擎墨白色的襯衫上。

他額上的青筋跳了跳，眼前的一幕對於有著些許潔癖的他來說，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他強忍著怒意，胡亂地拿著紙巾擦拭著，連盒子帶滾落的丸子，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眼見著左擎墨又要拿出別的吃的，沈梔夏冷冷地提醒道：“你不想我再扔一次，就拎著你帶來的全部東西。包括你在內，滾出病房。”她一點兒都不想見到左擎墨！一點兒都不想從他口中再聽到關於冷殤兒的一星半點維護！

左擎墨伸在半空中的手一僵，做到這個份上已經是他最後的妥協了。再多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沈梔夏，你不要得寸進尺了！”

“我沒有要求你留在這裏。”事實上，看著左擎墨的臉，她才覺得心肝脾胃都要氣炸了！

“好！沈梔夏，這可是你說的！”左擎墨完全地待不下去了，幽深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她，沒有錯過她眼底一絲一毫的厭惡和鄙夷。

他的右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他必須強烈壓制著自己，才能忍住掐死眼前佳人的沖動。然而他不願意深究的是，自己氣的到底是沈梔夏所說的事情和她的態度，還是也許正如她所說的，殤兒並非那麽的純良無辜的事實。

沈梔夏一點兒都沒有退讓的意思，她嘲諷的眼神仿佛在說著：大不了，你就掐死我啊。

左擎墨可以肯定，繼續在這個病房待下去，會被氣炸的人只會是他自己。他惡狠狠地瞪了沈梔夏最後一眼，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離開了病房。

他的身後，沈梔夏哼了聲：“你還有東西沒有帶走啊。”

於左擎墨而言，他送出的東西斷斷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他的腳步未停，聲音更是比平時還低了幾分：“你不要，那就扔了。”

不等她的回答，左擎墨已經用力地關上了大門。高大挺拔的身影，就這麽隔絕在了病房外面。

確定了左擎墨不會再回來以後，沈梔夏緊繃著心弦終於有了放松的趨勢。她疲憊地靠著床沿，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她的眼角，分明有透明的液體傾瀉而出。

她試圖安慰自己，就憑她和左擎墨這種互相利用的關系，在這種情況下懷的孩子，就算是生下來也是絕對不會幸福的。也許離開了她，反而是最好的歸宿。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肚子裏，曾經醞釀過這樣的一個小生命，她就心痛得無以覆加。左擎墨有錯，她又何嘗沒有？如果她註意到了自己的身體狀態，知道自己懷孕了，那她絕對不會和左擎墨發生口角的……

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啊。那本來是這個世界上與她關系最為親密的人之一的孩子，就這麽流掉了啊，就這麽親手被他的父母扼殺了啊。她甚至，還不知道那個是男孩，還是女孩。

沈梔夏無聲的嗚咽著，滾滾的淚水不斷從她的臉頰劃過。

這樣的畫面看得苗菲菲心疼極了，她忍不住撲了上去，緊緊地抱住了沈梔夏。“夏夏……”

苗菲菲帶著哭腔的聲音，喚回了沈梔夏的理智。她幽幽地睜開了通紅的眼睛，啞聲道：“菲菲，你怎麽來了？”

苗菲菲咬著下唇，不敢告訴沈梔夏，是左擎墨轉告了顧夜沈，顧夜沈再轉達給她的消息。她也不敢提醒沈梔夏，門口站著的左擎墨雙眼發紅，抽著煙的動作是那麽孤寂和痛苦。

從她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失去了一個孩子，左擎墨的痛苦似乎不比好友少。她很想建議好友和左擎墨放下成見，好好地談一談。沒有什麽比共同的傷口，更加能夠拉近兩顆心的距離。

可是當看到沈梔夏失魂落魄，神色麻木得只知道默默流淚的樣子，所有的想法都在瞬間煙消雲散。欺負夏夏的人，都該死！她緊緊地抱著沈梔夏，不停地喚著沈梔夏的名字：“夏夏……”

沈梔夏勾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她很想告訴好友，她真的沒事。可是苗菲菲抱著她的動作卻變得更緊了，她惡狠狠道：“不許說沒事，我知道夏夏是個堅強的女超人。哪怕我很沒用，哪怕我遇到事情都在麻煩你，我也希望我能幫你一次。”

“菲菲，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沈梔夏回抱著苗菲菲，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她的肩上，滲透進了衣服裏。如果不是苗菲菲，她又怎麽能拿到證據，又怎麽會知道應該提防冷殤兒？

“客套的話就不要再說了。”苗菲菲用力地擦掉了眼淚，堅定道：“夏夏，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你好好地養好身體，我一定會讓你見到健康硬朗的沈爺爺！”夏夏守護了她那麽久，現在也是時候該她守護夏夏了。

“傻瓜……”沈梔夏笑了，笑中帶淚：“我難道還能再把你賣一次嗎？你為了我已經犧牲過一次了，我還要把你在推入顧夜沈的火坑嗎？”

當著沈梔夏的面，那重新愛上了顧夜沈的說辭，苗菲菲是沒有辦法說出來的。她皺著可愛的蘋果臉：“夏夏，我真的想幫你……”如果沒有沈梔夏，就沒有睿睿的存在了。現在沈梔夏孤立無援，她不可能視若無睹。

“我要起訴離婚，菲菲，你真的想要幫我的話，就幫我聯系律師吧。”沈梔夏露出了今日以來最真實的笑容，她再度輕輕地抱了抱好友，低聲道：“菲菲，真的很謝謝你。”到了這個時候，還陪在她身邊，一如既往待她的人，也就只有苗菲菲了。

“我們是什麽關系呀，你還跟我客氣我就翻臉了啊。”見好友總算露出了笑容，苗菲菲幾不可見地松了口氣。她瞥見一旁的食盒，眼前一亮：“哇呀，徐錦記的糕點誒！夏夏，這不是你最愛吃的嗎？”

她不由分說地打開了，把一個玫瑰餅塞到了沈梔夏的嘴裏。“不許說沒有胃口，你一定要好好地補補身體，快點兒好起來！”

苗菲菲把一整盒糕點塞到了沈梔夏的手裏，開始一刻都沒有閑下來。她又是送雞湯，又是打熱水的，一刻都沒有要停的意思。

瞧著這個不斷轉啊轉的小小身影，再看看桌上一整排擺滿的吃食，沈梔夏有些無奈地扶額：“菲菲，我不是豬啊……”這麽多的東西，她怎麽可能吃得下去。

“多少也吃一點嘛，這都是……”本來苗菲菲想說的‘這都是左擎墨的心意’，話到嘴邊她艱難地改了口：“這都是我滿滿的心意啊。”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是不要再提起那添堵的名字了。

想起左擎墨，就不由得想到另一個人。一想到那個人，苗菲菲的神色也不由得變得黯然。睿睿，還在顧夜沈手裏呢……她可以不回去，可是睿睿怎麽辦？

“怎麽了？”沈梔夏沒有錯過好友眼底閃過的憂慮，她微微蹙眉，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沒事呀，就是我不太懂現在你應該吃什麽比較好。在苦惱著怎麽給你補身子呢。”苗菲菲故作輕松地岔開了話題，腦海裏還是忍不住回蕩著顧夜沈送她過來的時候，在最後一刻說出的話。

他說：菲菲，只要你點頭，我們重新開始。就算是為了睿睿，給他一個完整的家，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在苗菲菲的記憶中，這是顧夜沈唯一一次的低頭。她，應該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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