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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煉第二站:狼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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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煉第二站:狼牙(三)

來到宮中設宴處,皇上興致頗高,為了讓西域人一睹豐國風采,便設了曲水流觴,兩條軌道,一條是酒、一條是精美佳肴,那穆則帕爾本就被豐朝的豐饒物產、金壁輝煌震驚的說不出話,現在看到那一盤盤的佳肴連綿不斷,聽宮人說,後面還有60多道菜未上,心裏了然,怪道豐朝四周群雄環伺,這般奢靡富饒,誰能不覬覦呢?

“王爺、王妃到!”

正與皇帝說笑的穆則帕爾擡頭,那抹紅色身影恰好走上前來同他的夫君一同見過皇帝,過來同他見禮。

珠光寶氣的翟冠幾乎要將那纖細的脖頸壓斷,從前纖瘦卻矯健的身體攏在霞帔之中,竟顯得有幾分弱柳扶風之感,待兩人走近,穆則帕爾起身行禮。

“也算是舊相識,”沐正風行了禮,見穆則帕爾雖看著他,卻不住的往他身後瞟去。沐正風回頭看了一眼,殷依蕖錯後一點立著,正低垂著眼簾,沒什麽特殊的表情。

穆則帕爾定住目光,對著沐正風笑道“戰場上是敵人,戰場下是朋友。”然後轉向殷依蕖,“殷校尉現如今養在深閨,比從前女人多了。“

殷依蕖直了直腰板,客氣的笑道,”如若再上戰場,依舊能恢覆往日風姿。“

“哈哈哈哈哈,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女中豪傑!“穆則帕爾自進了王都一直克己守禮,此刻卻笑得開懷。他拿起兩杯酒遞給二人,湊近了才發現殷依蕖的眉眼,竟有化不開的愁容。“沐將軍、殷校尉新婚我還沒祝賀呢,沐將軍的府邸設在何處,不知道有沒有榮幸到沐府做客啊。”

沐正風微笑道,“隨時歡迎將軍的大駕光臨。”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明天吧。”沐正風和殷依蕖都是一楞,沒想到他把客氣話當真,還沒答,便見他向皇帝行禮道,“我與沐王爺是舊相識,明日可否容使臣行至沐王府一觀。”

皇上神色晦暗不明,難道這夫婦還與穆則帕爾有私交?皇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沐正風夫婦,笑道,“將軍只管去便是,沐愛卿,替我好好招待穆則帕爾將軍。”

“諾。”沐正風硬著頭皮道。

不知道為什麽,這次見到穆則帕爾跟從前的感覺不一樣,雖然並不明顯,但是殷依蕖覺得穆則帕爾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不知道此番來訪會鬧出什麽事來。

回到王府,那兩道士正在院子裏散步,小道童走起路來極為活潑,忽左忽右,雖做男子打扮,但是依自己看,該是個女孩子,不知二人有什麽故事,一個道士帶著一個女娃娃修道。殷依蕖這樣想著,行至二人跟前,“讓二位久候了,西域的穆則帕爾將軍來訪點名要見本妃和王爺,明日還要來家作客,到時候照顧不周,還望多多海涵。”

“哪裏哪裏,王妃自便就是。”

殷依蕖開玩笑道,“不知道長能不能給算一算,穆則帕爾將軍的此番來訪,是為了什麽?”

“該是戰場上的老友看看對方過得好不好,待那穆則帕爾將軍見識到沐王府的雕梁畫棟,不回去了也說不定,這叫不戰自敗、曲線救國。”青雲翩然一笑,竟讓一向不以容貌論人的沐王妃也有些恍惚,“還好道長修道,不然這天底下多少姑娘都要因為道長害了相思病。”說完,煞有介事的看了一眼大福。

大福正對上殷依蕖投來的目光,以往迷迷糊糊不開竅的心竟品出王妃的一層意思來,慌忙低下了頭,佯裝不知。

王妃掩袖一笑,讓他們先自便,告辭去吩咐廚房預備晚膳。

第二日,穆則帕爾帶了兩三隨從前來,大福跟在上神身後偷偷瞄著來人,那西域人竟生的如此彪悍,沐王爺在豐朝算高的了,那西域人比沐王爺還要高一個頭,身板是兩個王爺那般寬,不知在戰場上,沐王爺是如何忍住不膽顫的。

用罷午膳,沐王爺帶穆則帕爾參觀沐府,行至殷依蕖的院落,沐王爺有意避開,穆則帕爾問道“這是何處?為何不進去?”

“這是王妃的住處,中原講男女大防。”

“殷校尉可是上過戰場的人,我只在院子裏看看,又不去校尉的閨房,有何避諱?”說罷便大踏步走了進去,沐王爺和王妃竟一時沒攔得住。

這西域人果真蠻橫無禮,卻也不便爭執,殷依蕖惱怒的跟在身後,如果穆則帕爾再有什麽越界的行為,她勢必不會再忍了。

穆則帕爾繞著院子慢慢踱步,絲毫不著急,行至待客廳,看到大廳裏交頸而臥的兩柄象牙寶刀,註視良久。

“這是王妃從西域帶回來的”沐正風看他看的出神,解釋道。

“我知道,這狼牙出自西域最大的狼王身上。”

倒是與那道士說的一致,殷依蕖問道,“你知道這狼牙的來歷?”

“不知道,”穆則帕爾神情裏有一絲蕭索,他微笑著看向殷依蕖,“這不是殷校尉的東西嗎?殷校尉自己不知道?”

殷依蕖雖然很不喜歡自己現在這空有其名的王妃身份,但是穆則帕爾那意味不明的微笑,讓她極為不適。她皺著眉頭道“現如今,將軍該稱呼我一聲沐王妃了。”

“哦?沐王妃”穆則帕爾笑笑沒再說什麽,此後的路走的有些漫不經心,很快便出了殷依蕖的院落,再往前就是楚王妃的住處。

穆則帕爾問道“這是何處?花花草草的,似女子住處。”沐王妃看王爺面露尷尬,冷笑道,“是楚妃住處。”

“楚妃?”穆則帕爾聽說過沐王爺有雙妃的故事,笑道“王爺好福氣啊。”

沐正風扯扯面皮笑不出來,想著怎麽組織語言,別再讓他亂闖,穆則帕爾卻頭也不回的略過了這個院落。

當夜,穆則帕爾執意留宿王府,沐正風夫婦對他的無禮行為並不讚同但也無可奈何,隨他去了。

冬季的深夜寒風瑟瑟,卻不如草原那般刺骨。月上樹梢的時候,還飄起了淡淡的雪花,零零星星的散在月光裏,空氣被洗滌的幹幹凈凈,飄來縷縷清冽的梅香。

穆則帕爾跟隨從笑說,“中原果然是浪漫的國度,這般的雪夜配上這樣的月亮,還有這樣的花香,不知道這香氣源自哪裏?咱們找找去。”

踏著薄薄的積雪,香味越來越近,貼身護衛西日阿洪曾護送過貿易馬隊,所以對中原的了解比穆則帕爾多。“應該是白日的那座梅園發出的香味。”

“梅園?”穆則帕爾想起教自己漢語的夫子,曾教過他一首詩“一樹寒梅白玉條,迥臨村路傍溪橋。不知近水花先發,疑是經冬雪未銷。雪天賞梅,在中原應該很盛行吧,梅似雪,雪似梅,咱們也去風雅一番。”

這樣好的夜晚,梅園自是不缺人的。青雲和大福也是聞香而來,大福踩著薄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人間真是好景色。”

青雲將拂塵甩到臂彎,撿了個粗壯的枝椏躺上去,看大福在下面跳來跳去,遠處是飄飄搖搖的雪花、清亮的月色、香冽的紅梅,真的是好景色,雪天月愈明、雪夜梅更香。

只是這樣好的夜晚,卻是這個小丫頭作陪,他從乾坤袋掏出酒葫蘆,許久沒有喝酒了。青雲也曾是三好神仙,第一次喝酒,還是子離教唆的。

青雲天生神身,從來沒去過凡界,也不需要去凡界,從出生到長大到每一次飛升,全都在神界度過。他曾聽旁的仙使議論過凡間,說凡人如何癡傻、為情所累,如何狡詐,兄弟自相殘殺。他聽了直搖頭,越發為自己天生神身感到驕傲,並對那些從下界飛升上來的神仙們帶了層偏見,畢竟他們確實將很多凡間習氣帶到了天庭,讓曾經聖潔、公正的天庭染了很多凡塵氣。

但自從那次與子離在凡界呆了三個月,徹底顛覆了他的想象,凡間有惡、有壞、有陰險狡詐,卻也有善、有好、有公平正直。而且在不好的襯托下,從前習以為常的公正善良,變得有鮮活氣了,變得更加珍貴。凡間的花兒不是四季常開的,凡間的人有生老病死、愛恨嗔癡,一切都那麽生機勃勃,特別是身邊那個姑娘,妖族的王,活的那般肆意灑脫、鮮活明亮。

她教唆他喝酒,青雲聽好友慕韶不止說過一次,凡間酒乃穿腸毒藥,萬萬喝不得,人間情為刮骨鋼刀,萬萬碰不得。所以青雲一直嚴防死守,喝了酒,就不是好神仙。

屢遭拒絕,子離也不再強求,笑瞇瞇的端給他一碗玫瑰甜水,笑的那般妖嬈,他情不自禁的端起來喝了一口,有些辣口、有些清冽、還有濃郁的玫瑰花香,是他不曾喝過的味道。

“好喝嗎?”

“挺特別的。”青雲又喝了一口,“這叫什麽?”

“玫瑰露,配著這炙肉吃,格外香甜。”

“玫瑰露,名字有些娘氣。”

“如果你不喜歡玫瑰露,也可以喝竹葉青,味道沒有玫瑰露這般甜。”

“來一點。”青雲好奇的搓手,夥計上了一小瓶的竹葉青,青雲給自己斟滿杯,一飲而盡。

“咳咳咳。”青雲咳得滿臉通紅,“好嗆。”

子離咯咯咯的笑起來,看青雲滿臉通紅、眉頭緊皺,笑的愈發直不起腰來。青雲羞窘,用恢覆不多的仙法去壓那不適感。

還是玫瑰露好喝一些,只是不知為何,青雲越來越覺得天旋地轉、靈識飄散,猶如修煉仙法至筋疲力盡一般,但身體又是那樣輕盈,飄飄不知所以然。

“子離,我覺得我的法術要精進了,我最近修煉的縱風術此刻似有所悟,你要不要看?”

“嗯?”只見青雲雙眼迷離、腳步虛浮,怕是醉了,她連忙上去扶住他,“酒量這般淺。”

青雲揮開她的手,跑到屋外大施拳腳,雙手一揮,東風疾來,方圓十裏,風之所至,一片狼藉。

凡間有神現形施法,很快便驚擾了上天,按照律例,應受18道雷擊之苦,青雲苦苦挨過,在慕韶處,大呼委屈,“我也不知為何突然精神振奮,不受控制。”

“你可是在凡間吃喝了什麽?”慕韶是幾萬年的知己,有事自不必瞞他,是以青雲這些天的所見所聞他都知道。

“吃了些炙肉,喝了些桃花露、竹葉青。”

“啊?”慕韶是下界靈山的精怪修煉而來的,自是對凡間之物了如指掌。“酒是穿腸毒藥,我不是曾告訴過你?”

“酒?那名字聽著像甜湯,竟是酒,子離那廝……”

慕韶若有所思的看著青雲,“誰說酒名裏必須帶酒字,你這千年老鴰身,不止中了酒的毒,也中了情的毒?那子離,真是個妙人,我何時能見她一見。”

想起曾經,青雲總是會不自覺嘴角上揚,嘴裏含的那口酒,早已失了清冽卻渾然不覺,大福不知上神正神游天外,抱著上神所倚的梅樹一頓狂搖,“上神、上神,你看那邊。”

青雲被拉回思緒,正欲指責她,順著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副了不得的情景:王妃站在梅樹下祭花神,那穆則帕爾站在一丈開外的地方,滿目深情的看著王妃的背影。

“上神,您別光自己看啊,拉我一把。”大福伸出手,青雲順勢一拉,那小手觸感綿軟柔滑,倒像個小姑娘的樣子。

大福坐在旁邊的枝椏,抱著青雲的胳膊深怕一不小心掉下去。

王妃將香插入香爐,丫鬟擺在祭臺上,殷依蕖拜了三次,然後慢慢扭動腰身,跳起了祭神舞。

雪夜紅梅白月光,慢慢舞動的女子猶如即將飛升的仙子,渾然不是人間色。穆則帕爾的眼神愈發熱烈,“格桑”他輕喚出一個名字,那般纏綿,如同情人之間的私語。

“羅袖動香香不已,紅蕖裊裊秋煙裏。” 西日阿洪吟道。

“這是什麽意思?”穆則帕爾問。

“是說女子跳舞的時候,衣袖掀起香風,綿綿不絕。纖細柔美的身姿像搖曳在秋霧裏的紅蓮。”

“說的真好。”西日阿洪的眼神裏的點點星光慢慢熄滅成灰燼。

“將軍不必傷懷,斯人已去。”

“她貌似過得並不快樂。”

“但是她已回到屬於她的地方,也已嫁做人婦。”

“我不介意。”穆則帕爾略微激動,“她還不如從前快樂,她曾經在大草原上,像是最美麗的格桑花,像明亮的太陽!你再看她如今,格桑花枯萎了。”

“她枯萎了,也是王府的紅梅,不是西域的格桑花。”

穆則帕爾看向西日阿洪,眼神中帶著七分憤怒,三分殺意。西日阿洪低下頭,神情卻沒有認錯的意思,穆則帕爾慢慢軟了表情,嘆了口氣離開了。

“看來王妃那五年何去何從,要水落石出了。”青雲一只手夾著大福像夾著小狗一般,翻身一躍,穩穩的落在地上。

“師父是說,王妃消失的那五年與這穆則帕爾有關?”

“不是不可能。”

翌日一早,青雲就帶大福到大堂等候王妃,上神從前在天庭都是不緊不慢,這次下凡卻是雷厲風行,像是著急完成什麽任務一般,難道上神很著急我飛升這件事?大福兩只小腿跟著青雲的闊步流星幾乎是走飛起來了,但是一點都不影響她胡思亂想。

殷依蕖用過早膳到了正廳,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上神一直坐在椅子上用手指扣桌子,噠噠噠的快把她二次催睡了。相處這麽久大福已然對上神的習慣有所了解,知道這是他在思考的狀態,一直沒有出聲打擾。

王妃笑呵呵的為自己來遲感到抱歉,待她坐定,青雲開門見山的說道,“聽聞王妃邊境最後一戰,與西域議和,王爺已然班師回朝,不知王妃留守邊關的那五年有沒有發生過什麽趣事?”

殷依蕖沒料到他們二人一早找她是為了問這個,她收了笑容,押了半口茶。

“是不方便作答嗎?”

“也不是”殷依蕖用茶蓋將漂浮的茶葉趕到一邊,“是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顯然青雲和大福都沒料到這樣的答案。

“嗯,”殷依蕖放下茶杯,走向那兩把狼牙寶刀,細細摩挲著它們,“西域人打仗向來拼的是真刀真槍,不善計謀。最後一戰的白天,我們用撒星陣擊潰了他們,還砍傷他們數半馬匹。當夜沐正風帶著一隊精銳,想趁他們兵弱之時偷襲,卻正中那穆則帕爾下懷,原來那穆則帕爾請了中原的軍師,白日佯裝兵敗,晚上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我們去攻打,沐正風被生擒。後來是我去談判議和,將他救回。再之後沐正風就班師回朝,我在這裏守了五年,聽說是跌下懸崖傷了腦袋,所以後來的一切都不記得了。”

“王妃以前這是這般平易近人嗎?豐朝階級嚴明,一般都很少以我自稱。”青雲半開玩笑的問道。

“本妃尚在閨中之時,規矩也是很嚴明的,後來參軍打仗,便不拘泥於這些俗制,可能現在還不習慣,常常會在禮儀上有所疏漏。”

青雲了然的點頭,“按理說,西域人生擒了我方將軍,這是大勝,不知道王妃是如何說服他們議和的?”

殷依蕖陷入深思,“時間太久,不太記得了。”

這麽重要的事竟然沒有印象,青雲喝了一口茶,笑道,“我倒是有辦法讓王妃記起舊事,就看王妃是否願意了。”

“哦?”殷依蕖聽到恢覆記憶,有些迷茫,她也想過去探尋一下那五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每次去問去找,發現身邊竟沒有一個人知情,她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讓人覺得脊背發涼,而且她竟一絲一毫都想不起來,哪怕午夜夢回,也從未夢到那段舊時光。

青雲從乾坤袋掏了半晌,拿出一個沙漏,“只要將王妃的舊物放在這沙漏之上,便可恢覆舊時記憶。”

“哇,上神的法器好多,”大福感慨,然後低聲嘟囔道,“帶這麽多法器行走人間,難道不算作弊嗎?”

“你懂什麽,善用工具是人跟動物的區別,善用法器是謫仙和凡人的區別。”

大福撇撇嘴不再吱聲。

殷依蕖看他們師徒二人鬥嘴鬥的不亦樂乎,笑道,“帶個徒弟就跟帶孩子似的,幸福的小負擔。”

“我才不是孩子呢,”大福極其不喜這個比喻,更何況她從來沒喊他師父。“我更不是負擔。”

殷依蕖笑笑沒搭茬,她命人將她從西域帶回來的東西一一呈上,有獸皮、舊衣和一些小玩意兒,“說起來我那五年留下的東西極少,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只有一些隨身小物件。”青雲一個一個看過,都是極短的記憶碎片,湊不成片段。

“有沒有隨身攜帶的?“

“有我也不記得了,“殷依蕖餘光瞥到那兩把寶刀,”回來時這柄月亮寶刀倒是掛在我身上,那皮子套都有些破損了,大概是舊時常佩戴的。

青雲聽聞,接過寶刀置於沙漏之上,沙漏轉了一個輪回,慢慢湧現出絲帶一般的熒光,隨著青雲的手指飄向殷依蕖。

大福喚醒耳內蠱蟲,殷依蕖身上的留耳將她所記起的景象同時傳到青雲和大福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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