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林添添和肖想學得不是一個專業，上課的教學樓也離得很遠，平時基本碰不到。但冥冥之中，緣分還是把他們湊到了一起：倆人都報名了仁和大學的登山社。

林添添對攝影感興趣，加入了社裏的攝影小組，而肖想則進了資料組。

在社裏，他們交談甚少，僅止於工作上的禮貌點頭，還有那幾句冷硬幹癟的“謝謝”、“午好啊”……

雙方確實也沒有深交的必要。

那天，是社裏組織的一次攀爬活動，征服地是學校西邊那座主峰高約700米的鳳鳴山。

夏至還未到，天氣卻已如吳牛喘月，不時熱浪翻滾。

慢慢地，林添添從大部隊的領頭羊掉到了隊伍的中下游，粗重的喘息聲讓她不得不踩著石階停駐下來，口中的燥熱似是要噴薄出來。

這是入社以來，林添添第一次參與社裏的爬山活動，先前的那些借口似乎早已被她用爛：什麽趕作業啊、駕校要練車啊……

林添添從小就不好運動，要不是最喜歡的舞蹈社沒了名額，她又挑挑揀揀的，到最後好多社團都飽和了，也不會來這登山社混起學分。

就在林添添準備奮起直追前面的人時，一瓶農夫山泉被遞至她的眼前：“給。”

他的聲音原來是這般——好聽。

相比往常隔著好些距離的淡淡回應，此時的聲音繾綣且舒適。你曾脫下鞋子，赤足漫步於沙灘之上，感受過那鹹鹹的海風輕拂臉頰，湛藍的海水摩挲腳踝嗎

或許林添添形容得還不夠貼切，詞藻有時候沒有現實的親身感悟來得深刻。就像你在朋友圈瀏覽別人發上去的風景圖一樣，你只能驚嘆山水的瑰麗卻不能獲得那登臨山頂時的喜悅。

“謝謝。”林添添在稍許的楞神後，隨即表達感謝。

“嗯。”他回答。像是思索了一陣兒，他又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一起上山。”

“一起？”林添添不確定地再次發問，“可以嗎？”

他看了眼那張被紫外線曬得有些通紅的臉，回了個“嗯”。

雖說是結伴一起登山，但一路登至山頂的過程中，彼此都未再挑起新的話題。

頂多是林添添渴了來找他要水喝，然後他會擰開瓶蓋，手懸在空中遞給她。林添添剛開始不太習慣這種暖心的小動作，接過水時也顯得頗為扭捏。

他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麽熱情？她想。

等他們登上山頂時，林添添興奮地站在巖石邊往下俯看——朦朧的山霧籠罩著山腳下的城鎮，鱗次櫛比的高樓矮屋儼然變成了精巧的沙盤，給人一種俯瞰眾生的感覺。

“啊，好美！”林添添不禁吶喊出聲。

旁邊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的男生見怪不怪地嘟囔：“這女生怕是第一次爬山吧？！”

肖想逡巡了一圈周遭陡峭的崖壁，拉過林添添的手，說：“小心點！”後又覺得這舉動不太妥當，將手縮了回去。

林添添往巖石裏端挪動了幾步，訕訕道：“謝謝。”

這次來攀山的社員約莫有二三十人，一夥人圍坐在地，卸下登山包從裏面拿出面包和礦泉水，邊吃邊聽社裏隨行的杜老師給他們講解野外急救知識和生存技巧。

唉聲嘆氣地摸著斜挎在身上的相機包，林添添咽下了羨慕的口水。她並沒有想過帶食物上山，覺得自己小胳膊小腿的拿多了反倒累贅，所以憑著負重輕的優勢前面才能一路領先那幫身強體壯的男生。

這時，一雙手伸了過來，攤開的手掌上放著好幾顆眼珠子大小的紅色荔枝：“吃嗎蠻甜的。”

“那……給我來一顆吧。”林添添對著肖想說。

剝開魚鱗似的荔枝皮，白亮的果肉頓現，輕輕咬上一口，清甜的汁液瞬間在唇齒間擴散，擠滿了她的口腔。

真的如他所言，好甜，甜到心裏的那種。

接著她要完一顆又一顆，吃了一地的荔枝核。林添添那時肯定難以想象，在不久後的將來，居然又會是另一番景象——

去了皮的水嫩荔枝，被肖想一顆顆地送入林添添嗷嗷待哺的嘴裏，待她吃完後，他會拿起餐巾紙幫其輕輕拭去嘴角的汙漬。

這次的徒步登頂，讓林添添對肖想這個人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印象：細致、懂得也多，還很會過日子。

他會拿著一個透明塑料袋收集那些沒用的荔仁，對她說：“這是很好的祛寒行氣藥材，清洗，曬幹，煮水服用，可緩解痛經。”

他會註意到粘在她褲腳邊的那些小東西，給她科普：“這是愛黏人的鬼針草，雖然討厭卻能清熱解毒、止瀉散瘀”。

林添添那時並不了解，是怎樣一個家庭培育出了眼前的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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