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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祟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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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祟入侵

方才高逢鶴和煎水的話其實她一字不落地都聽見了。原來,小兔的死,一直是他心中的結,他一直都在責怪自己。

浮銀心弦一顫,她頓了一下,輕輕柔柔的聲音響起:“夜深了,快回去休息吧。”

更深露重,的確是有些寒,加之剛才被煎水嚇的那一下,高逢鶴渾身都有些不快。

在看到浮銀出現的那一刻,他卻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渾身松弛了下來。

高逢鶴攏攏衣衫,轉身之際,不忘跟浮銀說一句,

“浮銀你也快去休息吧。”

身後的提燈照亮了他眼前的一截路,高逢鶴聳聳肩,舒了一口氣,信步閑庭朝房間走去。

浮銀看著他的背影,神情凝重。

“高逢鶴,對不起。”

她提著燈的手腕微微顫抖著,連帶著那條照滿黃光的道路也晃動起來。

如果你知道我是有目的的接近你,如果你知道我私自取下了由小兔的生命而催生的不死樹之花,你會不會怪我?

你怪我吧,怪我的自私。

浮銀垂下頭,轉過身。

高逢鶴意識到身前被照亮的路輕微的晃動,燈光下他的影子拉長又縮成小點。

他回過頭,正好看見看見浮銀轉身的背影,而那盞提燈,被她留在了原地,繼續照亮他前方的路。

高逢鶴動動眉毛,轉過頭離開。

中間那盞燈將這道回廊裂成涇渭分明的兩條,夜色輕泊,渡向不同的方向。

......

早起時,天上下了冷冷的秋雨,程輕舟站在客棧門口一臉無奈。

“程道長,你在這幹什麽呢?”高逢鶴伸了個懶腰,嘴裏咬了個熱氣騰騰的包子。

程輕舟長嘆一聲,緊了緊身上的包裹道:“我今日準備回仙門去的,沒想到竟然下雨了,看來得等雨晴了。”

高逢鶴遞給程輕舟一個包子,被他婉拒。

“我去給道長你找把傘吧,打個傘就沒事了。”

“唉,高公子慢著,”程輕舟攔住高逢鶴,解釋道,“下雨山路濕滑不好走,有了傘也不方便,就不麻煩你了。”

高逢鶴點點頭,他餘光突然看見客棧木梯上一個白衣的身影,是浮銀。

於是他獻寶似的將早點交給浮銀,“不知道你愛吃什麽,就隨便買了點。”

“麻煩你了,”浮銀接過,她清淩淩的目光越過高逢鶴落到外面細密的雨絲中,“外面下雨了。”

“是啊,”高逢鶴扯了扯嘴角,坐到客棧大堂的一條長木凳上,萬般無奈道,“秋日重了,總愛下這些冷雨,我腿腳上的毛病都犯了。”

說罷他敲敲膝蓋,一臉難受。

浮銀眼中露出擔憂,問道:“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高逢鶴搖搖頭,“我這是老毛病了,凍得。怎麽?你還真的把自己當郎中了?”

他笑笑,半開玩笑道。

“人家肚子好餓啊,好像聞到什麽香氣,類似肉包的。”瑟瑟倚靠在木梯的欄桿上,媚眼如絲地給眾人打了個招呼。

“你鼻子還真靈,你是狗精吧。”高逢鶴將懷中剩下的紙包中的包子遞給瑟瑟。

瑟瑟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狗能修成我這一副相貌嗎?”

她打扮過,早早起來梳發,搭配衣服,塗脂抹粉,連眉毛也是精心描過的。作為青丘最美的狐貍,她可不能辜負自己這一副好相貌,定要好好珍惜。

瑟瑟嘟起嘴巴,捋著垂在胸前的發絲,在心底把幾人不識貨罵了個遍。

屋外的細雨打在青石板上,會在汙濁的泥水中,順著縫隙淌下去。

賬房在門口的櫃臺前噠噠地撥著算盤,竈房裏的銅壺,水正在沸騰,發出尖嘯似的悲鳴。

風,夾著濕意和泥土青草的氣息從門口、窗縫無孔不入地襲來。

一場雨,阻隔了幾人的腳步,將他們鎖在這間小小的客棧。

“這場雨倒是古怪的很,”瑟瑟打了個哈欠,百無聊賴地撐在木桌上,半闔著眼,“早知道這樣,我就再睡會了。”

“都說春雨貴如油,秋雨叫人愁,好好的怎麽下起雨來了,昨天還是好好的。”高逢鶴不禁感嘆道。

瑟瑟對於他這番理解很是鄙夷,“你這打的是什麽比方?”

浮銀的瞳孔中映滿了細密如針的細雨,慢慢走道門前,木質門板上濺滿了星星點點的水漬。

她擡頭,淡漠的瞳孔裏融入大片大片灰色的雲緒。

浮銀莫名有種奇怪的感覺,那些雲緒混亂,愈來愈深,不像是不同雨天的陰雲。

突然傳來一聲瓷器砸碎在地的脆響,浮銀回頭,撞上客棧夥計一臉抱歉的笑意。

他蹲下來,一邊撿著地上的碎片,一邊喃喃道:“真是對不起,沒下找大家吧。”

浮銀的目光順著註視下去,看著那些褐色,泛著油光的碎瓷片,在心中逐漸浮現了它本該的樣子。

“等等。”

她忽然叫停。

地上撿著碎片的夥計忽然停住,破碎的瓷片紮傷了他手指,一點血珠落在素白的瓷片上。

浮銀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沒等她靠近,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將整個屋子傾覆,長木凳從中間裂開,飛向兩邊。

浮銀被氣流震到往後退,直到靠在客棧大門上。

她敏覺地睜開眼,起身,忽然發現窗外的雨聲不再。

天地萬物幾乎在一瞬間定格,雨珠將落未落停在半空,模糊又清晰。

浮銀釀蹌著站起來,她的額角慢慢淌下來一道血線。

“你到底是誰?”

她的目光越過靜止的掌櫃與賬房,越過停在原地尚是滿臉驚愕的瑟瑟與程輕舟,停留在那個低垂著頭的夥計臉上。

他指尖上的血還在不斷湧出,被他慢慢含在嘴中,吮吸著,露出桀桀的笑聲。

浮銀神色凝重,一步步走向前去,靜止的空中還有碎裂的木屑,砍了一半的木柴停在她頭頂。

果然她沒猜錯,方才她就懷疑,地上被摔碎的瓷片就是裝有煎水骨灰真身的壇子。

蹲在地上的夥計渾身散發著黑氣,空氣裹挾著一股腥臭,他擡起猩紅的雙眼,張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齒。

浮銀沈了口氣,手在身前輕輕拂過,下一秒,菩提月被她牢牢握在手心。

她的眼睛抽了抽,“你是魔?”

發了瘋的夥計一瞬間從地上躍起,他展開雙臂,張開的五指生出長長的指甲,猩紅的雙眼淌下血淚。

黑氣瞬間充斥了整間客棧,一樓通往二樓的木梯被從中間截斷,兩扇大門被擊飛在外。

風吹地浮銀的衣服不斷往身後飛,她神色凜然,手一揮,瑩白的光弧向前襲去。

“誰讓你來的?煎水去哪了?”浮銀將菩提月抵在臉頰處,目光冷冷道。

夥計一勾唇角,露出一個血紅的笑容,他張開口吐出一團黑氣。

“浮銀,你打不過我的。”

浮銀楞住,重新穩定了心神,“惡魔,看招!”

她飛身過去,很快浸沒在一堆黑氣中。浮銀眼睛一定,想要看清楚入魔夥計的方向,她別過手,將菩提月刀尖向身側剜去。

一團模糊不清的黑氣朝她襲來,重重砸在浮銀胸口,浮銀被擊到在地,嘔出一口黑血。

浮銀手撐在地上,喘息道:“你到底是誰?你要做什麽?”

黑氣朝兩旁移開,露出一條勉強一人經過的道路,夥計慢慢從中央走過來,審視的目光落了浮銀一身。

“我早就說過,你打不過我,”他的聲音如同鬼魅,“浮銀,你有幾斤幾兩沒人比我更清楚。”

浮銀蹙眉,慢慢抹去唇角的血漬,寒聲道:“我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麽,好歹讓我死個明白。”

夥計笑了笑,猩紅的瞳孔像是鮮血染就的,濕淋淋滿是戲謔的神情。

他俯身,對上浮銀的目光,“守明山,有人在等你,想要回你的人,就來赴約。”

說罷,他意有所指地將一片碎瓷片塞在浮銀的掌心中,用力著,幾乎要將浮銀掌心割破。

笑聲回蕩,他眨了眨紅眼睛,指尖在浮銀唇角抹了一把她方才未擦幹的血漬,然後沈浸享受似地含在嘴裏,嘴唇蠕動,似在吮吸。

他徑直從浮銀身上透了過去,離開客棧。

浮銀強撐著站起來,追了過去,在她踏出門檻的那一刻,靜止的時間忽然開始重新流動。

額角的血開始汩汩流出來,疼痛後知後覺地折磨著她。

嘈雜的人聲和雨聲一齊撞擊在耳膜上,秋雨覆蘇,報覆性似的砸在她身上。

一切如舊,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除了她身上的傷和身後一片狼藉的客棧。

那的確是魔界的人,他為什麽會來落城,為什麽會來找她。

還有,到底是誰要見她?

浮銀捏了捏手指,神情不變地站在原地,身上的血很快被雨水沖刷,在地上淡紅一片。

周圍的人看到浮銀不禁被嚇到,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指指點點,小聲討論著滿身鮮血,站在雨裏失神的浮銀。

客棧中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一柄青色油紙傘在她頭頂綻開,隔絕了上空連綿的雨絲。

發絲上的雨水順著發間一滴滴砸在肩頭,暈開濕痕。

高逢鶴朝浮銀靠近了半寸,一股涼意從她身上透出來。

“浮銀,你沒事吧?”

他看到浮銀身上的血漬,看到她濕淋淋地站在雨中,他心裏無措,不知道該幹什麽,該問什麽。

只堪堪站在她身後,為她擋著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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