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喻是我的名字，一個很特別的字。

通曉、明白，它和閱歷深厚的智者掛鉤，也和無所不能的神仙相關。但這一切，唯獨和我這個雜種無關。

有著通透的名字，但我的整個童年都被迷茫困惑包裹。我像是深陷在層層水霧中，不知所措的遍體鱗傷。

我既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歸處，能夠做的只有死死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活下來便拼盡全力。

但除了我關心的那些事情，我又的的確確對得起自己的【喻】。

在初見敖丙時，我就通曉了他的來去，對龍族密辛了若指掌。

所以盡管村子裏的所有人都排斥哪咤，我在懵懵懂懂時依然倔強的選擇了這個孩子作為朋友。

無關仙魔，只是因為【喻】這個字。

世間萬事萬物就像鋪開的一本書，等待我去翻閱。一切痕跡在我面前無所遁形，但我終其一生也無法窺探到自己的人生。

這就像凡間的陰陽之術，我作為凡人，被仙人之術詛咒著。

這天道要我弱到不堪一擊，三歲稚兒亦可欺我無力。我在深海裏冰寒刺骨，被人言紛擾捆縛。

但他又逼我擡眼看看，那些稚子平凡短暫的人生，告訴我何為凡間。

敖丙和哪咤生來便註定了命運糾纏，他們的人生裏，並沒有我的亂入。

在這所有煙火中，我從未發現自己的空缺。

我的存在像是一縷風，拂過誰的發絲，就再也沒有了痕跡。

我太弱小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仙人看不上我；禍亂世間血流成河的邪魔看不見我。

我是註視這萬般變化的砂石，在歲月中靜靜流逝。

所以，我孤身一人看到了這段故事的最後。

在萬人註視下，那位小小的英雄失去□□，卻在信仰中迎來命中註定的新生。

這是皆大歡喜的戲劇，可是卻只是我早已知曉的一筆。

我因此覺得荒誕，那非仙非魔，毫無意義的未來。

在那雷霆的餘韻中，我仰頭看見了天邊盡頭，突然的笑了。

在敖丙和哪咤的故事中，我沒能看見自己，可是事到如今……

我卻不想再做那無能的記錄，我只想有一段自己的故事。

萬丈雷霆震怒，化為九百九十九級的天階，我無視了他人的驚詫，一步步邁上通天之途。

我已看盡仙魔人間，再不對這片土地有所眷戀。【喻】是通曉、明白，是神明的言出法隨，一段口喻，可這世上誰能做到萬物皆入眼、萬情皆為戲？

在天的盡頭，應當有我的來處。

我替給我一段故事的哪咤、敖丙受了天譴，讓我回家去吧。

天火焚燒的苦痛並不及在深海中的孤獨冰冷，我也不對死亡的臨近絕望。

這世界的法則便是，唯有輪回，而非消亡。

【喻】者不入六道輪回，不滯三界人間。

走到九百九十九階時，一陣風吹來，這具備受詬病的身體便散了。再往上的天空，已經不再屬於凡人。

天道有情，故生我受輪回之難、人言之苦，唯有無為無情，無論仙魔，才能公正無私。

我再也回不去了，因為我想要自己的故事。

所以，我在九百九十九階上化作永遠安靜的一陣風，等待著不會存在的來者。

若幹年後，或許有人會掀了這千瘡百孔的天，到時候，我再去找自己的那段故事吧……

再見，將故事送給我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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