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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羅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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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羅生門

“阮凡,應該是懷疑芳菲不是處女。”鄭瑿淡淡地撂下筷子,碗裏的粉絲已經坨在了一起。

“什麽?”江浸月聞言,表示不可思議。“芳菲,不是只談過阮凡這麽一個男朋友嗎?是不是的,他自己心裏沒點兒數嗎?”

“芳菲那天,沒有見紅。”鄭瑿翹起了二郎腿,雙手也交叉在了胸前。

“不是說,‘落紅’是因為操作不當導致的嗎?”江浸月目瞪口呆,難以置信。“阮凡看著經驗挺豐富的,還信古裝劇裏的那一套?”

“CN膜,是一層位於YD口的環形黏膜組織。初次XJ時,YD瓣會被撕裂。但是,破裂程度因人而異。在女性發育的過程中,劇烈運動等各種原因,都會造成CN膜破裂。”

“而且,話說回來,導致女性YD出血的原因也有很多種。”鄭瑿靠在椅背上,掰著手指認真解讀。“比如,YD炎和子宮肌瘤。”

“不愧是婦產科副主任的女兒。”江浸月一臉佩服,雙手都豎起了大拇指。“這解釋,太專業了。”

“剛才來的路上,上網現搜的。”鄭瑿氣定神閑地呷了一口飲料,對江浸月的浮誇恭維視而不見。

“就這麽幾分鐘,你就能記得這麽清楚。”江浸月自愧不如,持續點讚。“唉,我這腦子就不行。也就只有臨考前的那麽一兩周,才有這麽驚人的記憶力。”

“阮凡這個渣男,自己風流成性。”鄭瑿並沒有接江浸月的話,而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表面上追求時尚潮流,骨子裏卻是封建餘孽。”

“阮凡就算沒跟芳菲走到那一步,也不能因為芳菲沒有出血就誣陷她的清白啊。”一想起昨天阮凡那個鄙夷的口氣和嫌棄的眼神,江浸月就想立刻沖到男生宿舍錘爆他的狗頭。

“倘若,芳菲昨天聽到了你和阮凡的對話……”鄭瑿放下飲料,嘆了口氣。“那她現在心裏,一定特別難受。”

“可不是嗎?”聽著鄭瑿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測,頭皮發麻的江浸月一下子就癱在了椅子上。“芳菲,那麽在意阮凡。”

“也很正常。”鄭瑿往前探著身子,盯著江浸月不施粉黛卻燦若桃花的秀麗面容。“像你這樣的天仙,哪個凡夫俗子見了,不想調戲一下?”

“連你也取笑我。”江浸月氣得直翻白眼,拳頭狠狠地捶著桌子。“別人怎麽搭訕,我都不會放在心上。可是,阮凡是芳菲的男朋友。他倆又沒分手,這一下搞得我多尷尬。”

“淡定。”鄭瑿攤開江浸月的左手掌心,輕輕地放了一顆薄荷糖。

環形的薄荷糖隱在半透明的糖紙裏,恰好蓋住了江浸月左手掌心的幾顆黑點。那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白色糖果,居然跟八卦亭的環形水渠是同一個形狀。

江浸月輕輕地撕開糖紙,一股清透的涼意立刻直沖她的天靈蓋兒。手心裏的“北鬥七星”在顫抖中若隱若現,難堪的往事又一幕幕地在眼前閃過。

“你們曾經問過我,為什麽我的皮膚這麽白,掌心卻有這麽多黑痣。”江浸月攤開左手掌心,往鄭瑿的面前挪了一下。“我說,這是天生的‘七星陣’,是天將降大任於我。”

“所以呢?”鄭瑿凝視著江浸月白皙如雪的纖纖玉手,伸出手指輕輕地觸摸著那幾個突兀的黑點。“是你自己畫的?”

“沒錯。”江浸月掙紮著閉上眼睛,手掌也不自覺地往回縮了一寸。“準確地說,是我自己拿黑色簽字筆紮的。”鄭瑿楞了一下,隨即握住了江浸月冰涼如水的左手。

“中學時代,我在學校的醫務室裏被男老師猥褻過。”江浸月咬著自己的嘴唇,顫抖的聲音越來越低。“雖然,沒有達到芳菲那種實質性的關系。但是,我能感同身受那份難以名狀的屈辱和痛苦。”

“當時的我,說不清那種感覺。只是覺得,又害怕又淪陷。”江浸月痛苦地睜開眼睛,身體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事後,我只覺得惡心。惡心這件事,也惡心我自己。”

“所以,你就學會了用自殘麻痹自己。”鄭瑿握緊江浸月的左手,輕輕地苦笑了一下。“還條件反射地抗拒異性的追求。”

江浸月低垂的眼眸,驟然波濤洶湧。突然,她破涕為笑,喃喃自語。“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鄭瑿沈默地看著一桌漸漸冷掉的食物,突然想起了那天橫陳在冰冷石板上的靳芳菲。事後,靳芳菲拒絕回憶自己被性侵的過程。而且,反應劇烈,十分抵觸。

之前,鄭瑿站在娘家人的立場上,完全接受了靳芳菲的說辭。她一直堅信,靳芳菲是在被擊暈之後任人擺布。現在,鄭瑿聽了江浸月的這番表述,心裏不自覺地跟著顫抖了起來。

鄭瑿冷靜了片刻,穩了穩自己的思緒。她起身換了個座位,坐到了江浸月的旁邊。她攬住江浸月的肩膀,希望可以給她溫暖。

“女性在社會中生存,本來就面臨各種風險和危機。”鄭瑿平覆心情,試圖開口安慰。“更何況,你生得這般模樣。”江浸月擡起朦朧的淚眼,哭得更加委屈了。

“別說你了,我也被人騷擾過呢。”鄭瑿趕忙從口袋裏掏出面紙,輕輕地幫江浸月擦拭淚光。江浸月一聽這話,立刻破涕為笑。“哪家妹子,這麽大膽?”

“什麽妹子?”鄭瑿手上一頓,翻了個白眼。“是個老頭兒。”江浸月止住眼淚,大吃一驚。“啊?”

“是啊,這話說出來,連我自己都不敢信。”鄭瑿放下紙巾,萬般無奈。“我一個女性特征如此不明顯的人,居然被個糟老頭子摸了屁股。”

江浸月在腦海裏搜尋了一圈,不敢置信地開口試探。“不會,是邢教授吧?”鄭瑿用鼻子哼了一下,算是默認。

“他一個返聘教授,快到古稀之年了吧。”江浸月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張大嘴巴不敢相信。鄭瑿搖了搖頭,深深地嘆了口氣。“是啊,頭發都快白完了。”

“我之前還以為,他是個只懂做學問的老學究。”江浸月一時接受無能,情不自禁地咂了咂嘴。“沒想到,這般道貌岸然,老不正經。”

“我也嚇了一跳。”鄭瑿扶著額頭,不堪回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江浸月關切地望著鄭瑿,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怪不得,你最近都沒去找他探討學術問題了。”

“四月下旬,他喊我去辦公室探討畢業論文和考研的事情。”鄭瑿搖著腦袋,陷入回憶。“本來,我倆相談甚歡。”

“誰知道,臨走的時候,就出了幺蛾子。我的腳還沒邁到門口,他的手就落在了我的臀部。”

“還想往別的地方摸?”江浸月按照鄭瑿的描述,想象了一下當時的場景。突然,眉頭緊鎖的她,提出了一個疑問。“噫,你不是從來都不穿裙子?你裹得嚴嚴實實,他也能想入非非?”

“所以啊,甩鍋女生穿吊帶和短裙的,都是借口。”鄭瑿擰著眉頭,無奈地搖頭。“407的曲嫻,不就是受不了流言蜚語才休學一年的嗎?”

“曲嫻真的太冤了,明明是個受害者。”江浸月想起去年暑假的新聞報道,還是忍不住替隔壁寢室的同班同學打抱不平。“就因為她穿得清涼引來色狼,就被鍵盤俠們噴得體無完膚。”

“你都不知道我們系的男生在背後說得有多難聽,連她當時在地鐵上端著的木瓜牛奶都被連坐了。”鄭瑿翻著眼睛,無可奈何。“有個猥瑣男還說,怪不得曲嫻那麽豐滿,原來是愛吃木瓜這麽色情的水果。”

“曲嫻在漢服社扮唐代美人一絕,和咱們大校草真是天生絕配。”江浸月如叢小慧附體,兩眼閃著八卦的光芒,掩嘴輕笑一聲。“也難怪那些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那你呢?”江浸月的眼睛,落在了鄭瑿的破洞牛仔褲上。“按照這個邏輯,可能是你的大長腿和翹臀讓老古董把持不住了。”

鄭瑿側著身子,沒好氣地斜了江浸月一眼。“你這就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論’。”

江浸月把手掌湊了過來,拍了一下鄭瑿的大腿。“那你,舉報他了嗎?”鄭瑿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本來想舉報的。”

“但是,當我轉頭怒視他的時候,他被嚇得立刻縮回了手。”鄭瑿皺著眉頭,如鯁在喉。“看著他頭頂稀疏的白發,我也就沒把事情做得太絕。”

“就算你真去舉報,學校也沒人管的。”江浸月坐直了身子,握住了鄭瑿的手。“別人還會說你,勾引導師,別有用心。”

“可不是嗎?芳菲這麽大的事兒,也都不了了之了。”鄭瑿面無表情,望著桌上的殘羹冷炙。“哪個學校,沒點兒意外和懸案?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要我說,你也別去讀什麽中文系了。現在大街上走著的,還有幾個看書的人?”江浸月嘆了口氣,再次握緊了鄭瑿的手。“你還不如去電影學院考個編導,反映反映這些醜陋的社會現狀。”

“你這一天天地,怎麽想一出兒是一出兒?話說得倒是輕巧,那我也得有門路才行啊。”鄭瑿仰天長嘆,愛莫能助。

“社會上,自古就不乏有志之士。可是,又有幾個人的發聲能不被湮沒在市井的喧鬧中?到最後,還不是泯然眾人矣。”

“很多社會問題,就像這倒刺。”鄭瑿抽出被江浸月緊緊攥著的手,萬般無奈地摳了摳自己的指甲。“不拔,難受;拔了,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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