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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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湯鵬對賀嵐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但是賀嵐看不到，而她又陷入了思考之中，忽而回過神來對梅雪微道：“你身上藏著跟蹤器！”是肯定的語氣。跟蹤器的存在結合梅雪微之前所講便可以篤定。那時梅雪微已經脫離監視，跟著顧森偷偷逃出去了，為什麽湯鵬的人會先一步在便利店倉庫房等候著呢，仿佛提前知曉梅雪微和顧森的行蹤似的。如果湯鵬不提醒高科技三個字，賀嵐不會往那方面想，因為能和衛星連接的定位器設備像湯鵬這樣的人根本接觸不到，更何況互聯網還被基地管理層所控制著。
後知後覺的梅雪微這才反應過來，她將她的外套脫下來扔在地上，好像上面有條置人死地的毒蛇在潛伏著。
湯鵬說：“你到還挺聰明，這麽快反應過來了。那顆粒跟蹤器是納米級，只有膠囊的三分之一大小，是個好東西。上次我們搶物資的時候，發現其中有被我們殺掉的教授，他車上可有不少好東西，但在我眼裏，唯有這個納米跟蹤器是頂好的東西。跟蹤器配著一個切入衛星系統網絡的筆記本電腦，只要我保證電腦有電，就可以時刻掌握跟蹤器的行蹤。本來這樣的好東西我想留給你的，但是杜衡宇小兄弟跟你鬧翻臉，他沒法再接近你，我也只能把它用到別人身上了。”他又朝向梅雪微說，“不在你衣服上，在你右耳後面的那片頭發裏，它通體黑色且輕得可以忽視重量，在你的頭發裏隱藏得很好。”
梅雪微用手在頭發裏仔細摸索著，好不容易在把那個小東西給找了出來，然後恨恨地放在手裏想要把它捏碎，但跟蹤器的外殼很堅硬，用石頭敲未必能敲碎，更何況是用單薄的人力搗毀？梅雪微只能將它往遠處一拋。
對於湯鵬來說是無所謂的，有手裏的電腦在，他可以再把跟蹤器找回來。但他已經快實現他的目的了，也不打算真的要去尋回跟蹤器，梅雪微要扔就讓她扔吧，想著她接連兩番落入自己手裏，需要發洩一下情緒。
湯鵬的手下遞給湯鵬一把刀，而湯鵬卻把刀架在了杜衡宇的脖子上。
賀嵐皺了下眉頭，“你和他不是同夥嗎，做什麽拿刀子對著他？”
就連杜衡宇本人都不覺得湯鵬的舉動有什麽意義。當湯鵬問他會不會害怕時，杜衡宇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冷哼了一聲。湯鵬無趣地放下了刀具，對賀嵐和杜衡宇說：“給你們兩個留一點時間，這是杜衡宇要求的。”
“你救下我的那天，發現了什麽？”
“沒有發現。”
杜衡宇嗤笑了一聲，“餘大英又不在這裏，你裝什麽裝呢？選擇出賣你的我，在這當場的所有人心中已是個惡人，你又在顧忌什麽？”
賀嵐始終盯著他，“你給自己留一些餘地吧。”
“我不需要。好，你不說，那我說給你聽。那天因為意外的車禍，我和我父母被壓在翻倒的車下，我的母親死了，父親還活著，但他處在十分糟糕的狀態，只吊著幾口氣。為了顯得我不那麽病態，我得提前告訴你一個事實，其實他們不是我的父母，他們當初見我一個落單的小孩很可憐，便帶在身邊。按照當時的嚴重情況，沒有及時的醫療，叔叔他頂多再活兩個小時。如果沒有喪屍的話，我會讓他活到生命的盡頭，畢竟一路走來他對我還不錯。可是車裏濃重的血腥味還是引來了一批喪屍，以我的身體素質和當時車禍後的狀態，一只喪屍都殺不了。為了保命，我產生了一個想法，犧牲掉叔叔。他是司機坐在駕駛座，而我在副駕駛座上，我打開了他的那側車門，還把他的身體往外挪了挪，喪屍有了突破口都往他那邊擠。我在等待機會，等所有喪屍把他徹底拖出來，在他身上啃食的時候，我就往外爬。我往外逃走的時候，你和餘大英來了，也算救了我。
“本來你救了我，還帶我回基地，我很感激你，打算和你好好相處的。但你有幾次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再結合你還看過我叔叔的屍體，我知道你發現了我推他出去以自保的事情。也知道你把你的發現告訴了餘大英，他有時坐我旁邊散發著憂心忡忡的情緒，真讓我感到不爽。不過還好，他還是願意相信我，也從未做出要放棄我的打算。你就不一樣了，你既不信任我又不喜歡我，甚至還擔心我傷害你的小女孩兒。我想將來某一天，我只要再做出一點讓你不滿意的事情，你一定會想方設法地趕我走吧。餘大英跟你關系好，你多幾次在他耳邊嚼舌根，他最終會選擇拋棄我。所以，只要能把你處置了，我就能在基地好好生活下去。我主動去和湯鵬合作，他們有更能讓我安心的處置方法，可以讓你永遠消失。”
賀嵐確實是有所發現的，那現場車門上的抓痕以及男人脫落的指甲，由此猜測男人不是主動要開門出去，而是車門被他身旁的杜衡宇打開了，最後被喪屍拖了出去。賀嵐也曾往更壞的方面想過，杜衡宇除了開門，還動手將男人往外推，但前者是有證可循，後者只是無根據的亂想。後來賀嵐告訴餘大英她的推測，也只有前者，單只是開了門，這一行為就已經染上了罪惡。如今杜衡宇坦白了他的所作所為，便也證實了賀嵐的推理。
那個中年男人在剩下幾口氣的狀態下，還能迸發出力氣死抓住車身的邊框，導致他指甲脫離也不顧了，可見被喪屍生吞是有多麽的痛苦。
在基地的那段日子裏，賀嵐和餘大英共知了這個僅為揣測的秘密，他們兩人的態度是不大一樣的。賀嵐擔心猜測會為真，怕杜衡宇會傷害到身邊的人，而餘大英覺得如果罪惡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子虛烏有的話，他和賀嵐將會傷害到一個少年的成長。賀嵐答應和餘大英隱瞞這個秘密，她不知道這樣的做法是對是錯，而餘大英同樣不知道。
“我當時發現些痕跡，卻沒有定下真正的結果。終究是揣測，這也是餘大英仍然信任你的原因之一。如果你在基地和我們一直好好地生活下去，懺悔自己過去一手造就的黑暗，洗心革面重新開始，那麽沒人會再懷疑你。就連我心中也是有過想法，覺得是我把你想壞了，過段時間要開始完全信任你……”賀嵐緊接著苦笑了一聲，“然而你心裏一直存在恐懼和芥蒂，沒有絲毫悔改的意思，總以為我定下了你的罪行，想要驅逐你和毀掉你安生日子。先是離間我和餘大英，現在又和別人聯手讓我永遠消失。”
“說到底你還是有發現的，那就證明我規避風險是沒錯的。你死了，我才能真正有安寧日子。”杜衡宇依然堅持他的想法，可語氣帶了點顫抖，周圍的人倘若心細一點，就能夠意識到他的一點變化。
這時湯鵬拍了拍杜衡宇的肩膀，“好了，我留給你和她的時間夠多了的，不要再說有的沒的了。這女人和你再沒什麽關系了。在這裏就分開吧，你後面怎麽回基地我是不管的。”
湯鵬讓杜衡宇一個人走了，給了他一把剛才架過他脖子上的刀防身，他才不管一個十四歲的未成年人如何走完剩餘的路程，並安然地回到新紀元基地。
杜衡宇拿上背包和武器，就背對著所有人往一個方向離開。
“杜衡宇，這應該是我和你最後一次說話了。你如果還有一點良知的話，就不要再將傷害帶給我身邊的人。餘大英是真的把你當做弟弟看待，我希望你能安全地回到基地，因為如果你死了，他會很傷心。”
杜衡宇沒有回答賀嵐，也沒有回頭，只是直直地往前走。
一顆子彈劃過這些無名草的上空，在盡頭之處開出一朵血紅色的花。
杜衡宇從小就在S市長大，那是個充滿魔幻現實氣息的城市，在杜衡宇心中，它是那樣的繁華和輝煌，就連莊嚴盛大的國都也比不上。杜衡宇最愛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是S市數一數二的大律師，他保持零敗訴，且創收過億，這樣超強業務能力與經濟頭腦並存的父親就是杜衡宇的信仰。
杜衡宇原先也很愛他的母親，後來就不愛了。母親總是和父親吵架，還指責他是個只認錢的毫無道德底線的王八蛋。他們最終離婚了。法院將杜衡宇判給父親撫養。父親對杜衡宇一直很好，不僅盡他所能給了杜衡宇最好的物質條件，而且還把他那套法則一一教給了杜衡宇。父親說母親是個短視的笨女人，膽子也小，整日畏首畏尾的。父親說什麽，杜衡宇都相信，漸漸地，他對父親口中狹隘的母親沒了感情。有幾次父親告訴杜衡宇母親想見他，杜衡宇都回絕了，後來他再也沒見過母親。
父親說，這個世界的資源是有限的，一個人的能力，在於他能夠攫取並占有多少資源，聽過二八法則麽，百分之二十的人掌握百分之八十的資源，只有先成為那百分之二十的人，才會有主導一個事態的基本權力。但這才只是進入上層階層的一張入場券，想要進入更廣博的舞臺，就得繼續和其他同階層的人互相搶奪資源。他進來了，還為他的兒子鋪路，將來的杜衡宇會比他還要再高一個層次。
不擇手段也要保證自己的利益。杜衡宇視這句話為他的指路明燈。
但在杜衡宇心中這樣好的父親，別人竟然在詆毀他。社區的鄰居，學校的老師同學，甚至路人，在談論起這位鼎鼎有名的杜大律師時，都表現著負面情緒，有的當著杜衡宇的面直言杜律師的不是。杜衡宇有時上網和看電視，也能刷出和他父親有關的醜聞。他很憤怒，也不能理解，為什麽會有這樣多的人反感他的父親。杜衡宇恨不能將他們的嘴巴都縫上。
杜衡宇記得有次鄰居家的小女兒罵他父親是個壞蛋，女孩素來討厭杜衡宇，杜衡宇本覺得沒什麽，可這次她把矛頭還延伸到了他父親身上，這不能讓他忍受。女孩兒將她父母說的咒罵之詞覆述給杜衡宇聽，小孩子在語言方面極具天賦，最會模仿別人的言語。杜衡宇在心中誕下了惡念，那天下午，他潛入鄰居家的住所，在鄰居家後院泳池旁實施了犯罪。杜衡宇將女孩兒溺死在了泳池裏，女孩的屍體和她愛不離手的洋娃娃一起漂浮在水面上。
做完殺人之事的杜衡宇無比害怕，將此事告訴了他的父親。警方將杜衡宇當成重點嫌疑人給帶走了。那邊父親幫杜衡宇緊急安排了一切，他是杜衡宇監護人無法作為杜衡宇的代表律師，便安排了一位很優秀的刑事律師朋友來援助。那對鄰居夫婦將杜衡宇上告到刑事法庭，但得到的結果是杜衡宇被無罪釋放。證據不足。他們的女兒是自己失足掉進淹死的，是個意外。杜衡宇的律師對鄰居夫婦說，別妄想了，一個九歲的小男孩怎麽會去殺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呢，他們這樣的年紀，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
對於杜衡宇來說，女孩的事情好像結束了，又好像沒有結束。鄰居搬離了S市，他們的房子沒人買便被廢棄了。杜衡宇有時會看見那個小女孩，小女孩穿著她落水之日的小花裙子，一手抱著她心愛的洋娃娃，她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他。
就好像現在，杜衡宇又看見了小女孩，這次小女孩終於說話了，“小宇哥哥，杜叔叔已經在等你了，你快跟我去找他。”他的父親，拋卻道德為權錢打官司的父親，在末日爆發的時候，為了保護他而死。
杜衡宇趴倒在地上，說了他人生路上的最後一句話，“對不起。”似乎是對女孩說的，又似乎對賀嵐說的。但沒人能聽到他的言語。
杜衡宇的父親告訴他這世上的資源就那麽多，社會法則便是零和博弈。但倘若杜衡宇願意多去問問別人看法，那他也許會知道，這世上除了零和博弈，還有正和博弈。非贏即輸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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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鵬對賀嵐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但是賀嵐看不到，而她又陷入了思考之中，忽而回過神來對梅雪微道：“你身上藏著跟蹤器！”是肯定的語氣。跟蹤器的存在結合梅雪微之前所講便可以篤定。那時梅雪微已經脫離監視，跟著顧森偷偷逃出去了，為什麽湯鵬的人會先一步在便利店倉庫房等候著呢，仿佛提前知曉梅雪微和顧森的行蹤似的。如果湯鵬不提醒高科技三個字，賀嵐不會往那方面想，因為能和衛星連接的定位器設備像湯鵬這樣的人根本接觸不到，更何況互聯網還被基地管理層所控制著。
後知後覺的梅雪微這才反應過來，她將她的外套脫下來扔在地上，好像上面有條置人死地的毒蛇在潛伏著。
湯鵬說：“你到還挺聰明，這麽快反應過來了。那顆粒跟蹤器是納米級，只有膠囊的三分之一大小，是個好東西。上次我們搶物資的時候，發現其中有被我們殺掉的教授，他車上可有不少好東西，但在我眼裏，唯有這個納米跟蹤器是頂好的東西。跟蹤器配著一個切入衛星系統網絡的筆記本電腦，只要我保證電腦有電，就可以時刻掌握跟蹤器的行蹤。本來這樣的好東西我想留給你的，但是杜衡宇小兄弟跟你鬧翻臉，他沒法再接近你，我也只能把它用到別人身上了。”他又朝向梅雪微說，“不在你衣服上，在你右耳後面的那片頭發裏，它通體黑色且輕得可以忽視重量，在你的頭發裏隱藏得很好。”
梅雪微用手在頭發裏仔細摸索著，好不容易在把那個小東西給找了出來，然後恨恨地放在手裏想要把它捏碎，但跟蹤器的外殼很堅硬，用石頭敲未必能敲碎，更何況是用單薄的人力搗毀？梅雪微只能將它往遠處一拋。
對於湯鵬來說是無所謂的，有手裏的電腦在，他可以再把跟蹤器找回來。但他已經快實現他的目的了，也不打算真的要去尋回跟蹤器，梅雪微要扔就讓她扔吧，想著她接連兩番落入自己手裏，需要發洩一下情緒。
湯鵬的手下遞給湯鵬一把刀，而湯鵬卻把刀架在了杜衡宇的脖子上。
賀嵐皺了下眉頭，“你和他不是同夥嗎，做什麽拿刀子對著他？”
就連杜衡宇本人都不覺得湯鵬的舉動有什麽意義。當湯鵬問他會不會害怕時，杜衡宇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冷哼了一聲。湯鵬無趣地放下了刀具，對賀嵐和杜衡宇說：“給你們兩個留一點時間，這是杜衡宇要求的。”
“你救下我的那天，發現了什麽？”
“沒有發現。”
杜衡宇嗤笑了一聲，“餘大英又不在這裏，你裝什麽裝呢？選擇出賣你的我，在這當場的所有人心中已是個惡人，你又在顧忌什麽？”
賀嵐始終盯著他，“你給自己留一些餘地吧。”
“我不需要。好，你不說，那我說給你聽。那天因為意外的車禍，我和我父母被壓在翻倒的車下，我的母親死了，父親還活著，但他處在十分糟糕的狀態，只吊著幾口氣。為了顯得我不那麽病態，我得提前告訴你一個事實，其實他們不是我的父母，他們當初見我一個落單的小孩很可憐，便帶在身邊。按照當時的嚴重情況，沒有及時的醫療，叔叔他頂多再活兩個小時。如果沒有喪屍的話，我會讓他活到生命的盡頭，畢竟一路走來他對我還不錯。可是車裏濃重的血腥味還是引來了一批喪屍，以我的身體素質和當時車禍後的狀態，一只喪屍都殺不了。為了保命，我產生了一個想法，犧牲掉叔叔。他是司機坐在駕駛座，而我在副駕駛座上，我打開了他的那側車門，還把他的身體往外挪了挪，喪屍有了突破口都往他那邊擠。我在等待機會，等所有喪屍把他徹底拖出來，在他身上啃食的時候，我就往外爬。我往外逃走的時候，你和餘大英來了，也算救了我。
“本來你救了我，還帶我回基地，我很感激你，打算和你好好相處的。但你有幾次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再結合你還看過我叔叔的屍體，我知道你發現了我推他出去以自保的事情。也知道你把你的發現告訴了餘大英，他有時坐我旁邊散發著憂心忡忡的情緒，真讓我感到不爽。不過還好，他還是願意相信我，也從未做出要放棄我的打算。你就不一樣了，你既不信任我又不喜歡我，甚至還擔心我傷害你的小女孩兒。我想將來某一天，我只要再做出一點讓你不滿意的事情，你一定會想方設法地趕我走吧。餘大英跟你關系好，你多幾次在他耳邊嚼舌根，他最終會選擇拋棄我。所以，只要能把你處置了，我就能在基地好好生活下去。我主動去和湯鵬合作，他們有更能讓我安心的處置方法，可以讓你永遠消失。”
賀嵐確實是有所發現的，那現場車門上的抓痕以及男人脫落的指甲，由此猜測男人不是主動要開門出去，而是車門被他身旁的杜衡宇打開了，最後被喪屍拖了出去。賀嵐也曾往更壞的方面想過，杜衡宇除了開門，還動手將男人往外推，但前者是有證可循，後者只是無根據的亂想。後來賀嵐告訴餘大英她的推測，也只有前者，單只是開了門，這一行為就已經染上了罪惡。如今杜衡宇坦白了他的所作所為，便也證實了賀嵐的推理。
那個中年男人在剩下幾口氣的狀態下，還能迸發出力氣死抓住車身的邊框，導致他指甲脫離也不顧了，可見被喪屍生吞是有多麽的痛苦。
在基地的那段日子裏，賀嵐和餘大英共知了這個僅為揣測的秘密，他們兩人的態度是不大一樣的。賀嵐擔心猜測會為真，怕杜衡宇會傷害到身邊的人，而餘大英覺得如果罪惡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子虛烏有的話，他和賀嵐將會傷害到一個少年的成長。賀嵐答應和餘大英隱瞞這個秘密，她不知道這樣的做法是對是錯，而餘大英同樣不知道。
“我當時發現些痕跡，卻沒有定下真正的結果。終究是揣測，這也是餘大英仍然信任你的原因之一。如果你在基地和我們一直好好地生活下去，懺悔自己過去一手造就的黑暗，洗心革面重新開始，那麽沒人會再懷疑你。就連我心中也是有過想法，覺得是我把你想壞了，過段時間要開始完全信任你……”賀嵐緊接著苦笑了一聲，“然而你心裏一直存在恐懼和芥蒂，沒有絲毫悔改的意思，總以為我定下了你的罪行，想要驅逐你和毀掉你安生日子。先是離間我和餘大英，現在又和別人聯手讓我永遠消失。”
“說到底你還是有發現的，那就證明我規避風險是沒錯的。你死了，我才能真正有安寧日子。”杜衡宇依然堅持他的想法，可語氣帶了點顫抖，周圍的人倘若心細一點，就能夠意識到他的一點變化。
這時湯鵬拍了拍杜衡宇的肩膀，“好了，我留給你和她的時間夠多了的，不要再說有的沒的了。這女人和你再沒什麽關系了。在這裏就分開吧，你後面怎麽回基地我是不管的。”
湯鵬讓杜衡宇一個人走了，給了他一把剛才架過他脖子上的刀防身，他才不管一個十四歲的未成年人如何走完剩餘的路程，並安然地回到新紀元基地。
杜衡宇拿上背包和武器，就背對著所有人往一個方向離開。
“杜衡宇，這應該是我和你最後一次說話了。你如果還有一點良知的話，就不要再將傷害帶給我身邊的人。餘大英是真的把你當做弟弟看待，我希望你能安全地回到基地，因為如果你死了，他會很傷心。”
杜衡宇沒有回答賀嵐，也沒有回頭，只是直直地往前走。
一顆子彈劃過這些無名草的上空，在盡頭之處開出一朵血紅色的花。
杜衡宇從小就在S市長大，那是個充滿魔幻現實氣息的城市，在杜衡宇心中，它是那樣的繁華和輝煌，就連莊嚴盛大的國都也比不上。杜衡宇最愛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是S市數一數二的大律師，他保持零敗訴，且創收過億，這樣超強業務能力與經濟頭腦並存的父親就是杜衡宇的信仰。
杜衡宇原先也很愛他的母親，後來就不愛了。母親總是和父親吵架，還指責他是個只認錢的毫無道德底線的王八蛋。他們最終離婚了。法院將杜衡宇判給父親撫養。父親對杜衡宇一直很好，不僅盡他所能給了杜衡宇最好的物質條件，而且還把他那套法則一一教給了杜衡宇。父親說母親是個短視的笨女人，膽子也小，整日畏首畏尾的。父親說什麽，杜衡宇都相信，漸漸地，他對父親口中狹隘的母親沒了感情。有幾次父親告訴杜衡宇母親想見他，杜衡宇都回絕了，後來他再也沒見過母親。
父親說，這個世界的資源是有限的，一個人的能力，在於他能夠攫取並占有多少資源，聽過二八法則麽，百分之二十的人掌握百分之八十的資源，只有先成為那百分之二十的人，才會有主導一個事態的基本權力。但這才只是進入上層階層的一張入場券，想要進入更廣博的舞臺，就得繼續和其他同階層的人互相搶奪資源。他進來了，還為他的兒子鋪路，將來的杜衡宇會比他還要再高一個層次。
不擇手段也要保證自己的利益。杜衡宇視這句話為他的指路明燈。
但在杜衡宇心中這樣好的父親，別人竟然在詆毀他。社區的鄰居，學校的老師同學，甚至路人，在談論起這位鼎鼎有名的杜大律師時，都表現著負面情緒，有的當著杜衡宇的面直言杜律師的不是。杜衡宇有時上網和看電視，也能刷出和他父親有關的醜聞。他很憤怒，也不能理解，為什麽會有這樣多的人反感他的父親。杜衡宇恨不能將他們的嘴巴都縫上。
杜衡宇記得有次鄰居家的小女兒罵他父親是個壞蛋，女孩素來討厭杜衡宇，杜衡宇本覺得沒什麽，可這次她把矛頭還延伸到了他父親身上，這不能讓他忍受。女孩兒將她父母說的咒罵之詞覆述給杜衡宇聽，小孩子在語言方面極具天賦，最會模仿別人的言語。杜衡宇在心中誕下了惡念，那天下午，他潛入鄰居家的住所，在鄰居家後院泳池旁實施了犯罪。杜衡宇將女孩兒溺死在了泳池裏，女孩的屍體和她愛不離手的洋娃娃一起漂浮在水面上。
做完殺人之事的杜衡宇無比害怕，將此事告訴了他的父親。警方將杜衡宇當成重點嫌疑人給帶走了。那邊父親幫杜衡宇緊急安排了一切，他是杜衡宇監護人無法作為杜衡宇的代表律師，便安排了一位很優秀的刑事律師朋友來援助。那對鄰居夫婦將杜衡宇上告到刑事法庭，但得到的結果是杜衡宇被無罪釋放。證據不足。他們的女兒是自己失足掉進淹死的，是個意外。杜衡宇的律師對鄰居夫婦說，別妄想了，一個九歲的小男孩怎麽會去殺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呢，他們這樣的年紀，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
對於杜衡宇來說，女孩的事情好像結束了，又好像沒有結束。鄰居搬離了S市，他們的房子沒人買便被廢棄了。杜衡宇有時會看見那個小女孩，小女孩穿著她落水之日的小花裙子，一手抱著她心愛的洋娃娃，她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他。
就好像現在，杜衡宇又看見了小女孩，這次小女孩終於說話了，“小宇哥哥，杜叔叔已經在等你了，你快跟我去找他。”他的父親，拋卻道德為權錢打官司的父親，在末日爆發的時候，為了保護他而死。
杜衡宇趴倒在地上，說了他人生路上的最後一句話，“對不起。”似乎是對女孩說的，又似乎對賀嵐說的。但沒人能聽到他的言語。
杜衡宇的父親告訴他這世上的資源就那麽多，社會法則便是零和博弈。但倘若杜衡宇願意多去問問別人看法，那他也許會知道，這世上除了零和博弈，還有正和博弈。非贏即輸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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