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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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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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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立言坐在副駕駛上,看見車燈近光中閃現出一個人,他拉住身邊人的手臂想要阻止。

他從床上掙紮起來,好半天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他不是在那天晚上的郊外,而是在逃亡的路上,江北區地段。現在是淩晨十二點,大家睡得正熟,徐立言感覺自己被無邊無際的孤獨感包圍著,這使他困苦不堪。

徐立言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門,走到了衛生間裏,將自己反鎖其中。他坐在馬桶蓋上,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皮革本,抽出皮革套中他一直小心珍藏的合照,借著旅行手電光靜靜端詳。

如果有人見過這張合照,一定會指著照片中的女人發出歆羨的感慨,這不是影後冷如玉嗎?

只有徐立言自己知道,他深陷D市和冷如玉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想念著冷如玉,擔憂著冷如玉,也不知道她是否安然地離開了D市。

徐立言第一次親見冷如玉是在姜導的劇組裏,那時候的他才遇到賞識他的師父,編劇事業有了起色。電影全程在意大利取景,徐立言也跟著劇組去了意大利,師父對飾演女主角雷洛的演員冷如玉十分稱讚,在浮躁的演藝圈裏,冷如玉一直過得很低調,從不參加任何綜藝節目,也不開通微博與粉絲互動,她的臉只出現在大屏幕,在每部戲裏,她的演技都有突破。

當時徐立言不以為意,在演藝圈裏,每個人都帶著面具,每個人都拿著經紀公司給的人設劇本,說不定冷如玉的對外公眾形象就是低調謙遜的。

意大利的風景很美,但電影本子的內容很暗黑,壓抑的,窒息的。這需要飾演主角的演員犧牲許多,比如需要女主角跪在地上飲用石板縫隙中的臟水,需要她吊著威壓從高空中下墜。

電影的拍攝和電視劇的拍攝是大不相同的,電視劇可以無視時間和空間,但電影一定是按劇本的時間順序一幕一幕往後拍,這使得角色的情感也是層次遞進的。拍冷如玉第一場戲的時候,是男女主角初次見面的情景,亦是徐立言初次親見冷如玉。

那一刻,冷如玉飾演的雷洛站在古堡走廊上,穿著白色長袍沐浴在清幽的月光中,轉身看著無意闖進古堡的男主角,一雙眼睛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徐立言看得出神,他想起了一句話,今晚的月色,很美。

徐立言想修改劇本,他舍不得冷如玉受一點臟累,一點危險,然而他的感性沖動被師父給阻止了。後來冷如玉拍這些場景的時候,徐立言秉持著眼不見為凈的想法躲在酒店裏,他還是從別人的交談中得到冷如玉的情況,冷如玉沒有使用任何替身,完成了這些臟、累、危險的戲份。看來,剛開始他因為先入為主的思想誤會她了。

對冷如玉有了愛慕之心後,徐立言對她內斂含蓄的關註,有時制造偶遇,但冷如玉何等聰明,她並不拒絕徐立言笨拙的理由。

冷如玉的經紀人莫妮卡對徐立言相當滿意,她覺得孤獨多年的冷如玉有個人陪伴才好,她經常和徐立言交流冷如玉的近況。十月的一天,莫妮卡說冷如玉推掉所有電影邀約,一個人旅游散心,走的時候連手機也沒拿,冷如玉去旅游的地點對她這個最親近的經紀人,也是完全隱瞞的。

就在徐立言打算去麗江尋找靈感、排遣相思的時候,他收到了一條陌生短信,上面說冷如玉在D市奉孝區。由於短信的號碼是空號,徐立言擔心冷如玉的安危,立刻買了機票去了D市。

他下了飛機,又沒了方向,奉孝區範圍那麽大,要找到一個人何其困難。當天下午,D市出現了多處W病毒的感染病例,D市交通線封鎖,徐立言被困在了D市。他住在希爾頓酒店裏,不敢隨意行動,直到又收到一條短信,號碼是新的陌生號碼,依舊是空號。內容顯示更具體的位置,平湖路x355號。

“如玉……”那是在古典風格的住宅群中,晚風中彌漫著人工培植的夜丁香的氣息,哪怕冷如玉戴著帽子,臉埋在秀發裏,徐立言從她的身形中就認出了她。他看見冷如玉抓著車門的手微微顫抖,“你為什麽會找到我?”

徐立言將兩則短信給冷如玉看,冷如玉尖叫了一聲,“他們連我身邊的人都不放過。竟找到了你。”

“如玉,我沒事的。”

“我要離開這裏,我要去長平島。”

“我陪你去,先開我的車。你一個人危險。”

長平島是D市的一個城中島,屬於私人財產,當D市交通全線封鎖的時候,長平島成了暫時的私人飛機起飛場所,兼營護送人出國的業務,保密性極高,冷如玉不惜花重金買了位置。由冷如玉開車,車在馬路上飛馳著。今晚沒有月亮,卻有繁星滿空。橙黃的燈光,拉長燈柱的影子,隨著車子的行進,燈影快速地往後退。

他們將車開到郊區,那裏偏僻而又荒涼。

一道人影突然在馬路中間閃現。

“有人!”徐立言大聲提醒道。

冷如玉從心不在焉地狀態中回過神來,急忙剎車,卻是來不及了。那個人被撞飛有幾米高,最後身子軟塌塌掛在欄桿上。

冷如玉坐在駕駛座上不知所措。徐立言環顧四周,所幸這裏很偏僻沒有目擊者,他當機立斷,“我們換座。”

冷如玉反應過來,一臉震驚,“可是人是我撞得。”

“如玉,聽著,沒有人看見這個人是誰撞的。”在市區裏,他們的車輛情況已經被電子監控錄入系統,而且他們選的這條開往郊區的路車流量很小。如果警察能確定死者的死亡時間,找到兇手也只是時間問題了。徐立言在心中快速整理好思路,既然是時間問題,他願意去……“如玉,你會沒事的。”

徐立言將車泊在岸上,長平島很快派船只來接冷如玉上島。

“徐立言,你跟我一起走吧。”

徐立言搖頭拒絕,“我需要去處理一些事情。你到了國外,記得發郵件給我報平安。”

冷如玉無奈,只得一個人坐上了小船。

徐立言看著小船遠去,往最近的張家匯警局行進。

既然只是時間問題,他願意頂罪。

這段時間,D市各警局都十分忙碌,不僅要處理刑事案件,而且要處理由疫情引發的傷人事件,還要派人去醫院駐點,警力非常緊張。徐立言在警局坐了好久,才有警員過來交涉。

警方擠出一人給徐立言去勘察現場,徐立言就在休息室裏睡覺,這一覺一睡就到了早上九點。

一個警察面帶恐懼跑了進來,“跟我走。”

徐立言這才註意到外面鬧哄哄的景象,人們雜亂的腳步聲和呼救聲充斥著整個警局。走出後,兩個人倒在他們的腳下。

其中一個人啃咬著另一個人,場面極度血腥。

那個警察帶著徐立言往裏走,怪物們發現了他們,一路跟隨。他們被逼至廁所前的走道上,眼看怪物撲過來。警察將徐立言推進了男廁所,讓他反鎖廁所門,自己卻堵在門口與怪物們殊死搏鬥,為了給徐立言拖延時間。

徐立言沒有勇氣面對那些怪物們,他蹲在門後,捂住耳朵,想要杜絕外界的所有聲音。

徐立言關掉了手電,他在黑暗中擦了擦眼角的淚。

賀嵐五點就起了,她洗漱完發現徐立言在衛生間門口佇立,她回到書房,徐立言也跟著到書房。

“有事就說。”

徐立言將門虛掩,手裏拿著鋼筆遞給了賀嵐。

賀嵐看著那磨得很舊的萬寶龍鋼筆,筆墨上刻著“徐立言”三個字,不解,也不接,“你是怎麽了?”

“我想讓嵐姐你幫忙保管鋼筆,如果我不幸死了的話,希望嵐姐將鋼筆交給冷如玉的經紀人莫妮卡。”徐立言生怕賀嵐不知道冷如玉是誰,又加了一句,“冷如玉,《冰冷的房間》的女一號。”

賀嵐想起了那部文藝片,那些人,那些景一閃而過,不過這都不是重點。賀嵐覺得徐立言多慮了,“胡說。”

“像嵐姐和冬哥一樣的厲害的人才會活得長久。鋼筆放在你這裏,我也安心了。”

賀嵐接過鋼筆,“那好吧。不過說好,到了南山縣,我就把鋼筆還給你。”

徐立言點了點頭,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

賀嵐和徐立言一起來到餐廳。程冬正坐在背窗的餐椅上,手裏夾著一直沒點燃的香煙,有些詫異地看著一起走出來的二人,程冬朝賀嵐點點頭,接著對徐立言道:“你準備準備,等天亮些,我們就出發。”

“我……”徐立言的聲音小之又小,“不想去……”

見徐立言不情不願的,程冬周圍的氣氛變得有點冷,“你一個大男人怎麽一點擔當都沒有?”

“你們有什麽行動?出發去哪裏?”賀嵐問道。

程冬將香煙重新放回了盒子,嘆了口氣,“我打算先和徐立言去查看一下盛江大橋的情況,如果情況不算差,整個隊伍再一起走。”

“盛江大橋是要道,人流量很大,最壞的情況應該是w病毒蔓延到了那裏。”

“的確是這樣。”

“我和你一起去。”賀嵐語氣格外冷靜,“徐立言不願意去,就讓他留下來照顧其他人吧。”徐立言年輕健康的體格比起團隊其他人確實適合出外務,但他勇氣不足,賀嵐覺得強迫他反而適得其反,後期可以慢慢培養他的勇氣。

“還是我一個人去吧。”程冬有點私心,他不想讓賀嵐多次置於危險中,她本可以放松一些。

“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去的,寧可讓我、徐立言或者蘇教授一個人去。程冬,我們是隊友,我們可以並肩作戰,都會有所付出。我不想讓整個團隊的重擔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像一群吸血鬼毫不作為。我知道你這次沒有事先和大家商量,為的是不想讓他們擔心受怕,組個小隊先把後顧之憂給扛了。”

徐立言身體顫抖,尤其是聽到吸血鬼三個字,他愧疚難當,但最終軟弱地沒有將事實說出。

程冬看著賀嵐堅定的眼神,聽著賀嵐錐心的言辭,心柔軟下來,仿佛回到多年前,那些夥伴對自己說的話,也有這一句,並肩作戰,可是……他說:“好,我們一起走。不過,我們先一步行動的事情,等我們離開後再讓徐立言告訴其他人。不和團隊所有人商量,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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