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幸福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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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幸福戛然而止
午休時間，鐘樓邊三三兩兩地有人走過。
有女生認出了閑坐在臺階上的英俊少年，再配合剛才在廣播裏聽到的詩……她羞澀地捂臉，拉著姐妹掉頭就跑。
顧北舟克制地收斂了笑意。
從開始到結束，他專註聽完了廣播，平覆一下心情，緩緩起身，邁步向教學樓走去。
殊不知，教室裏早已炸開了鍋。
如果禾市第一中學有八卦榜，那今日校園廣播中的風雲人物——顧北舟當之無愧是熱搜第一！
高三八班教室裏，一群男生女生圍成一圈兒，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七嘴八舌鬧哄哄一片。
楊高軒坐在課桌上翹著二郎腿，把桌子拍得震天響：“那是詩嗎！那簡直是愛的讚歌哪！怎麽就沒人給我寫啊！”
“羊羔，幾個菜啊，喝成這樣？”有人戲謔他。
“究竟是誰寫的！前方姐妹可有戰報？”馮依依捋著她的黑長直湊過頭來。
她身邊的張倩聳聳肩，又把視線轉向劉蕊：“蕊蕊，你不是認識六班的楚妍嗎，快去問！”
“早問過了！她說那就是一篇匿名的投稿！”劉蕊悻悻然道。
“問題是她也敢念啊！廣播員一定被賄賂了吧！老師呢？誰來管管啊！”又一男生笑哈哈地起哄，感覺手上就差一把瓜子了。
“所以說，寫情詩的女生到底是不是咱們班的？”
“愛慕學霸者甚繁，不好說……”
一群人毫無頭緒。
這時，風口浪尖的當事人出現了。
顧北舟腳步輕快地踏進教室，目不斜視地回到座位，眾人立刻噤聲作鳥獸散。
有人偷偷瞧他的神色，愕然發現：學霸好像……心情不錯？
也對，今天可是他的生日。
眾人眉來眼去交換信息，終於有不怕死的勇士大膽提問：“學霸，你覺得匿名女生的詩如何啊？”
楊高軒問完之後就後悔了。
顧北舟其人有多無趣誰不知道，他怎麽可能會聽校園廣播？
不料，座位剛調整到窗邊的人聞言停下了手中的筆。
他瞟了一眼窗外的走廊，竟然破天荒地回答了楊高軒的話：“寫得不錯。”
“寫得不錯”的匿名女生在教室門口生生剎住了腳步……
“哇——”
聽到顧北舟的評價，八卦黨們忍不住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驚呼，簡直要把教室的天靈蓋掀翻。
他們面面相覷，拼命用眼神交流：顧學霸這話是什麽意思？！
有問題！
絕對有問題！
正當有人想再打探些什麽，午自習鈴聲響了。誰也不想被兇神惡煞的物理老師抓“典型”，只能硬生生壓下滿腔八卦欲望，老老實實拿出練習冊來。
“夏南星，你怎麽站在這呀？”
她身後，林見羽搖搖晃晃捧著一大疊厚厚的物理作業本，正要進教室。
夏南星反應極快，旋即轉身搶過半疊本子抱在胸前，落落大方道：“老班，我來幫你！”
“好啊，謝謝你！”林見羽感激道。
“不客氣！老班啊，老吳今天上哪課呀？”夏南星一邊發本子一邊尬聊。
“啊，他早上不是說這節課要講作業本和必刷題練習嗎？”林見羽認真地說。
“哦哦！哎呀我這金魚腦，吃個飯的功夫就忘了，哈哈哈！”夏南星幹笑三聲，訕訕道。
上洗手間晚回教室的方苒苒和簡小彤冷眼旁觀了這一切，忍不住在她身後捂住臉，真想假裝不認識她。
星星啊！
解釋就是掩飾！
你這是欲蓋彌彰啊！
沒過一會兒，四處蹦跶拖延時間的夏南星終於磨磨蹭蹭回到了座位上。
“呵。”她身邊傳來一聲低得只有她聽得到的笑。
夏南星斜眼覷某人，不客氣地把最後一本作業本拍到他桌上。
別人不知道，她還不清楚嗎？
想笑又不能笑，這人一定憋壞了吧。
不過她也承認，今天自己確實放肆了一些，腦門兒一熱做出寫情詩這等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而後，她又通過校園廣播偷偷摸摸將自己那點小心思昭告天下，完全沒有考慮過萬一事情暴露會有怎樣的後果……
那是會被公開處刑的吧！！！
但看樣子，顧北舟是高興的。
那就好啦！
夏南星臉頰上的紅雲還未退去，她深呼吸，翻開物理作業本，盯著紙上那幾道被老師圈出的錯題，努力讓自己沈浸式學習。
可某人非把她拽出來不可。
老吳還沒來，顧北舟明目張膽地把他的草稿本扔了過來。夏南星一看，上面寫著一行飄逸的小字：“謝謝，我很喜歡。”
“啪！”夏南星一個手抖，隨手抽出來圈畫題幹的鉛筆磕斷了筆芯。
她換了一支藍色水筆，反手在草稿本上回覆：“和羅熒星比呢？”然後用手肘輕輕蹭了一下同桌的手臂。
羅熒星？
顧北舟收回草稿本，俊眉蹙了蹙，瞪著那個陌生姓名靜默了足足一分鐘，才想起來——
那是之前那封錯收的情書的主人。
倏地，他的心被軟軟撞了一下……
星星這是……吃醋了？
而且，這幾百年前的陳年老醋，竟然吃到了現在？
顧北舟得意地彎了彎唇。
見他半天沒有動靜，夏南星用餘光從豎起的作業本縫隙裏偷瞄一眼。
嗯？
他這是什麽表情？
什麽意思？
在回味羅熒星的情書？
她故意挪動單桌，假裝在試圖和前桌對齊，狀似不小心地撞了一下顧北舟的課桌，發出“嘭”的一聲。
顧北舟被震了一下，但並不在意。他回神，低頭在紙上又寫下一行字，把草稿本推給夏南星。
“顧北舟，你出來一下。”
夏南星剛要看，被突如其來的雄渾有力的男中音嚇了一跳，“唰”地合上本子。
她擡頭，發現班主任老路背著手，不知何時站在窗外。他眉頭緊鎖，一臉凝重地望著她的同桌，額上的皺紋今日尤為清晰。
從沒見過路老師如此嚴肅的神情！
夏南星的大腦高速運轉起來。
難道老路看到了他們剛才的小動作？還是……
聽聞了校園廣播的事？
不會吧，這麽快就東窗事發了？！
她做賊心虛，不禁心跳加速。
顧北舟擡眼看向窗外的老路，利落地起身。夏南星稍稍向前挪了挪，顧北舟輕松繞過她的椅子走了出去。
夏南星三心二意地翻著練習冊，眼角餘光偷窺著窗外。老路和顧北舟交談了幾句，顧北舟回來了。
他一回座位就開始整理書包。
夏南星：？
一直默默關註著這邊的八卦黨們：？
顧北舟簡單收拾了一下，又掃了一眼塞進書包但仍沒聲響的手機，低聲為夏南星解惑：“外公讓舅舅接我回去。”
顧北舟的舅舅喬永文一家住在禾市的另一頭，離顧北舟家所在的郊區很遠，平時很少過來。老路說他已經等在校門口時，顧北舟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雖然沒想明白為什麽要現在回家，但他還是有些暗暗的期待。
他說：“應該是我爸回來了。”
顧北舟走時，物理老師剛好來了。夏南星不得不收起滿腹心思專心聽課。
要打草稿時她才想起顧北舟的草稿本還在自己這裏，連忙翻到剛才他寫過字的那頁。
只見在她的那行問句之下，他分外工整的字跡書寫的是——
“只有你是我的星，我只奔你而來。”
夏南星的視線反反覆覆在這行字上逡巡，臉不知不覺又紅成了煮熟的蝦米。方苒苒不經意回頭時驚到了，還以為她發燒了，眼神中滿是關切的詢問。
夏南星和她眨眨眼，示意自己沒問題。又怕被老吳瞧出異樣，她不動聲色地拿起桌角的保溫杯貼住自己的臉，迅速物理降溫。
好不容易忍到下課，夏南星一溜煙躲進女廁所的小隔間，偷偷給顧北舟發信息。
滿天星：顧北舟顧北舟，晚上還有驚喜，等我哦！
高三八班在走廊的最東側，女廁所在走廊的最西側。擔心上課遲到，她發完信息就跑回教室去了。
下一個課間，她又跑去廁所，偷偷從校服外套的內袋裏摸出手機。一看，不禁眉心一皺。
咦，一向秒回的人竟然沒聲音？
這不科學！
但她又轉念一想，今天是顧北舟的生日，也許他很少回家的爸爸正在給他慶祝生日，所以他顧不上看手機呢？
這樣想著，她心裏舒服了許多。
可是下一個課間，再下一個課間，再再下一個課間……直到晚自習，夏南星還是沒有收到顧北舟的信息。
多少有點不對勁了。
心神不寧地下了晚自習，看到學校車棚裏顧北舟的單車還孤零零地杵在那兒，夏南星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出了校門，她一秒也不敢耽擱，騎車去了郊區。可當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停在那黑洞洞的獨棟別墅前，她有點懵，還有點慌。
“接電話呀顧北舟！”
夏南星沒耐心再發信息，她站在那漆黑夜幕中失去生機的花園門口瘋狂撥電話。
可直到電話那頭幾次傳來機械的系統女聲，顧北舟都沒有接起電話。
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她像丟了魂兒似的呆站著，長發沾了汗水黏糊糊地貼在頸側，令人十分難受。
她一手緊緊捏著手機，一手提著剛從書包裏拿出來的藍色小禮品袋——裏面裝著她準備了很久的另一份生日禮物，本來是想下了晚自習再送給顧北舟的。
吹了幾分鐘冷風，夏南星冷靜下來了。
會不會是自己太神經質了？
顧北舟的外公和家裏的阿姨都不在，他們會不會一起出去過生日了呢？
這樣一想，她心裏漸漸平靜了下來。
夏南星在顧北舟家門口又等了十分鐘。她無聊地用手指一圈一圈扒拉著車鈴，可是只有微涼的晚風回應著那孤單的鈴聲。
路燈昏黃，形單影只。
時間不早了，禮物沒有送出去，但她不得不回家了。
臨走前，她給顧北舟又發了一條信息，希望他能看到。
滿天星：顧北舟，十八歲生日快樂！
可是第二天，情況依然不妙。
前一天回家太晚，少不了被擔心壞了的夏正陽夫婦狠狠數落一頓，但她現在更擔心的是顧北舟為什麽沒來上學。
也依然沒有任何回音。
看著身邊空蕩蕩的課桌，又是心不在焉聽課的半天。她現在終於明白了老師不讓早戀的良苦用心。
可是，已經晚了。
心裏的惴惴不安愈演愈烈，夏南星無精打采地抱著剛收齊的語文作業本，走到教師辦公室門口。
“路華，你們班顧北舟怎麽樣了？沒想到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是英語鄭老師的聲音。
夏南星停下腳步。
“可惜了個好苗子！高三這麽緊張，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學習，這周的物理競賽應該是去不了了。”老吳嘆道。
“唉，沒爹沒媽的孩子最可憐，以後的路更難走了……”老路這個一向和藹的中年男人聲音裏充滿了唏噓之意。
沒媽……
夏南星知道顧北舟的媽媽在國外。
沒爹……
這是什麽意思？
夏南星的一顆心不禁往下沈。
她眼睜睜地看著老路摘下眼鏡，抽了一張紙巾，不著痕跡地抹了抹眼角的……淚？
她走過去，在老路的辦公桌一角放下作業本，沒有馬上離開。
“路老師……”
“哦，放這兒吧。”見夏南星來交作業，路華頭也沒擡地繼續備課。
“路老師……”
夏南星還是沒走，又低低地喚了一聲。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
路華也覺察到了，擡頭望這個向來乖巧機靈的課代表：“夏南星，怎麽了？”
夏南星忍了又忍，還是問了出來：“路老師，顧北舟請假沒來，是因為家裏出什麽事了嗎？”
聽到小女生這樣問，路華心裏一個“咯噔”，知道她一定聽到了他們剛才的談話。
他靜靜凝視面前蹙眉的女孩，她的目光中寫滿了擔憂。
按理說，學生的個人隱私不該透露給他人，但路華一想到夏南星是顧北舟自己選的同桌，又……是顧北舟在班裏難得說得上話的朋友，覺得也不是不可以告訴她。
“昨天，顧北舟的父親出車禍去世了。”路華的聲音有些沙啞，“夏南星，我知道你是顧北舟的好朋友，等他回來了，你要多幫助他。”
“嘩啦——”
夏南星剛抱來的四組作業本不知為何在辦公桌上滑倒一片，她手忙腳亂地阻擋它們繼續下滑的趨勢，連忙將它們理整齊。
“好的……路老師，我會的。”理完之後，她向老路點點頭，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現在還是午休時間。
夏南星出了辦公室，快步走過教室，穿過長廊，下了樓梯，走出教學樓。
她的步伐越來越快，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此時空無一人的鐘樓廣場。
她停下腳步，在顧北舟昨天坐過的臺階上抱膝坐下，把頭埋進膝蓋裏，兩行眼淚順頰蜿蜒而下。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昨天明明是他的生日啊！
原來，十八歲生日這一天，顧北舟的幸福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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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間，鐘樓邊三三兩兩地有人走過。
有女生認出了閑坐在臺階上的英俊少年，再配合剛才在廣播裏聽到的詩……她羞澀地捂臉，拉著姐妹掉頭就跑。
顧北舟克制地收斂了笑意。
從開始到結束，他專註聽完了廣播，平覆一下心情，緩緩起身，邁步向教學樓走去。
殊不知，教室裏早已炸開了鍋。
如果禾市第一中學有八卦榜，那今日校園廣播中的風雲人物——顧北舟當之無愧是熱搜第一！
高三八班教室裏，一群男生女生圍成一圈兒，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七嘴八舌鬧哄哄一片。
楊高軒坐在課桌上翹著二郎腿，把桌子拍得震天響：“那是詩嗎！那簡直是愛的讚歌哪！怎麽就沒人給我寫啊！”
“羊羔，幾個菜啊，喝成這樣？”有人戲謔他。
“究竟是誰寫的！前方姐妹可有戰報？”馮依依捋著她的黑長直湊過頭來。
她身邊的張倩聳聳肩，又把視線轉向劉蕊：“蕊蕊，你不是認識六班的楚妍嗎，快去問！”
“早問過了！她說那就是一篇匿名的投稿！”劉蕊悻悻然道。
“問題是她也敢念啊！廣播員一定被賄賂了吧！老師呢？誰來管管啊！”又一男生笑哈哈地起哄，感覺手上就差一把瓜子了。
“所以說，寫情詩的女生到底是不是咱們班的？”
“愛慕學霸者甚繁，不好說……”
一群人毫無頭緒。
這時，風口浪尖的當事人出現了。
顧北舟腳步輕快地踏進教室，目不斜視地回到座位，眾人立刻噤聲作鳥獸散。
有人偷偷瞧他的神色，愕然發現：學霸好像……心情不錯？
也對，今天可是他的生日。
眾人眉來眼去交換信息，終於有不怕死的勇士大膽提問：“學霸，你覺得匿名女生的詩如何啊？”
楊高軒問完之後就後悔了。
顧北舟其人有多無趣誰不知道，他怎麽可能會聽校園廣播？
不料，座位剛調整到窗邊的人聞言停下了手中的筆。
他瞟了一眼窗外的走廊，竟然破天荒地回答了楊高軒的話：“寫得不錯。”
“寫得不錯”的匿名女生在教室門口生生剎住了腳步……
“哇——”
聽到顧北舟的評價，八卦黨們忍不住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驚呼，簡直要把教室的天靈蓋掀翻。
他們面面相覷，拼命用眼神交流：顧學霸這話是什麽意思？！
有問題！
絕對有問題！
正當有人想再打探些什麽，午自習鈴聲響了。誰也不想被兇神惡煞的物理老師抓“典型”，只能硬生生壓下滿腔八卦欲望，老老實實拿出練習冊來。
“夏南星，你怎麽站在這呀？”
她身後，林見羽搖搖晃晃捧著一大疊厚厚的物理作業本，正要進教室。
夏南星反應極快，旋即轉身搶過半疊本子抱在胸前，落落大方道：“老班，我來幫你！”
“好啊，謝謝你！”林見羽感激道。
“不客氣！老班啊，老吳今天上哪課呀？”夏南星一邊發本子一邊尬聊。
“啊，他早上不是說這節課要講作業本和必刷題練習嗎？”林見羽認真地說。
“哦哦！哎呀我這金魚腦，吃個飯的功夫就忘了，哈哈哈！”夏南星幹笑三聲，訕訕道。
上洗手間晚回教室的方苒苒和簡小彤冷眼旁觀了這一切，忍不住在她身後捂住臉，真想假裝不認識她。
星星啊！
解釋就是掩飾！
你這是欲蓋彌彰啊！
沒過一會兒，四處蹦跶拖延時間的夏南星終於磨磨蹭蹭回到了座位上。
“呵。”她身邊傳來一聲低得只有她聽得到的笑。
夏南星斜眼覷某人，不客氣地把最後一本作業本拍到他桌上。
別人不知道，她還不清楚嗎？
想笑又不能笑，這人一定憋壞了吧。
不過她也承認，今天自己確實放肆了一些，腦門兒一熱做出寫情詩這等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而後，她又通過校園廣播偷偷摸摸將自己那點小心思昭告天下，完全沒有考慮過萬一事情暴露會有怎樣的後果……
那是會被公開處刑的吧！！！
但看樣子，顧北舟是高興的。
那就好啦！
夏南星臉頰上的紅雲還未退去，她深呼吸，翻開物理作業本，盯著紙上那幾道被老師圈出的錯題，努力讓自己沈浸式學習。
可某人非把她拽出來不可。
老吳還沒來，顧北舟明目張膽地把他的草稿本扔了過來。夏南星一看，上面寫著一行飄逸的小字：“謝謝，我很喜歡。”
“啪！”夏南星一個手抖，隨手抽出來圈畫題幹的鉛筆磕斷了筆芯。
她換了一支藍色水筆，反手在草稿本上回覆：“和羅熒星比呢？”然後用手肘輕輕蹭了一下同桌的手臂。
羅熒星？
顧北舟收回草稿本，俊眉蹙了蹙，瞪著那個陌生姓名靜默了足足一分鐘，才想起來——
那是之前那封錯收的情書的主人。
倏地，他的心被軟軟撞了一下……
星星這是……吃醋了？
而且，這幾百年前的陳年老醋，竟然吃到了現在？
顧北舟得意地彎了彎唇。
見他半天沒有動靜，夏南星用餘光從豎起的作業本縫隙裏偷瞄一眼。
嗯？
他這是什麽表情？
什麽意思？
在回味羅熒星的情書？
她故意挪動單桌，假裝在試圖和前桌對齊，狀似不小心地撞了一下顧北舟的課桌，發出“嘭”的一聲。
顧北舟被震了一下，但並不在意。他回神，低頭在紙上又寫下一行字，把草稿本推給夏南星。
“顧北舟，你出來一下。”
夏南星剛要看，被突如其來的雄渾有力的男中音嚇了一跳，“唰”地合上本子。
她擡頭，發現班主任老路背著手，不知何時站在窗外。他眉頭緊鎖，一臉凝重地望著她的同桌，額上的皺紋今日尤為清晰。
從沒見過路老師如此嚴肅的神情！
夏南星的大腦高速運轉起來。
難道老路看到了他們剛才的小動作？還是……
聽聞了校園廣播的事？
不會吧，這麽快就東窗事發了？！
她做賊心虛，不禁心跳加速。
顧北舟擡眼看向窗外的老路，利落地起身。夏南星稍稍向前挪了挪，顧北舟輕松繞過她的椅子走了出去。
夏南星三心二意地翻著練習冊，眼角餘光偷窺著窗外。老路和顧北舟交談了幾句，顧北舟回來了。
他一回座位就開始整理書包。
夏南星：？
一直默默關註著這邊的八卦黨們：？
顧北舟簡單收拾了一下，又掃了一眼塞進書包但仍沒聲響的手機，低聲為夏南星解惑：“外公讓舅舅接我回去。”
顧北舟的舅舅喬永文一家住在禾市的另一頭，離顧北舟家所在的郊區很遠，平時很少過來。老路說他已經等在校門口時，顧北舟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雖然沒想明白為什麽要現在回家，但他還是有些暗暗的期待。
他說：“應該是我爸回來了。”
顧北舟走時，物理老師剛好來了。夏南星不得不收起滿腹心思專心聽課。
要打草稿時她才想起顧北舟的草稿本還在自己這裏，連忙翻到剛才他寫過字的那頁。
只見在她的那行問句之下，他分外工整的字跡書寫的是——
“只有你是我的星，我只奔你而來。”
夏南星的視線反反覆覆在這行字上逡巡，臉不知不覺又紅成了煮熟的蝦米。方苒苒不經意回頭時驚到了，還以為她發燒了，眼神中滿是關切的詢問。
夏南星和她眨眨眼，示意自己沒問題。又怕被老吳瞧出異樣，她不動聲色地拿起桌角的保溫杯貼住自己的臉，迅速物理降溫。
好不容易忍到下課，夏南星一溜煙躲進女廁所的小隔間，偷偷給顧北舟發信息。
滿天星：顧北舟顧北舟，晚上還有驚喜，等我哦！
高三八班在走廊的最東側，女廁所在走廊的最西側。擔心上課遲到，她發完信息就跑回教室去了。
下一個課間，她又跑去廁所，偷偷從校服外套的內袋裏摸出手機。一看，不禁眉心一皺。
咦，一向秒回的人竟然沒聲音？
這不科學！
但她又轉念一想，今天是顧北舟的生日，也許他很少回家的爸爸正在給他慶祝生日，所以他顧不上看手機呢？
這樣想著，她心裏舒服了許多。
可是下一個課間，再下一個課間，再再下一個課間……直到晚自習，夏南星還是沒有收到顧北舟的信息。
多少有點不對勁了。
心神不寧地下了晚自習，看到學校車棚裏顧北舟的單車還孤零零地杵在那兒，夏南星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出了校門，她一秒也不敢耽擱，騎車去了郊區。可當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停在那黑洞洞的獨棟別墅前，她有點懵，還有點慌。
“接電話呀顧北舟！”
夏南星沒耐心再發信息，她站在那漆黑夜幕中失去生機的花園門口瘋狂撥電話。
可直到電話那頭幾次傳來機械的系統女聲，顧北舟都沒有接起電話。
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她像丟了魂兒似的呆站著，長發沾了汗水黏糊糊地貼在頸側，令人十分難受。
她一手緊緊捏著手機，一手提著剛從書包裏拿出來的藍色小禮品袋——裏面裝著她準備了很久的另一份生日禮物，本來是想下了晚自習再送給顧北舟的。
吹了幾分鐘冷風，夏南星冷靜下來了。
會不會是自己太神經質了？
顧北舟的外公和家裏的阿姨都不在，他們會不會一起出去過生日了呢？
這樣一想，她心裏漸漸平靜了下來。
夏南星在顧北舟家門口又等了十分鐘。她無聊地用手指一圈一圈扒拉著車鈴，可是只有微涼的晚風回應著那孤單的鈴聲。
路燈昏黃，形單影只。
時間不早了，禮物沒有送出去，但她不得不回家了。
臨走前，她給顧北舟又發了一條信息，希望他能看到。
滿天星：顧北舟，十八歲生日快樂！
可是第二天，情況依然不妙。
前一天回家太晚，少不了被擔心壞了的夏正陽夫婦狠狠數落一頓，但她現在更擔心的是顧北舟為什麽沒來上學。
也依然沒有任何回音。
看著身邊空蕩蕩的課桌，又是心不在焉聽課的半天。她現在終於明白了老師不讓早戀的良苦用心。
可是，已經晚了。
心裏的惴惴不安愈演愈烈，夏南星無精打采地抱著剛收齊的語文作業本，走到教師辦公室門口。
“路華，你們班顧北舟怎麽樣了？沒想到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是英語鄭老師的聲音。
夏南星停下腳步。
“可惜了個好苗子！高三這麽緊張，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學習，這周的物理競賽應該是去不了了。”老吳嘆道。
“唉，沒爹沒媽的孩子最可憐，以後的路更難走了……”老路這個一向和藹的中年男人聲音裏充滿了唏噓之意。
沒媽……
夏南星知道顧北舟的媽媽在國外。
沒爹……
這是什麽意思？
夏南星的一顆心不禁往下沈。
她眼睜睜地看著老路摘下眼鏡，抽了一張紙巾，不著痕跡地抹了抹眼角的……淚？
她走過去，在老路的辦公桌一角放下作業本，沒有馬上離開。
“路老師……”
“哦，放這兒吧。”見夏南星來交作業，路華頭也沒擡地繼續備課。
“路老師……”
夏南星還是沒走，又低低地喚了一聲。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
路華也覺察到了，擡頭望這個向來乖巧機靈的課代表：“夏南星，怎麽了？”
夏南星忍了又忍，還是問了出來：“路老師，顧北舟請假沒來，是因為家裏出什麽事了嗎？”
聽到小女生這樣問，路華心裏一個“咯噔”，知道她一定聽到了他們剛才的談話。
他靜靜凝視面前蹙眉的女孩，她的目光中寫滿了擔憂。
按理說，學生的個人隱私不該透露給他人，但路華一想到夏南星是顧北舟自己選的同桌，又……是顧北舟在班裏難得說得上話的朋友，覺得也不是不可以告訴她。
“昨天，顧北舟的父親出車禍去世了。”路華的聲音有些沙啞，“夏南星，我知道你是顧北舟的好朋友，等他回來了，你要多幫助他。”
“嘩啦——”
夏南星剛抱來的四組作業本不知為何在辦公桌上滑倒一片，她手忙腳亂地阻擋它們繼續下滑的趨勢，連忙將它們理整齊。
“好的……路老師，我會的。”理完之後，她向老路點點頭，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現在還是午休時間。
夏南星出了辦公室，快步走過教室，穿過長廊，下了樓梯，走出教學樓。
她的步伐越來越快，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此時空無一人的鐘樓廣場。
她停下腳步，在顧北舟昨天坐過的臺階上抱膝坐下，把頭埋進膝蓋裏，兩行眼淚順頰蜿蜒而下。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昨天明明是他的生日啊！
原來，十八歲生日這一天，顧北舟的幸福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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