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喜歡就是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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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喜歡就是合適
她說：“我們可能不太合適。”
上學時，他是家境羨人英俊帥氣的學神，而她是大大咧咧平平無奇的小女生。
如今，他是海歸回國優秀多金的工程師，她則是庸庸碌碌為生計奔波的待業者。
夏南星自卑地想，也許他們從來都不太般配。
但年少時的心動，像蜻蜓眷戀晚風，像微雨眷戀晴虹，就是那麽沒有道理，才不會考慮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喜歡就是喜歡了。
可時過境遷，依然不得不面對現實的問題。
顧北舟緊擰雙眉，無法理解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什麽叫不太合適？
她到底在擔心害怕什麽？
他只知道，他的想法從來沒有改變過。他還知道，夏南星每次說謊時，耳根都特別紅。
所以他肯定地對她說：“我還是喜歡你，喜歡就是合適。”
他直視著她的雙眸說：“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也還是喜歡我。”
包括五年前說出分手的那一次。
“星星，”顧北舟頓了一秒，柔聲道，“我還可以叫你星星嗎？”
聞言，夏南星微微睜大了眼睛，不料又一顆淚珠不爭氣地滾落臉頰。
顧北舟心頭一滯，伸出另一只手，想為她撫去淚痕。
“叮咚！”
十四樓到了。
夏南星心潮起伏，手腕一用力，掙脫開了顧北舟的桎梏，逃命似的奔出了電梯，背過身去，沒再看他。
“顧北舟，我想靜一靜。”她說。
她身後，電梯中身影落寞的人，一只手還留有她的餘溫，另一只手僵在半空。
許久，他垂眸，木木地按下了一樓的鍵，說：“好。”
夏南星回到屋裏，先去洗了一把冷水臉。
喬萱見夏南星這麽快回來，聽她在衛生間放水的聲音有點久，感覺不太對，趿拉著拖鞋瞧過來。
看到她兩眼通紅，喬萱驚道：“南星姐，你怎麽了？你不是……”去和姐妹聊天嗎？怎麽會聊成這樣？
夏南星提不起精神，隨口亂謅：“沒事，我姐妹失戀了，我也為她難過。”
喬萱退出衛生間，想了想，趕緊發了一條信息。
喬治的姐姐：南星姐的朋友失戀了，她哭得很傷心。
可對方半天沒回。
她不死心地又發一條。
喬治的姐姐：你倒是安慰安慰她呀！我的大表哥！
……
夏南星說想靜一靜，這回靜得很徹底。
她鉆進臥室就開始睡覺。許是最近連續熬夜覆習太累，她睡得很沈，睡過了晚飯時間還沒醒。
喬萱發現事情並不簡單的時候已經深夜了。她下了游戲，思考夏南星這樣成天打了雞血似的人不可能從下午睡到現在還沒動靜，就輕輕貓進她臥室探了探。
這一探不得了。
屋裏沒開燈，黑洞洞的，空調打得有點低。側臥在床上的人緊緊揪著被子，面色潮紅，眉頭緊鎖。喬萱伸手一觸——額頭滾燙。
夏南星發燒了。
喬萱噠噠噠地跑出臥室去打電話。
夏南星睡得並不安穩。
“我還是喜歡你，喜歡就是合適。”
“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也還是喜歡我。”
她的腦海裏，這兩句話反反覆覆倒帶回放了幾十遍。
夏南星無語，暈乎乎地想：顧北舟，你是在念繞口令嗎？
她整個人都昏昏沈沈的，腦袋有千斤重，胃也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的難受……
要說她這次發燒的原因，這半個多月的辛苦備考是一方面——
夏南星大學時經常兼職，校內校外兩頭跑，一到飯點總是隨便對付。因為作息飲食不規律，她落下了胃病，身體抵抗力很差。
但更重要的一方面是——
自從和顧北舟重逢，她每天都一驚一乍的，心情仿佛過山車，神經時刻緊繃，幾度差點蹦迪。
綜上所述，以夏南星糟糕的體質，今天不難受一下是挺難的。
迷迷糊糊中，床邊的小夜燈亮了。
她努力睜開眼，視線迷蒙，恍惚覺得有人過來輕撫她的額。那人手溫很低，一觸即分。
不一會兒，一塊打濕的毛巾代替了那只手，覆在了她的額頭上，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是喬萱嗎？
夏南星閉上眼，繼續瞇著。
過了一陣，又傳來極輕的腳步聲。那人坐到床邊，小心翼翼攬過她的肩膀，輕輕托起她的後腦勺。
不正常發紅的唇觸到了堅硬的玻璃，夏南星知道那是她常用的卡通馬克杯。她順從地歪了一下頭，就著身邊人的手慢慢抿了一口……
唔……秀氣的眉頃刻皺成一團。
是胃藥？還是退燒藥？喬萱在哪兒找的？茶幾？書桌？還是床頭櫃？
怎麽這麽苦啊……
夏南星燒糊了，思維混亂著。
因為渴，她還是配合地喝完了。
輕手輕腳地扶她躺下，掖好被角，床邊人坐著不動了。
夏南星掙紮著把眼睛撐開一條縫，長長的睫毛輕顫，喃喃低語：“喬萱，謝謝你啊，快回去吧……”
話音剛落，她又睡迷糊了。
夢裏忽冷忽熱，她聽到十七歲的顧北舟對她說：“夏南星，我可不可以……也叫你星星？”
那是夏南星第一次看到他緊張的樣子。
————
顧學霸的生日快到了，夏南星苦思冥想，還沒想到送什麽。
經過多日的旁敲側擊，她發現顧北舟這個人真的很無趣哎，就沒什麽特別喜歡或者想要的東西。不過想想也是，以他那樣的家庭條件，想要什麽買不到呢。
但這點挫折打不倒夏南星，她可不會放棄！
這幾日的放學路上，夏南星一直纏著顧北舟問東問西。顧北舟何許人也，用腳猜都知道夏南星想給他準備生日禮物。
可送什麽好呢，這道題有點難，她一時半會兒還解不出來。所以，作為學霸的終極關懷，他非常配合地提供著各種解題思路。
“顧北舟，你喜歡吃蛋糕嗎？”
又來了。
顧學霸耐心答：“一般，但我爸有時會訂一些比較別致的蛋糕到家裏。外公喜歡，我會陪他吃一點。”
老人年輕時條件不好，現在倒喜歡上了年輕人司空見慣的浪漫。
“哦。”
顧北舟對蛋糕無感，送蛋糕pass。
夏南星並不氣餒，註意力卻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她好奇道：“叔叔經常出差不回家？”
“嗯，他今年被領導安排接管安縣的分公司，工作更忙了，很少回來。”
顧北舟的父親顧謙就職於一家大型餐飲管理國企，從小職員一步一步走到資深銷售經理，付出了諸多心血。
卻無可避免地疏忽了對孩子的陪伴。
“這樣啊，你過生日他會回來嗎？”
顧北舟聳聳肩：“應該回不來。”
“那……你生日怎麽過？”
“我和外公，還有家裏的兩個阿姨，在家一起吃個飯吧。”
“你家別墅那麽大，只有你們幾個人？”夏南星目光中全是同情，“親朋好友不會來嗎？”
顧北舟瞥她，這是要把戶口查到底了？不過他無所謂，覺得也沒什麽不可說的。
“我爺爺、奶奶和外婆都不在了，叔叔伯伯都不在禾市。舅舅住得比較遠，只有過年才會帶表妹過來玩。”顧北舟不甚在意地說，“也沒別的親戚了。”
“哦。”
夏南星不知自己早已經跑了題，現在滿心都是對顧北舟的心疼和憐惜。
她直到回家還在憂傷地想，原來，並不是什麽東西都能用錢買到。
夏南星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庭雖不富裕，但一家三口天天膩在一起，親戚朋友之間也很熱絡，她更是和堂表兄弟姐妹們一起玩大的。
可顧北舟，似乎早就習慣以孤單的姿態擁抱這個世界，他缺少父母的關愛，也沒有同齡的玩伴……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過來的。
夏南星嘆了一口氣：難怪他會是那樣的性格。
所以……
到底應該送顧北舟什麽生日禮物？
夏南星盤腿坐在床上，抓狂地揪住自己的辮子，煩躁地盯著窗戶發呆。窗外，幾個年幼的孩童正在瘋來跑去地追逐打鬧，好不快活。
陡然之間，她有了主意！
轉眼就到了10月19日，周六。
周六不上學，也就意味著見不到夏南星。顧北舟坐在臥室飄窗上看風景，覺得無聊透頂。
他很想再約夏南星來家裏玩，可由於今天這個日子的特殊性，他決定先不給夏南星發信息了，以免顯得太刻意。
況且，他根據近日的多方觀察，斷定他的傻萌同桌今日必有動作。
顧北舟不免有些小期待，心裏像有一簇小小的火苗，悄悄地燃著。
上午九點，父親訂的生日蛋糕如約而至。
他看手機，沒有信息。
十點，阿姨做完一桌子他愛吃的菜。
他瞟窗外，沒有人影。
十一點，外公親手煮了一碗美味的生日面。
他用筷子篤篤篤地戳破了荷包蛋。
十二點，一點，兩點……
四點，五點，六點……
少年心頭的小火苗漸漸熄滅了。
算了。
顧北舟坐在老人精心打理的花園草地上，望著掛在天邊的月牙，失落垂下頭，胸口一片窒悶。
可能是想太多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冷靜一下。
於是，他擲開慘遭他毒手的一把草，起身拍拍衣服準備回屋，思考今晚是刷題、看書，還是幹脆洗洗睡。
“顧北舟！顧北舟！”
這時，一個銀鈴般的聲音由遠及近。
少年腳步一頓，猛然擡頭。
那一瞬，他流轉的眸光與月光下飛奔而來的少女相遇了。
好怪，心頭的烏雲忽然全散了。
一整天的期待，有了圓滿。
夏南星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他跟前，胸膛起伏不定，滿臉緋紅，上氣不接下氣地喘，邊喘邊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今天一大早就被我媽拽去外婆家了！手機忘帶了，所以我一回家就過來了……沒想到騎到一半……車爆胎了！我只好跑……跑……跑……”
她連珠炮似的解釋著，喘得無法繼續。
“別急，慢慢說。”顧北舟瞧她累得夠嗆，拉她去花園中的小涼亭坐一坐。
夏南星把氣理順，才把手中一個不大不小的禮品袋拿出來，遞給顧北舟，眉開眼笑道：“給，你的生日禮物！”
她一笑，顧北舟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
他接過禮物，頓時感到有一股暖意湧向四肢百骸，十分熨帖。
這還是他第一次收到同齡人送的生日禮物——還是夏南星送的，想想就有些小激動。
“這是什麽？”他問。
夏南星賣關子：“你打開就知道啦！”
顧北舟聽話地拆開禮品袋，從裏面抽出了一個紙盒子。打開紙盒，裏面放著……呃……
“這是什麽？”顧北舟舉起一個木陀螺，又問了一遍。
“這是陀螺呀，抽著玩的！你沒見過？”夏南星感到匪夷所思。
顧北舟辯解：“我知道它是陀螺……”我只是沒想到它是陀螺。
他的目光又聚焦到盒子裏的另一件東西，拿起來端詳，瞇眼：“這是……迷你跳棋？”
“對呀，也可以打彈珠玩！像這樣……很有趣的！”夏南星興致勃勃地給他演示了一下。
接著，顧北舟依次從盒子裏拿出了嶄新的竹蜻蜓、肥皂泡水、鐵皮青蛙、游戲水機……夏南星如數家珍地向他介紹這些東西的玩法，滔滔不絕，頭頭是道。
“這些都是我小時候和夥伴玩的東西，好不容易淘齊的，你玩過嗎？”
顧北舟搖頭，他確實沒玩過。
從小起，顧謙對他的期望值就很高，送他最多的禮物是各種書籍和學習用品。他也缺少玩伴，這些玩意兒有的只聽過，沒見過。
他在石桌上斜支著頭，眨著眼，極認真地聽著夏南星眉飛色舞的講解。
所以，她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是一盒……玩具？
是想讓我……開心嗎？
顧北舟心中失笑：雖然有些幼稚，但她怎麽這麽可愛！
只聽她又說：“沒關系，我可以陪你玩！”
看他還在楞神，夏南星又鄭重其事地重覆了一遍剛才的話：“以後我都陪你玩，好嗎？”
直到這一刻，顧北舟的嘴角終於彎起了弧度：“好。”
“那麽，我們今天玩這個吧！”
夏南星興奮地從盒子裏取出兩支仙女棒煙花，遞了一支到顧北舟手裏，然後用打火機點燃。
剛開始，是小小的，一簇一簇的火花，劈劈啪啪的聲音不絕於耳。
再後來，火花化成了他們彼此眼裏，最閃耀璀璨的星辰。
“嗯哼！”
夏南星清了清嗓子，揮著仙女棒聲情並茂地演了起來：“顧北舟同學，今天是10月19日星期六，不能把你的名字寫到教室黑板上，有一點小遺憾。因此，在這裏，讓我代表全班同學為你唱一首生日祝福歌吧！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
歌聲戛然而止，夏南星沒唱完。
因為——
顧北舟忽然拽住了她沒拿仙女棒的那只手。
他輕輕地，一根一根撥開她的手指，直到掌心相貼，十指相扣。
“謝謝，今天我很開心。”他說。
他們靠得很近，甚至能聽到彼此清晰而狂烈的心跳聲。
顧北舟眼裏閃爍著光芒，第一次有些不自然地結巴。
“夏南星，我可不可以……也叫你星星？”
花園裏，茉莉香氣襲人。
————
夏南星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
她翻了一個身坐起來，覺得自己已經沒問題了。每次都這樣，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她都習慣了。
屋裏靜悄悄的。
今天是周一，喬萱已經去學校了。
夏南星下床，晃進衛生間洗漱，可她剛進去，又立刻退了出來。
她不經意間瞥到——客廳的餐桌上，多了一個……電飯煲？
夏南星晃過去，看到電飯煲還開著保溫模式。掀開蓋子，皮蛋瘦肉粥的清香立刻沁人心脾，勾得她肚裏直打鼓。
“咦？”
她發現餐桌一角貼了一張便簽，上書三個飄逸的大字：
“趁、熱、喝！”
夏南星深吸一口氣，極為震驚。
沒想到，原以為和她一樣不會做飯的喬萱……
竟然是一個田螺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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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星自卑地想，也許他們從來都不太般配。
但年少時的心動，像蜻蜓眷戀晚風，像微雨眷戀晴虹，就是那麽沒有道理，才不會考慮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喜歡就是喜歡了。
可時過境遷，依然不得不面對現實的問題。
顧北舟緊擰雙眉，無法理解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什麽叫不太合適？
她到底在擔心害怕什麽？
他只知道，他的想法從來沒有改變過。他還知道，夏南星每次說謊時，耳根都特別紅。
所以他肯定地對她說：“我還是喜歡你，喜歡就是合適。”
他直視著她的雙眸說：“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也還是喜歡我。”
包括五年前說出分手的那一次。
“星星，”顧北舟頓了一秒，柔聲道，“我還可以叫你星星嗎？”
聞言，夏南星微微睜大了眼睛，不料又一顆淚珠不爭氣地滾落臉頰。
顧北舟心頭一滯，伸出另一只手，想為她撫去淚痕。
“叮咚！”
十四樓到了。
夏南星心潮起伏，手腕一用力，掙脫開了顧北舟的桎梏，逃命似的奔出了電梯，背過身去，沒再看他。
“顧北舟，我想靜一靜。”她說。
她身後，電梯中身影落寞的人，一只手還留有她的餘溫，另一只手僵在半空。
許久，他垂眸，木木地按下了一樓的鍵，說：“好。”
夏南星回到屋裏，先去洗了一把冷水臉。
喬萱見夏南星這麽快回來，聽她在衛生間放水的聲音有點久，感覺不太對，趿拉著拖鞋瞧過來。
看到她兩眼通紅，喬萱驚道：“南星姐，你怎麽了？你不是……”去和姐妹聊天嗎？怎麽會聊成這樣？
夏南星提不起精神，隨口亂謅：“沒事，我姐妹失戀了，我也為她難過。”
喬萱退出衛生間，想了想，趕緊發了一條信息。
喬治的姐姐：南星姐的朋友失戀了，她哭得很傷心。
可對方半天沒回。
她不死心地又發一條。
喬治的姐姐：你倒是安慰安慰她呀！我的大表哥！
……
夏南星說想靜一靜，這回靜得很徹底。
她鉆進臥室就開始睡覺。許是最近連續熬夜覆習太累，她睡得很沈，睡過了晚飯時間還沒醒。
喬萱發現事情並不簡單的時候已經深夜了。她下了游戲，思考夏南星這樣成天打了雞血似的人不可能從下午睡到現在還沒動靜，就輕輕貓進她臥室探了探。
這一探不得了。
屋裏沒開燈，黑洞洞的，空調打得有點低。側臥在床上的人緊緊揪著被子，面色潮紅，眉頭緊鎖。喬萱伸手一觸——額頭滾燙。
夏南星發燒了。
喬萱噠噠噠地跑出臥室去打電話。
夏南星睡得並不安穩。
“我還是喜歡你，喜歡就是合適。”
“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也還是喜歡我。”
她的腦海裏，這兩句話反反覆覆倒帶回放了幾十遍。
夏南星無語，暈乎乎地想：顧北舟，你是在念繞口令嗎？
她整個人都昏昏沈沈的，腦袋有千斤重，胃也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的難受……
要說她這次發燒的原因，這半個多月的辛苦備考是一方面——
夏南星大學時經常兼職，校內校外兩頭跑，一到飯點總是隨便對付。因為作息飲食不規律，她落下了胃病，身體抵抗力很差。
但更重要的一方面是——
自從和顧北舟重逢，她每天都一驚一乍的，心情仿佛過山車，神經時刻緊繃，幾度差點蹦迪。
綜上所述，以夏南星糟糕的體質，今天不難受一下是挺難的。
迷迷糊糊中，床邊的小夜燈亮了。
她努力睜開眼，視線迷蒙，恍惚覺得有人過來輕撫她的額。那人手溫很低，一觸即分。
不一會兒，一塊打濕的毛巾代替了那只手，覆在了她的額頭上，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是喬萱嗎？
夏南星閉上眼，繼續瞇著。
過了一陣，又傳來極輕的腳步聲。那人坐到床邊，小心翼翼攬過她的肩膀，輕輕托起她的後腦勺。
不正常發紅的唇觸到了堅硬的玻璃，夏南星知道那是她常用的卡通馬克杯。她順從地歪了一下頭，就著身邊人的手慢慢抿了一口……
唔……秀氣的眉頃刻皺成一團。
是胃藥？還是退燒藥？喬萱在哪兒找的？茶幾？書桌？還是床頭櫃？
怎麽這麽苦啊……
夏南星燒糊了，思維混亂著。
因為渴，她還是配合地喝完了。
輕手輕腳地扶她躺下，掖好被角，床邊人坐著不動了。
夏南星掙紮著把眼睛撐開一條縫，長長的睫毛輕顫，喃喃低語：“喬萱，謝謝你啊，快回去吧……”
話音剛落，她又睡迷糊了。
夢裏忽冷忽熱，她聽到十七歲的顧北舟對她說：“夏南星，我可不可以……也叫你星星？”
那是夏南星第一次看到他緊張的樣子。
————
顧學霸的生日快到了，夏南星苦思冥想，還沒想到送什麽。
經過多日的旁敲側擊，她發現顧北舟這個人真的很無趣哎，就沒什麽特別喜歡或者想要的東西。不過想想也是，以他那樣的家庭條件，想要什麽買不到呢。
但這點挫折打不倒夏南星，她可不會放棄！
這幾日的放學路上，夏南星一直纏著顧北舟問東問西。顧北舟何許人也，用腳猜都知道夏南星想給他準備生日禮物。
可送什麽好呢，這道題有點難，她一時半會兒還解不出來。所以，作為學霸的終極關懷，他非常配合地提供著各種解題思路。
“顧北舟，你喜歡吃蛋糕嗎？”
又來了。
顧學霸耐心答：“一般，但我爸有時會訂一些比較別致的蛋糕到家裏。外公喜歡，我會陪他吃一點。”
老人年輕時條件不好，現在倒喜歡上了年輕人司空見慣的浪漫。
“哦。”
顧北舟對蛋糕無感，送蛋糕pass。
夏南星並不氣餒，註意力卻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她好奇道：“叔叔經常出差不回家？”
“嗯，他今年被領導安排接管安縣的分公司，工作更忙了，很少回來。”
顧北舟的父親顧謙就職於一家大型餐飲管理國企，從小職員一步一步走到資深銷售經理，付出了諸多心血。
卻無可避免地疏忽了對孩子的陪伴。
“這樣啊，你過生日他會回來嗎？”
顧北舟聳聳肩：“應該回不來。”
“那……你生日怎麽過？”
“我和外公，還有家裏的兩個阿姨，在家一起吃個飯吧。”
“你家別墅那麽大，只有你們幾個人？”夏南星目光中全是同情，“親朋好友不會來嗎？”
顧北舟瞥她，這是要把戶口查到底了？不過他無所謂，覺得也沒什麽不可說的。
“我爺爺、奶奶和外婆都不在了，叔叔伯伯都不在禾市。舅舅住得比較遠，只有過年才會帶表妹過來玩。”顧北舟不甚在意地說，“也沒別的親戚了。”
“哦。”
夏南星不知自己早已經跑了題，現在滿心都是對顧北舟的心疼和憐惜。
她直到回家還在憂傷地想，原來，並不是什麽東西都能用錢買到。
夏南星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庭雖不富裕，但一家三口天天膩在一起，親戚朋友之間也很熱絡，她更是和堂表兄弟姐妹們一起玩大的。
可顧北舟，似乎早就習慣以孤單的姿態擁抱這個世界，他缺少父母的關愛，也沒有同齡的玩伴……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過來的。
夏南星嘆了一口氣：難怪他會是那樣的性格。
所以……
到底應該送顧北舟什麽生日禮物？
夏南星盤腿坐在床上，抓狂地揪住自己的辮子，煩躁地盯著窗戶發呆。窗外，幾個年幼的孩童正在瘋來跑去地追逐打鬧，好不快活。
陡然之間，她有了主意！
轉眼就到了10月19日，周六。
周六不上學，也就意味著見不到夏南星。顧北舟坐在臥室飄窗上看風景，覺得無聊透頂。
他很想再約夏南星來家裏玩，可由於今天這個日子的特殊性，他決定先不給夏南星發信息了，以免顯得太刻意。
況且，他根據近日的多方觀察，斷定他的傻萌同桌今日必有動作。
顧北舟不免有些小期待，心裏像有一簇小小的火苗，悄悄地燃著。
上午九點，父親訂的生日蛋糕如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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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阿姨做完一桌子他愛吃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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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外公親手煮了一碗美味的生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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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點，一點，兩點……
四點，五點，六點……
少年心頭的小火苗漸漸熄滅了。
算了。
顧北舟坐在老人精心打理的花園草地上，望著掛在天邊的月牙，失落垂下頭，胸口一片窒悶。
可能是想太多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冷靜一下。
於是，他擲開慘遭他毒手的一把草，起身拍拍衣服準備回屋，思考今晚是刷題、看書，還是幹脆洗洗睡。
“顧北舟！顧北舟！”
這時，一個銀鈴般的聲音由遠及近。
少年腳步一頓，猛然擡頭。
那一瞬，他流轉的眸光與月光下飛奔而來的少女相遇了。
好怪，心頭的烏雲忽然全散了。
一整天的期待，有了圓滿。
夏南星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他跟前，胸膛起伏不定，滿臉緋紅，上氣不接下氣地喘，邊喘邊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今天一大早就被我媽拽去外婆家了！手機忘帶了，所以我一回家就過來了……沒想到騎到一半……車爆胎了！我只好跑……跑……跑……”
她連珠炮似的解釋著，喘得無法繼續。
“別急，慢慢說。”顧北舟瞧她累得夠嗆，拉她去花園中的小涼亭坐一坐。
夏南星把氣理順，才把手中一個不大不小的禮品袋拿出來，遞給顧北舟，眉開眼笑道：“給，你的生日禮物！”
她一笑，顧北舟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
他接過禮物，頓時感到有一股暖意湧向四肢百骸，十分熨帖。
這還是他第一次收到同齡人送的生日禮物——還是夏南星送的，想想就有些小激動。
“這是什麽？”他問。
夏南星賣關子：“你打開就知道啦！”
顧北舟聽話地拆開禮品袋，從裏面抽出了一個紙盒子。打開紙盒，裏面放著……呃……
“這是什麽？”顧北舟舉起一個木陀螺，又問了一遍。
“這是陀螺呀，抽著玩的！你沒見過？”夏南星感到匪夷所思。
顧北舟辯解：“我知道它是陀螺……”我只是沒想到它是陀螺。
他的目光又聚焦到盒子裏的另一件東西，拿起來端詳，瞇眼：“這是……迷你跳棋？”
“對呀，也可以打彈珠玩！像這樣……很有趣的！”夏南星興致勃勃地給他演示了一下。
接著，顧北舟依次從盒子裏拿出了嶄新的竹蜻蜓、肥皂泡水、鐵皮青蛙、游戲水機……夏南星如數家珍地向他介紹這些東西的玩法，滔滔不絕，頭頭是道。
“這些都是我小時候和夥伴玩的東西，好不容易淘齊的，你玩過嗎？”
顧北舟搖頭，他確實沒玩過。
從小起，顧謙對他的期望值就很高，送他最多的禮物是各種書籍和學習用品。他也缺少玩伴，這些玩意兒有的只聽過，沒見過。
他在石桌上斜支著頭，眨著眼，極認真地聽著夏南星眉飛色舞的講解。
所以，她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是一盒……玩具？
是想讓我……開心嗎？
顧北舟心中失笑：雖然有些幼稚，但她怎麽這麽可愛！
只聽她又說：“沒關系，我可以陪你玩！”
看他還在楞神，夏南星又鄭重其事地重覆了一遍剛才的話：“以後我都陪你玩，好嗎？”
直到這一刻，顧北舟的嘴角終於彎起了弧度：“好。”
“那麽，我們今天玩這個吧！”
夏南星興奮地從盒子裏取出兩支仙女棒煙花，遞了一支到顧北舟手裏，然後用打火機點燃。
剛開始，是小小的，一簇一簇的火花，劈劈啪啪的聲音不絕於耳。
再後來，火花化成了他們彼此眼裏，最閃耀璀璨的星辰。
“嗯哼！”
夏南星清了清嗓子，揮著仙女棒聲情並茂地演了起來：“顧北舟同學，今天是10月19日星期六，不能把你的名字寫到教室黑板上，有一點小遺憾。因此，在這裏，讓我代表全班同學為你唱一首生日祝福歌吧！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
歌聲戛然而止，夏南星沒唱完。
因為——
顧北舟忽然拽住了她沒拿仙女棒的那只手。
他輕輕地，一根一根撥開她的手指，直到掌心相貼，十指相扣。
“謝謝，今天我很開心。”他說。
他們靠得很近，甚至能聽到彼此清晰而狂烈的心跳聲。
顧北舟眼裏閃爍著光芒，第一次有些不自然地結巴。
“夏南星，我可不可以……也叫你星星？”
花園裏，茉莉香氣襲人。
————
夏南星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
她翻了一個身坐起來，覺得自己已經沒問題了。每次都這樣，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她都習慣了。
屋裏靜悄悄的。
今天是周一，喬萱已經去學校了。
夏南星下床，晃進衛生間洗漱，可她剛進去，又立刻退了出來。
她不經意間瞥到——客廳的餐桌上，多了一個……電飯煲？
夏南星晃過去，看到電飯煲還開著保溫模式。掀開蓋子，皮蛋瘦肉粥的清香立刻沁人心脾，勾得她肚裏直打鼓。
“咦？”
她發現餐桌一角貼了一張便簽，上書三個飄逸的大字：
“趁、熱、喝！”
夏南星深吸一口氣，極為震驚。
沒想到，原以為和她一樣不會做飯的喬萱……
竟然是一個田螺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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