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她的分析，也聽到她最後的疑問，刑顏玉想了想給出個極有可能的答案：

“湖下有人？早在楊芯落水之前？”

這大概就是她的中心意思，朱懷古點頭，糾正他的話更準確地說：

“在楊芯落水之前或落水之際，有人早潛著游船附近，或許早藏在船底湖下，就等著楊芯那麽一掉……”

兇手也跟著入水，或早就在水中等待著楊芯的自投羅網！

雖僅是朱懷古的推測，刑顏玉嚴然已聽得雞皮疙瘩林立：

“可……可楊芯不會水，兇手就算早潛著等她落水，致她於死地，但只要楊芯落水，不會水的她只能等旁人救。”

“沒錯！”朱懷古抓住字眼，“等旁人救，而當時周邊的人雖都反應慢些，但都聽到落水聲，只要有異常的聲音，人們都會伸長脖子去查看，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要有人知道了楊芯落水，並且當機立斷馬上跳入水中去救的話，又能急時送醫，落水楊芯被救活過來的機會不是沒有！”

刑顏玉消化了一陣，直到將朱懷古所說的字眼皆消化完，他明白了：

“兇手……不想楊芯有被救的機會？兇手是鐵了心要置楊芯於死地？”

朱懷古道：“對！所以兇手一定要確保楊芯的死萬無一失，那麽有什麽法子能讓楊芯絕對會被溺亡呢？”

刑顏玉想到了抓痕：“潛在水下，抓著楊芯的腳踝使勁往水下拉至深處，直至楊芯再無生還可能……”

一時間，縱然屋裏有銀炭盆燒得火旺，兩人仍感到瞬間的渾身冷寒。

楊芯溺亡之事，根本就是一場有預謀且冷血的謀殺！

緩了一會兒，又讓金寶重新沏兩碗熱氣騰騰的茶上來，朱懷古端起喝了一口，她再坐不住，起身走到放在公案邊上的銀炭盆，盯著燒得正旺的火盆：

“為什麽要殺楊芯？”

沒有答案。

至少現在還得不到答案，一日找不到那個鬼祟男子，一日便得不到答案。

倘趙康靈主仆的死與楊芯的死有關，那麽她們之間的關聯會在哪兒？

倘兩者無關，為什麽這對手帕交會前後被殺？

還有趙康靈的淡黃幃帽到底在哪兒，會在兇手手裏，還是在其他不知名的角落？

趙康靈性品有問題，表裏不一，會在未防範當中被一些人曉得，就像路姑姑、寧師傅，那麽楊芯呢，她又是因著什麽事情而招來殺身之禍？

朱懷古慢慢蹲下身，她蹲在炎盆前，火光照著她的臉，映入眼眸的，盡是紅光：

“楊芯與趙康靈之間一定有什麽關聯，只要將這點找出來，我們就能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兇手為什麽會選中她們，殺了她們！”

刑顏玉就站在朱懷古身側，他也跟著慢慢蹲下，他不懂她為何要盯著炭盆中的火苗看：

“我們會查清楚的。”

朱懷古知道刑顏玉在看她，但他永遠不知道映入她眸中的紅光多麽像前世她被殺時，那一抹噴灑到墻上的血紅。

不明不白被殺，這一點烙在她心上，一輩子都過不去。

事隔百年，她能不能查得前世真相，她知道那太渺茫，更知道或許從始自至，不過是她自已在自欺欺人。

發生在數月前，甚至是數日前的命案，要清個明白都十分艱難，何況是在百年前的前朝大周！

無聲無息中，朱懷古仍盯著火苗，刑顏玉卻突然伸手至她臉上，她突地回過神兒來，她轉看他：

“做什麽？”

刑顏玉指著她臉上：“你……哭了……”

為什麽？

朱懷古伸手摸向自已的臉，指尖觸摸傳過來的濕潤讓她知道，她在不知不覺中掉了淚，再抹向自已的雙眸，她手遮住尚有濕意的眼眶，搖頭：

“沒事兒，就是想到楊芯與趙康靈、小真三人死得太慘，而我們至今卻還未查出真相，總覺得她們死得不明不白，特別是楊芯，趙康靈與小真至少人們知道了是死於非命，她卻被人們，甚至是她的父母，認為是因游玩失足落水而溺亡……”

這其中有的人可憐楊芯，覺得楊芯時運不濟，有的人卻是諷刺楊芯放著好好的府邸不待，非得到新月湖游玩，玩掉了一條年紀輕輕的性命。

刑顏玉被朱懷古的話說得動容，想得終歸是女孩兒，心柔軟得不可思議，想事情也容易多愁善感，他撫慰著她：

“相信我，我們一定可以還她們一個真相！”

朱懷古放下手，隨著手的放下，她抹了抹濕潤的眼眶站起身，她有些不好意思面對刑顏玉，低下頭道：

“大人，我先去洗把臉再回來。”

刑顏玉起身：“好。”

走出公事房的時候，金寶恰好看到朱懷古一雙眼眸微紅，不禁多看兩眼，她不禁停下解釋說：

“風吹了沙子進眼，我揉了揉紅起來了，眼還是不舒服，大概得用水洗洗才好。”

金寶不疑有他，他覺得公事房就刑顏玉與朱懷古兩人，他家爺是不可能會欺負朱懷古的，不說朱懷古是池千望的身邊紅人，就說他家爺，那是對朱懷古十分上心啊。

不同於其他人的揣測，他萬分信任他家爺的取向，覺得刑顏玉對朱懷古的親近著緊，大概就是對有才之人的一種賞識，像他家爺是京城公認的第一才子，有多少姑娘因著這名頭，芳心暗許他家爺呢！

金寶還能熱情：“那要不要我給你端盆溫水來？”

本已走出兩步的朱懷古一聽，覺得也不錯，刑顏玉這邊她不是很熟，回池千望那邊自是有溫水，她也熟悉，只是被池千望也殷朗看到她紅眼眶的模樣，又得費力解釋一番，於是點頭：

“那便麻煩金寶了。”

金寶笑得憨厚：“不麻煩不麻煩！”

待洗完臉回到公事房，刑顏玉坐在公案後面等她，見她重走進屋，見她臉色已好許多，他起身走出公案，與她同在公案下方的椅裏坐下：

“好多了？”

朱懷古道：“好多了。”

她無意多說方將無意間洩露的軟弱情緒，他深知也不再提，兩人開始理起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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