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懷古倒是沒想到，三娘的丈夫竟是好酒又好賭的，聽大娘這話還經常拿三娘辛苦做繡娘的工錢大手大腳胡花。

又問大娘，三娘丈夫下工歸家是在什麽時辰？

大娘說，那得到人定左右。

朱懷古訝道：“這麽晚？那賺的工錢一定不少吧。”

大娘卻是搖頭嘆氣：“哪兒能哦，你以為他是做工幹活做到人定左右？呸！不到日暮他便下工了，本該歸家照顧病中的妻子與無人看顧的倆兒子，他卻反是下工後，便直往酒館或賭館去，通常都得在人定左右將工錢輸得一幹二凈，方會歸家！”

怪不得說三娘丈夫早出晚歸，看來還真是晚歸啊，且也不怪三娘姐姐明明自已有家有室，卻還丟下家中丈夫兒女跑到妹妹家裏來幫襯，原是三娘丈夫竟是個渾人。

有此渾人為夫，三娘的日子當真不好過，倘再加上旁的諸如有關命案的事情，三娘心理壓力不必想，也知有多大。

朱懷古不忍再逼三娘，可一想趙康靈與小真的慘死，及不明不白落水溺亡的楊芯，她便覺得她更應該給這三條人命一個交代。

她蹲守在人定左右，見一個微醉的人影自大娘家走過，走到斜對面的三娘家敲門，三娘姐姐開了門，嘴裏大概是罵了他幾句，便關了門。

朱懷古起身看著，不一會兒便聽到剛進去的三娘丈夫扯著嗓子罵三娘的聲音，汙言穢語不堪入耳，都是一些酒後醉漢的罵語，罵的還全是三娘。

聽著聽著，末了竟是連阻攔他罵三娘的三娘姐姐也給罵上了。

大約是三娘姐姐到時間歸家去了，也是被三娘丈夫給真氣著了，沒片刻便見到三娘姐姐出了三娘家門，一臉氣咻咻地往胡同口走，應是歸家去了。

三娘姐姐這一歸家，沒半晌三娘家便響起摔東西及孩童哭將起來的聲音，朱懷古走近貼著院門豎著耳朵聽了會兒，終於聽到三娘的聲音。

“你這殺千刀的！有幾個錢你就去喝去賭！你怎麽不喝死賭在外頭！”三娘邊罵邊哭。

又是一陣摔東西的聲音，像是鍋碗瓢盤被摔了一地，三娘丈夫又嘟囔囔罵了什麽。

朱懷古沒能聽清，便又聽得三娘尖銳的厲聲：

“都跟你說了！我跟那公子沒有幹系！沒有！怎麽你連酒多了醉了，還是不信我！”

淒淒厲厲，三娘哭得很是傷心，照這樣的哭法，便是沒病，也能哭出病來。

“能幹系人家能給你銀子？”三娘丈夫呸一聲，“笑話！”

大概是三娘丈夫經一番折騰酒醒了些，話竟開始說得口齒清晰了，這句朱懷古聽得清清楚楚。

照這夫妻倆你來我往的吵嘴，她整理了下，大概就是三娘收了一位公子的銀子，被三娘丈夫知道了，便疑心三娘同那公子有幹系，三娘解釋沒有幹系，三娘丈夫又不信。

嗯，這跟案子有沒有幹系呢？

朱懷古正想這個問題，不料這會兒院門竟是碰一聲被從裏打開，滿面淚痕的三娘同朱懷古兩廂錯愕地打了個照面。

兩人還楞著，三娘丈夫已然大步走來，指著朱懷古火氣沖天道：

“原來還有一個更年輕的小白臉！你倒是好本事！你們這奸夫銀婦！”

莫說三娘解釋無門，連朱懷古想解釋一二都被三娘丈夫一個把三娘往外推，再把倆兒子往裏拉，最後碰的一聲響，將三娘同朱懷古一同關於門外。

三娘背著個小包袱怔怔地看著已被關上閂上的家門，朱懷古也有些不知該如何反應，同怔著。

待再過一會兒，三娘緩過神兒來了，拍著門板往裏喊：

“你把兒子還給我！你給我開門！開門啊……”

喊著喊著又哭上了，哭得淒淒慘慘。

朱懷古真是萬分抱歉，原來她就是為了查案而來，會想聽聽壁角也是想著多了解一些事情，指不定其中就有案子的線索呢，料想不到竟會發展到此時此刻這般尷尬的場面。

她萬分歉意地開口：“三娘……”

沒想三娘一聽哭也不哭了，轉過臉來指著她的鼻子道：

“都說沒什麽好說的了，你還賴著不走做什麽？你看，你讓我丈夫誤會了！本來他就不信我，現今可好，他都斷定我紅杏出墻了！嗚嗚嗚……”

說完又哭上。

誠然朱懷古很想替三娘證證清白，誠然她要證清白的最佳途徑還是有的，只是不能用。

她更萬分歉意道：“三娘……大姐！大哥誤會了，待他酒醒了，明日一早我便親口向他解釋！你……別哭了，真別哭了！”

唉，她最怕人哭了，還是同為女子的哭聲。

三娘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慢慢地竟也不哭了，喃喃道：

“對，他酒多了，明日一早也就忘了……”

又轉對朱懷古千叮嚀萬囑咐道：“明日一早你就別再來了！”

可別她丈夫酒醒忘了今晚的事兒，這位朱小公子又來顯身招她丈夫疑心。

朱懷古猶豫了半天也沒答應，三娘急了：

“你倒是說話啊！”

朱懷古一本正經道：“只要案子一日不破，兇手一日不揖拿歸案，大姐這話我可做不了保證。”

是實話，也是有點兒想圈三娘的意思，誰讓三娘瞞著一些事情不告訴她呢。

三娘果然楞了下，想到趙康靈案，本來還氣勢洶洶地對朱懷古橫眉怒眼，這會兒瞬間竟是完全蔫了，低下頭去堅持道：

“我真不知道再有什麽事情了，真不知道……你別再來了……”

說完三娘轉身便走，竟是往出胡同的方向走。

朱懷古跟上：“大姐不是收了那位公子的銀子了麽。”

她純粹是拿話詐一詐三娘，沒想三娘知她跟在後面沒反應，聽到這話即刻站定了身，不可思議地盯著刀子：

“你認得那位公子？”

朱懷古有瞬間真不知道是要搖頭還是點頭，誠然最後她也沒做啥反應，三娘已自顧有了答案，往下道：

“那你等等！”

當即取下肩上的小包袱，從兩三套衫裙中掏出一小布包東西出來，將其遞到朱懷古跟前。

朱懷古瞧著，具體不知是什麽情況，但她大略也有猜想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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