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家游船主人家境都不怎麽樣，都是貧寒的小戶，只略微比京郊那個村莊農戶的家境要好上一些。

說起來，新月湖上的游船租費不多，高只高在有小費甜頭，倘無小費，收入說起來時有時無，有時候還真不如當個勞力去。

能進新月湖的人非富即貴，時常會有自已的游船，甚至是樓船，也就一些家底相較薄些，或一時興起沒什麽準備，或不想待自家游船樓船圖個新鮮，才會招租這些貧家賺以生計的小游船，再者湖面上像這樣出租的游船不少，攬客的競爭也是激烈得很。

諸如楊芯那會兒，就是圖個新鮮，不想用自家的游船，想試試野游的別一番風趣。

第一家游船家男子皆外出做工了，只餘老幼在家，聽到刑顏玉與朱懷古的來意，且一聽刑顏玉的身份，一口一個官老爺叫之餘，老婆婆連忙讓已有十歲的大孫子互新月湖去喊兒子兒媳婦回來。

朱懷古連同老婆婆道：“婆婆不必都喊回來，還要維持生計不是，就喊兩個月前楊家大小姐落水時負責撐船的人便可。”

老婆婆似乎沒聽過什麽楊家大小姐落水一事兒，一臉茫然，倒是她身邊的大孫子說：

“大哥哥說的是不是前些時候在湖上游玩時失足溺亡的那個官家小姐大姐姐？”

“對！”朱懷古笑問，“你是聽誰說的？”

老婆婆大孫子道：“我是聽母親那日歸家時說的，說那日可熱鬧了！”

老婆婆終於有些聽明白了：“那還不趕緊去喊你母親回來！”

又對刑顏玉朱懷古歉意道：“小孩兒不懂事，不懂事！”

兩人明白老婆婆是說她大孫子說楊芯落水是熱鬧事兒不懂事，兩人自沒有跟一個十歲的娃兒計較，何況也輪不到兩人計較，倘楊員外郎夫妻在場，那定然是不肯的。

在老婆婆家簡陋的堂屋裏坐了近三刻鐘，方看到一位皮膚黝黑相貌粗壯的婦人趕回家來。

此婦人便是老婆婆的兒媳婦。

聽到長子說官老爺到咱家要問話時，婦人還不信，舉手便要打長子，訓之不可撒謊，直到長子急了，說是因著兩個月前那官家小姐大姐姐落水一事兒來登門問的話，婦人方將將想來還真有這麽一回事兒。

在長子的催促下，在丈夫說寧可空跑不趟也不能不來看一下的話中，婦人可真是一路快跑回來的。

幸在也是農家出身，自小就沒少幹農活兒，力氣有，體力也有，這一段長跑，婦人是卯足了勁往家趕。

進家門時，已累得喘不過氣來，明明是已進寒冬十月，她渾身仍是跑出一身熱汗來。

在婆母端了一大碗放涼的溫水喝後，婦人方將將緩過氣來，看得刑顏玉與朱懷古十分不好意思。

刑顏玉讓婦人免禮後，老婆婆退下去看管著幾個孫兒，堂屋裏便只餘刑顏、朱懷古、婦人三人。

婦人不敢坐，任刑顏玉再怎麽說，她也不敢坐，別說對刑顏玉了，對朱懷古亦是一臉恭恭敬敬，不敢造次，心裏連連慶幸著，幸好最後聽丈夫說的趕回來看看，要不然真是誤大事了！

想到這兒，婦人站在桌前，只盯著自已的腳尖，頭也不敢擡半下，雙手互絞著，很是緊張。

刑顏玉道：“你不必拘著，也別怕，我就是來查問下當日楊芯落水前的狀況，倘你有看到或聽到什麽，別怕，只管如實道來便是。”

朱懷古補道：“要不大姐著重想一下，當時可有什麽男子接近過楊芯所在的游船？甚至有沒有上船？”

婦人不坐下，兩人也無法，刑顏玉問完話，兩人便看著婦人，等著答案。

小老百姓哪有機會這般近地見官老爺，何況還是大理寺左少卿這樣的四品官，婦人能站著沒軟腿兒，已然是她平日裏膽子夠大。

她努力回想著那日楊芯落水前的情景，可努力回想了半天，也沒回想出什麽：

“那日民婦船上也有客人，民婦顧著自已船上，也沒多註意……好像沒你們說的什麽男子。”

說完搓著手，更緊張了。

她就怕說不好，達不到官老爺的要求，她家就糟殃了！

兩人離開第一家時，朱懷古瞧出婦人擔驚受怕顧慮重重的心思，寬慰道：

“大姐，刑大人說你別怕，就真的無需怕，我與大人登門打擾大姐，也是因著一個案子所需，話問完了，大姐也如實說完了，我與大人這便告辭！”

婦人聽罷，又盯著刑顏玉點了頭，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順路到第二家時，卻是沒人，鄰居大娘說這第二家游船主人今日一早便走親戚去了，得日暮左右才能回來。

兩人只好拐道先去了第三家，第三家游船主人是一個寡婦，帶著一個兒子，今日沒到新月湖去撐船賺銀子，是因著兒子得了風寒，她得照顧，方會在家中。

寡婦夫家姓方，人稱方寡婦。

方寡婦年輕守節，夫家公爹婆母早逝，娘家父母兄弟姐妹也少有往來，與兒子的生計皆靠她在新月湖租船撐船所維持，日子可謂過得艱難。

當開門，看到刑顏玉與朱懷古兩位公子時，方寡婦半晌沒能回過神來，回過神來後，又驚慌失措地白了臉：

“民婦……一直安份守已……”

這時朱懷古也聽到左右鄰居已然在悄聲細語指指點點，大意大概是都在猜方寡婦什麽時候攀上了她與刑顏玉這樣容貌驚人的富貴公子。

真是不堪入耳的揣測。

寡婦門前是非多，刑顏玉也聽到了，示意朱懷古開口清下場。

朱懷古收到，立馬往後一轉，面向左右十幾張好奇臉孔道：

“我們是官府的人，來此是為了查案，不知各位是不是有什麽看法？或者各位也能協助下近日來關於趙康靈主仆被殺的案件查破？”

趙康靈案一因著是官家小姐，二因著被害時主仆都死得頗慘，別說內城，外城也幾近傳遍了，都說現今有個兇手專挑官家小姐下手，傳得有鼻子有眼睛，好像都是兇手本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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