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字條在前，殺人在後，這其中相隔的時辰便是一個上晌一個下晌，巳時末到日暮趙康靈與小靈的死亡時間戌時初，中間隔了足足四個時辰。

四個時辰，能發生的事情太多，變故的事情也太多，實在是包含了太多的可能性。

而這四個時辰，便是在趙康靈主仆出府門後到歸家經過大明街的這個過程。

大明街上都是住宅，長長一條街下去，也就五六家，且都是官戶，一面是官戶大門，一面是一溜純白圍墻。

趙康靈就被刺死在兩家官戶中間院墻對面的圍墻下。

兩家官戶都是面闊五間的寬面，除了中間正中的大門，還有倆側門，倆側門再過去便是院墻，兩官戶之間院墻的空白足有面闊五間之距。

倘當時兩官戶的門房都如同趙府門房趙三全一般，除非有人敲門，不然不會開下側門出來看下，那兇手必定是趁著兩官戶都無客上門或府門前無人進出的空檔，殺害趙康靈主仆。

至於殺害趙康靈主仆的過程中，到底有無糾纏，倘有，糾纏了多久，倘無，兇手是否是上前未說半句話，便直接的下手殺人？

盯著這面空白的圍墻，再回身看兩丈左右街面的對面官戶院墻，朱懷古心中疑問太多，每看到一件事物，便得打個問號。

殷朗見朱懷古望著兩官戶間的空白院墻沈默，知她是在想案情，不覺道：

“兩官戶在案發當日當值的門房，及在當日有出入府的人，刑大人都派人細細查問下，都說沒看到什麽可疑的人，連引人註目的事情都沒有。”

他本以為朱懷古沈默著，大概不會有沒反應，沒想他說完，她便道：

“所以，要麽兇手糾纏趙康靈時，無人瞧見，要麽就是兇手根本就沒糾纏趙康靈，而是上前二話不說就殺了人。”

殷朗道：“倘兇手真是孫全書，我覺得尚不到上前二話不說便殺人的地步。”

這話朱懷古讚同：“即便趙康靈不待見孫全書，遭孫全書尾隨，發現了，趙康靈主仆必定也是選擇遠離歸家。便是遠離不了被纏上，趙康靈性情溫柔文靜，定然也做不出什麽潑婦罵街的舉動來。這樣的趙康靈，很難在短時間內激怒孫全書到舉刀便殺的地步。”

小真的性情聽趙二奶奶說，則說是個有主見的，且平日裏十分彪悍，趙二奶奶便是看中小真護主之力不弱，才將小真安排到二閨女身邊侍候，趙康靈每每出門，也是必帶小真。

這樣說來，小真遇到危險時，還是有戰鬥力的，只區別於遇到的是什麽人。

遇到如一般沒事找茬的跋戽千金類，小真應當應付得過來，護得了趙康靈；遇到如窮兇極惡不見血不罷休的如兇手一類，小真便註定得跟主子共生死了。

朱懷古想到這兒，殷朗顯然也想到了這兒，他道：

“當時便是這街上沒什麽人，可對面左右便有兩戶官家，倘兇手行兇時，趙康靈或小真喊上那麽幾聲，指不定是可以引出官戶大門內的當值門房。”

朱懷古道：“倘她們主仆倆沒機會喊呢？或者有喊了，可不巧，誰也沒有聽到呢？”

這也不是沒可能，而是太有可能。

官戶大門都是用上好的實木做的大門，隔音可不是一般般的，趙康靈與小真要是喊得不夠大聲，或者運道差，直接在喊的時候，巧到當值門房偷個小懶打著磕睡什麽的，那沒聽到完全是正常。

殷朗嘆道：“唉，反正喊沒喊，兩家官戶在案發當日的當值門房都說沒聽到有人喊，或可疑的聲音。”

也就是說，喊沒喊的，根本無從證實。

案過兩日，趙康靈主仆倆身死之地已大看不出痕跡，連流了滿地與噴灑至墻上的血跡俱都被洗刷幹凈，圍墻如今已恢覆了往常的潔白模樣。

自趙府出來到大明街，是經由大明街街尾到達的案發現場，朱懷古與殷朗沒在大明街待太久，出去時自是經由大明街街頭出去。

出了大明街，兩人簡直就是瞎逛。

聽趙二奶奶說，當日趙康靈是到街上閑逛的，說是要去看看有沒有新出的姑娘家小玩意兒，又說要到金銀樓看有無推出更時新的花樣，還有綢緞莊、成衣鋪等等。

總之一句話，趙康靈當日出門完全就是閑得無聊，攜同丫寰小真一同出府閑逛購物的，還跟趙二奶奶說，午膳不必等她，她同小真得到日暮時方回。

沒想這一去，真到了日暮，主仆二人未歸，過了日暮，趙二奶奶急了，派下人出去找，便在離府兩條街外的大明街上發現已身亡多時的趙康靈主仆兩人。

朱懷古道：“趙二奶奶提到的新鮮小店、應家金銀樓、錦繡綢緞莊和商氏成衣鋪等地方，咱們一個一個都去逛逛問問，看有無收獲。”

殷朗自是應好，只是想到這些地方也早被刑顏玉派人查問過，卻無收獲時，他便不太抱多少希望。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麽，朱懷古隨著腳尖轉入前往新鮮小店的大街道：

“有時候，每個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引以思考的點也會不同，自然結果也就不同。殷朗，我們盡力而為便是，亡者已亡，冤屈未清，我們做為生者，總得努力為死者做些什麽。何況，這不是我們的職責麽？”

兩人是被池千望指派到刑顏玉身邊幫忙查案的，刑顏玉又是專管大魏刑案的大理寺少卿，牽來扯去，還真有那麽些職責所在。

殷朗笑：“我只是對這個案子不太樂觀而已，也是我對查案實在沒你在行，碰到現今這般毫無線索的狀況，難免有些灰心。這查案主要還在於你，少爺挑明跟我說了，讓我來，主要就是來護你周全的，動腦子破案這類活兒我不在行，只管放給你去幹就行，但凡你有什麽事情要我做的，也別客氣。動腦子不行，這聽令行事兒卻是完全沒問題。”

朱懷古倒是不知池千望私下還跟殷朗說過這些，她有些受寵若驚：

“少爺真這麽看好我？”

殷朗點頭：“不僅少爺看好你，我也很看好你，連刑大人現如今不也挺看好你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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