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是個年青的小夥子，也是趙府中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趙府裏侍候，叫趙三全。

趙三全將當日發現字條的經過再說了遍，跟趙員外郎說的相差無幾，想是趙員外郎早細細問過好幾遍，早記得滾瓜爛熟，同朱懷古說的幾乎沒什麽出入。

但朱懷古還是抓到了一個出入：“你說你聽到扣門環有人敲門是在午時二刻左右，而在上晌整個早上至有人敲門前的這段時間裏，你都沒有出過門外？”

趙三全不明白朱懷古為何會特意問這一點，不過他細細聽著她這話，沒毛病，是他說的，於是他點了下頭：

“是。”

朱懷古聽到肯定的答案後，沈默了下來。

刑顏玉問她：“你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他從她話中的字句上想，覺得大概問題就出在時間上。

殷朗也覺得該是朱懷古從中發現了什麽異處，可他將她發問趙三全的那句話想了又想，楞是沒想出什麽異常來。

趙員外郎也是急了：“朱侍從，你有話便說出來！只要我們知道的，我們必定知而不言！”

趙二奶奶也是連聲附和趙員外郎的話，夫妻倆意思都一個樣，只要能揪出那送字條的人，那無疑就是找到了一個證實嫡次女確實被孫全書糾纏的證人。

此證人至關重要啊。

朱懷古沈默下來，本就是在理著心中的頭緒，也沒不說，就是得至少理清哪條線與哪條線的前後幹系後，她方能清楚明白地表達出她的疑惑：

“也沒大的發現。”

統總回刑顏玉、殷朗、趙員外郎夫妻一個話，也沒往深處解釋，她繼續問趙三全：

“那你先前那樣篤定地說，有人往大門上貼字條的時間是隅中巳時末，這樣確切的時間又是怎麽來的？”

經她這麽一問出一挑明，時間上的差距瞬間讓眾人恍悟過來。

趙員外郎先前一葉障目，這會兒一聽便急聲問趙三全：

“這到底怎麽回事兒？三全子，你快給我說清楚！”

趙三全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不過他當時會確定個時辰給趙員外郎，也是被逼得緊了，約莫就說個大概時間。

且這個大概時間，他其實也是有些依據的。

趙三全道：“回二爺，回朱小公子，小的會那般確定字條是在巳時末貼上的大門，那是因為小的雖然在案發當日自早上到有人扣門環這段時間裏沒出過大門，但有人來啊！”

在這段時間裏，供應趙府的菜農王小哥通常都是在巳時末左右便來。

案發當日，王小哥拉著板車將每日的新鮮蔬菜送到趙府後門，再由後門進，送到府裏大廚房去。

送完菜後，因著王小哥素來與趙三全有交情，閑時也經常同去吃酒，便每日送完菜，只要趙三全當值，他都會到前大門這邊自側門進，與趙三全在值房閑磕一番。

案發當日趙三全又當值，王小哥曉得，便又來到趙府前大門，繞過院墻拐處，離大門還有三丈餘遠，便看到一個鬼鬼崇崇的人影在大門前晃悠。

朱懷古問：“那人影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在那時便發現字條了？”

趙三全搖頭：“這個小的不知道。”

那會兒王小哥同他說，因著兩人開玩笑開習慣了，特別王小哥還經常捉弄他，總誆他往東往西的，次數多了，他便漸漸不太信王小哥說的話。

案發當日也是一樣，王小哥說過人影，還說過那人影往大門上貼什麽小廣告，他沒信，覺得王小哥又在誆他出門去看，好讓整碟花生米被王小哥一人吃光光。

說到這兒，趙三全滿臉通紅，覺得自已就為一碟花生米，也沒及時出去瞧瞧到底是什麽人往大門貼字條，再想到慘死的二小姐，他臉又煞白，十分自責，往座上的趙員外郎頭一磕：

“二爺，是小的混帳！”

趙員外郎嘆氣，卻是沒阻趙三全磕頭。

再去找王小哥來的時候，已是下晌哺時初。

王小哥早聽到趙康靈慘死大明街一案，及趙員外郎狀告孫全書殺人一事，不過都不關他的事兒，來的路上他盡想著難道是趙府二小姐沒了，於是不想他家每日再送新鮮蔬菜了？

事關生計，他是七上八下地進了趙府。

直聽完朱懷古問他的話，王小哥方緩過神來，也回過味了，定神細細回想了一番，答道：

“一身黑灰短衣，沒瞧到正臉，看背影麽，個頭不高，裝扮麽，像是個年青男子。”

可說確定，他還真確定不了什麽，說的都是像一類的話。

至於字條，他很肯定貼的時辰，跟趙三全說的巳時末完全是確定加肯定的，因為那會兒他就有看到那人影往大門上貼東西。

王小哥道：“那時小民就覺得那貼的大概是商鋪小廣告之類的宣傳字條，沒怎麽上心，跟三全子一說，他也沒上心，畢竟這樣的事兒，其實挺多的。”

確實挺多的，但這樣把廣告打到大門大房正中大門來，卻是少見。

但趙三全與王小哥都是沒什麽心思的人，自是沒往深處想，再是覺得奇怪，也是念頭一閃而過，何況兩人相處自來玩笑話多，素來兩廂聽對方的話都不怎麽放在心上，純當打趣玩笑罷了。

趙三全與王小哥兩人退下後，刑顏玉道：

“巳時末，午時初，這貼字條的時間與敲門的時間前後還差足了兩刻鐘左右。這兩刻鐘的時間差裏，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貼字條的人與敲門的人是否是同一人，完全不好說。”

越往細處問，事情是越覆雜了。

連最基本的貼字條的人與敲門的人，或許是同一個人，但為什麽要時隔兩刻鐘再回來敲門，而不是貼完字條便一同敲門，這其中是否有什麽含義？

倘兩者並非是同一個人，那便很好解釋了貼字條與敲門兩次錯開的時間差，可即是兩個人，又是為什麽會是一人貼字條，另一人來敲門提醒，這兩人前後到趙府門前，是否各有各有目的？

刑顏玉一行三人至離開趙府，也沒找出答案，聽得趙中外郎夫妻倆愈發滿面悲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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