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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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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江死的時候,趙江家傷心悲痛,除了哭喊,便是追著方士紳欲討回公道,趙江家覺得趙江死在方士紳建到一半的新宅,趙江之死絕對與方士紳脫不了幹系。

錢念尋死在自家院子時,朱大朗尚與父親在外做工,趕到回家時只看到慘死的嬌妻,頓時便覺得天昏地暗,再看致嬌妻於死地的尖木棍,他是怎麽想也想不出來他家院子會有這種利器。

相對於趙江家,朱家於錢念尋之死,是連個懷疑對象也沒有。

秋樂家同趙江家一樣,至少都有個懷疑對象,只是不同於趙江家懷疑上方士紳這樣的外人,秋樂家疑心秋樂之死便是秋樂身邊最信任的貼身丫寰梅花下的毒手,只是苦於沒有證據,梅花也滿口說不是。

但凡秋樂家狠一些,池千望一行便沒機會見到梅花這個家奴。

且秋樂家與前兩家不同的最重要一點,是秋樂家不僅秋樂遇害,連當時替代梅花守在秋樂屋外侍候的粗使丫寰小蘭也被投井溺亡。

第四個死者可以說與池千望一行有些淵緣,厚雨青是山清俗家時的石雕師傅,與山清的師徒之情之深情同父子,山清失蹤後,厚雨青七年間因憂山清之生死而越見蒼老。

本就漸入年邁的厚雨青當時到底是怎麽被巨石壓於身上,碎盡肺臟而亡,光是想象一番,便覺得那場景極是殘忍。

厚雨青家沒有疑心上應家,只覺得該是應家石雕作坊無法預料的意外。

作坊麽,特別是石雕,搬運過程中、雕刻過程中,大小傷難免,意外難免,厚雨青家並沒有疑到應家或作坊裏的誰身上,但有一件事兒讓厚雨青家懷疑了。

就在厚雨青被害隔日當晚,厚雨青家便收到一張字條,字條上很明白地寫著一行小字——真的是意外麽?

就這麽一句反問,厚雨青家被問住了。

任何事情都經不得風浪發酵,懷疑的種子一旦被種下,即便不人即刻茁壯成長,也將在每個人心裏留下一根刺。

這根刺不拔出來,就永遠感受不到最初的舒坦。

字條池千望與朱懷古都看過,從字跡上看不出什麽來,很普通的字跡,且有特意擅右手改左手寫的嫌疑,寫得扭扭捏捏,似是小兒初學字的階段。

單就這一張字條,兩人更肯定了聯名狀告並非偶然,更非死者家屬有此見識,而是被隱於背後的推手鼓動著聚到一塊兒,齊心發力。

時至第五個死者顧碧珍,又是不僅死者一人死在案發現場,而是伴著還有一位老嬤嬤。

顧家沒有懷疑誰,可也不相信長女會死於意外,就如大夫所言,就如仵作所驗,長女是被生生嚇死的。

顧家知道這個結果是事實,那麽造就這個結果的起因呢?

沒有起因的結果,顧家無法接受。

顧家追著求著,無需推手的推波助瀾,顧家便會追到底求個真相大白。

原本池千望與朱懷古是這樣想的,但顧大爺的停頓讓毫無線索的推手有了痕跡的希望。

顧大爺說:“小民家是專做米糧生意的,城中米店也算多,除卻京城,京外鄰近幾個縣,小民也有米糧分號,珍姐兒死後的第三日,小民突然收到一鬥半摻著土的米糧!”

這鬥米原就不是精米,是專賣糙米的顧家米店分號送來的,糙米再混入土,簡直無法入目。

顧大爺收到時還狠訓了分號掌櫃一頓,說怎麽什麽都往主家這邊送!

其實分號掌櫃也不想送啊,可土米裏明確指示,一定要分號掌櫃送到他東家跟前過目,否則他掌的分號米店便得麻煩不斷啊。

真是搗亂還帶著威脅。

池千望道:“這麽說,那鬥土米裏還有字條?”

顧大爺點頭:“是有,那字條到小民手裏,小民只當是對頭惡作劇,並未上心,隨手也就丟了,並不知事關珍姐兒之死……大人恕罪!”

倘因他無意中毀了什麽了不得的案情線索或證據,只要想到珍姐兒死時的雙眼圓睜著不瞑目的模樣,顧大爺就想狠扇自已一巴掌。

顧大奶奶剛剛方知此事,在一旁聽著也是呆了,呆過後便是失聲痛哭,雙手握拳成捶不斷責罵起顧大爺來。

推手能將厚雨青家的字條寫得半點兒水準不露,顧家這字條便是還在,大概意義也不大,池千望與朱懷古心下明白,也沒多動氣。

池千望道:“說說字條上都說了些什麽吧。”

顧大爺道:“就兩個字——笑納!”

笑納?

還真是讓人看了,便會遭之隨手就丟下場的字條啊。

朱懷古道:“這兩個字還不如厚雨青家收到的一行字明顯。”

池千望點頭:“但也是線索,更是側證意外死亡案背後不僅有兇手,更有推手。”

只是這推手,目前尚無法判斷是善是惡。

兇手作案,連殺八人,明顯是惡。

推手緊追兇手其後,不為其收拾爛攤子,反是一再提醒鼓動死者家屬,死者並非真的死於意外,而是另有隱情,以至最後鼓動成功聯名狀告,順利將洪府尹告得灰頭土臉,也順利讓禦口親命大理寺全盤接手案件。

顧大爺完完整整地說完,並令人將那鬥土米搬來後,殷朗上前去細看,對池千望稟道:

“確實是糙米中混著土,土是隨便路上行人腳踏的那種沙土,並非莊稼田地裏的肥沃泥土。”

顧大爺在旁連連應是:“殷長隨說得是,小民的分號掌櫃也是這般對小民說的!”

看來顧大爺自已因著富貴,倒是對這些民事頗為不熟。

朱懷古前世非不太熟,而是根本就不熟。

現今她再看,卻是拜剛重生那會兒在鳳陽,為了求生,為了能活著走到京城,一路上,她對民事已是諸多了解,這土與土間的分別,她也略知一二。

送走池千望一行三人後,顧大爺抹著額際的汗與臉上的淚,那是邊抹著邊慶幸,幸在當時他只是將字條隨手丟了,並未這一鬥古怪的土米也給丟了。

要是真被他整沒了,這會兒不僅拿不出來,更會誤了令長女之死真相大白的重要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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