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弄清楚落湖一事的真相，除了江綃寰這個當事人，便是江綃朱了。

進臨梅院沒什麽難處，可要進臨竹院就挺難了。

光是每道門有人守著，朱懷古便覺得很是頭疼，最後決定夜裏再探，趁著夜色行動總是隱蔽些。

想到夜裏行動與隱蔽性，讓她不禁又想起小葉子來。

小葉子說毀她容的人不是江綃寰，那又會是誰？

據方大娘所說，當時江綃寰還是江級驕縱妄為的掌上明珠，被池千望拒婚後回到南昌，江綃寰在江家幾近卷起一場大風暴，而許多人在那會兒成為風暴的受害者，只是其中以小葉子的情況最為嚴重。

日間她特意又旁敲側擊了關於小葉子被毀容的事情，方大娘確定當時進江綃寰寢屋的人送膳食的人確實僅新進府的小葉子一人，但在小葉子進屋之前是否早已有旁人這一點，方大娘無法確定。

方大娘說那時亂得很，她又並非臨梅院的下人，再知道的也知道得有限。

這話沒錯，可當初江綃寰盛極時的下人足有數十名，這數十名現如今已大都不在江府中，連現今臨梅院裏的兩個仆婦亦非七年前的仆婦，僅平兒與小葉子還是當年的臨梅院下人，這兩人又偏偏半字不肯透露。

平兒是否是因著忠心，她不知道，但小葉子卻確實是對江綃寰忠心得很，說不會說，就真的咬緊牙根不說。

今晚楊不過不會回，明晚才會來接頭，趁著今晚的空檔，她務必得在臨竹院探出點兒什麽來。

月光朦朧，光輝如篩，點點落在地面。

朱懷古不敢從臨竹院正院門進，只找了個側院墻悄悄翻進去，一落地，就聽到腳步聲，趕緊就地一滾躲到一旁的水缸後面。

是兩個粗使丫寰匆匆要到廂房打掃，說是有一位沈小姐來探望江綃朱，這會兒夜了不回去，要在臨竹院歇下，指不定還會在江家歇上兩三日。

她聽著覺得這位沈小姐大概跟江綃朱的關系十分好，定然是互相知而不言言而不盡的手帕交，要不然沈小姐不會住下，江綃朱不會讓沈小姐住下。

左拐右轉，左閃右避，正道小路不敢走，只能趁臨竹院下人看不到的空隙步步遞進，好不容易潛到江綃朱的寢屋前，已是費了潛進臨梅院所用時間的數倍。

其間有幾回險些被人發現，都嚇得她猛生冷汗，此刻是汗流夾背。

這會兒終於到達目的地避在暗處，再被夜風一吹，她不禁打了個冷顫，一個鼻嚏想打出來，瞅著離她不遠的廊下兩個丫寰，她趕緊捂住嘴，死忍住沒打出來。

平息下險要壞事兒的鼻嚏聲，她往四下看了看。

廊下有江綃朱的丫寰苗玲守著，另一個丫寰不認識，應該就是那位沈小姐的貼身丫寰，都是一副耳觀六路的模樣，輕易靠近不得，除此倒是再無其他。

看來江綃朱對自已寢屋所在的小院倒是放心得很，回想她進來時那一道道門不是鎖上了就是有婆子守著，也真是沒什麽人能輕易進得來，若非她翻墻且做這樣的事兒已練得熟能生巧，她大概要進來也是懸得很。

這姑娘家的院落就是要比男子的院落謹慎，重重門道關卡真是一層又一層。

屋裏挑著燈，有倆人影坐在窗邊羅漢床上，矮桌上擺滿了果盤點心，左右各一碗茶，不時傳出江綃朱與沈小姐的歡語聲，即是有笑，也有罵的。

但朱懷古隱身處離寢屋窗下羅遠，人影能看到，聲音也能聽到，但都模糊不清，聽不真切。

這不行，她得想法子到窗臺下才行。

但廊下兩個丫寰守門的位置離窗臺不遠，也就二十幾步的距離，且都在一面，要是能拐個角什麽的，她都有把握些。

她看著想著，末了直在心裏嘆氣。

江綃朱與手帕交說體已話，這會兒是了解落湖真相的最佳時機，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她來得這樣巧，要是找不到機會靠近了聽聽墻角，那她今晚回去肯定懊惱到睡不著。

制造混亂引開廊下兩個丫寰也不行，這無疑是在給自已曝光行蹤找麻煩，安靜地等著也不行，這一等大概得等到天亮她也靠近不了。

那要怎麽辦？

朱懷古往上瞧了眼，要是殷朗在就好了，就他的輕功，悄無聲息地上房頂揭瓦偷聽，簡直不要太沒壓力。

江綃朱寢屋的後窗是有，但與前窗不能，只能看到側面的羅漢床，且是從另一邊最遠的地方看到，那距離跟她現在躲在這暗處離廊下的距離近不了多少。

但勉強應該能聽得清些？

想到猜著不如行動，朱懷古很快悄悄起身離開藏身的暗處。

江綃朱寢屋有三個窗臺，一個在內室，兩個在外室。

外室正面左側有一個，也就是江綃朱與沈小姐現今坐著說體已話的羅漢床位置，另一個在外室右側拐角過去，面向游廊外荷花池。

她悄然鬼祟來到的地方，便是這個面向荷花池的窗臺。

雖離得遠些，且避在這裏著實是危險許多，幸在這會兒是夜裏，她為了方便行事也特意換了一身黑，蹲身在窗臺外墻根下，勉強能隱住身形。

但也要時刻註意有沒有走這邊游廊的人，遠瞧不一定能發現她，近處經過那可是絕對性的曝露，畢竟沒遮沒掩的。

朱懷古半蹲著，腦袋往窗臺上靠，小心露出一雙眼往屋裏羅漢床那邊看，果不再只看到人影，直接看到江綃朱與沈小姐各坐一邊各靠一個大迎枕在說著話兒。

“……你都不知道！那會兒父親說不準我再冤枉她，說她終歸是我嫡親的二堂姐時，我心裏有多氣！明明就是她推的我落湖，結果卻被她反咬成是我自已跳下湖！太氣人了！”說話的是江綃朱，明眸晧齒，生得十分漂亮，就是比起江綃寰來，便要遜上一兩分。

“好了好了，你也別氣，她那樣多行不義，最後總會自食惡果的！”沈小姐細裏細氣地勸著，只看得到側臉，也知生得不普通。

也是，這些千金小姐在嬌生慣養下，哪真有幾位是生得普通的？

不過是相較之下，便有了好看、更好看與最好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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