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在心裏默念，屏聲靜氣聽著，她惶惶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聽著翻箱倒櫃的聲音仍在，也沒別的進展，她鼓起勇氣偷偷掀開床布一角往外看。

先是看到一雙鞋，莫名讓她有些眼熟的灰褐色女式布鞋，往上看，是一個仆婦的側臉——田大娘？

怪不得她覺得布鞋忒眼熟，這兩三日可不就天天看到麽。

原來昨夜裏黑影讓田大娘務必要做好的事情，便是指趁江綃寰外出到其寢屋裏來翻箱倒櫃的事兒。

像是在找什麽東西，過了片刻仍未找到，田大娘臉上已開始露出焦急之色。

突地一轉身往床榻這邊走開，嚇得朱懷古連忙撒手，瞬間把掀起的床布一角給放下，好不容易平靜下的心又像打鼓般跳起來。

不會是發現她了吧？

不能啊，千萬不能啊！

所幸就在她求著各路神仙幫她別讓發現之際，田大娘在江綃寰床榻上搗鼓了一陣之後，便很快離開了江綃寰的寢屋。

朱懷古再三確定田大娘已走安全後，她方慢慢爬出床底。

不得不說趴在床底的感覺太不好受，不僅渾身粘滿灰塵，還因不敢發出動靜而一直僵趴著，全身上下就沒一處是不酸不痛不麻的。

這時間還不長，也就一刻多鐘，要是時間再長些，那她肯定爬不出來，看來這副小身子骨在平日沒事的時候該練練了，而殷朗無疑是現成的師父。

心裏打定這個意思後，她開始就著剛才田大娘所站的位置及方將移動聲響的各個地方走了一遍，卻發現所有擺設物件都完好無失，連位置都沒移動過半分，俱都原歸原位。

最後來到床榻邊，她看著鋪得整整齊齊的被褥。

在床底趴著的時候，因聲音離得最近，她也聽得最為清楚。

她可以肯定田大娘走到這床榻邊上後，在床榻上左翻右翻過一陣，最後被褥才被恢覆成整齊的原樣。

那麽田大娘在這床榻上翻什麽呢？

就像在其他地方，田大娘也翻過搜過，好似是在找什麽東西，卻在翻過床榻後便離開了。

難道這東西會在江綃寰的床榻上？

入手軟綿，即便用料不是最佳，但也不是最差的，朱懷古掀起被子，再是褥子，都沒什麽發現。

只剩下枕頭了，本以為田大娘到最後都沒找到什麽東西，但一拿起枕頭，她便知道她猜錯了。

田大娘趁著江綃寰不在進這寢屋，或許確實是為了找什麽東西，但更重要的，是田大娘需要放樣東西——布娃娃！

一個被一針紮進心房的布娃娃，這是在紮小人，深宅後院最忌諱這種東西，而在布娃娃背後，是某個人的生辰八字。

她自是不知道這生辰八字是誰的。

然很顯然，這個布娃娃，這紮小人的下作手法正是田大娘主子要陷害江綃寰的手段！

把布娃娃拿在手心，朱懷古覺得她該拿走，至少不能讓這個布娃娃成為致江綃寰於死地的證據。

沒什麽大的收獲，卻也不是沒有收獲，她很快揣著布娃娃離開臨梅院。

一路往春江院小廚房走，她真是心驚又膽顫。

這會兒要是有誰往她身上一搜，布娃娃便是成了致她於死地的證據，屆時還真是百口莫辨。

順利回到小院自已寢屋裏，她呼出長長的一口氣，本想飼機到小廚房裏把害人的布娃娃丟到竈下火裏去燒了，沒想剛走到小廚房窗下，不僅看到小廚房的門關著，連窗臺也是緊閉著。

小廚房裏需要通風通氣，像這樣關閉門窗的時候不多，這太讓人起疑。

但既然能做到這樣，顯然窩在小廚房裏密談的人肯定也在說著什麽秘密的事情。

朱懷古也沒再走，就勢在窗下蹲下，手慢慢伸到窗欞上開一條小縫，即時能聽到屋裏隱約傳來的說話聲。

其實在門那邊更能聽得清楚，可惜門正對著院子，院門要是有人進來一眼便能看到門前的一切，這樣太冒險。

窗不同，它不在正面，而是在小廚房側面，面向的是一面院墻角落，除非有人特意拐在這邊來，否則不會看到她蹲身在窗下聽壁角。

“……出去回來我都瞧了，都歇著呢！這會兒還不到隅中，沒那麽快起身！”

她是尋了個又困又累的由頭到早膳過後便回寢屋歇著了，倒是沒想到阿四劈完柴後也回了屋歇下。

這田大娘出小院前，顯然也只在門外遠遠瞧一眼，她床上有布置成她睡著的假像，想來也沒被看破。

還好，這田大娘並非一個真正精明的人，換作方大娘，大概就沒這般容易蒙混過關了。

“那兩個楞小子我倒不擔心，就是方大娘人可精著呢！”

“放心，剛才我出去前就聽她說要到她侄女兒那兒一趟，說是有體已話要說說……什麽體已話？還不都是為了六小姐出嫁時的陪嫁人選！”

“這事兒得大太太拿主意，張姨娘連提個意見的資格都沒有，她侄女兒是在五少爺院裏侍候的，還用得著想六小姐那陪嫁丫寰的名額？”

這春江院裏的下人皆稱付氏為太太，到了院外為了與江頃的原配嫡妻劉氏區別，方稱付氏為大太太，稱劉氏為二太太。

田大娘的聲音她認得，而一個聲音她也不陌生，便是昨夜裏摸黑來再叨一遍今日事兒務必得辦妥的那個黑影。

女聲，聽著應該是府裏的仆婦，且稱付氏為大太太，江府裏也僅三個大院，除了嫡長房江級這邊，便只餘下嫡二房江頃與江家老太太的大院那兩個大院。

那麽這仆婦會是哪個大院裏的人？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五少爺可是咱府裏大房的嫡少爺，還是獨一份的，這五少爺將來要收丫寰作通房，就她侄女兒那模樣，能讓五少爺看上？能讓我家太太看上？”

“也是……誒，話不多說，我就是來問問事兒辦妥沒的，辦妥了就好，我得走了，小姐還等著回去覆命呢！”

小姐？

大房江級原配生有嫡次二女，嫡長女早出嫁，嫡次女便是江綃寰，繼室付氏只生了嫡五少爺一人，再是姨娘張氏生的庶出六小姐江綃映。

二房江頃則僅一妻一妾，妾室趙氏早年在生下庶出七少爺時不久便過世了，兒女僅嫡三少爺、嫡四小姐、庶七少爺三人。

仆婦稱付氏為大太太，那該是二房的下人，又說小姐等她回去覆命，這樣算來，她該是二房嫡四小姐江綃朱院子裏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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