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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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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營

寰宇醫療內,口罩將護士小敏的臉遮去大半,只露出微腫的眼皮。原主的性格十分靦腆,待會兒她定要三緘其口,蕭心告誡自己。

“司徒,你快去看看,十一號房的病人吊完甘露醇手又腫了!”

留置針堵塞?這幾天加護病房爆滿,她們分身乏術,辛苦了整個白天,還要輪流值夜班。司徒頂著熊貓眼,用力扛起一臺紫外線滅菌燈:“可七號房……”

“讓小敏去,你紮針技術最過關。小敏,小敏?”護士長搞不懂,明明前兩分鐘人還在。

礙於此刻的身份,蕭心腳步匆匆跑回。

“你最近怎麽搞的,總魂不守舍,松花蛋吃多了嗎?”註意到什麽,護士長原本缺損的眉形愈加參差,“頭發盤進帽子裏,要我說幾遍才能記住。”

對方被劈頭蓋臉數落了一通,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難不成,原主正處於失戀期?

“那個,需要我做什麽?”

“不是我需要你做什麽,而是你覺得自己需要做什麽,好比現在,你需要把紫外線滅菌燈送到七號房,再去給二號房換藥。”護士長話沒說完就被電話催走了,嘴裏不忘念叨,“平時挺機靈的孩子。”

魏東明所在的七號房有士兵二十四小時值守,哪怕醫生和護士檢查,他們也緊隨其後。趁著送燈,她剛好可以偷偷放置錄音貼,蕭心接過東西,卻不料燈座上突然多出一只手。

“交給我吧。”清潔阿姨原本噴著消毒液,聽到護士長的話自告奮勇,“其他忙我幫不上,送送燈還是行的,你快去給二號房換藥。”

對方聞言楞了楞:“不用,我自己送。”

“交給我吧。”

“不用不用。”

兩者推推嚷嚷間,司徒已給病人重新紮完針,神色怪異地看向小敏:“二號房等著你換藥呢,滅菌燈讓阿姨幫忙送唄。”

“對對對,你去忙。”阿姨沒給她拒絕的機會,扛起燈就走。

七號房門口,士兵見來者不是醫護,立馬伸手阻攔:“東西交給我。”他看醫護們操作過幾次,打開滅菌燈開關,定時十分鐘即可。

等蕭心硬著頭皮給二號房換完藥,阿姨早放下燈離開了,可她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她們剛剛爭搶的過程中,燈座彈簧片碰巧割破了阿姨手指,她中間三根手指……沒知覺。腦海中冷不丁閃過一個似曾相識的畫面。若對方真是那個被註射毒針的女人,她接近魏東明的目的可想而知。糟糕,滅菌燈!

加護病房包括內外兩間,這會兒外間空著,肯定要先消毒。紫外線的電離作用和直射均對人體有害,甚至可能引起電光性眼炎,這意味著,士兵打開燈後會即刻離開。

假設燈上染了可定時操控的毒素,從門縫洩漏到內間,剛撿回一條命的魏東明該如何招架?

她的第六感果然很準,因為在看不見的角落,清潔阿姨正摘下發套,脫去外衣,將裏外翻了個面,迅速逃離現場。藍衣秒變黑衣,任誰都會把她當成前來陪護的家屬。

蕭心雙手緊緊捏著醫用盤。眼下分秒必爭,來不及琢磨萬全之策,於是乎在經過七號房時,她故意前俯後仰地打了個噴嚏,動靜之大,把醫用盤上的玻璃藥罐都撞落了。

門口的士兵心驚膽戰,本想催她快走,可對上那浮腫的眼皮,還當她剛值完夜勤又要連軸轉,語氣莫名緩和了幾分:“趕緊收拾。”

女人動作極其利索,眼看就要搞定最後一片碎玻璃,就在這時,她腳尖狀似無意地踢到什麽。

“不能靠近病房!”

她假裝沒聽見,直到撞上對方的手臂才瞪眼咋舌,誇張地捂住自己胸口:“你剛剛摸我哪兒?”

“我沒摸你!”

“你摸了!”她順勢推了他一把,力道控制得毫發不爽,看似沒攻擊性,實則令他後退兩步,她也仿佛沒站穩一樣朝前撲去。

門被撞開的剎那,士兵氣得差點想動粗,可下一秒,他竟感覺呼吸困難:“快,防毒面罩!”幸虧蕭心早就屏住了呼吸,將錄音貼粘在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

魏東明吸了半天氧依舊唇色泛青,但神奇的是他的腦子居然還在轉:“勸你們少在我身上費力氣。”

“看來剛才不該救你。”阿墨料定他口風嚴實。

“你們為什麽救我,心知肚明。”

“或者你該感謝,我們不只救了你。”他面無表情取出幾張照片,丟給床上的人。

魏東明眼神瞬間從疑惑轉為驚恐。

“你兒子命大,被我們及時發現,但他們能就此善罷甘休嗎?逃過這次,還有下次。”阿墨一針見血道,“夜幕的手段你比我清楚,你甘願以死效忠,那你兒子呢,讓他跟著你一塊兒去死?只要你肯合作,軍方可以保證他的安全。”

照片內容久久揮之不去,直至在腦海中搓成一團□□,將對方負隅頑抗的心理防線炸得一潰千裏。這些年,他把兒子藏得極好,沒成想竟會因為閻傑而暴露。其實,接起電話的那刻,他就知道什麽都完了,卻又不得不妥協。

“你隱瞞家樹的存在,也是護子心切吧。”阿墨不著痕跡地打量他。

良久,他幹裂的嘴唇微微顫動,不知想說話還是想咳,總之牽扯到了傷口,差點沒緩過氣。自個兒當炮灰也罷了,若連兒子都保不住,實在枉為人爹……

大家夥有的掐人中,有的餵水,終於將躺在雜物間的清潔阿姨給喚醒了。不過她腦袋仍昏沈沈的,傻子都能猜出先前發生的事。醫生和護士們無不提心吊膽,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午休。

幾個護士快速泡好方便面,又拆開真空包裝的虎皮蛋,湊合著當葷菜。

“大家辛苦了。”顧威廉手裏的塑料袋嘩啦作響。司徒見狀迫不及待地伸出魔爪,眼睛當場綠了,“櫻桃蛋糕耶,每個人都有份!”

“簡直雪中送炭!”

“顧醫生,你是我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

“愛死你了顧醫生!”

趁她們還沒醞釀出更誇張的詞,男人禮貌地點點頭:“別客氣,我先回病房。”

護士長吞窩窩頭一樣吞下虎皮蛋,恨不能直接將臉埋進蛋糕:“小敏,你怎麽不吃?”

對方勉強挖了口,齁甜的滋味霎時化作苦異。

看到門口的身影,護士長神色緊了緊:“大家趕緊吃,吃完接著工作。”

小敏下意識擡頭,有那麽一剎那目光儼然鋒利如刀鋒。反應過來什麽,她顧不上滿嘴奶油,飛快將櫻桃塞進嘴裏。

空氣中彌漫著奶油香,又被泡面雜七雜八的醬料橫插一腿,害南宮蒔本就遲鈍的大腦徹底宕機了。

冒充清潔阿姨的女人十分狡猾,連探頭都抓不住細節。魏東明死裏逃生,多虧蕭心當機立斷,看來,她很可能發現了女人的秘密。

是影殺救了她!有影殺幫忙,她假扮小敏混進醫院自然易如反掌。可方才短短一秒已洩露了她眼底的仇恨,莫非,她的記憶……

男人狠狠掐著眉骨。不管怎麽說,沒什麽比她安然無恙更重要。現如今,她離凰的身份水落石出,絕不能讓血獄找到。

得知魏東明沒死,巳月意外之餘生生捏了把汗。時移世易,軍方與夜幕劍拔弩張,周琛、豹子又逃之夭夭,軍方絕不會放過魏東明這條線,冷月只好命她配合夜幕,殺人滅口。

對夜幕來說,這個節骨眼上出意外無異於抱薪救焚。若軍方徹底揭露出實驗室的秘密,他們的行動將大大受限。故而,所有勢力都在同一時間蠢蠢欲動。

據魏東明提供的線索,軍方突擊搜查了多個夜幕的隱秘點,不料對方狡兔三窟,非但事先轉移了大部分設備藥品,還使出陰招,令參與行動的軍犬紛紛狂躁失控。

雙方都是千年狐貍,表面維持著最後的平靜,背地裏風起雲湧。而那些零碎幫派的反應更加迅速。平日以夜幕馬首是瞻的,此刻仿佛隱隱嗅到了風雨飄搖,唯恐避之不及。無端受夜幕壓制的,巴不得硝煙四起,為自己爭回些地盤。也有貪心不足的,想坐等雙方陷入水深火熱,趁機分一杯熱羹……

“漠鷹部署得怎麽樣了?”南宮蒔高大的身影巍然不動,眸底卻拉滿血絲,仿佛有什麽機械的東西掩蓋了疲態。空降兵特種部隊漠鷹同樣熟悉叢林作戰,但血獄密林的危險程度非比一般。為了摸清那個軍事基地的核心布防,他曾帶手下先後兩次潛入密林,其中一次還身負重傷。

“參與行動的漠鷹成員均註射了變異體疫苗,目前尚在觀察期。”

入侵死神的地盤兇險萬分,避開箭雷,突襲崗哨,銷毀針孔,引爆炸藥,空中援助,設置障礙,突圍撤離,中途任何地方判斷失誤,都會造成截然不同的戰局,誰能確保萬無一失?

聽說血獄的主人塔塔神秘莫測,除卻販賣軍火,搞生物實驗,還策劃實施了多起恐怖活動,包括顛覆他國政權,暗殺國家首腦等。由於她常年戴著面具,迄今為止,各國情報機關都沒有精準的資料。

行動由南宮蒔等人全力提議,拍板。阿墨心知軍政派系錯綜覆雜,中間必然藏了利益驅使,否則夜幕也不至於囂張到這種地步。萬一漠鷹行動失敗,軍中心懷不軌的人趁機彈劾現有中堅力量,協同暗勢力占據上位,軍部與相關輔助系統豈非面臨著換血?

血獄密林中,高聳的樹木形似巨鬼,雖已入夜,積攢了一天的熱氣依然盡情釋放,連地皮上濕漉漉的苔蘚都冒著霧。沒有人發現在它的某側,直升機群正利用夜幕掩護,超低空飛掠。

螺旋槳卷起颶風,六十道迷彩身影有如長臂猿,從距離地面十幾米高的林木間飛蕩而過。他們手裏的金屬爪鉤能牢牢扣住樹枝。隨著機簧彈開,爪勾瞬間悄無聲息地切換到下一個目標。

整個過程他們都必須無線電靜默,直到排除完障礙,重新啟動空中援助。對於空降兵特種部隊漠鷹成員來說,這樣的作戰模式司空見慣。

視線穿過縹緲的霧氣,光憑肉眼瞧不出異常,但根據事先勘察到的情報,三公裏區域內埋著箭雷。另外,此區域生活著一種毒蟲,每月總有幾天“嘰嘰嘰”共震個沒完,分貝數不亞於非洲蟬。

蟲鳴震耳欲聾,能輕而易舉遮蓋林中的其他動靜,故而才會埋下箭雷,以防不速之客。它的埋法十分講究,尤其對力度的控制,完全不受鳥類和昆蟲誤觸的影響。至於地面動物,說來也怪,似乎從未有動物觸過機關,不知道的還當這裏是死亡角。

自地面以上五米有細鋼絲與機關相連,人一旦掉落或勾觸鋼絲,都會慘遭萬箭穿心。顯然,箭雷不僅為了防禦地面入侵者。

而密林的恐怖之處更在於茂密的植被,它會讓能見度大幅降低。即便你與敵人擦肩而過,雙方也可能渾然不覺。他們是三小時前被空投的,志在摧毀隱於密林中的重要軍事基地。

前方伸手難見五指,潮濕的地面上雜草灌木叢生,不當心很容易被深凹的爛泥坑絆倒。漠鷹隊員到達既定位置立刻開始了潛行,身影完美地切換於各種掩體之間,一次次躲過了探照燈的偵查。山林層層疊疊,翻過前方山頭,就能看到敵營了。

用夜視望遠鏡鎖準方位後,他們又繼續潛行了兩公裏,遠處搖曳的燈火代表他們已跨入警戒範圍!

兩道強光遠遠射來,探照燈所過之處瞬間亮如白晝。他們飛快摸清了其轉動規律,一個個如同離弦之箭般交替著位置,利用短暫的時間差俯身疾沖。

一人從戰術背包裏拿出死雀,使勁拋甩出去,死雀精準無誤地卡在電網上。警報淒厲拉響,不到三十秒,負責巡邏的小組已風馳電掣地沖向電網,為首的家夥見狀登時松了口氣,對著耳麥道:“關閉警報,關閉電網,重覆,關閉警報,關閉電網。”確定警報關閉,他敏捷地爬上鐵絲網,將死雀拽了下來。

出於安全備案,電網重新開啟需要五分鐘。迷彩身影再次化身黑暗中的壁虎,朝著明確目標合圍而去。他們必須速戰速決,不能讓塔樓的偵察兵有機會反抗。

塔樓頂部,哨兵們一如往常堅守著崗位,誰料這時身後突然躥出幾條黑影。一個哨兵剛想呼叫就被人捂住了嘴巴。匕首幹凈利落地割開他喉嚨,他難以置信地瞪著眼,隨即軟軟滑倒。血色鋒芒一轉,又在夜色中劃出了幾道鮮紅的彩帶,其餘哨兵也跟著駕鶴西游。

解決掉塔樓上的,還剩基地外的,迷彩身影呈戰術隊形迅速潛入目標範圍……

此刻的麓山腳下晨霧繚繞,光線穿過林木縫隙,被碩茂的枝葉纏夾成了斑駁光影。

破曉初前,暗雲頻疊,風涼浸骨。空氣緩緩流動,黑色作戰靴踩在陰潮的地面上,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響。他們約莫二十人,從潛行速度看,明顯對打野戰十分熟悉。唯獨林中鳥獸時刻保持著警覺,一個個東張西望,戰戰噤噤覓食。

土屋內走出幾名男子,獵戶裝束,但身上散發的彪悍氣息可不像那麽回事。沒錯,他們中除了死神殺手,更有重金雇來的傭兵,一幫刀口舔血的家夥。

察覺到細微動靜,冷月神經一下子崩起來:“隱蔽!”仿佛為了應驗他的話,刺耳的嘯聲接踵而至。

潮濕的空氣中立刻彌漫起一股濃烈的硝煙味道。離他最近的雇傭兵來不及找掩護,身上瞬時多出兩個窟窿。他四周同樣沒什麽掩體,只能暫且就地翻滾,劈開子彈的窮追猛打。

然而這還沒完,一個黑影從低矮起伏的灌木裏直撲而來,若非巳月風馳電掣般將他推開,銳利的軍刀早結果了他性命。旁邊那人終究慢了一步,被鐵拳當胸擊中,力道之猛令他整個胸膛都塌陷下一塊,也不知斷掉多少根肋骨。

如此淩厲的格殺拳……特種部隊精銳?冷月陰沈的目光中泛起絲絲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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