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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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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棍

外面守著四個保鏢,中槍的是其中一個,還是集體躺平了?對方什麽來路?

蕭心飛快拔掉針頭,卻因強烈的眩暈差點撞上輸液架。可惡的鎮靜藥!暖暖起初嚇得不輕,小臉緊繃著,被她這麽一聲東擊西,反倒忘了緊張。

也不知此刻鎮靜藥跟形象全毀哪個更戳心窩,她只覺胸口堵了團濁氣,上不行下不落。她將孩子撈到門後,示意她安靜。

門被踹開的那瞬,迎面撲來濃重的血腥。

“都趴下,誰動打死誰!”三個殺□□口對準驚叫的醫護,又將視線鎖定病床,“人呢?”

耳側掀過勁風,一殺手疾速閃身,好懸避開了當頭劈落的黑砂掌。蕭心趁勢祭出六步散手,不費吹灰之力便卸去了他彈匣。

殺手目光越過她,落在不遠處的孩子身上。

她原本怕誤傷孩子,被他眼神一刺激立馬發了狠,出手再無顧忌。他剛躲過淩厲的掌刀就被回手紮中,動作機械地摸向脖頸。外力作用下,老花鏡斷裂的鏡腳鋒利如鋼釘。

飛餅臉見狀瞪眼咂舌,確定女人身上沒其餘武器,狠狠做出抹脖狀。

女人眼角斜飛,邊將手裏的肉盾拋給他,邊矮身側滑。飛餅臉往後趔趄了幾步,剛好讓她抓住機會欺身而上,鴛鴦腿直搗其肋巴條子。

她眼看要奪過第三個殺手的武器,卻被對方搶了頭籌。子彈猝不及防擦過左臂,她無暇思考,掄起醫用盤砸向他面門。

那廝情急之下以肘橫擋,許是關節受到沖擊,手裏的槍“啪嗒”震落。他當即撲身搶奪,奈何趕不上女人的腿速,前一秒已踢飛東西。他霎時惡從心頭起,怒從膽中生,瞋目裂眥地拔出匕首。

蕭心騰挪閃避間鬼出電入地扣住他臂腕,將刀尖往反方向狠狠一送。這下,他再氣急敗壞也只能用眼神還擊了。

若非鎮靜藥作祟,幾個歪瓜裂棗壓根不足為懼。可如今她連五分氣力都使不上,胸腔劇烈震顫,唯有三十六計走為上,於是捂住孩子雙眼:“別看。”

軟軟的睫毛撓過掌心,孩子沒哭也沒鬧,反倒幾個醫護掩耳盜鈴地抱著腦袋,仿佛自己不聞外界事就能隱形一樣。

醫院對面有座廣場,中央位置的霓虹噴泉格外醒目,家長們常帶孩子來嬉戲。醫院和廣場間的大馬路隔著綠化帶,這種時候,人群乃最佳掩護。

蕭心抱起小拖油瓶展開了一場百米沖刺。車輛疾馳中毫無防備,接連炸開刺耳的尖嘯,貨車司機怒不可遏地搖下車窗:“趕著投胎啊!”

跨越綠化帶時,她目光掃過醫院方向,隱約捕捉到什麽,卻沒心思多想。茂密的綠植足有一米高,掩護兩個嬌小身影綽綽有餘。

目及之處,店員正往貨車上搬泡沫箱,廂門敞開著,裏頭空間已被占據大半。趁那人憋著勁搬最後兩箱,她趕忙跳上車隱蔽。

外頭傳來插鎖聲,她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見孩子視線仍如影隨形,抿了抿幹澀的唇:“這點傷沒關系,倒是你,剛剛肯定嚇壞了吧。”

“才沒有。”暖暖小腦瓜裏全是她所向披靡的模樣,幹脆豎起大拇指,“姐姐好厲害呀,簡直比巴荷莉還牛叉,比焰靈姬還動人!”

這娃的嘴灌了蜜?她揉著毛茸茸的腦袋:“暖暖也很勇敢哦!”

“真的嗎?”孩子沒禮尚往來的概念,得了誇登時笑逐顏開。她身體軟軟的,聲音也軟軟的,活像團聽話的小肉球。這不,小肉球還順從地讓她拔了針,只不知為何臉色越來越差。

驚覺車廂內有冷氣噴出,蕭心不由打了個寒噤。“哎媽!”一雙瞪大的狗眼令她寒毛卓豎。臘腸從頭到尾覆著冰霜,尤其尾巴繃得筆直,未經雕琢便成了一根栩栩如生的狗狗冰棍。

她們上了冰櫃車?擋住孩子視線的同時,她深度懷疑當年跟胎盤交換過智商:“別怕,很快能出去。”

“姐姐看到了什麽?我也要看。”

“光線太暗沒看清,黑乎乎的,像只大耗子。”

“耗子是什麽?”

“老鼠呀。”

“啊!我不要老鼠,我討厭老鼠!”

原來小肉球的膽量時大時小,她既好笑又無奈:“大老鼠睡著了,我們別吵醒它。”

暖暖將信將疑,似乎還想問什麽,卻突然連打三個噴嚏,唇齒磕絆起來:“姐姐,冷!”

蕭心猶豫片刻,最終用自己的上衣將她緊緊裹住。但無論她怎樣敲打廂門,都換不來司機半分回應。冰櫃車還在行駛,難道她倆也要步臘腸的後塵?

阿墨帶手下趕到時,正撞見女人抱著暖暖飛垮綠化帶,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趕快去找!

病房內未曾傳出槍響,若非保鏢上樓交接,還不知道裏頭發生的事。經查證,有人十五分鐘前黑了醫院系統。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動南宮蒔的人?等著被問候祖宗十八代?想到暖暖下落不明,他感覺第一個被問候的是他自己。

鼎足尚且三分,南宮蒔身居要職,明裏暗裏針對他的人不在少數,此生註定與鮮血為伍。

“馬上找到她們!”電話接通,男人的怒火如期而至。

“調了醫院和帝王大廈附近的監控。”阿墨半只腳仿佛已踏進棺材,“周圍街區、建築物均已排查,由於監控死角斷檔兩分鐘,目前還在排查車輛。”

南宮蒔眉心劇烈抽搐:“動用軍方!”

對方心知命就吊暖暖身上了。孩子被安排在頂層,照理沒人敢造次。他們的目標是暖暖,或是晨曦?

車廂溫度急劇下降。

“別睡!”蕭心時不時晃著懷裏的人,生怕她睡著後體溫加速流失,“暖暖乖,姐姐給你講故事好不好?”她絞盡腦汁吸引孩子註意,“從前,在一片原始森林裏,有只特別聰明勇敢善良又帶點傲嬌的狐貍,大家管它叫巴衛先生……”

孩子唇色隱隱泛青,沒等故事講完,她冰塊似的手腳突然爆發出洪荒之力,掙脫開束縛,拼命抓撓著自己手臂。嬌嫩的皮膚血痕累累,可她竟似斷了痛覺,指甲不停往肉裏摳。

什麽怪病?對方看得心驚肉跳,只能死死按住她手。感覺到壓迫,孩子痛苦地扭動身體,兩條腿來回亂踹。她們還要受困一小時?兩小時?照此下去孩子恐怕兇多吉少。蕭心咬了咬牙,撿起針頭飛快劃過手腕。

陣發的痙攣令孩子氣息更弱了,好在不論何時求生都是人類的本能,其中也包括人類幼崽,唇瓣觸到溫鹹的那刻,她下意識吞咽起來。

女人如今只剩小背心,涼意毒蛇一樣直往心口鉆,隨著熱量不斷流失,她意識也變得模糊起來,仿靈魂脫離開□□,飄浮到半空。

四周白茫茫的,她想回到地面,卻無法駕馭重心,撥不散的迷霧中,即便張著嘴呼吸,仍像被什麽東西粘住了喉嚨。

短暫空白過後,她慢慢飄浮到另一個空間,一個她十分熟悉的地方。

“藍姨,喝茶。”少年將水杯遞給女人。對方莞爾接過,慢條斯理品著。邊上女孩顯然沒這份閑情,氣鼓鼓地撂下導游攻略,扯女人衣角。但怪異的是,她伸出的手總會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擋住……

頃刻間,逆流的時光呼嘯而動,蕭心腦海中的人物輪廓逐漸清晰。那個女孩正是她,而時間則卡在去青鸞山露營。除了她,還有母親藍雪,哥哥藍夜塵。

車禍後,她記憶始終零落不堪,唯獨這會兒,所有片段宛如走馬燈般自動切換著。

少年獨自站在院子裏發呆,女孩趁機從背後捂住他眼睛。他低笑著將她背起,誰知對方得了便宜還賣乖,逼他原地轉圈圈。

老宅大院栽了幾株玉蘭,少年轉圈時女孩仰起腦袋,滿樹繁花若披雪的瓊林,染得她心頭一片馨香,耳邊洋溢開銀鈴般的笑聲。

“塵哥哥,你快把我轉暈了!”

少年對她的小拳頭視若無睹,累極了才放下她。她原地倒轉幾圈,險些站不穩,目光透過花枝,在一樹花光疏影裏找到了溫暖的顏色。

畫面再次毫無征兆切換。

“媽媽。”女孩一陣風一樣撲進藍雪懷中。

“心兒,慢點。”藍雪接住她,順手將剪下的梔子花苞插入玻璃瓶。濕漉漉的香氣彌漫開,連呼吸都透著甜,一如她清晨倚靠窗臺,發絲被風撩起的味道。

蕭心闔上眼簾,任由淚水冰冷滑落。

那天,車子開上盤山公路後突然剎車失靈,緊接著又遭到後方車輛的猛烈撞擊。誰想要她們的命?仇恨愈演愈烈,潛伏心底的魔鬼終於抓住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叫囂著破胸而出。

距她們失蹤將近四小時,秒針刺在南宮蒔繃緊的神經上,如同無休止的酷刑。

“爺,是輛裝運海鮮的冰櫃車,開往郊區,人員已在趕去途中。”

“發我定位。”男人眼角抽動了下,平靜的表情隱約露出一絲裂痕。這類車廂溫度通常在零下十八到二十二度,環境幽閉,四小時,人就算沒凍僵,也可能重度缺氧。暖暖身體很難支撐那麽久,還有晨曦,她若發生意外,暖暖的病豈非……糟糕!她先前中了苯二氮卓類藥物。

氣流卷起風沙,未等直升機降停,他率先跳落地面。廂門拉開的那刻,茫茫白霧炸裂而出,將空氣撞得四分五裂,若非足以凍僵口鼻的溫度,倒像駕霧騰雲到了西王母的瑤池。女人靜靜蜷縮在角落,手腕和左臂的血珠早凝成了冰晶。她懷裏抱著小小的身體,唯一能禦寒的衣物……

有那麽幾秒光景,猩紅再度穿透視野,與三年前的畫面無縫重疊。女人躺在地上,像只殘破的娃娃,卻依舊用手護著隆起的肚子。她便是暖暖的母親,白晴暖。

當年白晴暖遭人綁架,被發現時已在廢棄化工廠熬了整晚。她懷孕八月有餘,因腎上腺素分泌過多導致宮頸早熟,歷經六小時手術才保住性命。誰知麻藥剛過,她立刻要求出院。

回到家沒多久,她突然發瘋一般抓撓自己,手臂、腹部、胸口無一幸免。體溫急劇下降的同時,破皮處以目所能見的速度開始腐爛。為了結束撕心裂肺的折磨,他最終狠下心,給她註射了強效麻醉。

由於他將白晴暖秘密火化,綁架的消息亦被封鎖,外界都以為她是生孩子引發了舊疾。

南宮家與白家乃世交。南宮老爺子早年曾有意撮合南宮蒔和白晴暖,見兩人心無靈犀,只得作罷。誰知一轉頭,自家孫子竟告訴他白晴暖懷孕了。

三個多月前,暖暖查出患有再生障礙性貧血。醫生猜測,她可能在母體吸收了化學毒物,比如苯、苯衍生物、殺蟲劑等。想來跟化工廠脫不了幹系。

化工廠內那具重腐的女屍實乃白晴暖的助手梨莫音。屍檢結果,她體內存在一種極為可怕的新型病毒,尖塔病毒變異體。

梨莫音的死訊同樣被封鎖,可對於南宮蒔而言,噩夢方才拉開序幕。因為實際中毒的還有白晴暖,只不知受何因素幹擾,延遲了毒性發作。暖暖出生後,他不敢掉以輕心,所幸孩子體內未見病毒,整個成長過程也十分順遂,直到三個多月前……

軍方的病毒存檔屬機密,而暖暖每次輸血後癥狀都會緩和,確實挺像再生障礙性貧血。

機艙內,兩個“連體嬰”的身軀慢慢回溫。南宮蒔摸過孩子額頭又摸她的,發現她情況更兇險,刺骨的冰寒幾乎能鉆透掌心。

他臉色倏爾變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傷害她們的人拆吞入腹,但想到冰櫃車……她腦袋被驢踢過?

無奈此刻,不管罵她被驢踢還是被狗啃,她一概聽不著,只留下渙散的意識馬不停蹄地墜入空曠,然而這樣的感覺並未帶來痛苦,仿佛有一泓溫泉在和冰冷努力抗爭著,將她牢牢圍在中央。

第二天早上,女人三魂七魄終於各自歸位,卻依舊無精打采:“暖暖在哪兒?”

南宮蒔冷冷擡眸:“你覺得呢?”

幾個字足夠激起看不見的硝煙:“什麽叫我覺得,她不會被凍……”

“輸完你的血,睡了。”短短兩小時,孩子各項指標均已趨於穩定。

對方聞言如釋重負。她拍拍胸口,完全忘了幾秒前自己的嘴剛開過光:“你認識暖暖?”

“我女兒。”

我去!她救了撒旦的女兒?錯!若非她誤打誤撞將孩子帶上冰櫃車,也不會發生這虎尾春冰的一幕。幸好孩子沒事,不然撒旦鐵定變著法兒地熬鷹。

“這麽想逃?知不知道,你差點害了暖暖?”

蕭心頂著被冰眸凍成渣渣的風險:“我那叫想辦法保命!”

“阿墨告訴我,他親眼看到你抱著暖暖躍過綠化帶。是他看錯了,還是你在撒謊?”

這麽一描述,果然有點印象,都怪她當時太緊張,誤以為對方是殺手:“我不是故意的。”

也對,畢竟誰會拿自個兒性命開涮。如果殺手的目標是暖暖,還多虧她救難解危。光沖這點,再大的怒氣也消了,只不過男人七情極少上臉,落在對方眼裏喜怒難辨。

見他倒水,她渾身細胞無一不警覺,本就遲鈍的語言中樞差點當機:“我不渴,你自己喝吧。”

看樣子,她腦子不僅被狗啃過,被驢踢過,還被膠水糊過幾層。南宮蒔目光掠過她幹裂的唇:“想要我餵你?”

迫於淫威,她只能捧著杯子裝模作樣。杯口氤氳開熱氣,模糊了近在咫尺的臉龐,可“咕咚咕咚”了半天水楞是沒見少,能模擬出此等音效,算不算奇葩?他由著她磨蹭,直到水位明顯降低才緩緩開口:“都說防人之心不可無。”

對方慘遭一萬點暴擊……她早該料到撒旦沒安好心。笨蛋!傻瓜!活該!話雖如此,心裏到底發慌:“你給我喝了什麽?”

“觀音水。”他故意挑起眉梢,“這種水原本無毒,但人喝了它之後,七天內不能進食其它食物,否則會腹痛如刀絞。”

斷食七天,活活餓死的主!她在電影裏看到過“觀音土”,據說饑荒年代人們把它當成救命糧,因為它能短暫緩解饑餓,可一旦過度食用,就會堆積在胃腸道,引起腹痛,最後活活憋死。兩者原理相近。

她鼻腔止不住酸脹,空虛的腸胃也跟著同仇敵愾。男人未料她反應這麽大,心頭像被小貓爪子軟軟撓過,瞬時沒了脾氣:“開個玩笑,怎麽說什麽都信?”

三周後,她和暖暖回到龍庭。連續幾天泡在雨水裏,窗緣雨痕斑駁,透過玻璃向外望去,角落的苔蘚一路蔓延至墻頭。

蕭心討厭這樣的濕冷,似是提醒著她暗巢的經歷,反倒暖暖睡得十分香甜,熱氣把小臉熏得紅撲撲的,嘴巴時而吧唧兩下。

餓了?她決定下樓拿點零食,碰巧撞見男人坐在沙發上,十指飛快敲打過鍵盤,於是刻意繞過他。孩子先前受驚不淺,要邊聽故事邊入睡,就如同冰櫃車上……想起什麽,她莫名打了個寒顫。

孩子這麽快好轉,全虧自己給她輸血,這麽一合計,她頓時生出幾分勞苦功高:“你什麽時候能放我自由?”

“又想逃?”男人手指微頓。

她連忙搖頭,仿佛晚一步就會被紫電清霜劈開胸膛:“隨口問問,大不了當我沒說。”實戰證明,跟他硬碰硬沒好下場。

“飯前少碰零食。”

蕭心權當自己耳瘸。不放她離開,還指望她下金蛋?她憋屈得連同腳趾頭都在咆哮,也忘了口袋裏的肉幹替誰拿的,兀自撕開包裝。

窗外景物影影綽綽,對著光線張開五指,血肉透出一片橙紅,竟再次勾出了潛意識裏破碎零散的畫面。視線洞穿過光陰,最終被一扇樹影幢幢的閘門隔擋在外。閘門後會有什麽?恢詭譎怪的殿堂樓閣?百鬼眾魅的幽冥異路?

“姐姐,你幹嘛盯著自己手指?”孩子剛睡醒便狐獴似地伸長脖子。

聲音有如一雙看不見的手,將她風急火燎地拽離迷霧,拉回煙火人間。她想要回答,卻不幸被碎肉粒嗆住,咳得死去活來。

大概她天生具備精衛填海的品性,碰壁沒多久又打起曲線救國的主意。桌上泡了金瓜,白霧沿著杯口寸寸爬上眉睫。

“姐姐不高興嗎?爸爸兇你了?”

提起撒旦,女人滿肚子憋屈險些逆流成河。

“哦……我懂了,你害怕爸爸。”

她將小腦袋瓜一頓揉搓,打腫臉充胖子:“怎麽會呢,他又不是大老虎。”多單純的娃,也不瞅瞅你爸氣場兩米八,額頭上就差沒刻“生人勿近”。

“不害怕,就是喜歡咯?”

這娃的腦回路……

“曦曦,暖暖,吃飯了。”

自打醫院回來,白姨待她親厚不少,平日裏那叫一個盡心,生怕她營養不夠,耽誤恢覆。

轉眼又到晚上,手腕基本看不出疤了,男人給的藥膏效果倍兒棒。她剛要躺下,突然傳來敲門聲。

困意剎那間煙消雲散,見男人朝她勾勾手指,她幹脆眼觀鼻,鼻觀心,來了個恭默守靜。無奈之餘,他將人貓崽子一樣提溜到床沿,眼疾手快卷起褲腿。

她觸電般縮回腳,手不知碰到什麽,光線陡然一暗。完犢子,關鍵時刻吹燈拔蠟,實乃大兇之兆。

對方豈料她滿腦子天幹地支,重新開了燈,將藥膏抹在她傷口上:“這個藥效更快。”

腿傷是逃離醫院時留的,大概由於沾了水,炎癥始終未消。痛感很快被絲絲清涼所替代。原來他想給她上藥,怎麽不早說。

男人頂著萬年冰川臉,手上動作卻格外小心,仿佛兩個來不及暗通款曲的人狹路相逢。蕭心盯著他刀削斧鑿的輪廓,似有茫然。

“怎麽了?”

她也不懂自己怎麽了,只覺諸多難以名狀的情愫在苦苦糾纏:“我在想,你是帽子,還是蟒蛇。”

“什麽蟒蛇?”

“吞掉大象的蟒蛇呀。”她迎向他幽深的眸底,又無法真正做到安之若素,目光東躲西閃。

頃刻瀲灩已蓋過萬物芳華,他當即反客為主,卻害她冷不丁咬到舌肉。一腔暖意付諸東流,她過完腹誹癮,將“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演繹得入木三分。可惜這樣的色厲內荏並無半分威懾,反倒因著光線生出幾分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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