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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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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沒有誰比她更適合。◎

去不去呢?

唐姣完全懵了。

如今的她, 正被那件事推到風口浪尖上。

她此時離開庇護所,前往藥王谷,會遭遇什麽事情, 誰也不知道。

“距離煉丹大會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你可以收下令牌,慢慢考慮。”

謝南錦是這樣說的。

說實話, 唐姣是真的不想收下。

但是煉丹大會被記錄在丹修必讀的各種書籍中,在此之前,她早就有所了解,知道它在丹修界的地位究竟有多高,即使不談獎勵,只說它比賽的整個流程, 都足以讓她結識到更多的丹修,極大地增長見識,許多丹修僅僅是為了這一點就選擇報名煉丹大會。

再說它的要求。

五階以上, 四十歲以下。

幾乎整個丹修界未來的新星都在這場大會裏了。

聽說清風閣的閣主趙玉微, 當年便是在丹修大會上一舉奪得頭籌。

盡管唐姣如今才十八歲,以後還有一次機會參加大會, 但是盡早增長見識對她來說只會賺不會虧,若是她這一次不去,她覺得她以後可能常常會半夜三更驚醒過來後悔。

還有珩清......

唐姣想, 要是自己拒絕了,恐怕他會認為被拂了面子。

她這邊舉棋不定,還是徐沈雲開口說:“小師妹,你先收下令牌吧。”

唐姣不疑有他, 聽到這話, 便點了點頭, 從謝南錦手中接過了那枚青色令牌。

謝南錦一脫手令牌,就像是終於完成了任務一般的,神色輕松,朝他們揮了揮手,大概是在道別,他往後撤了一步,從白澤的頭頂直直地落了下去,輕飄飄墜入雲中。

白澤終於擺脫這個煩人精,喉間忍不住發出一聲嘟囔般的低吼。

“我的頭是可以隨便亂踩的嗎!”它說,“快幫我看看有沒有踩臟。”

唐姣正盯著手裏的令牌發楞。

聽到白澤提出要求,她就伸著脖子湊過去看了一眼。

“沒有踩臟你的毛發。”說著,唐姣替它順了順毛,“還是很漂亮。”

白澤:“哼。”

但是它的情緒明顯緩和下來了。

唐姣安撫好它,這才來解決自己的事情。

她轉過頭,看向徐沈雲。

“師兄方才讓我接過玉牌,是認為我去一趟藥王谷比較好嗎?”

徐沈雲問:“你是如何想的?”

“我其實很想去見識一下其他丹修的實力,總是悶頭煉丹,讓我無法衡量我如今的水平在丹修界到底如何。”唐姣如實回答,“只是之前發生的事讓我有些猶豫......”

徐沈雲頷首,“及時衡量自己的實力很重要。”

“我認為去一趟藥王谷對你來說沒有壞處。”他淡淡說道,“兩宗之間的矛盾已經解決了,藥王谷也派人送來賠禮,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藥王谷更不可能對你做什麽。”

唐姣明白了。

她一直擔心的是自己被推到風口浪尖上。

實際上,正是因為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她才不必害怕。

來參加丹修大會的丹修們是從各個門派趕來的,屆時整個藥王谷都被盯著,他們的名譽已經在晁枉景那件事上損失了許多,此時亟待挽回,這令牌也足以表現出他們的誠意,至於珩清,也不知道是他真的想見一見自己,還是藥王谷假借他的名義提出邀請。

想明白之後,唐姣感覺心情也放松了下來。

她好奇地問道:“師兄知道珩清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我加入刑獄司不久,還沒有見過他。”徐沈雲說道,“以前我也不是沒有用過他所煉制的丹藥,只是他不怎麽離開洞府,一直獨來獨往,即使出售丹藥,也是讓藥王谷代為出售,所以我並未與他正面交談過。不過,我可以同你講講有關他的一些傳聞。”

唐姣作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他不喜歡與人相處,對大多事物不感興趣。”他說,“你的一個師姐曾經嘗試著接觸珩清,結果對方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顧著煉丹,他將煉丹一事作為畢生所求,唯一能讓他提起興趣的也就只有丹藥。我想,他大概是想知道春山白鶴鼎為何選中你。”

春山白鶴鼎啊。

唐姣輕輕敲了敲懸在它丹田上的小鼎。

你實在是太受人歡迎。她說。

爐鼎往她真氣上蹭了蹭,發出清鳴,似乎是在應和她。

唐姣說:“那我就赴這場邀約,讓珩真君見一見我到底如何好了。”

“你一定會在丹修大會上大放異彩的。”徐沈雲為她掖了一下衣袍,見夜色深沈,風聲緊湊,便說道,“時間有些晚了,你勞累了一天,回到寢居之後早些睡下吧。”

兩人乘著白澤出去兜了一圈,又回到寢居。

進門前,唐姣將衣袍解下來遞給徐沈雲。

她指尖輕滑徐沈雲的手背,確認了一下溫度,笑道:“幸好沒冷到師兄。”

因為方才一直披著衣袍,唐姣的手是溫熱的。

滑過手背之際,如同春風微拂。

徐沈雲接過衣袍,聞言,眸色溫柔,對她說:“晚安。”

唐姣與徐沈雲分別後,稍微洗漱了一番,就上床睡覺去了。

或許是因為今天招新確實勞累,又或許是因為睡前出去散了散心,她今日入睡的速度比以前還要快,腦袋一沾到枕頭就昏睡過去了,很快,房間內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

她久違地夢到了以前的事情。

那是她在加入合歡宗之前的時候了。

夢境中的唐姣,劇烈地喘息著,拼命地奔跑。

喉間逐漸湧起血腥味,耳蝸被風吹得脹痛,整個鼻腔中都充斥著刺鼻的土腥味,身後,狂風被撕裂的聲音、真氣爆開時特有的嗡鳴聲,緊緊地追著她,仿佛認定了獵物就不會松口的野獸,大地在震顫,雲層被四溢的真氣卷成了漩渦,醞釀著不詳的灰黑色。

原本記憶中應該是房屋的地方,已經被夷為平地。

昨天還在交談的人,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幾乎在瞬息間就化為了塵埃。

她甚至沒有時間沈浸於難過。

當兩名高階修士打起來的時候,是不會在意周遭事物的。

唐姣不指望那兩個人能夠註意到自己。

她也根本沒有心思去瞧那兩人到底是誰。

離他們越近的地方,就越危險,一靠近就會立刻被碾碎成齏粉。

她只能跑,不斷地邁開已經變得沈重酸痛的步伐,想要逃得越遠越好。

從她記事起,她就知道,凡人的命如同蜉蝣,沒有任何價值。能活下來的人都是運氣好,不幸消隕的人都是時運不濟,如果這輩子都沒有遇到高階修士,對凡人而言反而是最好的結果,至少這樣能夠安安穩穩地度過一生,如果遇到了,那就只能自認倒黴。

然而,該朝什麽方向逃?該逃多久?

唐姣全然不知。

她只能憑借著生存的本能,咬緊牙關,拼命地逃著,淚水幾乎要從眼眶中落下,大抵是因為恐懼,大抵是因為不甘,大抵是因為痛苦,那種緊追的壓迫感讓她快要窒息。

高階修士一步可行千裏。

其實,如果遇到了兩名高階修士爭鬥,基本上就可以等死了。

但是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唐姣覺得自己已經逃了很長時間了。

可是打鬥的聲音,仍然離得很近,甚至越來越近。

十四歲的小姑娘精力再旺盛,也經不住這樣的消耗。

唐姣又驚又懼,腳下一軟,直接摔倒在地,緊緊繃著的那根弦終於徹底斷裂,松懈下來的身體再也不受她的控制,渾身痙攣般的顫抖,她慌亂地試了好幾次都爬不起來。

符箓爆炸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真氣轟隆隆地碾過地面,劃出一道深深的豁口,直逼而來。

她聽到了。

她不敢回頭。

對死亡的恐懼終於徹底擊潰了她。

唐姣感覺到滾燙的眼淚淌下來,沿著臉頰,打濕領口。

世間最鋒利的武器從她背後飛掠過來,讓現在的唐姣來回憶,那應該只是氣修使出招式的餘波而已,可是當時尚未入道的唐姣在這小小的餘波面前沒有任何招架的餘地。

她只能咽下滿口苦楚,閉上眼睛。

但是,預想中身體被撕裂的劇痛感沒有出現。

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清脆的劍鳴,猶如玉碎,響徹天際。

高階修士沒有理由特地來救一個凡人,所以,其實那名劍修只是為了阻止那兩人之間爭鬥,碰巧救下了當時陷入絕望的唐姣。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看到那道青芒劃破灰暗的蒼穹,蕩平符箓與真氣所帶來的餘波,勢不可擋,蠻橫地將正爭鬥的兩人分開。

原本顫抖的身體忽然變得平靜。

也許正是體會了一次死亡的威脅,她才會在這時候格外鎮定。

唐姣的手指摳著土地,泥土嵌進指甲,但是她渾然不覺,像新生的小鹿一般,雙腿發抖,勉強想要站起,可惜身體軟得和爛泥差不多,眼前昏黑,緊接著又要摔倒在地。

一只手忽然扶住了她。

那道溫柔的女聲很輕地嘆了一聲。

唐姣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時候來的,她完全沒有聽到這人的腳步聲。

因為體力透支,她被扶著,想要擡頭看清救命恩人的臉,眼前卻一片模糊,汗與淚氤氳了視線,她沒能看清她的臉,只感覺到手裏被這名劍修塞進了一個冰冷的小瓷瓶。

“這裏有一枚低階回春丹,不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影響。”她說。

回春丹用在凡人身上就算暴殄天物了。

但是在高階修士的眼裏,低階回春丹沒有太大的用處。

說完,她將唐姣輕輕放回地上,松開了她的手臂,轉身走向爭鬥的源頭。

唐姣甚至沒來得及說出一聲“謝謝”。

她極力地擡起頭,卻只看清楚她手中的劍。

那是一柄纖細的劍,差不多兩指寬長,劍身是青白色,好似瀑布高懸於青山間。

......

夢到這裏就已經結束了。

但是唐姣很清楚之後的發展。

她睜著眼,捋了捋被汗水黏在額前的碎發。

正是因為這段經歷,讓她對劍修格外的有好感。

也正是因為那枚回春丹帶來的暖意,讓她在拜入合歡宗之後,選擇了丹修殿。

唐姣確實是抱著好奇的心態,走向了丹修殿的隊伍,而方明舟立刻用天品法寶將她拐了進去,直接將她最後一絲猶豫也抹平了,所以其實成為丹修這麽久,她並不後悔。

時至今日,因為沒能看清那名劍修的長相,她仍然不知道她是誰。

唐姣凝視著房梁,心思卻漸漸清明。

她知道,那人必定是高階修士,在這修真界中,她們遲早會相遇的。

那人或許已經不記得這件事情了。

但是,無論如何,到了那一天,她一定要對她說一句遲來的感謝。

謝謝她成為了一個契機,讓自己有機會接觸仙道,讓自己鼓起勇氣踏入合歡宗。

在那之前——唐姣暗暗下定了決心。

她要讓所有人知曉,自己到底幾分幾兩。

這修真界之中,沒有誰比她更適合成為春山白鶴鼎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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