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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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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西驍攔了輛出租車回家。

自從那天周挽從他家離開後,整整半個月,十五天,她都沒再來找他一次。

倒是有骨氣。

陸西驍輕扯嘴角,嗤了聲。

出租車裏是庸俗老套的廣播聲,女主持嗓音矯揉造作,誇張刻意地大笑。

陸西驍拉下車窗,任由寒風吹亂他頭發,百無聊賴地隨意翻看手機。

點開相冊時他楞了下,裏面還有一張周挽的照片。

是他生日那天,周挽送了他一副相框後拍的。

說要拿那相框裝她的照片也不過是當時隨口的調侃,陸西驍甚至都沒將這張照片洗出來。

照片裏,少女表情錯愕,眼睛睜大。

她向來都是平靜素淡的表情,這張照片定格下的錯愕神情很少見,看久了倒還有幾分可愛。

“師傅。”陸西驍出聲,“這附近有照相館麽?”

“照相館啊,二中旁邊倒是有一家,不過跟你這地址是反方向啊。”

“沒事,先去照相館吧。”陸西驍說,“麻煩了。”

*

一大早學校裏就出了件事。

說是高一一個女生早戀被叫來家長,原本這樣的事在高中並不算多稀奇,但那女生媽媽態度強烈,一來學校就直接扇了那女生一巴掌,嘴裏罵得話都格外難聽,大吵大嚷地叫罵,不堪入耳,最後反倒是老師來勸解。

在學校,這樣的事很快就被傳開。

聽說那女生是單親家庭,跟了母親,被外婆帶大。

母親是公立小學老師,脾氣火爆又對女兒寄予太多期望,望女成鳳。

“好慘啊。”顧夢說,“那個媽媽明明都沒有陪著她長大,卻給她那麽多壓力,一來學校就打人,我要是那個女生都覺得丟臉到想轉學了。”

旁邊另一個女生也轉過來參與這個話題:“那時候我正好在三樓,聽到她媽媽罵她了,我就沒見過能罵得那麽惡毒的,好像那不是她女兒一樣。”

班主任用力敲了敲門板,大家安靜下來。

“今天的事大家應該也都已經知道了。”班主任站在講臺上說,“你們現在都在高中的關鍵時期,談戀愛這樣的事兒等到大學沒人會再管你,現在都給我把心思收一收,專心放到學習上來!”

班主任視線從左到右掃過來,“我醜話說在前頭,最近學校嚴抓早戀,被發現了就都給我叫家長。”

一班班上也有幾對偷摸談戀愛的,大家視線不經意間掃過去。

周挽低著頭,忽然抽屜裏手機振動了下。

上學時基本沒人會給她發信息,都忘記調靜音了。

她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調成靜音。

——“6”發來一條信息。

周挽楞了下。

6。

陸西驍?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了。

她點開。

[6:中飯一起?]

周挽指尖停頓,遲疑。

她不知道為什麽陸西驍又來找她,這些天他都沒來學校,還以為他早就已經交了女朋友,沒空再理會她。

[周挽:我在學校,中午出不去。]

[6:我也在。]

“……”

之前學校裏就有挺多同學誤會他們之間關系的,班主任又說最近學校在嚴查這方面,周挽不想徒惹是非。

[周挽:晚飯可以嗎?競賽課結束後大概六點鐘。]

[6:行。]

第四節語文課結束。

周挽和顧夢一塊兒去食堂吃飯。

因為剛才陸西驍那條信息,周挽路上留意周圍,他從來不穿校服,走在人群中很顯眼,但周挽沒找到他。

吃完中飯,顧夢又去小賣部。

“挽挽,你喝奶茶嗎?”

她搖頭。

顧夢買了杯熱珍珠奶茶,一道回教室。

隨著日子進入到12月,學校花園旁的早梅開花,紅白相間,空氣中散開淡淡的梅花清香。

“誒,那不是陸西驍嗎。”顧夢忽然手肘撞了撞周挽,小聲嘀咕,“他今天怎麽來學校了。”

周挽擡頭。

陸西驍穿著件黑色夾克,眉間微蹙,冬日蒼白的陽光打在他臉上,映得皮膚更加冷白,看上去不耐煩又倦怠的樣子,像是剛睡醒。

像是察覺到什麽,陸西驍擡頭,看向周挽。

他朝她側了下頭,剛要走過來,忽然周圍人群中爆發出一聲驚叫——

“快看樓頂!”

底下眾人擡頭,便見樓頂站著一個人,女生,穿著校服,大風中衣擺被吹得掀起,看上去愈發搖搖欲墜,讓人心慌。

“誰啊這是?!”

“不會是要跳樓吧?”

“快去叫老師!”

“好像是薛析啊!”

周挽在震驚下腳被定在原地動不了,只聽到周圍的議論聲,說薛析就是早上因為早戀被叫家長的那個女生。

還聽到人群中有人說她平時性格就內向自閉,遇事悲觀,有抑郁癥。

周挽看到陸西驍猛地轉身,快步上樓。

她下意識跟著跑過去。

“挽挽!”顧夢在身後叫她,周挽來不及應。

陸西驍步子大又快,周挽追不上他,到最後一節臺階時已經氣喘籲籲,通往頂樓平臺的門開著,封死的鏈條被絞斷。

周挽頭發被風吹得淩亂,幾乎喘不過氣,跑過去。

陸西驍就站在門口,他臉色看起來更白了,眉頭緊皺,手用力撐住墻才勉強支撐住身軀不滑落,手背青筋分明。

周挽想起來了,他恐高。

但她沒有想到,陸西驍會最快一個趕到樓頂救人。

……

樓頂風大,在耳邊呼嘯,陽光也大,讓人睜不開眼。

陸西驍咬緊牙關,盡量讓自己能夠站直了走上前,但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地卻是從前母親從樓頂一躍而下的樣子。

也是這樣的盛陽天,擡頭時直視陽光,睜不開眼,看不清人臉。

隨著沈悶地“砰”一聲,眼前都被血色暈染開。

腦海中的畫面像是什麽封印咒語,讓他根本挪不動步子,也無法擡頭去看,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渾身都冰冷,身體不易察覺地顫抖。

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傳來的急促腳步聲。

可陸西驍沒力氣回頭去看,腦袋昏沈,意識不清。

直到下一秒,一個溫熱的掌心緊緊握住他的手,有人站在他前面,擋去那刺眼的陽光。

他聞到周挽身上獨有的洗衣液上的花香氣味。

少女小小的身量,站在他前面,單薄又堅定,頭發紮起,後頸白皙。

周挽用力攥著他的手。

他那一顆失衡的心臟在一陣震顫後終於慢慢的歸於正常的心率。

“薛析。”周挽回想剛才聽到的人名,輕聲喚她。

女孩已經跨過天臺四周的圍欄,坐在欄桿上,因為年久失修,吱嘎吱嘎響,聲音刺耳,讓人生怕下一秒就會斷裂掉落。

聽到周挽的聲音,女孩回頭。

她知道周挽,通過年紀大榜上的表揚名單,以及最近學校的某些傳聞。

但她和周挽不算認識,從來沒講過話。

周挽不敢貿然靠近,心跳很快:“你還很年輕,才高一,之後還有很多精彩的人生等著你,你先下來,不要站在那邊,很危險。”

女孩不為所動,回過頭,看了眼底下烏泱泱的人群,有同學有老師。

“我不是你,我成績不好,長得沒你漂亮。”薛析自嘲地笑了下,“也沒有你那樣的未來和人生,我媽媽強勢,控制欲強,只要我不按她說的做就打人辱罵,我在她眼裏就是她的附屬品,我不想再這樣了。”

周挽稍頓。

接著淡聲道:“你羨慕我嗎?”

薛析看了眼周挽,又看了眼此刻她身後的陸西驍,他是學校女生都津津樂道的風雲人物。

“當然。”薛析說,“我羨慕所有人。”

當人長時間沈浸在一種情緒中時就會走不出來,始終在胡同中迷亂。

周挽說:“我父親在我十歲那年生病去世,我母親也在那一年拋棄我離開家,這些年我和我奶奶兩個人一起生活,奶奶得了重病,每個月靠透析維持生命,年紀大不能做移植手術,不知道能堅持到哪一年。”

“這些年我都自己想方設法掙錢、拿獎學金,好讓奶奶不用那麽辛苦。”

周挽眼底像是有某種吸引力,讓人沈靜下來,她嗓音很輕很淡,並不是刻意描繪自己的苦難,只是平淡的敘述事實。

“你覺得我就能看到自己的未來和人生嗎?我連夢想都不敢有,也不知道自己會去往哪裏,也曾經和你一樣想過放棄一切,但我不想讓我爸爸和奶奶失望,所以很努力地走到了現在。”

薛析平靜下來,無言地看著周挽。

周挽:“所以不管怎麽樣,至少你可以為了自己去活的漂亮一點,我們現在看到的世界都太小了,等再過幾年,或許我們就能看到更廣闊的世界,就會有不一樣的心境,就會有現在完全想象不了的未來。”

周挽緩緩向她靠近,慢慢伸出手。

“薛析。”她輕聲,“再堅持一下吧。”

女孩手擡到一半,仍在猶豫。

底下的人越聚越多,有老師也跑上來,有人喊著“她媽媽來了!”,薛析母親和老師飛奔著上頂層,沖出來。

薛析猛地收回手,攀住不銹鋼欄桿,欄桿晃動,響聲尖銳刺耳。

“不許過來!”薛析尖叫。

母親滿臉是淚,被她這一下動作嚇得跌坐在地上,哀求著她不要跳。

周挽回頭看了眼她母親。

在母親旁邊的,還有一個男生,是和薛析談戀愛被叫家長的那個男生。

“薛析。”周挽回過頭,“好好跟你媽媽談一談吧。”

“一樣的。”薛析哭著搖頭,“都是一樣的,只要我從這裏下來,她還是會打我罵我,她根本就不懂!”

“可你男朋友呢?”周挽忽然問。

薛析沈默,紅著眼看眼前那個驚慌失措的少年。

周挽:“如果你今天真的從這裏跳下去了,你有想過他嗎,不管是真是假,他都會成為你自殺的背後推手之一。”

“更重要的是,你就這樣在他眼前跳下去,他會有這一輩子都無法磨滅的陰影。”

說到這,周挽忽然停頓了下,心臟用力一跳。

陰影。

她從來沒想過陸西驍為什麽會有恐高癥。

他明明什麽都不怕,為什麽偏偏會怕高,為什麽會不管不顧沖上樓救人,又為什麽會渾身發冷臉色蒼白,動都不能動。

無意中,她好像又窺見了陸西驍的秘密。

周挽回頭看了眼。

天臺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樓底吵吵嚷嚷,消防員已經趕到,喊聲哭聲交織成一片。

陸西驍就站在那,沒什麽表情,眉心還微皺。

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人註意到角落的他,也沒有人知道他才是最先趕到這裏的。

周挽心頭蔓延開一種難言的澀意。

她回過頭,重新看向薛析,細細觀察她表情:“你知道有些陰影是不可能消除的,回來吧,薛析,一切都可以重頭來過。”

世界很大,未來也很遠。

薛析紅眼定定地看著周挽。

忽然,她蹲下身,站在那狹窄的樓頂邊緣,痛哭起來。

周挽走到她身旁,彎下身,終於攥住了她冰冷的手。

她媽媽和老師們在這一刻齊齊沖上前,將她從欄桿那頭抱回來。

周挽被人群擠到一邊,樓底下響起大家的歡呼聲,樓頂的風那麽大,陽光那麽刺眼,讓一切都蒙上一層不那麽真實的光影。

周挽回頭看向陸西驍,緩緩朝他走去。

沒有人註意到他們。

“陸西驍。”周挽去牽他的手,看著他的額頭的汗,輕聲問,“你沒事吧?”

他開口聲音很啞,像精疲力盡:“嗯。”

周挽扶著他下樓,走下兩層樓後他臉色才終於緩和了些。

“陸西驍。”

周挽腦袋裏有點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他,“她沒有跳。”

“嗯。”

“是我們一起救了她。”周挽輕聲。

陸西驍側頭,對上她眼睛,清澈見底,平靜又柔和,像是一汪無瀾的湖水。

他沈默地看了周挽一會兒,然後移開視線,淡聲:“走了。”

周挽一頓,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少年身量挺拔,脊骨筆直,又回到了那堅不可摧的樣子,絲毫不見剛才在樓頂時的脆弱和慌亂。

*

學校裏發生這樣的事必然是轟動的。

全校老師開會後紛紛告知學生們不要將這件事傳到學校外,降低事件影響度,而周挽則被點名表揚。

其實如果不是看到陸西驍跑上樓,周挽或許也沒那麽快反應過來,何況最先趕到那裏的是陸西驍。

周挽本想告訴老師,跟她一起上去救人的還有陸西驍。

可又擔心學校裏有些人會聯系到他母親的事,陸西驍大概也不想在這樣的事件中多摻和,所以最後周挽什麽都沒說。

那件事情的最後,聽說薛析的媽媽哭著抱住女兒,不停地跟她道歉,也終於重視起女兒的心理問題,決定暫時辦理休學看病。

薛析整理好書包,跟著媽媽離開學校前來找了一趟周挽,跟她道謝。

“不用謝我。”周挽朝她輕輕笑了笑,“好好治病,下次見。”

“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見到。”薛析說,“等看完病,也許我會辦理轉學,換個環境重新生活。”

周挽點頭表示讚同,但又停頓了下,問:“那你男朋友……”

“我剛才和他聊過了,我們都決定先分開。”薛析聳了聳肩,笑,“他出生在一個很幸福的家庭裏,性格陽光溫暖,這或許也是我喜歡他的原因,但其實我和他並不適合,而且這件事鬧得太難堪了,我不想這樣繼續,如果還有以後也希望是我治好了病,在一個很輕松的狀態下重逢。”

或許讓薛析鉆進死胡同的從來不是戀愛被阻,而是數不清的稻草都壓在她身上,今天只不過是壓斷脊梁骨的那最後一根。

周挽目送她離開,走出校門。

陽光依舊明晃晃的。

她漫無目的地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到了她的地步,最後一根稻草會是什麽?

……

一整個下午,周挽都沒有再見到陸西驍。

經過七班門口時,她悄悄看向那個座位,沒有人。

他又走了。

也不知他還記不記得約定一起吃晚飯。

五點鐘,放學鈴響,眾人裝著滿滿的作業和八卦談資放學回家。

而周挽則和姜彥一起繼續接下來一小時的物理競賽培訓。

學校專門請來的競賽老師也聽說了今天學校發生的事,問周挽怎麽回事,周挽一一說了。

老師問:“我聽你們物理老師說,那女孩子還是你勸下來的啊?”

“嗯。”

“幸好幸好,不然這麽年輕的生命,太可惜了。”

一旁姜彥打斷這個話題:“張老師,這道題怎麽做?”

“哪題?”張老師靠過去,“我看看。”

自從周挽辭去游戲廳的工作,每天更多的時間投入到學習中,競賽成績便有了明顯的提升,昨天那張卷子比姜彥還高了8分。

於是姜彥也更刻苦努力的學習,除了吃飯和上廁所,都坐在座位上埋頭刷題,就連今天學校發生了這樣大的事,也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一小時結束,姜彥還要留校做會兒題,周挽先離開。

晚上六點的學校很安靜,有高三部的學生正在上晚自習。

周挽低著頭往前走,出校門,又走了幾步,眼前餘光裏出現了一雙鞋。

她腳步一頓,擡頭。

陸西驍懶散地靠在樹幹上,嘴裏叼了支煙,聽到聲音擡眼,眼皮壓出一條鋒利狹窄的褶皺。

見到周挽,他站直了些,拿下煙,淡聲問:“吃什麽。”

周挽走到他跟前:“都可以。”

“烤肉?”

周挽點頭:“好。”

*

學校旁邊剛新開了家韓式烤肉。

陸西驍懶得點菜,直接點了份雙人套餐,又另加了兩道招牌,菜很快就上了,堆滿一旁的推車。

服務員問需要幫忙烤嗎,周挽不想麻煩別人,跟人道謝拒絕後自己烤。

她很少吃烤肉,但和同學去的時候都是她負責烤肉,還算熟練。

陸西驍就坐在對面看著她烤,時不時喝口冰水。

小姑娘臉被熱得紅撲撲,眼睫垂著,他才發現周挽眼睫毛很長,在頭頂燈光下落下一片濃密的陰影。

過了會兒,陸西驍開口:“行了,先吃。”

“你先吃。”周挽用烤肉夾夾到他碗裏,“我把這個烤完。”

陸西驍嘖了聲,奪過她手裏的夾子。

“你會嗎?”周挽問。

“昂。”他把盤上烤完的肉都放到周挽碗裏。

後面大多都是陸西驍在烤,周挽在吃,沒一會兒,她便說飽了。

陸西驍擡眼:“真飽了?”

“嗯。”

“那走。”

還剩很多肉片沒烤,扔了可惜,趁陸西驍去付錢,周挽去拿了打包盒帶走。

走出烤肉店,周挽將打包盒遞給他:“這個你放冰箱裏吧,天冷了,可以自己煮火鍋吃,不過也要盡快吃掉。”

陸西驍沒接,側眼掃她,輕笑了聲:“沒鍋。”

“你家廚房裏有,用電磁爐就可以。”周挽之前看到過。

陸西驍挑眉,還是沒伸手,嘴角微提,卻沒笑意,更像是自嘲。

周挽頓了頓,說:“等到周末,我可以去你家一起吃。”

“哦。”陸西驍接了打包盒,又擡下巴示意對面的便利店,“買瓶水。”

他走進便利店,輕車熟路地從貨架裏拿下兩瓶礦泉水,結賬。

周挽沒進去,在便利店門口等他,他出來時周挽正坐在一旁的小秋千上,輕輕晃動著。

她微仰著頭,兩手抓著秋千繩,腳尖離地,側臉白皙又柔和。

陸西驍在旁看了她會兒,喉結輕輕滑動。

“周挽。”

她起身,回到他身邊:“走了嗎?”

陸西驍擰開其中一瓶水,遞給她,周挽道謝,喝了口,粉唇粘上水珠,向被水暈染開的水粉畫。

陸西驍移開視線,皺了下眉,又重新看向她。

過了會兒,他淡聲:“怎麽不問我?”

“問什麽?”

“今天的事。”

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周挽停頓了下,看著他眼睛:“你恐高的事嗎?”

陸西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表情淡漠,看不出到底是什麽情緒。

周挽就這麽靜靜仰頭看著他,視線平靜又堅定。

半晌,陸西驍忽然側頭笑了。

他笑聲低啞磁沈,悶悶的,帶著鼻音,像是從胸腔震出來的。

“知道太多的人可會被滅口。”他笑說。

周挽確實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她話不多,兩人在一起時多是沈默,各做各的事,交流實在算不上不多,但周挽卻是最懂他的那個,大多時候他什麽都沒說,她便都懂了。

中午時,她對薛析說如果就這麽跳下去,她男朋友會留下一輩子都無法磨滅的陰影。

說完這句,她回頭看向陸西驍,神色微怔,帶著點不可置信和恍然大悟。

那一刻,陸西驍便明白,她知道了自己為什麽會有恐高癥。

那種感覺很奇妙。

他不喜歡被人扒開傷口,但周挽並不會,她只是看到了傷痂而已。

昏暗的路燈交疊,陰影和光亮交織,隨著天空飄動的雲而緩緩移動,逐漸重合,將兩人影子的邊緣都模糊虛化,難分你我。

陸西驍抽出一支煙,低頭,一手擋風,點燃。

他兩頰微陷,深吸了口,又呼出,淡聲:“我媽跳樓自殺後,我才開始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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