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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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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面對祝螢的質問, 青山仙尊緊皺著眉,矢口否認:“你胡說什麽!”

“她沒有胡說。”

一身白衣的攝魂魔懷中橫抱著沈睡不醒的重音,白色的布條遮住它的雙眼,卻掩飾不了它面容的嚴肅。

“當年是你識破了我的身份, 將我關至天靈塔下。你早就知道重音是魔族, 卻說她是走火入魔, 這其中難道沒鬼嗎?”攝魂魔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道。

它始終記得, 渾身是傷的重音將它從天靈塔中救出, 而後死在這些修士手下的樣子。

青山仙尊自然認出了它, 卻依舊是默不作聲。

尹長佑看了他一眼, 心底的天平左右搖擺著。

若是這樣的話……他仔細回想了一下當年誅滅重音時的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

他與一眾長老趕到大殿中,見到青山仙尊身上沾上許多血跡, 手中拿著長劍, 懷裏躺著已經沒有生息的弟子。而他自己也中了一劍,一只手緊緊捂著傷口。

“重音走火入魔了, 她方才殺了這些弟子跑了!快去追!”

於是他先帶著其他弟子們往外追, 果然在另一處偏殿前碰上滿身是血的重音。她長發披散, 白色的道服染上了斑駁血跡, 手中拿著一把長劍,上面也滴著血。她周身散發著魔氣, 映證了青山仙尊所言。

所以他才會召集眾人, 誅殺走火入魔的重音。

當初做決定做得那般果斷決絕, 除了他信任青山仙尊以及眼前所見以外, 還因為重音幾乎沒有任何辯駁的意圖。

不過證據確鑿, 又將她抓了個現行,也容不得她有什麽借口。

“重音真的是魔族?”尹長佑這話是問青山仙尊的。

但對方一聲不吭, 只是一直看著攝魂魔懷抱中的女子。

尹長佑自是知道當年他們之間那點事,無非就是兩男爭一女,青山輸了,而秦暮春贏得了美人的心。外人或許不曾知曉,但崟一宗的長老們知道,那對模範一般的道侶之外還有一位一直苦苦癡心於重音的青山仙尊。

後來天資並不能比過青山的秦暮春與重音結為夫妻,青山仙尊予以祝福,似乎是早就放下了。

直到事變後,對於秦嶼的去留眾長老產生了爭議,是青山站出來力排眾議,決定留下他一條命。

尹長佑當時還想過,會不會是餘情未了,不忍誅殺她的孩子。

若是這樣的話,那隱瞞重音是魔族的事,莫非是為了給她留個體面?不讓別人知道她是魔族?

他只是在胡亂猜測,但根本摸不清青山仙尊心中所想。

一直以來,他都沒有猜透過。

“重音當時重傷未愈,而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將她誅殺。這麽多年來,你真的心安嗎?”攝魂魔看著懷裏的女子正安靜地雙目緊閉,對外界沒有任何感知。

它知道,她早就已經魂飛魄散了,如今肉身尚在,其實是重樂留住了她的一絲生魂,將她安置在那寒洞裏,才得以保存。

只是她的面容依然十分平靜祥和,臉上幹幹凈凈,發絲柔順,像是睡著了一樣,沒有任何痛苦。

青山仙尊遠遠地望著她,看不清她的臉,但卻久違地見到一身雪白衣裙的她。仿佛回到了初見的那天,她來到崟一宗門前,微風吹起耳邊的發絲,露出笑容向他問好。

只是這笑容現在一想起便會讓他心揪著痛,難以呼吸。

尹長佑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而對著那邊幾人,冷哼一聲,義正言辭地說道:“知道她是魔族又如何?既是魔族,那更應該被誅滅!”

“過去之事現在多說無益。倒是你們,竟然還留著她的肉身,居心何在?”尹長佑儼然一副為正義發聲的模樣,竟還指責起他們來。

“崟一宗當年誅殺我族魔尊,如今又到魔域喊打喊殺,難道不應該給個說法嗎?”所有魔族在攝魂魔的一字一句中皆將目光放到青山仙尊身上,惡狠狠地盯著他。

尹長佑卻是個沒耐心的,眼看著眾人眾魔的視線都緊盯著青山仙尊,頓時心下做了決定,拿起長劍,毫不客氣地朝側身背對著他的祝螢刺去。

他來勢洶洶,劍氣凜然,刺破氣流直直地沖向祝螢背部。

好在她感知到氣流湧動與劍氣襲來,身體比大腦要先反應過來,第一時間條件反射性地彎身躲避,正正好避過他的劍刃,隨後擡腿勾腳將其劍身壓在腳底下,踩著劍身輕盈飛動,落到地面。

“你也太不道德了,搞偷襲啊?”祝螢站穩,氣呼呼地看著他。

尹長佑冷眼看她:“廢什麽話。滅世神,今日我便替天下人誅滅你!”

眼看他又拿著劍沖過來,的確是不殺了她不甘心的架勢。

祝螢只覺得無語。

這些老頑固正是油鹽不進,都說了她沒有要害人的意思,還是扭著她不放。

她都以為要解決一些陳年舊事,沒想到這家夥還對自己念念不忘,要討伐她。

無奈之餘,祝螢只好拿著清欲劍,迎上他的攻擊。

如今她記憶全然恢覆,那些塵封住的心結也已經揭開,再無之前那般被雜念所影響,自是終於能夠自如地使用清欲劍。

若是算上舉起劍將秦嶼腿上的砍斷那一次,這便是她第三次用清欲劍了。

與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現在,清欲劍在她手中並不像之前那般沈甸甸得舉不起來,而是游刃自如,輕松拿握。光亮清明的劍身映照出她的雙眸,鋒利的劍刃縈繞著她的靈力,隨她心念合一。

只擡手往前一刺,再曲折手臂橫掃,劍氣便勢如破竹,直逼尹長佑面門,使得他不得不連連後退,飛身一躍才躲過。

但他依舊不死心,繼續上前,雙指一撚,食指與中指並攏放在眉間,手勢迅速變化,紅色的靈力隨著指尖流動,化成一道劍訣,隨後劍身化作數把短劍,乘著猛烈的風全數朝祝螢而去,在空中留下鳳凰的尾巴。

這家夥可真不吝嗇,才過一招就開大招來對付她了。

祝螢驚訝之餘,擡手用清欲劍一一打掉飛來的短劍,但對方勝在數量太多,顧不過來。她彎身閃過,擡腿阻隔掉一部分,手中劍擡起,手腕一旋轉便將其餘數劍打下,然後後退幾步,在對方還沒發覺之時,手心處運起靈力,用力一揮,擊中尹長佑的胸膛。

他退了好幾步,長劍落下發出哐啷一聲。

尹長佑單膝跪地,手掌撐住地面,口吐一灘鮮血,另一只手緊緊捂住胸口。

祝螢收起了劍,本想走上前問他話,卻有一抹身影比她先行一步。

玉霜樓穿著一身紅色的長袍裙衫,頭上帶著價值不菲的珠玉步搖,脖頸處依舊帶著那條白玉吊墜,在今日這種時候顯得最為精致優雅。

她快步走到尹長佑面前,蹲下看他,一句廢話也沒說就將手中的短劍刺進他的心口,在對方驚懼的目光下揚起笑容。

“玉霜……你、你……”玉霜樓的劍不僅紮得很深,還緩緩擰動,扯著他的心脈,將疼痛擴散加劇。尹長佑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卻使不上力氣來。

玉霜樓將短劍拔出來又刺了一次,笑容淒厲,附在他耳邊說道:“痛嗎?你逼我喝下的斷情蠱,比這痛百倍千倍。我不過用了些會封鎖你的經脈,讓你運功後斷流而死的毒藥,這比你當初做的那些可算不了什麽——”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她的宗門,她的愛人都是因為崟一宗帶頭以她的修煉之術有辱斯文,不配為十大宗門之列為由斷送。

若非如此,合歡宗不會淪為各大宗門恥笑排斥之物,她也不會因為這斷情蠱,無法與愛人相聚,只能相隔兩地,苦苦遙望。

她等這一刻等很久了。

終於有一天竟然真的如她所願,讓她親手了結尹長佑,報了她心中那無法抹去的仇恨。

“尹長佑,你還記得那日你對我說的話嗎?”玉霜樓冷言道。

尹長佑痛苦得臉皺巴在一起,根本沒法回答她的問題,雙目通紅,青筋暴起,一手死死抓住她的衣服,眼神中帶著強烈的恨,但更多的是後怕。

但現在後怕已經來不及了。

早在那日,玉霜樓被他們逼著種下斷情蠱,削弱幾成功力,一身白衣沾染許多汙漬,虛弱地跪在大殿外的空地上,面色蒼白,忍受著體內斷情蠱不斷肆虐的痛苦。她就已經下定決心,她不會就此罷休。

那時,漫天大雪,四周人都散去,而尹長佑走過她身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彎腰耳語。

如今,她起身彎腰,同那天一樣,附在他耳邊,輕聲地不帶任何情緒,涼薄如他:

“好走不送。”

短劍拔出,鮮血噴湧,尹長佑倒地不起,雙目睜大,表情猙獰,連痛苦的掙紮都沒有就漸漸沒了聲息。

祝螢看著這一幕,楞神在原地。

心中不禁感慨:不愧是玉掌門,真、真狠啊。

而那邊的青山仙尊也沒閑著,方才祝螢與尹長佑交手時,他便上前與攝魂魔過招,似是想搶過它懷中的重音。一人一魔,一進一退,攝魂魔抱著重音,自是施展不開,只能以退為進。

秦嶼和齊羽山見了,便上前幫忙,兩人長劍並驅,打得個措手不及,讓青山仙尊連連躲閃幾次。

他退到原地,目光落在秦嶼臉上,冷冷地重覆之前說過的話:“當初我就不應該心軟留下你一命,還將你留在崟一宗。”

“你要是真的心軟,就不會給他下吸香散,讓他差點被妖獸襲擊——”祝螢戳穿他那點薄得搖搖欲墜的虛偽,“也不會把玉佩給他,讓他受到魔族追殺和仇恨。你做這些,怕只是借他人之手除掉秦嶼,而不是臟了自己的手吧。”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當初心善,將秦嶼廢了全身功力,留在崟一宗,好像救了他一命便勝造七級浮屠似的。

可事實上,秦嶼在崟一宗過得是什麽樣子,誰都知道。他青山不可能不曉得,崟一宗上下是如何欺負他打壓他,又是如何將他關在柴房裏,不管不問,連一點新鮮的飯菜都不給他。

他不僅知道,還縱容著其他人如此,還親手施下吸香散。

秦嶼經脈斷裂時,青山仙尊著急出關,擔心憂切地為他療傷,連祝螢那時都真的以為,他是這崟一宗裏唯一一個還對秦嶼有著真心的人了。

但現在想來,若是他真的關心,就不會任由其他人這般對他,畢竟憑他在崟一宗裏的地位,若是他護著,秦嶼又怎麽會受到那麽多折磨?至少也會好過一點。

青山仙尊不過是不想讓他死在崟一宗,死在弟子們的折磨之下,打臉他當初留下秦嶼的行為,落人口舌。

“若我知道她是魔尊,知道那玉佩能打開魔劍封印,我也不會給你。”青山仙尊終於撕破了一直以來的偽裝,冷笑道。

這是他下錯的一步棋。

玉佩是重音臨死之前給他的,讓他好好保管。

他之前見過魔族對重音仇恨之極,幾度出手,而重音則總是會對著玉佩露出哀傷與珍惜的神情。玉佩已然成了她的象征,若是魔族看到或許會將仇恨轉移。

所以他才會將玉佩給秦嶼,企圖如此引起魔族的仇恨,追殺他。

卻沒料到,重音給他的玉佩竟然是如此重要的東西。

莫非她一直將自己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即便他那樣做了,她也還是念及……

祝螢看見他變幻的神色,一會凝重,一會懷念,思緒萬千,便知道他肯定被勾起許多遐想。她立馬否定了他的一切猜想:“你不會以為重音長老把魔劍封印交給你是看得起你吧?”

青山仙尊擰眉,不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麽。

“實話告訴你吧,你手裏那塊玉佩其實是假的,真的玉佩早就藏在別的地方了。開啟魔劍封印的不是你給秦嶼的那塊,所以說——”祝螢搖搖頭,直白說道,“重音長老給你那玉佩只是為了讓你被魔族追殺而已。”

這番話卻刺穿了青山仙尊的心。

“胡言亂語!”

他大怒,面上的冷漠與耐心再也穩不住了,怒氣橫生地沖著祝螢而去。

祝螢運起靈力,準備迎下他這一擊。但秦嶼快一步擋在她面前,用魔劍擋住青山仙尊的劍,濃厚的魔氣沖擊過去,擊退他往後。

但青山仙尊絲毫沒受到影響,大手聚起一團靈力,另一只手運起劍,眼中升起一團黑色的氣息。

秦嶼皺眉,瞧出了那道術法——

“是邪術。”

當初在吞靈潭山崖上,與使用邪術的洛憶冉和高華對抗時一樣的邪術。

祝螢詫異地看向他,她自是相信秦嶼不會認錯,但驚訝於青山仙尊竟然私底下練邪術。

“莫非洛憶冉他們的邪術就是你教的?!”齊羽山也看出來了,雙手握劍,嚴肅地說道。

早前已經體會過這邪術的厲害。況且洛憶冉他們是服用了什麽丹藥,才短暫地獲得了一點力量,就已經打得他們幾人差點招架不住,而這青山仙尊本就功力深厚,修為在他們之上,且這運術之法顯然與那兩人不同。

更像是長久修煉過的。

祝鴻雪忽地想到當年重音被指控走火入魔時,便是因為她殺了許多同門,而那些人不僅身上許多劍傷,還都失去了金丹或是元嬰,修為盡數泯滅。

如此想來,莫非……莫非……

“白山!不會是你修煉這邪術,將你崟一宗那些同門害死,吸取他們的修為,還嫁禍給重音?!”他氣得聲音都顫抖了幾分。

身邊其他宗門的弟子和長老們聽了,更是呆楞在原地,不敢置信。

“是什麽樣已經不重要了。”青山的瞳孔徹底變為黑色,手中聚起的靈力也不再是純凈的,而是混沌不明,全數向眾人打去。

站在最前面的幾個人趕緊用手中的武器對抗,快速砍殺,將那些源源不斷襲來的黑氣除滅。

而青山的目標卻是對準了祝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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