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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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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你是說十年前的那一場?”祝鴻雪反應過來, 問道。

祝螢點頭。

她才知道原來時間線並沒有很長,就在十年前。一般什麽大戰基本都放到幾百上千年以前的。

也是,秦嶼被廢功力後就和普通人一樣,沒法延年益壽, 若是什麽幾百年前發生的事, 他早就從那時候自然衰老而死了, 根本活不到現在這個時候。

她只記得自己寫過的內容是這場大戰是在秦嶼十二歲那年結金丹後修為飛速提升,就要突破至元嬰時發生的。一恍十年過去, 這麽算的話, 他現在已經二十二歲了。

但她同時心中咯噔一下。

十年。和幾百年相比很短, 可在一個普通凡人的世界裏已經占據足夠多時間了。對修仙人士來說也算不得什麽, 但對被廢掉功力的秦嶼來說卻是漫長的時光。

一個人哪有那麽多十年。

而秦嶼足足在崟一宗熬了十年之久,這期間受盡折磨, 無依無靠——愧疚與憐憫的情緒湧上心頭, 讓祝螢的心泛起一絲疼來。

當這折磨量化成可見的時長以後,連帶著其中的痛苦得以疊加。

“事情是從崟一宗發生的, 我知道的不多。”

祝鴻雪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還不就是那兩個不知怎麽和魔族勾搭在一起, 我們其他宗門得知的時候是尹長佑傳的消息, 趕到時重音……已經入魔了。”祝鴻雪提到這件事, 眉間都染上一層莫名的哀傷。

“那秦嶼他父親呢?那位劍修長老當時也入魔了嗎?”

祝鴻雪一想起這個人,就先哼哼兩聲, 好像和他有解不開的矛盾:“哼, 秦暮春。他——”

當年那一幕難以忘懷的場景又一次浮現在祝鴻雪腦海中。

他猶記得自己趕到崟一宗時, 大殿外面的空地血流成河, 身穿白色衣服的重音跪倒在地, 無人敢靠近。她的白衣早已被暗紅的血染紅,差點分不清原來的顏色。

他和重音的交集不算很多, 上次見她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對她的印象還一直停留在之前,一位白衣飄飄,仙氣十足的美人,舉手投足間是溫柔的氣質。

比她的美貌更為人所知的是她的天分。

幾百年來第一個突破化神期的音修。不僅為後來的音修帶來了更多修為突破的秘訣,還帶動了一大批人向往音修。

但現在,已到入劫期,離飛升不遠的重音卻如同墜入深淵的黑暗殺戮者,渾身散發著與白衣完全相反的黑色氣息,紅色的眼眸看著眾人,讓人心慌。

沒有人敢靠近她,除了秦暮春,還有他們唯一的孩子秦嶼。

“秦暮春!她已經入魔了!你還要護著她到什麽時候!”尹長佑在圍觀的眾位正派長老中怒吼。

而他怒斥的那個男人一身玄色長袍,也被濺上許多鮮血,不知道是何人的。他擋在重音面前,離她不過半步距離,身後的另一邊是離他們有一小段距離的秦嶼。

他看著眼前這一切,表情怔楞。

尹長佑還在那裏喊,似乎是想用氣勢將人給喊回來,吵得祝鴻雪耳朵疼。

他看著遠處那玄色身影,莫名感覺今天恐怕會是最後一別了。

雖然他很討厭秦暮春這個人,但不得不說的是,這個人身上一股子韌勁,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會扭轉,堅定地做他認為對的事情。這一點,讓祝鴻雪佩服。

果然如他所料,秦暮春不僅沒有聽從尹長佑的勸阻,仍然擋在重音面前,一雙深邃的眼睛望著他面前這些蓄勢待發的正道門派。

“我看誰敢動她!”

氣勢十足的一句怒吼,鎮住走在最前面的崟一宗的長老。

他們要討伐的這兩位,一個是名絕天下的音修長老,一個是與劍仙齊肩的劍修,還都是他們崟一宗頗有聲望的長老。如今卻兵戎相見,眾人都沒法下這個手。

直到一陣黑霧降臨。

重音背後落下數十只魔族奔上來,一些帶著擔憂的神色向她跑來,一些帶著嗜血的兇光舉著刀槍似的武器沖向人群。

“魔族!是魔族!”

“你們果然勾結魔族!那些弟子肯定就是你們殺的!”

“背叛正道,殘害同門,與魔族為伍!重音,秦暮春,我等要誅殺你們以示天下!”

尹長佑揮動長劍,以一道金色的光芒朝他倆而去,他身後是十大宗門的相助。破竹之勢,難以抵擋。劍光化作一只鳳凰模樣,乘風迅猛而來。

危急時刻,秦暮春反應極快,用最後的力氣給了秦嶼一擊,將他送到更遠的位置,保證他不會被劍氣所傷。而他轉身護住重音,一己之力扛下了劍氣。

他虛弱地倒在重音肩上,目光落在那個被他推出去的孩子身上。他雙眼睜大,眼中是從未有過的驚慌。

重音用顫抖的手撫摸他臉上的血跡,泛紅的眼眶裏早已經含滿淚水。

“其實我是……”

“你說小嶼沒有爹娘該怎麽過啊……”

秦暮春打斷了她,沒來由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隨後他回握她的手,頭離開了她的肩膀,與她近距離對視,眼角帶笑,溫柔無比:“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重音神色怔楞一下,苦笑一聲。

她看見那遠處姍姍來遲的青山仙尊。

他走到尹長佑身邊,兩人交換眼神,同身後的正道一起,對他們下了誅殺令。

漫天血色之下,宗門的弟子奮不顧身地與周圍的魔族廝殺,屬於魔族的黑色與各種顏色交纏在一起,過一會兒就是暗紅的血色,染紅了地面。每個人,每只魔,都是極盡兇殘的面貌,沒有任何區別。

斬魂釘、斷神劍、琉璃月……各大門派的兵器齊上陣,為了對付他們可真是用盡力氣。只因為他們都是入劫期的高手,沒人有信心這般入魔的她會容易對付。

重音望著這一切,不論是廝殺的場面,還是各宗門長老臉上的警惕和憎惡,忽然覺得有些累了。

“我或許是錯了。”

她留下最後一句話,靠在秦暮春懷裏,同他一起被一劍穿心,平靜地失去生息。

後面這些祝鴻雪並不知情,他離得遠,不知道他倆說過些什麽。

當時場面極其混亂,不止是門派這邊無從下手,又腹背受敵,連湧上來的魔族也是如無頭蒼蠅般,一堆往重音那邊去,一堆和他們拼刀。甚至那些沖著重音去的,有一部分好像還並非要救她,而是……要傷她——

若非祝螢突然提起這件事,他都不會註意到其中一些魔族對重音的惡意。他突然發覺,整件事很奇怪,墮入魔道又與魔族為伍的重音為何不僅不被魔族庇佑,還會被針對呢?

祝鴻雪也不記得最後是怎麽收場的。

總之就是有幾個門派拿出武器一齊將那兩人誅殺,魂飛魄散後,那些魔族竟也自動散去,逃之夭夭。然後最開始不見身影的青山仙尊出面解決殘局,和十大宗門一起決定了秦嶼的去留。

“所以其實他們到底入沒入魔,有沒有殘害同門,都是不清楚的嗎?”祝螢聽完他的敘述,久久無法平靜。

祝鴻雪微微皺眉:“入魔倒是真的,重音的樣子的確是墮魔了。不過殘害同門這事我不知道,都是崟一宗那幫人下的定論。”

“那為何不先調查清楚?”

“事發突然,聽說崟一宗死了很多弟子,而且是將重音抓了現形,將她重傷後逃到大殿外面才抓住的。而且魔族突然來犯,看起來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崟一宗找來他們幫忙壓制,在危急時刻,眾人也沒有任何疑心,畢竟重音那墮魔的樣子就在眼前,再加上崟一宗滿地鮮血和許多屍體,沒人覺得崟一宗的判斷是錯的。

但到底是一切來得太過突然,還是另有圖謀,就不得而知了。

祝鴻雪沈下臉色。

看來大戰沒有這麽簡單,崟一宗會不會隱瞞了什麽?

為何這麽不經推敲的過程,連他當時也沒有任何懷疑呢?雖說沒有出手誅殺,但也沒有企圖救下他們。

祝螢長嘆一口氣,看來這裏面的確是大有文章。

她沒仔細琢磨過的背景設定都是留下的坑啊。

祝鴻雪看她今日問得認真,又細細回憶了下自己所知道的內容,確認沒有遺漏,又想起一事來。

“說起來,秦嶼那小子倒是個硬骨頭。”

聽他要談秦嶼,祝螢頓時又來了興趣。

“當時他親眼看著他父母被誅殺,一言不發,也不鬧騰,就那麽被帶下去。被廢功力的時候也是奄奄一息了都不嚎一聲,對他來說崟一宗上下都算是屠門仇人吧,在崟一宗呆著恐怕也是一種折磨。”

祝螢心中的愧疚感化作一顆不小的石子,墜入心底,激起一片漣漪。

是啊,他父母皆被誅滅,而他不僅失去了天才的稟賦,還困於殺父殺母仇人的折辱中。身體與心靈的雙重折磨,都是她寫下的。

一絲絲酸澀揪著她的心泛出尖細的疼痛。

其實最開始她還沒有這麽深的感受,她不過是寫了一本書,刻畫了一個反派角色,將他的過去寫得慘了點,還有很多作者比她過分呢。但經歷了這麽多,親眼見過秦嶼受傷、被折磨,越來越讓她感覺到他並非只是個書中角色,他也是個人,是個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

系統說的沒錯,在她來這之前,還能把他們只當做沒有感情只會執行的文字,但來了以後,一切都具象化了。她無法做到視而不見。

一顆種子在她心裏埋下,慢慢有破土的跡象。

“那他和魔族有什麽關系嗎?你們抓來的那只魔族怎麽會對他那麽有敵意啊?”祝螢終於將話題拐到她想知道的事情上來。

祝鴻雪一眼看破她的打算:“這我確實不知。你若是想問魔族的事,現在還不是時候,等……過兩日吧,時機到了,我會告訴你的。”

他神色認真地和她商量,祝螢也就不再追問,乖巧點頭:“好。”

“若他不是秦暮春的兒子,我倒是一早就想幫他一把的。”祝鴻雪喝了口涼掉的茶水,咂咂嘴,只覺得嘴巴一陣苦味,嫌棄地放下茶杯。

祝螢這才想起他對秦暮春的態度:“爹,你和秦長老有什麽恩怨嗎?總感覺你好像有點討厭他。”

“哼,恩怨?談不上。”祝鴻雪撇嘴,想起兩人間的那點矛盾就來氣,“還不是你娘親,以前被那小子迷倒過好一陣,不就長了張小白臉,修為還不錯,品行也還行吧,其他有什麽好的。反正我看他不爽。”

這家夥,當初萬千少女被他迷住,想要拜入崟一宗奔向他的懷抱,還差點連他的夫人都要拐跑。簡直是讓人氣憤!

“啊?”祝螢懵了,“我還有娘親?”

祝鴻雪:???

完了,女兒真的被燒傻了,連自己娘親都忘了。

祝螢只是一時沒想起來惡毒女配父母雙全,一直只見過祝鴻雪,都快忘了她還有娘親這一位長輩了。而且原劇情裏,好像她都沒怎麽寫過這位娘親,一直讓她閉關。

原來祝鴻雪這怨念是因為吃醋。

她都差點腦補什麽長輩間世代的恩怨情仇了。

“我就是太久沒見過娘親了哈哈,剛剛突然腦子卡殼了。”祝螢打哈哈地邁過這個話題,“爹爹,你回去吧,我想再睡會兒。”

大致的事情她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也就沒有別的東西要問了。

“好。”

祝鴻雪沒再多逗留,走到院子門口,掏出一塊紅色的石頭,語氣上揚,頗有一種挑釁的味道:“你再不出關,你女兒都要把你忘了,她現在就記得我這個爹。你看著辦吧!算了,改日我給她重新尋個娘親就是。”

某處秘境中一位紅衣女子睜眼,死死捏著石頭,鎮定的神色被劃破一道口子,怨恨地念叨了一句:“祝鴻雪,你大爺的!”

*

一大早,秦嶼就在“遇光園”外面等著。

今日沒課,祝螢讓他過來,好像是想帶他去什麽地方。

天大亮,但沒有陽光,天邊厚重的雲層密布,還有一些烏雲綴在其中,總覺得下一刻天色就會變得陰沈。

感覺今日不會太平。

這種直覺在他昨日見到那只魔族時就一直縈繞在心頭。

祝螢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她換了一件新的紅色落雲裙衫,外面罩了一件白色外衫,背個暗紅色的小挎包,長發垂腰,耳邊兩側是小璞給她編的小辮,用亮眼的紅色絲帶纏繞。

她一見到秦嶼,先是楞了一會兒,將祝鴻雪說的那些話在腦海裏反反覆覆過了一遍,然後沖他綻開耀眼的笑容,一把拉過他的胳膊,往外走。

“走吧!”

秦嶼背好她剛剛拿出來的書箱,跟著她的步伐,被拉著走:“我們去哪?”

“地牢。我們去找關易,還有——那只魔族。”

秦嶼神色怔松。

地牢就在主峰,他們不需要繞遠路,所以沒一會兒就到了。

所有有罪的弟子和一些抓來的妖魔都會被關入地牢,弟子是在外層,這裏環境陰暗,分了一間一間的牢房,而妖魔則被分到裏層,那裏不僅是潮濕難捱,暗無天光,還有水牢、冰窟等刑罰房間,還設有壓制的陣法,讓妖魔無處可逃。

祝螢向看守出示了令牌,順利帶著秦嶼進入地牢。

地牢現在關押的弟子只有幾個,零零散散,所以他們只走了幾步,就找到了關押住關易的牢房。

他坐在地上,背靠墻壁,頭發散亂不堪,神色憔悴。那白色的囚服染上紅色的血跡,看出他身上斑斑血痕,似是受了酷刑的折磨。可是祝鴻雪明明只讓人將他帶進地牢,擇日處罰,並沒有下命令傷他。

祝螢打開牢門,慌張地走到他旁邊,聞到一股明顯的血腥味:“誰對你用刑了?!”

關易勉強睜眼,看見她這張熟悉的臉,臉上是訝異和關心。

他艱難地勾起一抹冷笑:“大小姐,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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