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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入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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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入秘境

“三師姐, 三師姐?”卿江在海面上喊道。

她掙開晏沙秋的攙扶,沖動貝殼被絞碎的地方,又潛入海底, 都沒找到人。

惶惶然片刻,卿江驀地想起尋蹤訣, 連忙施展。

一大片綠色若霧縈繞在海面, 從她所在的地方至玲瓏島,綠意慢慢變淡。

潛入海面之下, 綠意如樹幹般往下, 卻又在某個地方戛然而止。

卿江瞧過這種畫面。

她定定地望著綠意平面, 往下旁邊的晏沙秋,問:“你看見三師姐怎麽消失的嗎?”

晏沙秋搖頭。

他當時全部心神都在卿江身上, 待抱著卿江,三師姐已經消失不見。

遲疑片刻, 他又道:“我好像察覺到了空間波動。”

就那一瞬間的事, 恍然若錯覺。

不過,現在瞧見這尋蹤訣界面,他知道不是錯覺,是真的。

卿江破開水面,摸出三師姐給她買的貝殼丟到海面上,之後她爬了上去,又將手遞給晏沙秋。

晏沙秋拉著卿江的手,跟著爬進貝殼。

他望向卿江, 見卿江沈著臉若有所思, 湊過去問, “師姐, 你有懷疑人選了?”

卿江點頭, “或許是霍澤森。”

她解釋道:“你掌空間法則吧,那人能在你眼皮底下打開一個空間通道,且幾乎沒有察覺,說明他在空間法則上的造詣頗深,至少修為很高。”

“這樣的人,若是有惡意,抓咱們,或者殺咱倆是順手的事,可是他/她沒有,擄了三師姐就走,看都沒看咱倆半眼。這說明,他/她對三師姐沒什麽惡意。”

“除了霍澤森,我想不出對象。”

只有霍澤森,才會只想抓三師姐,又不抓他倆。

“走,咱們回邊城,找霍澤森。”卿江做出決定,給貝殼餵上品靈石。

晏沙秋道:“我帶師姐走空間通道吧。”

卿江猶豫片刻,望著他,問;“會不會太累?”

“不會。”晏沙秋搖頭,“我在邊城留了坐標,這次回去速度會很快。”

沒有坐標,不用在空間裂縫裏找路,速度就快。

“好。”卿江朝晏沙秋張開雙手。

晏沙秋上前抱住卿江,收起貝殼,遁入虛空。

在空間裂縫裏走了一天一-夜,晏沙秋帶著卿江回到邊城。

到了邊城,晏沙秋化作原形盤在卿江手腕上睡覺,卿江則施展追蹤術,前去尋霍澤森。

不用卿江刻意去尋,她只在街上走了不過一炷香,霍澤森主動來到她面前。

他依舊穿著青衣,掌心青珠一顆顆撥動,似那暗沈的火山,積藏著一肚子怒火。

他沈著臉,望著卿江頗為不善,“卿師妹,你還敢出現,沁沁呢?”

他聽隨從護衛說,卿江逃離前在他身上設了陣法,那陣法並非擺著好看,若非隨從相救及時,他已經重傷。

一出手這般歹毒,真是不配為沁沁師妹。

卿江張著雙眼緊盯霍澤森,放慢速度,咬字清晰道:“我三師姐,不是你派人擄走了?將我三師姐交出來。”

“什麽?沁沁被人擄走了?被誰擄走了?”霍澤森上前幾步,伸手去抓卿江手臂。

晏沙秋眼疾手快摟著卿江腰往後一推,避過霍澤森一抓。

卿江視線一直落到霍澤森身上,將他所有微表情瞧得清清楚楚,她遺憾地發現,霍澤森沒有撒謊。

他真的不知道三師姐在哪。

他也沒派人去擄走三師姐。

三師姐失蹤,和他沒關系。

卿江拍拍晏沙秋,道:“走吧。”

霍澤森這沒線索,再呆在這兒沒意義。

霍澤森手上青珠一動,困住卿江和晏沙秋,他冷聲道:“不許走,說清楚,沁沁被誰擄走了?”

卿江眉宇間盡是厭煩,摸出她師父給的劍符往前一遞,道:“讓開。”

感受到劍符外溢的威壓,霍澤森的理智微微拉回,但也不多。

他沒有收回青珠,冷聲道:“別用這個威脅我,你有你師父的劍符,我有煉虛護衛。”

“你快說,沁沁怎麽了?她怎麽失蹤的?”

卿江見狀,幹凈利落得激活劍符。

藏在一旁的護衛忽然出現,攔在霍澤森之前擋住這一擊。

只是,他這煉虛是用秘術生生拔高的,又如何能擋住堪比合體的煉虛劍意?頓時一口鮮血吐出,整個人往後倒飛出去,他一倒飛,殘餘劍意落到霍澤森身上,霍澤森身上防禦法寶道道染霜碎裂,消耗一空。

而圍著卿江的本名法寶,更是附上月霜,青色珠子上,爬滿蜘蛛網,好似微微用力,它就會碎成齏粉。

因為本名法寶受到重創,霍澤森也受了重傷,俊朗的面孔,痛苦扭曲。

卿江收起劍符,對霍澤森道:“我不是我三師姐,沒那麽好脾氣,以後少惹我。”

霍澤森咬牙,仇恨與屈辱一瞬間迸發而出,他望著卿江,意欲嚙之而後快。

卿江對霍澤森的仇恨視線毫無感覺,只要霍澤森不想徹底得罪仙雲宗,就不敢殺她。

她拍拍晏沙秋的手,晏沙秋會意,遁入虛空。

他循著來時的路,又重回到三師姐失蹤的地方,不過這個地方,三師姐的氣息消失得幹幹凈凈,碎裂的貝殼痕跡也不知被海水沖到了哪裏,無影無蹤。

可以說,對三師姐的下落,再無半點線索。

她低頭,給她師父發個傳訊,問他三師姐的魂燈怎麽樣。

雖然那人只擄走三師姐,看似沒多少惡意,誰知道事情真相呢?

晏沙秋問:“現在怎麽辦?”

卿江丟出貝殼,爬在貝殼上,托著下巴思索片刻,道:“找吧,咱們可以當流動攤販,通過賣丹藥攢人脈,問問在南海歷練的修士,若誰提供三師姐消息,咱們就送極品丹藥。”

她望向晏沙秋,問:“師弟,你丹藥煉得怎麽樣了?”

晏沙秋道:“能煉最基礎的辟谷丹了,一爐能得十粒丹,下品五顆,中品三顆,上品兩顆。”

“很不錯啦。”卿江滿意,“你繼續煉丹,我打理靈草,要是有碰到修士,就和我說說,咱們出來做生意。”

“好。”

卿江將幻夢遞給晏沙秋,讓他驅使幻夢遮掩貝殼,之後她前往伴生空間,專心打理靈草。

或許是因為她是帝休神木,她對這些靈草天然有一種感應,知道這些靈草是渴了潮了,是病了還是招蟲了,靈草在她打理下,充滿勃勃生機。

晏沙秋則坐在貝殼上,摸出丹爐練丹,偶爾煉累了,就去伴生空間見卿江。

他摸出小杌子坐在靈田道上,望著卿江忙碌的背影,陣陣滿足。

他有些可惜,現在這樣還是不太方便,要是卿江能隨意進出他的伴生空間就好了,如此,卿江一個念頭就能進出,就可以在不忙的時候出空間陪著他,而不至於為了擔心驚擾到他,而在空間內默默發呆。

修士煉丹須全神貫註,一著不慎,極有可能炸爐,非常危險。

可惜,只能等成年,才能和師姐結為伴侶,到時候才能將進出空間的權限交給她。

在空間內汲取完力量,晏沙秋又出了空間,繼續煉丹。

一月之後,貝殼隨機飄到一處荒島,晏沙秋在荒島上瞧見了修士。

他打訣收丹,熟練地將丹藥收好,進空間去尋卿江,“師姐,外邊有修士。”

卿江已經將靈田全都打理好,正躺在搖搖椅上發呆,聞言她坐直,道;“走走走,出去出去。你最近煉了什麽丹,都是什麽水準的?回春丹煉了沒有?”

“最近在煉回春丹,都是上品丹,偶爾有幾顆極品丹。”晏沙秋老老實實回答。

“師弟,你煉丹越來越棒了。”卿江直白且嘴甜地誇道,“你是個煉丹小天才。”

晏沙秋也感到高興,倒不是那個天才,而是因為卿江誇他,他能幫到卿江。

他將裝滿丹藥的儲物袋遞給卿江,“師姐,都在裏邊了。”

卿江神識掃過儲物袋,道:“要是有藥架就好了,對了師弟,你會煉器嗎?”

“我會學。”

卿江心動。

片刻,她道:“算了,還先學煉丹吧,煉丹學得差不多了,再學煉器。”

“好。”晏沙秋沒有異議。

坐上貝殼,卿江在貝殼上鋪上一層墊布,墊布上藥瓶一瓶瓶地隨意擺著。之後,她收起幻夢。

幻夢一收,在荒島上修整的修士立馬警覺,握著武器往這邊瞧來。

卿江揚起個和善的笑,“各位道友,我們是雲記移動店鋪,要買丹藥嗎?我這有辟谷丹、接骨丹、凈骨丹、回春丹……”

卿江一連報出十來種丹藥,“上中下都有,要不要?”

那群修士審視卿江和晏沙秋,互相看了看,當頭那人點點頭。

他們沒趕上玲瓏島集市,若能在這買到丹藥補給,那便不需再去彎月群島,倒也劃算。

其中一名築基修士上前,道:“我能試用嗎?”

丹藥這東西,容易動手腳,要是買到動了手腳的丹藥,還不如不買。

“可以。”卿江態度良好。

那修士隨意拿了一瓶下品回春丹,從中隨機拿了一顆回春丹吞下。

他這般隨機挑選,吞下的丹藥沒問題,很大概率這些丹藥都沒問題。

且,他挑選和吞丹藥時,視線緊鎖卿江和晏沙秋,確定兩人十分坦然,沒有半點異色和異動後,他閉上雙眼,細細感悟回春丹藥效。

下品回春丹雜質多,且藥效一般,比不上上品和中品,但對於他現在的傷勢來說,下品回春丹是最好檢驗藥效的。

他調息完畢,對領頭修士點點頭。

領頭修士問:“一瓶多少,怎麽賣?”

“下品回春丹,五靈石一顆,中品回春丹,二十靈石一顆,上品回春丹,一百靈石一顆。”

領頭修士琢磨下,比店鋪便宜,比集市貴,也沒貴多少。

之前吃回春丹體驗藥效的修士傳音道:“大哥,下品丹比同類丹藥雜質要少很多,堪比中品丹。多買些,劃得來。”

領頭修士點頭,道:“一百粒上品丹,五百粒中品丹,兩千粒下品丹。”

別聽這丹藥數目很多,分攤到二十人身上,就一般了。

不過,更多的也不能買,他們不能將靈石全花在丹藥上,他們還得修煉。

晏沙秋挑出玉瓶,用儲物袋裝好,遞過去,卿江提醒道:“儲物袋不是送給你們的,得還回來。”

她和晏沙秋暫時不會煉器,要是交易全用儲物袋,儲物袋絕對不夠用。

領頭修士暗道,還會貪你們一個儲物袋不成?

卿江拿出的儲物袋是最便宜的那種,一立方,是去店鋪買法器時,商家贈送的。

這樣的儲物袋,旁人都不怎麽瞧得上,和現代一次性塑料袋一樣,不是丟了,就是隨手一放,堆到某處,不會帶在身上。

兩人擁有這個儲物袋,還是因為在外邊,沒丟洞府,就丟在晏沙秋的隨身空間裏,現在要用,就從隨身空間裏翻了出來。

這種儲物袋,兩人擁有的也不多。

所以,不能大方贈送出去。

領頭的檢查沒有問題後,將丹藥分了,又把靈石丟進卿江給的儲物袋裏,將儲物袋丟給卿江。

晏沙秋伸手接過,神識往裏探了探,確定沒少後,朝卿江點點頭。

卿江笑容真切了些,她摸出一塊留影石,道:“我們雲記店鋪找這名女修,凡有她消息,且消息屬實的,我願意用極品丹換。”

卿江又報上一系列極品丹。

聽到極品丹,島上幾名修士瘋狂心動,有搶劫的沖動,他們望向頭領。

頭領拍拍他們的頭,傳音罵道:“傻貨,他們兩築基敢單打獨鬥在海上與咱們做生意,以為人家美底牌?”

沒底牌的,早死了。

“忘了他們是忽然出現的?老老實實的,別想著搶劫,都想變成邪修?”

領頭的瞧得長遠,一時搶劫確實來錢快,卻容易移了心性,他不介意黑吃黑,但絕不能主動搶劫。

被領頭的打了一頓,後邊小弟一個個的都變成鵪鶉。

他們將卿江要找的女修容貌記在心裏,看能不能得到極品丹。

卿江耐心等了片刻,才將留影石收起,問:“你們還要什麽嗎?”

那些修士搖搖頭。

卿江這兒的丹藥種類太少,他們用得上的只有回春丹,至於接骨丹,他們寧願暴力正骨,靈氣慢慢愈合,也不願吃丹藥。

接骨丹不便宜,有這點靈石,省下來不好嗎?

只有回春丹不好省,關鍵時刻能救命。

“沒有回靈丹嗎?”領頭修士問。

“暫時沒有,不過下次會有,如果還能碰到的話。”卿江確定這群人沒有交易需求後,禮貌告辭,馭使貝殼慢慢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也是這般規律,卿江打理靈草,將熟了的靈草收起,送給晏沙秋煉丹,而晏沙秋則不斷用這些靈草不斷煉丹,碰到修士,再和修士交易。

晏沙秋現在會煉三品丹了,三品丹的丹方,是決名子去宗門藏書閣買了,再利用玉簡,傳遞過來的。

為了傳下丹方,玉簡都用完了三個。

至於貢獻點,則是從卿江玉牌上扣,丹方是給晏沙秋的,決名子不太樂意出貢獻點,杜絕卿江啃老養小。

卿江本體在宗門做貢獻,這些貢獻點她付得起,她大方的讓她師父扣,還讓晏沙秋有什麽煉丹問題都記下來,由她傳給決名子。

‘師者,傳道受業解惑也’,晏沙秋也是決名子弟子,弟子有疑惑,不該決名子解答嗎?

決名子只能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對丹峰峰主伏低做小求解答,再將答案傳過去。

他覺得,自己最大的錯誤,就是當初在原野上撿到這孽徒,才會遭到今日折磨。

卿江:開心轉圈圈.jpg。

三師姐的魂燈這些年並未出問題,明亮煌煌,也是知道三師姐沒事,卿江才不算著急,不緊不慢地馭使著貝殼,在南海這一片游蕩。

也是由此,雲記移動店鋪,在南海打出了好名聲,在南海歷練的修士,都知道雲記有個高超煉丹師,它那的丹藥,比同等級的丹藥,要好上太多。

就是有一點,以前還能買到下品丹,現在只有中品和上品,中品丹買不買得到,得看機緣。

倒不是他們喜歡中下品丹,而是這兩種丹便宜,且四舍五入相當於其他店鋪的中上品,買中下品丹足夠了。

上品丹微貴,買起來肉痛。

南海有領頭修士這般還算有原則的,自然也有沒原則,想打劫的,這些修士,卿江都用劍符教他們做人。

至於修為更高的修士,對於卿江這邊的低階丹感敢興趣,當然,卿江的生意目標也不是他們。

只有那些低階修為,才會為極品丹積極尋找她三師姐。

可惜,一直沒有她三師姐的消息。

也不是沒有謊報消息的,凡發現謊報消息的,雲記店鋪不會與人做第二筆生意,凡替拉入黑名單修士代購的修士,一並拉入黑名單。

也是因為這個,謊報消息的不多,為了顆極品丹,而得罪買好丹的機會,劃不來。

藍天澄碧如洗,飛鳥聚擁若雲。

卿江坐在貝殼上,托著下巴道:“滿月秘境快開了,不知道三師姐會不會來。”

之前,三師姐說,要去滿月秘境采蛟龍筋草淬煉本命劍,現在滿月秘境開了,三師姐會出現否?

晏沙秋道:“會的,只要三師姐在南海,就會出現。”

卿江搖頭,“咱們將南海遠遠近近地都逛了個遍,除了妖修地盤沒去,人族這邊的海域都溜了一圈,若三師姐在南海,怎麽會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就擔心,三師姐困在某個地方,沒法出來。”

被卿江掛念的三師姐,確實被困在一處。

南海深海海底,一丈高的珊瑚群如密林般矗立,遙遙望去巍峨壯觀,然而,這樣大這樣高在外邊還不知值多少價值的珊瑚群,在這兒不過是一個小景觀,供裏邊小鮫人游玩。

珊瑚群之後,屹立著一棟棟金碧輝煌的宮殿,其中一處種著瑯棗樹的宮殿內,一名紅衣女修躺在搖搖椅上,仰頭望天。

當然,她在海底,自然是瞧不見天的,只能瞧見上邊一層重似一層的海水。

黑壓壓的,與困著她的結界一樣,深沈、威嚴,無法逃離。

她的旁邊,是無數細小貝殼粘成的圓桌,圓桌另一邊,坐著一名面色蒼白唇色淺淡的中年人。

他一頭黑發如海藻,但兩鬢有一抹灰白,這抹灰白,暗示著他的身體,不如看上去那般好。

他手邊放著一只白瓷茶杯,茶杯裏茶煙裊裊,透著淡淡得茶香,對這熱茶,他卻沒有喝,而是任茶擺著,他則撩起廣袖,不緊不慢擺弄著棋盤。

他一邊擺弄棋盤,一邊道:“你師妹,還在外邊找你。”

三師姐沒有做聲,面色微暖。

“你說,如果我幻化一個‘你’出去,你師妹能認出你嗎?”中年男人笑道。

三師姐冷著臉,硬聲道:“我師妹絕對認得出。”

七年前,她被這人擄了來,才知道,被她養著的那個小孩,是鮫人族少族長。

當年鮫人族發生叛亂,少族長被傳送出族地,被她撿到,而那小孩的爸爸見小孩有人養,幹脆專心平叛,直至叛亂平定,他才現身,接小孩回去。

三師姐以為這事告一段落了,誰知道他忽然又出手擄走她。

本以為他將她擄到鮫人族裏,是為了他兒子,結果到了後才知道那小孩在閉關,而這個中年人,倒是時常尋她說話,只是故意戳她傷疤。

從一開始的說她長得有些像他王妃,當時她滿懷警惕,生怕他對她起什麽歹心,想讓她成為替身,但後來瞧著不像,他對她並未有任何親近之舉,兩人相處,客氣、疏離,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之後又說她像小孩母親,小孩對她親近是移情作用,當時她心又拎起,以為他想讓她當小孩後母,但他從沒提過這個要求。

不過,自己修為在他刺激下,騰騰騰地暴漲,再怎麽遲鈍,也有幾分明白他的目的。

居然是助她提升修為。

她的執念是替身,對準這個傷口戳,只會加深她的執念,而執念越深,修為增長越快。

坐忘峰的功法便是如此,在自虐中提升,在疼痛中進階,越是痛苦,修煉速度越快。

可是,她並不感激他。

沒有幾人願意滿身泥濘,整日處於偏執痛苦。

她有時候受不住也會發瘋,偏生她實力不濟,被人輕易鎮壓。

這讓她更為痛恨。

明知他是激她執念,她只能認栽往裏跳,但她心裏發誓,待她修為高了,一定將他暴打一頓。

“哦,因為你師妹是你養大的?”中年男人笑道,“也是,我兒子也是你養大的,他現在,也不會錯認你。”

“可惜當年,他新喪母,將你認作了母親。”中年男人滿意地望著三師姐露出痛苦神色,身上靈氣飛快運轉,笑道,“若當年他年紀再大一些,也不會認錯。”

“對了,聽說你的出生,就是為成為你姐姐的替身而出生的?你一出生,註定是成為第二個原沁沁?連名字都叫原若沁,若沁若沁,像原沁沁,你甘心一輩子成為旁人替身存在嗎?”

甘心?

她如何甘心!

她是塵微,不是狗屁的原若沁,她是個人,擁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感情,不是個毫無思想毫無感覺的物件。

是物件能任他們塑造,是人,她永遠成不了原沁沁第二。

中年男人捧著茶水,滿意得將茶水一飲而盡。

嘖,人族真怪,居然愛喝這種苦苦的熱熱的水。

他慢吞吞地起身,扶著老仆的手,慢吞吞地離開。

剛離開小院,中年男人用帕子捂著嘴咳嗽,咳完,素白的帕子染上鮮紅的血跡,似雪上紅梅,刺眼極了。

“王。”老仆扶著中年男人的手,滿是擔憂。

中年男人搖頭,“我沒事。”

他總要撐到兒子成年,塵微修為能鎮壓族人的時候。

不然,只能讓兒子隨塵微前往仙雲宗。

只是,不到萬不得已,這條退路不能走,他兒子覺醒了海神血脈,沒有南海更適合他的居住地。

中年男人垂眸,邊咳邊往前走。

三師姐這邊的水深火熱,卿江並不知道,因為滿月秘境要開了,她只能遺憾地收起雲記移動鋪子,前往滿月秘境開啟之地。

滿月秘境開啟的地方,在深海海面,周圍沒有海島可以借力,只能坐在乘載工具,在海面上等。

遙遙的,卿江看到幾艘百米高的海船飄在前頭,海船上邊,密密麻麻得站滿了人。

離得近呢,能聽到海船上有修士在喊,“甲板一人一千靈石,廂房四人鋪兩萬靈石一間,三人鋪三萬靈石一天,兩人鋪四萬靈石一間,一人鋪五萬靈石一間,可住到滿月秘境開啟。”

卿江瞠目結舌,隨即肅然起敬,“不愧是商人世家,就是會做生意。”

她比起他們,不夠奸,差得遠。

和卿江他倆一樣,乘坐貝殼飄在海上的不少,不過,不安全。

深海除了人族地盤,還有妖族地盤,離得遠的魔族也漂洋過海的到了,三艘大船飄在那邊,和人族妖族遙遙相對。

人族之間還算和平,瞧見仇人再怎麽厭惡,也會按捺下來,一來是滿月秘境將開,現在鬧起來,帶著傷進去得不償失,二則妖族魔族看著,不願意被他們看笑話。

而人族和妖族之間,海域這邊的人族和妖族,因為地盤時有沖突,彼此看不順眼,陸上的妖族剛和人族結束戰爭不到百年,彼此間仇恨尤在,時不時弄點小動作作弄下對方。

當然,也不至於殺人殺妖,怕挑起兩族戰爭,人妖和平不容易,誰也擔不起破壞人妖和平的罪,便算有那等腦子沖動,或者別有用心的,旁邊的人族和妖族,或者高階修士,也會制止,防止事情鬧大。

卿江和晏沙秋的貝殼,就在海水上飄飄蕩蕩,要不是幻夢在,也和旁邊那些修士一樣,貝殼翻身,被甩進海裏。

瞧見人族那邊人仰船穿,人族這邊恨得牙癢癢的,偏生海族是弄水的大家,人族水屬性法修作弄不過,只勉強維持住自己及同伴安穩,至於其他飄在海面,身不由己的修士,那就顧不得了。

當然,也沒人顧,畢竟,誰知道自己一伸手,救下的什麽品性的修士?

死不了人,泡著就泡著,要是願意,花個一千靈石去大船上,什麽後顧之憂都沒了。

因為妖族作弄,人族那三只大船,又賺了一波,那攬客的修士再喊“甲板一人一千靈石……”時,聲音都甜上幾分。

卿江坐在幻夢幻成的貝殼上,望著人族這邊種種幕幕,和晏沙秋低聲道:“還真是,眾生百態啊。”

想了想,她只能用這個形容詞。

“好久沒這麽熱鬧了。”

讀作熱鬧,寫作鬧騰。

晏沙秋聽出卿江的話,眼底閃過笑,“滿月秘境,更熱鬧。”

修真界規則,秘境歷練,不得上升外部勢力。

也便是說,在秘境內無論死了誰,外邊人族妖族魔族,都不得以此為借口,對其他勢力發難。

只有人族時,彼此廝殺都很兇殘,加入妖族魔族,更是熱鬧。

絕對和平不了。

卿江躍躍欲試。

她還是第一次入秘境呢,有些好奇。

又等了兩日,等到了趙二雅。

趙二雅脫離同伴,來到卿江貝殼上,問:“塵微師姐呢,還沒找到。”

卿江到處找塵微師姐的事,她也知道,也到處留意過,但一直沒尋到消息。

卿江搖頭,“不過三師姐的魂燈一直很亮,沒事。”

“沒事就好,修士被困在某個地方百年千年的都正常。”趙二雅道,“咱們宗門就有一個長老,曾被困在火山底下千年,回來時,還驚動全宗了呢。”

離去時才金丹,歸來已煉虛,誰不震撼?

卿江點頭。

又過了兩天,林錦瑩也到了,她的身邊,站著刀客。

能瞧出兩人感情更深,林錦瑩望向刀客,眼底是不自覺的依賴,估計是在南海歷練時,刀客救了她幾次,或者刀客不顧自己安危,只為救她。

這種表現,確實讓人難以抗拒,特別是林錦瑩父母身死,師父和師兄師姐和她君子之交,再碰到有人將她捧在掌心,滿心熾熱與專註,可不迅速陷了下去?

卿江朝林錦瑩打了聲招呼。

“卿,晏師妹。”她伸手捏捏她的臉,笑道:“找到你師姐了嗎?”

“還沒有。”卿江又說了一遍魂燈安好,不等林錦瑩安慰,她又道,“修真界被困一地百年千年也正常,只要魂燈沒事,就是沒事。”

趙二雅聽到這熟悉的話,噗嗤一聲樂了。

卿師妹太壞了,詞都不帶改的。

卿江面不改色。

林錦瑩將安慰的話咽了下去,跟著笑道:“你說得對。”

她視線掃過卿江,有些可惜。

滿月秘境,是按照修為劃分的,金丹修士會在一個區域,築基修士會在一起區域,低階的可以鉆去高階區域,但是高階區域去不了低階區域。

她摸摸卿江的頭,“秘境內小心,誰也不能信。”

“師姐也是。”卿江又瞧了刀客一眼,問,“師姐,你什麽時候去凡間朝堂歷練一翻啊。我覺得凡間朝堂很有意思的,將自己化作凡人,不借助任何修士力量,一步一步從低階往上走,直至位列九卿。”

林錦瑩心念一動,倒不是朝堂,而是江湖。

她幼時曾有一個江湖夢,想著學成之後,前往江湖走一翻。

可是這麽多年,這個願望都沒有實現,滿月秘境後,倒是可以化凡,將幼小的自己徹底安置。

她笑了笑,道:“滿月秘境之後吧。”

等實現了幼時的夢,可以考慮去朝堂玩一玩,日後再見卿師妹,也好有個交代。

“那我提前預祝師姐玩得開心。”卿江乖巧一笑,一雙眼似有星辰墜-落,亮晶晶的,讓旁觀者也不禁跟著一笑,心情便好。

“好,承你吉言了。”

又過了四天,天上月光圓滿,一輪滿月懸於湛藍色的天空,周圍沒有半點星辰,孤零零的,卻又傲然的,獨占夜空。

絲絲縷縷的月光從滿月上傾瀉而下,似紗似霧,一點點增加,積累,聚集,在空中抹出一道影影綽綽的門。

門是拱形的,十幾米寬高,門外邊月光流瀉,如輕紗在風中舒卷搖曳。

門在滿月照耀下,一開始只是個隱隱約約的輪廓,漸漸凝實,門入口之處,是月光凝成的光幕。

沒有人沖進去。

滿月秘境出現過無數次,對於如何進滿月秘境,何時進滿月秘境,眾人早已做到心底有數,一個個的,全都耐心等著。

待月上中天,滿月光華最盛之際,滿月秘境入口光幕驀地浮現出一輪輪滿月,一輪輪滿月不斷吞噬融合融合,最後形成唯一一輪滿月之後,有修士喊道;“可以進去了,沖呀。”

離得近的修士如離弦的箭般沖向那輪滿月,滿月太大,人又過於微小,瞧在卿江眼裏,不像是嫦娥奔月,更像是無數烏鴉或者蝙蝠沖向月亮。

看著頗覺不詳。

電視劇或者漫畫裏,每每想半夜三更搞事時,都會拍或者畫一張血月,血月之下,烏鴉或者蝙蝠撲棱著翅膀飛過。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卿江望著滿月秘境,不由得收斂笑意,神情慎重。

晏沙秋湊過去,好奇傳音,“師姐,你在想什麽?”

卿江回道:“我有種不好預感。”

晏沙秋摸摸她的手,“我會保護好師姐的。”

卿江並不抗拒晏沙秋親近,晏沙秋經常能摸到卿江的小手,可是不管他摸多少次,依舊覺得摸不夠。

卿江的手肉肉的軟軟的,比他的爪子好摸多了,像是雲花一樣,溫軟糜膩,愛不釋手。

卿江食指和中指摳摳他掌心,朝他一笑。

晏沙秋心撲通撲通的,那一笑像是要鉆進他心底,而掌心的酥癢,也讓他所有感官調動,下腹微熱。

他默念自己未成年,強硬地和卿江十指相扣,控制住她這調皮舉動。

他暗道,等他成年,他就讓師姐知道,男人的掌心,隨便摳不得。

卿江他們不急著進去,秘境不是進去得早,好東西就能拿得多的,很可能進去得地方不對,直接傳進妖獸或者妖植嘴裏。

所以,等大家都進去得差不多了,卿江才馭起貝殼飛起,沖向滿月。

晏沙秋在即將進入滿月時,用捆仙鎖將自己和卿江捆在一起,怕不夠,又偷溜溜的用了自己的龍須,纏在卿江手腕上。

到了滿月門口,林錦瑩朝卿江點點頭,道一聲,“我進去了”,和刀客接連消失於門內,趙二雅對卿江道:“卿師妹,秘境內聯系。”

“好。”

趙二雅消失後,卿江收起貝殼,拉著晏沙秋跟了進去。

進去前,她拉著晏沙秋,進去後,感覺手中空蕩蕩的,身側沒了人。

而進入秘境瞬間,什麽感覺多沒有,既沒有傳送的暈眩感,也沒有走空間通道的虛無感,就像是真的跨進一個門檻,從門外走進門內。

毫無防備,猝不及防的,卿江和眼前長著銳利犬齒的大王花來了個面對面。

大王花嘴裏,還有沒有完全消化掉的半邊妖獸屍體,妖獸皮毛卡在犬齒間,皮毛黏在犬齒上,森森又腥臭,而犬齒後邊,是臭烘烘的綠色黏液,咕嚕咕嚕的,像是詭異的正在沸騰的魔藥。

卿江被這臭氣一沖,下意識放出帝休香味,想要用帝休香味沖散大王花送過來的腥臭味,不想,聞到帝休香味,大王花兇狠的大嘴閉上,從花萼裏鉆出一圈花芯,將犬齒遮蓋得嚴嚴實實,頓時眼前大王花變成一株碩大的重瓣花。

花形有點像向日葵,花瓣是金黃色的,一重重肆意散著,有點像月季,層層疊疊。中間是花盤,花盤上沒有瓜子,而是一莖莖花蕊,有點像是野草滿坡。

顏值十分能打。

若沒有瞧見之前森寒的交錯犬牙,卿江絕對喜愛眼前這株大王花。

沒別的,漂亮。

大王花後退幾步,一邊嗅著帝休香味,一邊搖搖晃晃地甩著根莖跳舞。

一會兒扭腰舞,一會兒甩頭舞,還挺有節奏。

卿江一開始還嚴陣以待,等了半個小時,見大王花還在那扭啊扭,像跳老年迪斯科一樣,還有節奏感,禁不住跟著一起扭。

雙手舉起,肩膀扭扭,腰肢扭扭,搖搖擺擺,擺擺搖搖。

瞧見卿江跟著擺,大王花搖擺弧度更大了,像是和卿江在鬥舞。

晏沙秋順著龍須趕過來時,瞧見的便是這一幕,卿江和大王花,一人一花對著扭,一會兒前俯,一會兒後仰,一會兒左右搖擺。

左右搖擺時,還刻意岔開身形,你左我也左,你右我也右。

晏沙秋:“……”

師姐挺有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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