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幻境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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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幻境折磨
卿江騰地上前, 將她三師姐攔在身後。
三師姐手按住卿江肩膀，道：“你走吧小師妹。他既找上門，窗戶那邊必然守著人。”
霍澤森順著臺階不徐不疾往上走, 軟靴踩在木質地板上，每一步都噠噠有聲。
他踏聲而來, 聲聲踩在三師姐的心跳上, 讓三師姐痛恨，又疼痛。
卿江暗罵了一句裝逼犯, 拉著她三師姐的手往房間裏一退, 關門。
“三師姐, 信我嗎？”卿江捧著三師姐的手。
門外響起敲門聲，每隔五息又敲三下, 十分規律，且有禮貌。
但這何嘗不是種蔑視。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所以他彬彬有禮, 不徐不疾。
他自信她三師姐逃不了。
卿江暗罵世家修士真的裝，她師父身為煉虛大能，都沒他排場大，他一個小元嬰，倒是拿出渡劫大能的架勢。
她直視三師姐。
三師姐凝眉，和卿江捧著手對視，“小師妹，並非我不願信你, 而是你還未金丹, 如何信你？”
卿江高舉幻夢, “憑這個。”
幻夢在卿江煉神決進入第三轉後, 又重新祭煉一翻, 她對幻夢的掌控更上一層，她有把握，只要霍澤森敢踏入包廂，她就讓霍澤森有進無出。
三師姐望望仿若透明氣泡般的幻夢，又望望卿江，露出個縱容的笑，“行吧，小師妹，那就交給你了。”
霍澤森只要還有點腦子，就不敢對卿江和晏沙秋出手，抓她，還有父母之命站得住腳，但若對付卿江和晏沙秋，除了霍家想徹底得罪仙雲宗。
最壞不過她被抓回原家，讓小師妹玩玩又何妨？
卿江瞧出三師姐的不信，以及縱容，也有些無奈。
哎，幾十年不見，三師姐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呀。
卿江激活幻夢，幻夢自帶的幻術覆蓋在包廂內，和包廂融為一體。
她望向三師姐，道：“三師姐，去開門吧。”
三師姐揉揉卿江的頭，將門打開。
霍澤森站在門外，右手擡起，廣袖垂尾，袖口繡著日月星辰，一道道星雲繚繞形成之中，形成瑰麗而矜貴的圖文。
瞧見門開，霍澤森收回右手，垂眸望著三師姐，聲含笑意，：“若沁，玩了這麽久，玩夠了吧？任性也該有個限度。”
霍澤森聲音若溪石相撞，清脆動聽，只聽聲音，只看外表氣度，很能給人好感。
包廂下邊，就有女修被他皮相和氣度風華迷惑，問旁邊修士他是誰？
三師姐看到他就厭煩，聽到他的話更是火冒三丈，“請喚我道號塵微，自我入仙雲宗，我便與原家再無關系。”
霍澤森語帶無奈，像是看一個不懂事的孩童，“若沁，你又在說孩子話，父母生你養你，生恩養恩血緣親情，乃是天理人倫，這塵緣，如何斬得斷？”
三師姐也知這個道理，她父母一沒拋棄她，二沒要她性命，她想立誓與原家父母一刀兩斷也不行。
子女乃父母孕育而出，天然欠一份因果。
可是，若是能選，她一定不會出生。
她的出生，便是一個錯誤。
她愈發煩躁。
霍澤森見三師姐沒說話，眼底含笑，又繼續勸說，“伯父伯母只你一個女兒，你要與他倆鬥氣到什麽時候？這個世上，只有伯父伯母不會害你，你是沁沁的延續，看在沁沁的份上，沒誰比伯父伯母還有我，更希望你能過得好。”
聽到沁沁，三師姐眸子徹底冷了下去，所有的躁意化作殺意，直沖霍澤森而去。
霍澤森身上藍光一閃，將三師姐的劍意完全化去，他淡淡地笑，“若沁，你還是這般性急，你若學到沁沁半分溫柔，也不會將事情弄得現在這般糟糕。”
“你若有沁沁半分溫柔，現在已經生活得很幸福。”
三師姐忍耐不下去，本命劍被她拿到手裏，卿江這時拉著三師姐往後退，道：“你那麽懷念沁沁，去找沁沁，找我三師姐做什麽？”
“父母的寵愛，你的未婚妻位置，本來都該屬於沁沁，你身為沁沁未婚夫，身為最愛沁沁的人，你不替沁沁守著父母的愛，不替沁沁守著未婚妻的位置，居然要將屬於沁沁的東西都給旁人，你對沁沁的愛，也不過如此嘛。”
“若是沁沁覆生，看見獨屬於自己的東西，不再屬於自己，還不知如何傷心呢。”
霍澤森面上的笑容一僵，慣有的虛浮於面上的溫柔落下，他定定地瞧著卿江，片刻道：“你就是若沁掛在嘴邊的小師妹吧，若是沁沁還在，肯定很喜歡你。”
“她曾希望有個妹妹，那個妹妹活潑可愛，就和你一樣。”
“你別轉移話題啊。”卿江將三師姐往後推，靠著門開口，“你是不是對沁沁恨之入骨，才會將屬於沁沁的東西，全都給剝奪走？”
霍澤森不斷撥著佛珠，一顆一顆的速度飛快，片刻，他平覆了心情，笑道：“小師妹，這世上許多事，並不是你看到的那麽簡單。”
“對，我看得簡單，我不管你，原家家主和家主夫人有什麽算計，都和我三師姐沒關系。我三師姐脫離了原家，是我仙雲宗的人，她不願意，誰敢逼她？”
“你對我三師姐緊追不舍，還準備囚禁她，是準備和我仙雲宗為敵？”
霍澤森笑道：“小師妹言重了，我只是與我未婚妻相會，哪來的囚禁？我霍家與仙雲宗一貫交好，我霍家家主更是與仙雲宗仙子聯姻，小師妹這誅心之語，還是少說。”
“今日是我聽了，知道小師妹沒別的意思，若是旁人聽了，還當小師妹想挑撥仙雲宗和霍家的友好關系。”
卿江冷笑，“你未婚妻是原沁沁，請別找錯人。”
霍澤森望著卿江，猶如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童，“一百八十年前，我和若沁換了婚貼，若非若沁一百六十年前前往仙雲鎮求學，那時，我和若沁便該成婚了。”
卿江咬牙，對霍澤森的難纏有了更明顯的認知，難怪三師姐提起霍澤森，咬牙切齒。
這種聽不懂人話，只撿著自己愛聽的聽，自己想理解的理解，除非將他打服了，打趴了，讓他自己放棄念頭，不然別想擺脫他。
她讓開身形，道：“進來慢慢說，被讓外人看了笑話。”
卿江視線掃過外邊，那些修士在下邊好奇上瞧，雖然霍澤森設了結界，沒讓外人聽過他們的爭執，但隔著門一個在走廊一個房間裏這般說話，也頗為不雅。
霍澤森人自負，不自負也做不出逼迫父親將小兒子送出霍家之舉，更做不出明知她三師姐是仙雲宗親傳，還想抓她三師姐履行婚姻，更不會親自來抓人。
在他眼裏，築基期的卿江和晏沙秋，金丹期的原若沁，都如地上螻蟻，給不了他什麽傷害。
所以，他毫無防備地走了進來。
卿江反手關門，挑嘴諷笑。
呵呵，喜歡抓人成親是吧？讓你成親成個夠。
卿江坐回椅子，晏沙秋熟門熟路地給卿江遞零食，先給了她一把剝好的瓜子。
卿江從晏沙秋掌心將瓜子仁全都拿走，一口放進嘴裏，慢慢嚼，瓜子仁吃完，卿江火氣也消了，她拿起聖嬰果，幸災樂禍道：“師姐，咱們看戲吧。”
在三師姐眼裏，是卿江讓霍澤森進來後，霍澤森走了兩步，原地消失。
也是這一幕，三師姐確信，她確實在幻夢裏。
不過，這靈寶幻術未免太逼真了，她居然察覺不到絲毫破綻。
若是卿江知道她的想法，暗道，當然查不出破綻啦，這可是偽裝傳承幾千年，都沒被人揭穿過的靈寶，於幻術方面，估計不比偽仙器差。
三師姐也拿了個聖嬰果咬了一口，道：“看什麽戲？”
“看。”卿江往前一指，眼前又出現個空間，那個空間似幻影，又似平行空間，在眼前徐徐展開。
空間內，霍澤森一襲青衣，面如冠玉，於一眾百姓中，超凡脫塵，讓人見而忘俗。
不過，他並非修士，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無父無母，住在盛京天子腳下，家貧，貌美，無權無勢。
所以，他走在街上，被長相富態、六七十歲、滿臉褶子的有權有勢富家女看上，上前搭訕，被拒絕強行搶走，壓制頭成親。
望著幻境裏，霍澤森不滿婚姻，各種逃婚卻被人不徐不疾抓回去，好似貓捉老鼠般狼狽樣，卿江問三師姐，“怎麽樣，師姐，解氣了沒有？”
三師姐心底很解氣，但又不是那麽暢快。
她望著卿江，問：“這幻境，是受你操縱的吧？”
“對。”卿江點頭。
三師姐道：“將我的經歷，讓他也經歷一次。”
“好。”卿江摸出幻夢，施展幻術。
空間內，霍澤森呱呱落下，成為一個小女孩，產婦滿身大喊，面容疲憊，“夫君，是男是女？”
父親抱著嬰兒，驚喜地開口，“是個女兒。”
產婦眼底迸出光亮，“必然是沁沁不忍咱倆孤單，不忍咱們原家落魄，才送了個女兒過來。望她如沁沁一樣，能為原家帶來輝煌。”
“會的，會的。她既然是沁沁帶來的，那就叫若沁吧。”
“若沁若沁，”產婦低聲念了兩句，“像沁沁，這名字取得好。”
晏沙秋聽到這話，一瞬間毛骨悚然。
他望向三師姐，驀地覺得，和三師姐的父母相比，他父母對他做的事，不算什麽了。
三師姐的出生，從根子上，便不對。
她一出生，註定成為她姐姐的替身存在，不能有自我意識，不能擁有自己喜好。
她不是作為一個獨立的人，生出來的。
三師姐偏頭瞧了晏沙秋一眼，忽然想笑。
多可笑。
一個之前毫無交集的師弟，只瞧到出生那一幕，就知道這事對她有多麽殘忍，可是她的父母，本該是世上最愛她的人，卻毫無這個慈心。
他們只會歡喜，他們生了個女兒，生了個大女兒的替代品，和霍家的婚姻，又可以繼續了。
而霍澤森呢，一個成年修士，不想著糾正這個錯誤，而是將錯就錯，默認她成為她姐姐的替身。
在他們眼底，她原若沁不算是個人，而是一個可供他們雕琢的提線木偶。
她長得和她姐姐越像，越是難以掙脫。
三歲，霍澤森開始擁有自我審美和愛好，他喜歡青色，他要穿青色，原家夫妻笑吟吟地糾正他，“不行哦，若沁，你姐姐喜歡白色和粉色，你只能穿白色和粉色的衣服哦。”
霍澤森喜歡劍，原家夫妻糾正他，“不行的若沁，你姐姐喜歡箜篌，你也要喜歡箜篌，成為音修。”
霍澤森喜歡吃肉，原家夫妻不許她吃肉，只許她吃靈果，飲靈露。
空間裏的霍澤森越長大越不開心，越長大越暴躁，他自言自語道：“等我再長大點，我就離開。”
三師姐輕笑，“這才哪到哪呢？”
十三歲，家裏來了個很漂亮的哥哥，原家夫妻告訴霍澤森，“若沁，這是你未婚夫。”
霍澤森很喜歡這個未婚夫，因為未婚夫對她很溫柔，他會帶她出去玩，會帶她去拍賣場，會給她買這樣那樣的禮物，雖然這些禮物都是她姐姐喜歡的，她不喜歡，雖然她說過很多次自己的喜好，未婚夫卻仿若從沒聽到過，依舊買的是她姐姐喜歡的。
但她還是很喜歡他。
三師姐對卿江道：“在這裏，我開始討厭上霍澤森，我知道，他不是真的喜歡我。”
真的喜歡一個人，又怎麽會對她一再強調、生氣的事，給忘得一幹二凈呢？
從那之後，她便知道，未婚夫也是束縛她的一道枷鎖。
三師姐“嘖”了一聲，罵道：“真是個廢物，沒了霍家，他什麽都不是。”
到現在還很喜歡未婚夫，希望未婚夫帶他逃離家族，希望自己嫁出去後，能夠擁有自己的喜好。
真是天真。
三師姐對接下來的劇情更感興趣了。
原家父母對霍澤森很好，當然，是原價父母自以為是的好，只是偶爾，他倆會嘆口氣，“若沁到底不是沁沁，她的資質太差了。”
沁沁是單靈根，而若沁只是三靈根。
若是沁沁還在，該多好。
霍澤森聽到這般言語，只是默默忍受。
終於，她成功築基，和霍家婚約提上日程。
若沁靈根差，沒有證大道的可能，那麽她嫁入霍家的任務就是，替霍家少主延續血脈。
如此，修為越低越好。
修為越高，越難以孕育子嗣。
但又不能太低，修為太低，和霍少主初次結合，很有可能被霍少主采補至死。
所以，築基正好。
幻境內，‘原若沁’鳳冠霞帔地嫁入霍家，成為霍家少夫人。
她開始買自己喜歡的青衣，和劍形法器，但是，她剛買回來，霍少主笑意吟吟地開口，“若沁，青衣和劍形法器不適合你，我賞給下人了。我給你買了新的法袍和法器，你看，喜歡嗎？”
法袍是粉色法袍，如桃花成霞，漾漾地很是漂亮，法器是箜篌，有鳳首箜篌，龍首箜篌，鸞首箜篌等等，精致貴重，皆是佳品。
霍澤森一下子破防了。
他將粉色法衣、箜篌法器重重摔到地上，破口大罵，“我說我不喜歡粉色，不喜歡箜篌，你是聽不懂，還是耳朵聾？”
霍少主笑容不變，望著霍澤森好似不懂事的鬧脾氣的小孩，他將剩餘的法袍和箜篌遞給霍澤森，哄道：“生氣了？那就繼續砸吧，砸完了，我再給你買。對了，不能生太久的氣，你生起氣來，不像沁沁了，我只給你半炷香的時間。”
“沁沁很溫柔的，她生起氣來，也很嬌俏可愛。”
霍澤森：“……”
“啊啊啊啊！”霍澤森被霍少主的態度氣得崩潰，崩潰到一半，發現自己沒法發聲，卻是霍少主給了他禁言，滿是不讚同地望著他，“若沁，你不能這樣叫，沁沁從不會讓自己失態。她無論什麽時候，儀態都是完美的。”
霍澤森：“……”
他直接被氣暈了過去。
“哈哈哈哈。”三師姐笑得前俯後仰，喘不過氣。
怎麽說呢，小師妹將霍澤森的精髓，拿捏到了，所以幻境裏霍少主的表現，和霍澤森沒多少區別。
看著霍澤森被霍少主氣成這樣，她真的好開心啊。
要是這是真的就好了。
不過她不貪心，幻境裏看到霍澤森受點折磨，她很滿足。
霍澤森的少主夫人過得沒有原家自在，在原家，她偶爾想躲懶，賴在房間裏不出去，原家父母也不能拿她怎樣，可是在霍家，她躲在房間裏，會有丫鬟上前提醒，“少夫人，您得修煉，或者看書，您這樣荒廢時間，少主會不高興的。”
她穿著中衣在房間裏，會有丫鬟提醒她，“少夫人，您得衣衫整齊，少爺說了，您無論何時，儀態都該是完美的。”
她出去見人，稍有失誤，或者誰嘲笑她修為低，霍少主都會失望地望著她，“若沁若沁，不是沁沁，就是勉強。”
霍澤森行銷骨瘦，郁郁而亡。
再睜眼，他重新變為嬰兒。
這次，他有了心理準備，早早地策劃逃離原家。
他成功了，他拜入大宗門，成為親傳，他可以穿自己喜歡穿的，練自己喜歡的劍，不會有人在他耳邊說，你不能這樣，不能那樣，你這樣那樣，就不像她了；或者沁沁不會這樣不會那樣，贗品就是贗品……
他過了很是一段快活的日子。
不過，在他築基之後，他外出歷練，霍少主找上門來，“若沁，出去玩了這麽久，玩開心了嗎？”
霍澤森滿是仇恨得望著他，“滾！”
霍少主似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看著他，含笑道：“若沁，果然不能將你放出去，你出去了，性子野了，也會說臟話了。”
“別太調皮，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霍澤森露出像吃了屎一樣的表情，“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滾！這是西洲，不是中州，你準備和仙雲宗為敵？”
霍少主寵溺一笑，“若沁，你還是那麽天真。且不說我和你有婚姻，只說我向仙雲宗求娶你，仙雲宗也會同意，這是聯姻，結兩勢之好，仙雲宗不會拒絕的。”
霍澤森轉身就跑。
霍少主不緊不慢地在後邊追，每當霍澤森以為自己逃脫，霍少主就會風華無雙地出現，站在霍澤森面前，勸說他回家，“若沁，玩了這麽久，該回去了。”
貓追老鼠般追了幾次，霍少主將霍澤森綁回原家。
之後，按計劃與原家定親，成婚。
婚禮上，霍澤森望著霍少主，一雙眼迸出的，是強烈的恨意與仇恨。
三師姐望著這個眼神，再次哈哈哈樂出聲，“師妹，你看這個眼神，多有勁。原來他也會露出這種眼神啊。”
卿江道：“所以，要將他打怕，讓他不敢再纏著你，讓他痛恨卻不敢報覆，才算是真的甩脫了他。”
三師姐點頭，“我知道。”
她怎麽不知道呢？
霍澤森是一條毒蛇，他占據上風時，不介意展露自己的寬容與大度，但當他處於下方時，他便會暗暗蟄伏，關鍵時刻再給人致命一擊。
除非霍澤森沒有幻境記憶，不然待他出去，怕是會恨上她和小師妹，以及坐忘峰一脈。
三師姐頗為可惜，若是霍澤森有這些記憶，該多好，這個樂子，能讓她笑上幾百年。
只是相較安危，這些樂子又不足為道了。
她問卿江，“能抹去他幻境記憶嗎？”
卿江歪頭不解，“讓他留著這些記憶，不是更有趣？”
他還準備，第三輪讓霍澤森擁有記憶呢。
“若他擁有記憶，知道自己跌了這麽大個跟頭，按他的性子，怕是會想盡法子殺了你，甚至牽連到師兄師姐。”
卿江可惜地放棄原計劃，“那好吧。”
幻境內，霍澤森似是認命，安安靜靜地穿粉衣，彈箜篌，霍少主滿是欣慰地望著她，伸手將她散落的碎發挽到耳後，“你這樣最美。”
霍澤森嘴角彎出個溫婉的弧度，一雙眼沈靜清澈，似是之前的恨意是假的。
霍少主自是知道霍澤森心有不甘，可是那又如何，他不在意。
他不覺得，霍澤森這普通的靈根，單薄的勢力，能鬧出什麽事。
他既然偽裝，那就偽裝一世。
霍澤森明面上修著音修，暗地裏卻修了邪法，他籌謀了一百五十年，控制了霍少主，帶他進了密室。
他以霍少主和自己為祭，以血脈為引，咒殺了原家夫妻。
他和霍少主還有原家夫妻同歸於盡。
生命盡頭，他望著不敢置信的霍少主，終於色變的霍少主，笑得癲狂，笑得痛快。
三師姐望著幻境裏的霍澤森，嘖了一聲，鄙夷不已，“真是心性不成，居然轉邪修了。”
若是她，絕不會轉邪修。
她會婚禮當場向天道發誓斷情絕愛，與霍澤森合離，再宣布與父母恩情斷絕，對霍家還不放人，她先自殘一波。
宗門有魂燈，一旦她魂燈變弱，自會通知她師父，她師父察覺到不對，便會拉找她。
天底下有無數種法子解決，為什麽要陪那樣的垃圾同歸於盡？
卿江轉頭誇道：“不是所有人，都像師姐你這麽堅強的啦。他要是有師姐這樣好的心性，也不會擔心自己弟弟搶走自己權勢，而容不下剛出生的弟弟；也不會做出找替身之舉。”
“這人自私又膽小，連師姐你一根毫毛都比不上。”
三師姐心底解了氣，雖然霍澤森只在幻境裏受折磨，醒來後會忘掉一切，但她滿足了。
她道，“接下來，咱們怎麽走？一路幻境鋪過去嗎？”
“用他設陣。”卿江一指霍澤森，“用他拖延時間。師姐，信我。”
“好。”三師姐揉揉卿江的頭，“我信小師妹。”
卿江弄暈霍澤森，拉著晏沙秋出幻夢，之後晏沙秋手一揚，推開窗戶，之後遁入虛空。
守在廂房裏的煉虛大能欲出手鎖住空間通道，驀地瞧見霍澤森周圍的陣法要爆炸，若是陣法爆炸，霍澤森或許不會死，但絕對要養傷百年。
煉虛大能只得先救霍澤森，暗道原若沁這丫頭，出手還挺狠。
晏沙秋從空間裏鉆出時，是在海上。
他琢磨片刻，幻化成黑蟒，頭頂著卿江，在海裏游走。
卿江手摸摸黑蟒的細鱗，鱗片溫涼，觸感膩滑，還挺好摸。
她連摸了幾把，視線掃過周圍。
海面遼闊，無邊無際，既看不到岸，也看不到島。
“這是到了深海？”卿江坐在晏沙秋頭頂，好奇的問。
晏沙秋尾巴一甩，便是數裏，海水在他身下托著他前行，宏觀瞧去，便是一根黑繩，在海水中瞬移。
只是海面太大，黑繩太小，瞬移數裏也像是在原地踏步。
晏沙秋生出舌頭探探，道：“是，師姐，是去南海群島，海水去邊城。”
“南海群島。”
邊城有霍澤森在，不適合過去。
“好。”
晏沙秋循著南海群島的方向游去。
海面大，妖獸多，不過卿江用幻夢在自己和晏沙秋身上設了幻陣，倒沒什麽妖獸過來攻擊，就是幻術一路鋪，極品靈石耗得飛快。
她手裏用過的極品靈石還沒回滿十分之一，沒法用，最後從晏沙秋那裏換了幾十塊。
行了一月，終於在海中央瞧見一處荒島。
瞧見這荒島，卿江和晏沙秋都松了口氣，這說明離南海群島不遠了。
也不怪兩人高興，一連一月看同一種景色，再好看的景色也都會看膩，若非時不時海底有游魚穿梭，海鳥飛渡，還當時間沒有流逝。
海面上，太容易混肴時間。
上了荒島，不管是晏沙秋還是卿江，同時做出在荒島上修整的決定。
看了一月的海水，荒島上的小石山和黃土、沙灘，都無比可愛。
晏沙秋去荒山上尋柴，卿江將三師姐從幻夢裏放出來。三師姐腳踩荒島沙灘，驚訝，“到了南海群島了？”
卿江昂著下巴笑道：“對。我說會帶你出來的吧，我說到做到。”
三師姐豎起大拇指，“師妹真棒！”
三師姐是真的驚訝，總感覺還是那個軟軟糯糯要抱在懷裏哄的團子，一眨眼竟能庇佑大人了。
時光真的，神奇。
卿江挺腰驕傲。
晏沙秋尋了柴過來，又去海裏摸硨磲，三師姐見小師弟這般勤勞賢惠，暗暗點頭，倒是個愛幹事的。
她拍拍卿江，“別楞著了，去抓食物吧，事都讓小師弟幹了，你好意思？”
卿江哼哼兩聲，去抓螃蟹。
抓著抓著，卿江瞧見海面上漂浮著一具“屍體”，屍體渾身是血，頭發黏在臉上，和血垢一起遮住臉蛋，沒法瞧清容貌。
她還在瞧時，三師姐懸空，踏虛而去，伸手將那“屍體”撈起，又踩著海波回到岸邊。
卿江跑過去，“三師姐，是誰？”
她三師姐不是看見人會救的善心之輩，能讓她相救的，肯定是她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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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江騰地上前, 將她三師姐攔在身後。
三師姐手按住卿江肩膀，道：“你走吧小師妹。他既找上門，窗戶那邊必然守著人。”
霍澤森順著臺階不徐不疾往上走, 軟靴踩在木質地板上，每一步都噠噠有聲。
他踏聲而來, 聲聲踩在三師姐的心跳上, 讓三師姐痛恨，又疼痛。
卿江暗罵了一句裝逼犯, 拉著她三師姐的手往房間裏一退, 關門。
“三師姐, 信我嗎？”卿江捧著三師姐的手。
門外響起敲門聲，每隔五息又敲三下, 十分規律，且有禮貌。
但這何嘗不是種蔑視。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所以他彬彬有禮, 不徐不疾。
他自信她三師姐逃不了。
卿江暗罵世家修士真的裝，她師父身為煉虛大能，都沒他排場大，他一個小元嬰，倒是拿出渡劫大能的架勢。
她直視三師姐。
三師姐凝眉，和卿江捧著手對視，“小師妹，並非我不願信你, 而是你還未金丹, 如何信你？”
卿江高舉幻夢, “憑這個。”
幻夢在卿江煉神決進入第三轉後, 又重新祭煉一翻, 她對幻夢的掌控更上一層，她有把握，只要霍澤森敢踏入包廂，她就讓霍澤森有進無出。
三師姐望望仿若透明氣泡般的幻夢，又望望卿江，露出個縱容的笑，“行吧，小師妹，那就交給你了。”
霍澤森只要還有點腦子，就不敢對卿江和晏沙秋出手，抓她，還有父母之命站得住腳，但若對付卿江和晏沙秋，除了霍家想徹底得罪仙雲宗。
最壞不過她被抓回原家，讓小師妹玩玩又何妨？
卿江瞧出三師姐的不信，以及縱容，也有些無奈。
哎，幾十年不見，三師姐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呀。
卿江激活幻夢，幻夢自帶的幻術覆蓋在包廂內，和包廂融為一體。
她望向三師姐，道：“三師姐，去開門吧。”
三師姐揉揉卿江的頭，將門打開。
霍澤森站在門外，右手擡起，廣袖垂尾，袖口繡著日月星辰，一道道星雲繚繞形成之中，形成瑰麗而矜貴的圖文。
瞧見門開，霍澤森收回右手，垂眸望著三師姐，聲含笑意，：“若沁，玩了這麽久，玩夠了吧？任性也該有個限度。”
霍澤森聲音若溪石相撞，清脆動聽，只聽聲音，只看外表氣度，很能給人好感。
包廂下邊，就有女修被他皮相和氣度風華迷惑，問旁邊修士他是誰？
三師姐看到他就厭煩，聽到他的話更是火冒三丈，“請喚我道號塵微，自我入仙雲宗，我便與原家再無關系。”
霍澤森語帶無奈，像是看一個不懂事的孩童，“若沁，你又在說孩子話，父母生你養你，生恩養恩血緣親情，乃是天理人倫，這塵緣，如何斬得斷？”
三師姐也知這個道理，她父母一沒拋棄她，二沒要她性命，她想立誓與原家父母一刀兩斷也不行。
子女乃父母孕育而出，天然欠一份因果。
可是，若是能選，她一定不會出生。
她的出生，便是一個錯誤。
她愈發煩躁。
霍澤森見三師姐沒說話，眼底含笑，又繼續勸說，“伯父伯母只你一個女兒，你要與他倆鬥氣到什麽時候？這個世上，只有伯父伯母不會害你，你是沁沁的延續，看在沁沁的份上，沒誰比伯父伯母還有我，更希望你能過得好。”
聽到沁沁，三師姐眸子徹底冷了下去，所有的躁意化作殺意，直沖霍澤森而去。
霍澤森身上藍光一閃，將三師姐的劍意完全化去，他淡淡地笑，“若沁，你還是這般性急，你若學到沁沁半分溫柔，也不會將事情弄得現在這般糟糕。”
“你若有沁沁半分溫柔，現在已經生活得很幸福。”
三師姐忍耐不下去，本命劍被她拿到手裏，卿江這時拉著三師姐往後退，道：“你那麽懷念沁沁，去找沁沁，找我三師姐做什麽？”
“父母的寵愛，你的未婚妻位置，本來都該屬於沁沁，你身為沁沁未婚夫，身為最愛沁沁的人，你不替沁沁守著父母的愛，不替沁沁守著未婚妻的位置，居然要將屬於沁沁的東西都給旁人，你對沁沁的愛，也不過如此嘛。”
“若是沁沁覆生，看見獨屬於自己的東西，不再屬於自己，還不知如何傷心呢。”
霍澤森面上的笑容一僵，慣有的虛浮於面上的溫柔落下，他定定地瞧著卿江，片刻道：“你就是若沁掛在嘴邊的小師妹吧，若是沁沁還在，肯定很喜歡你。”
“她曾希望有個妹妹，那個妹妹活潑可愛，就和你一樣。”
“你別轉移話題啊。”卿江將三師姐往後推，靠著門開口，“你是不是對沁沁恨之入骨，才會將屬於沁沁的東西，全都給剝奪走？”
霍澤森不斷撥著佛珠，一顆一顆的速度飛快，片刻，他平覆了心情，笑道：“小師妹，這世上許多事，並不是你看到的那麽簡單。”
“對，我看得簡單，我不管你，原家家主和家主夫人有什麽算計，都和我三師姐沒關系。我三師姐脫離了原家，是我仙雲宗的人，她不願意，誰敢逼她？”
“你對我三師姐緊追不舍，還準備囚禁她，是準備和我仙雲宗為敵？”
霍澤森笑道：“小師妹言重了，我只是與我未婚妻相會，哪來的囚禁？我霍家與仙雲宗一貫交好，我霍家家主更是與仙雲宗仙子聯姻，小師妹這誅心之語，還是少說。”
“今日是我聽了，知道小師妹沒別的意思，若是旁人聽了，還當小師妹想挑撥仙雲宗和霍家的友好關系。”
卿江冷笑，“你未婚妻是原沁沁，請別找錯人。”
霍澤森望著卿江，猶如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童，“一百八十年前，我和若沁換了婚貼，若非若沁一百六十年前前往仙雲鎮求學，那時，我和若沁便該成婚了。”
卿江咬牙，對霍澤森的難纏有了更明顯的認知，難怪三師姐提起霍澤森，咬牙切齒。
這種聽不懂人話，只撿著自己愛聽的聽，自己想理解的理解，除非將他打服了，打趴了，讓他自己放棄念頭，不然別想擺脫他。
她讓開身形，道：“進來慢慢說，被讓外人看了笑話。”
卿江視線掃過外邊，那些修士在下邊好奇上瞧，雖然霍澤森設了結界，沒讓外人聽過他們的爭執，但隔著門一個在走廊一個房間裏這般說話，也頗為不雅。
霍澤森人自負，不自負也做不出逼迫父親將小兒子送出霍家之舉，更做不出明知她三師姐是仙雲宗親傳，還想抓她三師姐履行婚姻，更不會親自來抓人。
在他眼裏，築基期的卿江和晏沙秋，金丹期的原若沁，都如地上螻蟻，給不了他什麽傷害。
所以，他毫無防備地走了進來。
卿江反手關門，挑嘴諷笑。
呵呵，喜歡抓人成親是吧？讓你成親成個夠。
卿江坐回椅子，晏沙秋熟門熟路地給卿江遞零食，先給了她一把剝好的瓜子。
卿江從晏沙秋掌心將瓜子仁全都拿走，一口放進嘴裏，慢慢嚼，瓜子仁吃完，卿江火氣也消了，她拿起聖嬰果，幸災樂禍道：“師姐，咱們看戲吧。”
在三師姐眼裏，是卿江讓霍澤森進來後，霍澤森走了兩步，原地消失。
也是這一幕，三師姐確信，她確實在幻夢裏。
不過，這靈寶幻術未免太逼真了，她居然察覺不到絲毫破綻。
若是卿江知道她的想法，暗道，當然查不出破綻啦，這可是偽裝傳承幾千年，都沒被人揭穿過的靈寶，於幻術方面，估計不比偽仙器差。
三師姐也拿了個聖嬰果咬了一口，道：“看什麽戲？”
“看。”卿江往前一指，眼前又出現個空間，那個空間似幻影，又似平行空間，在眼前徐徐展開。
空間內，霍澤森一襲青衣，面如冠玉，於一眾百姓中，超凡脫塵，讓人見而忘俗。
不過，他並非修士，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無父無母，住在盛京天子腳下，家貧，貌美，無權無勢。
所以，他走在街上，被長相富態、六七十歲、滿臉褶子的有權有勢富家女看上，上前搭訕，被拒絕強行搶走，壓制頭成親。
望著幻境裏，霍澤森不滿婚姻，各種逃婚卻被人不徐不疾抓回去，好似貓捉老鼠般狼狽樣，卿江問三師姐，“怎麽樣，師姐，解氣了沒有？”
三師姐心底很解氣，但又不是那麽暢快。
她望著卿江，問：“這幻境，是受你操縱的吧？”
“對。”卿江點頭。
三師姐道：“將我的經歷，讓他也經歷一次。”
“好。”卿江摸出幻夢，施展幻術。
空間內，霍澤森呱呱落下，成為一個小女孩，產婦滿身大喊，面容疲憊，“夫君，是男是女？”
父親抱著嬰兒，驚喜地開口，“是個女兒。”
產婦眼底迸出光亮，“必然是沁沁不忍咱倆孤單，不忍咱們原家落魄，才送了個女兒過來。望她如沁沁一樣，能為原家帶來輝煌。”
“會的，會的。她既然是沁沁帶來的，那就叫若沁吧。”
“若沁若沁，”產婦低聲念了兩句，“像沁沁，這名字取得好。”
晏沙秋聽到這話，一瞬間毛骨悚然。
他望向三師姐，驀地覺得，和三師姐的父母相比，他父母對他做的事，不算什麽了。
三師姐的出生，從根子上，便不對。
她一出生，註定成為她姐姐的替身存在，不能有自我意識，不能擁有自己喜好。
她不是作為一個獨立的人，生出來的。
三師姐偏頭瞧了晏沙秋一眼，忽然想笑。
多可笑。
一個之前毫無交集的師弟，只瞧到出生那一幕，就知道這事對她有多麽殘忍，可是她的父母，本該是世上最愛她的人，卻毫無這個慈心。
他們只會歡喜，他們生了個女兒，生了個大女兒的替代品，和霍家的婚姻，又可以繼續了。
而霍澤森呢，一個成年修士，不想著糾正這個錯誤，而是將錯就錯，默認她成為她姐姐的替身。
在他們眼底，她原若沁不算是個人，而是一個可供他們雕琢的提線木偶。
她長得和她姐姐越像，越是難以掙脫。
三歲，霍澤森開始擁有自我審美和愛好，他喜歡青色，他要穿青色，原家夫妻笑吟吟地糾正他，“不行哦，若沁，你姐姐喜歡白色和粉色，你只能穿白色和粉色的衣服哦。”
霍澤森喜歡劍，原家夫妻糾正他，“不行的若沁，你姐姐喜歡箜篌，你也要喜歡箜篌，成為音修。”
霍澤森喜歡吃肉，原家夫妻不許她吃肉，只許她吃靈果，飲靈露。
空間裏的霍澤森越長大越不開心，越長大越暴躁，他自言自語道：“等我再長大點，我就離開。”
三師姐輕笑，“這才哪到哪呢？”
十三歲，家裏來了個很漂亮的哥哥，原家夫妻告訴霍澤森，“若沁，這是你未婚夫。”
霍澤森很喜歡這個未婚夫，因為未婚夫對她很溫柔，他會帶她出去玩，會帶她去拍賣場，會給她買這樣那樣的禮物，雖然這些禮物都是她姐姐喜歡的，她不喜歡，雖然她說過很多次自己的喜好，未婚夫卻仿若從沒聽到過，依舊買的是她姐姐喜歡的。
但她還是很喜歡他。
三師姐對卿江道：“在這裏，我開始討厭上霍澤森，我知道，他不是真的喜歡我。”
真的喜歡一個人，又怎麽會對她一再強調、生氣的事，給忘得一幹二凈呢？
從那之後，她便知道，未婚夫也是束縛她的一道枷鎖。
三師姐“嘖”了一聲，罵道：“真是個廢物，沒了霍家，他什麽都不是。”
到現在還很喜歡未婚夫，希望未婚夫帶他逃離家族，希望自己嫁出去後，能夠擁有自己的喜好。
真是天真。
三師姐對接下來的劇情更感興趣了。
原家父母對霍澤森很好，當然，是原價父母自以為是的好，只是偶爾，他倆會嘆口氣，“若沁到底不是沁沁，她的資質太差了。”
沁沁是單靈根，而若沁只是三靈根。
若是沁沁還在，該多好。
霍澤森聽到這般言語，只是默默忍受。
終於，她成功築基，和霍家婚約提上日程。
若沁靈根差，沒有證大道的可能，那麽她嫁入霍家的任務就是，替霍家少主延續血脈。
如此，修為越低越好。
修為越高，越難以孕育子嗣。
但又不能太低，修為太低，和霍少主初次結合，很有可能被霍少主采補至死。
所以，築基正好。
幻境內，‘原若沁’鳳冠霞帔地嫁入霍家，成為霍家少夫人。
她開始買自己喜歡的青衣，和劍形法器，但是，她剛買回來，霍少主笑意吟吟地開口，“若沁，青衣和劍形法器不適合你，我賞給下人了。我給你買了新的法袍和法器，你看，喜歡嗎？”
法袍是粉色法袍，如桃花成霞，漾漾地很是漂亮，法器是箜篌，有鳳首箜篌，龍首箜篌，鸞首箜篌等等，精致貴重，皆是佳品。
霍澤森一下子破防了。
他將粉色法衣、箜篌法器重重摔到地上，破口大罵，“我說我不喜歡粉色，不喜歡箜篌，你是聽不懂，還是耳朵聾？”
霍少主笑容不變，望著霍澤森好似不懂事的鬧脾氣的小孩，他將剩餘的法袍和箜篌遞給霍澤森，哄道：“生氣了？那就繼續砸吧，砸完了，我再給你買。對了，不能生太久的氣，你生起氣來，不像沁沁了，我只給你半炷香的時間。”
“沁沁很溫柔的，她生起氣來，也很嬌俏可愛。”
霍澤森：“……”
“啊啊啊啊！”霍澤森被霍少主的態度氣得崩潰，崩潰到一半，發現自己沒法發聲，卻是霍少主給了他禁言，滿是不讚同地望著他，“若沁，你不能這樣叫，沁沁從不會讓自己失態。她無論什麽時候，儀態都是完美的。”
霍澤森：“……”
他直接被氣暈了過去。
“哈哈哈哈。”三師姐笑得前俯後仰，喘不過氣。
怎麽說呢，小師妹將霍澤森的精髓，拿捏到了，所以幻境裏霍少主的表現，和霍澤森沒多少區別。
看著霍澤森被霍少主氣成這樣，她真的好開心啊。
要是這是真的就好了。
不過她不貪心，幻境裏看到霍澤森受點折磨，她很滿足。
霍澤森的少主夫人過得沒有原家自在，在原家，她偶爾想躲懶，賴在房間裏不出去，原家父母也不能拿她怎樣，可是在霍家，她躲在房間裏，會有丫鬟上前提醒，“少夫人，您得修煉，或者看書，您這樣荒廢時間，少主會不高興的。”
她穿著中衣在房間裏，會有丫鬟提醒她，“少夫人，您得衣衫整齊，少爺說了，您無論何時，儀態都該是完美的。”
她出去見人，稍有失誤，或者誰嘲笑她修為低，霍少主都會失望地望著她，“若沁若沁，不是沁沁，就是勉強。”
霍澤森行銷骨瘦，郁郁而亡。
再睜眼，他重新變為嬰兒。
這次，他有了心理準備，早早地策劃逃離原家。
他成功了，他拜入大宗門，成為親傳，他可以穿自己喜歡穿的，練自己喜歡的劍，不會有人在他耳邊說，你不能這樣，不能那樣，你這樣那樣，就不像她了；或者沁沁不會這樣不會那樣，贗品就是贗品……
他過了很是一段快活的日子。
不過，在他築基之後，他外出歷練，霍少主找上門來，“若沁，出去玩了這麽久，玩開心了嗎？”
霍澤森滿是仇恨得望著他，“滾！”
霍少主似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看著他，含笑道：“若沁，果然不能將你放出去，你出去了，性子野了，也會說臟話了。”
“別太調皮，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霍澤森露出像吃了屎一樣的表情，“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滾！這是西洲，不是中州，你準備和仙雲宗為敵？”
霍少主寵溺一笑，“若沁，你還是那麽天真。且不說我和你有婚姻，只說我向仙雲宗求娶你，仙雲宗也會同意，這是聯姻，結兩勢之好，仙雲宗不會拒絕的。”
霍澤森轉身就跑。
霍少主不緊不慢地在後邊追，每當霍澤森以為自己逃脫，霍少主就會風華無雙地出現，站在霍澤森面前，勸說他回家，“若沁，玩了這麽久，該回去了。”
貓追老鼠般追了幾次，霍少主將霍澤森綁回原家。
之後，按計劃與原家定親，成婚。
婚禮上，霍澤森望著霍少主，一雙眼迸出的，是強烈的恨意與仇恨。
三師姐望著這個眼神，再次哈哈哈樂出聲，“師妹，你看這個眼神，多有勁。原來他也會露出這種眼神啊。”
卿江道：“所以，要將他打怕，讓他不敢再纏著你，讓他痛恨卻不敢報覆，才算是真的甩脫了他。”
三師姐點頭，“我知道。”
她怎麽不知道呢？
霍澤森是一條毒蛇，他占據上風時，不介意展露自己的寬容與大度，但當他處於下方時，他便會暗暗蟄伏，關鍵時刻再給人致命一擊。
除非霍澤森沒有幻境記憶，不然待他出去，怕是會恨上她和小師妹，以及坐忘峰一脈。
三師姐頗為可惜，若是霍澤森有這些記憶，該多好，這個樂子，能讓她笑上幾百年。
只是相較安危，這些樂子又不足為道了。
她問卿江，“能抹去他幻境記憶嗎？”
卿江歪頭不解，“讓他留著這些記憶，不是更有趣？”
他還準備，第三輪讓霍澤森擁有記憶呢。
“若他擁有記憶，知道自己跌了這麽大個跟頭，按他的性子，怕是會想盡法子殺了你，甚至牽連到師兄師姐。”
卿江可惜地放棄原計劃，“那好吧。”
幻境內，霍澤森似是認命，安安靜靜地穿粉衣，彈箜篌，霍少主滿是欣慰地望著她，伸手將她散落的碎發挽到耳後，“你這樣最美。”
霍澤森嘴角彎出個溫婉的弧度，一雙眼沈靜清澈，似是之前的恨意是假的。
霍少主自是知道霍澤森心有不甘，可是那又如何，他不在意。
他不覺得，霍澤森這普通的靈根，單薄的勢力，能鬧出什麽事。
他既然偽裝，那就偽裝一世。
霍澤森明面上修著音修，暗地裏卻修了邪法，他籌謀了一百五十年，控制了霍少主，帶他進了密室。
他以霍少主和自己為祭，以血脈為引，咒殺了原家夫妻。
他和霍少主還有原家夫妻同歸於盡。
生命盡頭，他望著不敢置信的霍少主，終於色變的霍少主，笑得癲狂，笑得痛快。
三師姐望著幻境裏的霍澤森，嘖了一聲，鄙夷不已，“真是心性不成，居然轉邪修了。”
若是她，絕不會轉邪修。
她會婚禮當場向天道發誓斷情絕愛，與霍澤森合離，再宣布與父母恩情斷絕，對霍家還不放人，她先自殘一波。
宗門有魂燈，一旦她魂燈變弱，自會通知她師父，她師父察覺到不對，便會拉找她。
天底下有無數種法子解決，為什麽要陪那樣的垃圾同歸於盡？
卿江轉頭誇道：“不是所有人，都像師姐你這麽堅強的啦。他要是有師姐這樣好的心性，也不會擔心自己弟弟搶走自己權勢，而容不下剛出生的弟弟；也不會做出找替身之舉。”
“這人自私又膽小，連師姐你一根毫毛都比不上。”
三師姐心底解了氣，雖然霍澤森只在幻境裏受折磨，醒來後會忘掉一切，但她滿足了。
她道，“接下來，咱們怎麽走？一路幻境鋪過去嗎？”
“用他設陣。”卿江一指霍澤森，“用他拖延時間。師姐，信我。”
“好。”三師姐揉揉卿江的頭，“我信小師妹。”
卿江弄暈霍澤森，拉著晏沙秋出幻夢，之後晏沙秋手一揚，推開窗戶，之後遁入虛空。
守在廂房裏的煉虛大能欲出手鎖住空間通道，驀地瞧見霍澤森周圍的陣法要爆炸，若是陣法爆炸，霍澤森或許不會死，但絕對要養傷百年。
煉虛大能只得先救霍澤森，暗道原若沁這丫頭，出手還挺狠。
晏沙秋從空間裏鉆出時，是在海上。
他琢磨片刻，幻化成黑蟒，頭頂著卿江，在海裏游走。
卿江手摸摸黑蟒的細鱗，鱗片溫涼，觸感膩滑，還挺好摸。
她連摸了幾把，視線掃過周圍。
海面遼闊，無邊無際，既看不到岸，也看不到島。
“這是到了深海？”卿江坐在晏沙秋頭頂，好奇的問。
晏沙秋尾巴一甩，便是數裏，海水在他身下托著他前行，宏觀瞧去，便是一根黑繩，在海水中瞬移。
只是海面太大，黑繩太小，瞬移數裏也像是在原地踏步。
晏沙秋生出舌頭探探，道：“是，師姐，是去南海群島，海水去邊城。”
“南海群島。”
邊城有霍澤森在，不適合過去。
“好。”
晏沙秋循著南海群島的方向游去。
海面大，妖獸多，不過卿江用幻夢在自己和晏沙秋身上設了幻陣，倒沒什麽妖獸過來攻擊，就是幻術一路鋪，極品靈石耗得飛快。
她手裏用過的極品靈石還沒回滿十分之一，沒法用，最後從晏沙秋那裏換了幾十塊。
行了一月，終於在海中央瞧見一處荒島。
瞧見這荒島，卿江和晏沙秋都松了口氣，這說明離南海群島不遠了。
也不怪兩人高興，一連一月看同一種景色，再好看的景色也都會看膩，若非時不時海底有游魚穿梭，海鳥飛渡，還當時間沒有流逝。
海面上，太容易混肴時間。
上了荒島，不管是晏沙秋還是卿江，同時做出在荒島上修整的決定。
看了一月的海水，荒島上的小石山和黃土、沙灘，都無比可愛。
晏沙秋去荒山上尋柴，卿江將三師姐從幻夢裏放出來。三師姐腳踩荒島沙灘，驚訝，“到了南海群島了？”
卿江昂著下巴笑道：“對。我說會帶你出來的吧，我說到做到。”
三師姐豎起大拇指，“師妹真棒！”
三師姐是真的驚訝，總感覺還是那個軟軟糯糯要抱在懷裏哄的團子，一眨眼竟能庇佑大人了。
時光真的，神奇。
卿江挺腰驕傲。
晏沙秋尋了柴過來，又去海裏摸硨磲，三師姐見小師弟這般勤勞賢惠，暗暗點頭，倒是個愛幹事的。
她拍拍卿江，“別楞著了，去抓食物吧，事都讓小師弟幹了，你好意思？”
卿江哼哼兩聲，去抓螃蟹。
抓著抓著，卿江瞧見海面上漂浮著一具“屍體”，屍體渾身是血，頭發黏在臉上，和血垢一起遮住臉蛋，沒法瞧清容貌。
她還在瞧時，三師姐懸空，踏虛而去，伸手將那“屍體”撈起，又踩著海波回到岸邊。
卿江跑過去，“三師姐，是誰？”
她三師姐不是看見人會救的善心之輩，能讓她相救的，肯定是她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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