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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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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神算閣眾人大怒, 和文皓更是笛音低鳴極具攻擊性,很快便撕開靈力禁錮。

覃清水卻出聲:“扶桑樹!”

扶桑樹的種子原本就埋在萬鬼道,從他們掙脫開沈扶聞的束縛那一刻起, 便華光大盛,明明白白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

眾人無法, 只得咬牙,轉頭去尋扶桑樹的種子。

那不染纖塵的仙君手握那顆八鞘心, 輕描淡寫便轉身離去。

只留下那顆八鞘心幻化出來的淡淡虛影,在半空湧動著。

程悅取到扶桑樹種子後, 見那觸手還懸在穹宇中, 心猛地被攥緊。

她下意識靠近。

那觸手像是有意識一般垂下來, 表面覆蓋著的水滴一般瑩潤的月光,襯得它溫柔得像是月光草的枝葉一般。

可程悅才駐足, 還沒來得及伸手去碰。

那觸手便“嘩啦”一聲, 倏地破碎了。

化作流光。

這觸手本只是法器的法相,法器被帶走, 法相自然也就消失殆盡。所以最後程悅張開手指, 摸到的只是一片散了的靈氣。

和神農谷覆滅那日飄散的灰燼一模一樣。

程悅沒有忍住, 在鬼氣彌漫,扶桑高聳的萬鬼道,捂住臉跪下來。

扶桑樹需要神土培育,若是靈氣濃度不夠, 還需特意栽種在秘境中。

於是回去的路上,應滄瀾讓覃清水操控法器往萬裏海去。

那裏有萬裏海盛會舉辦借口的般若秘境,在大比之後召開, 應該可以得到他們想要的神土和可培育扶桑樹的小秘境。

覃清水點頭。

應滄瀾也準備去換晉起,經過程悅身邊時, 腳步卻倏地一頓。

程悅坐在水龍吟一側,掌心是那兩道魂魄。

他們寄居在那個淡藍色的小結界裏,還在淺藍色的水環裏安安靜靜地游弋著。

而程悅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眼睫微垂,視線輕茫,沒有落點。

應滄瀾沈默片刻,在她旁邊坐下,然後伸手,輸出靈力想叫那神魂存在得更安穩一些。

沒想到剛觸碰到那個結界,便看到裏面波紋蕩漾。

緊接著,一只小章魚爬出來,慢吞吞地。

程悅視線就全都被吸引走了。

她忘了八鞘是魔獸之一,忘了臨淵本該是最應該被她報覆的人,也忘了這個結界是臨淵的觸手分魂化的,只是視線緊密地追隨著他。

直到那只小章魚慢慢地爬到結界頂端,疲憊地睡了一會兒,然後整只八鞘就融入那個新做的結界裏。

程悅才伸手,但還是慢了一步。

“你知不知道魂體分裂後會以何種形式存在?”應滄瀾腦海中突兀地想起沈扶聞的話。

尋常神魂是不可能被分裂的,哪怕是可輪回的人,神魂滯留世間都會變成惡魂,所以臨淵根本不是一開始便能推演到一切,按部就班地將神魂布置在萬鬼窟,鬼城,和這結界之上。

而是他一直在消耗自己僅剩的魂體,這些分魂才能及時在他們需要的時候存在。

譬如化神期惡魂撕咬神農谷谷主夫婦神魂時,譬如噬鬼王惱羞成怒想將他們留在鬼城後。

他什麽都算到了。

甚至算到了噬鬼王會落荒而逃。

“噬鬼王怕的根本就不是我們。”程悅哽咽,“而是他淺得不能再淺的十幾分之一的神魂。”

程悅猛地拉住他的手,身上蒲公英精的特征還沒散去,綿軟的絨花卻已經濕透了。

在應滄瀾眼裏,現在的程悅,就像是一株潔白的蒲公英,在極力挽留自己的潔白的花絮。

可無論她怎麽挽留,那些融化的細雪還是一刻不停地飛離,一刻不停地被她的淚水沾濕,然後往遠處去。

“他還能支撐神魂出現,他還沒有被煉化,只要我們找到沈扶聞,還能將他救回來。”

她突兀地想起被煉化到一半的燕無爭:“他和師妹都是不想傷害任何人的人,他們都會阻止祂的......”

覃清水原本是來詢問應滄瀾要不要避開前方異狀,見到小師妹這樣,面露不忍:“師妹。”

她按住她的手:“你別這樣。”

他們都知道,臨淵早就死了。六年之前就已經死了。

沈扶聞貴為仙人神祗,沒有必要欺騙他們,更沒有必要為臨淵一個天生魔種粉飾太平。

她其實還想說更多,但是低頭說不出更多來。

程悅不肯放棄:“可是他還能凝聚神魂......”

那個結界卻倏地被一道音波打散。那八鞘僅留下的一點神魂也散了。

眾人猛地起身看去,才發現是雙眼赤紅的和文皓。

他喘著粗氣,還是那副存在感不高,似乎游魂一樣的打敗。

往日眾人從沒仔細看過他的雙眼,程悅也說,師兄不喜歡和旁人多交談。因為和文皓在神農谷便是獨來獨往。

他喜歡音修,但偏偏被谷主和谷主夫人收留,閑暇時也會學些醫道,但最喜歡的還是音道。

所以他得了被贈的長笛後,就很少參與谷內的修煉,但仍然每年都被師兄師妹拉著給他們吹笛演奏,說是為了助興。

其實和文皓哪不知道他們是怕他格格不入。

他這樣一個冷僻寡言性格的人,接受了那麽多善意之後,才終於嘗試著接納旁人。

於是那天看到臨淵站在檐下,風鈴作響,望著穹宇默然不語之後,和文皓起了惻隱之心。

他將他拉了進去,給他施了清潔咒,又問他冷不冷。

音修其實沒有取暖法訣,但他們神農谷有。和文皓回去翻典籍的功夫,便發現臨淵不見了。

緊接著,神農谷便發生了滔天大禍。他卻被困在廂房之中,沒有死去,也沒能救下神農谷。

和文皓一直覺得那日他的廂房沒能打開,他沒有被抓住,是因為他對臨淵的憐憫,讓臨淵心生仁慈高擡貴手。

他也一直覺得神農谷只有他和小師妹存活,便是註定了他這個師兄要背上覆仇的宿命。

可是沈扶聞那一語過後,他不想相信,回到廂房,用尋魂音一遍遍地找臨淵的神魂。

覃清水說冥河名冊上理應有臨淵的姓名。即便冥河名冊上沒有,其他地方也該有。

這麽簡單的尋魂步驟,他不信他尋不到。

他也找了。

上窮碧落下黃泉,天罡地圓六道外。

他裏裏外外搜尋,只能感覺到縈繞在沈扶聞身邊的一縷幽魂。

那幽魂悄無聲息的,甚至沒有什麽意識和睜眼的機會。那只是神魂被碾碎之後留下的一縷餘音罷了,是五弦琴被斫之後留下的吸引仙鳥凡雀的一點碎屑。

是這結界上唯留有神魂自我修覆本能的幻影。是一具殘骸。

和文皓被晉起攔住,向後推的時候,看不清神色,脖頸微粗的咬牙啞聲裏只有一句:“你可知,他的神魂為何到現在還沒散?!”

他手中長笛已被血浸染,笛聲震顫得就像是他不斷收緊的手指,在笛身上暈染的層層血跡,深淺旋律不一。

是因為太疼了。

音修斫木制琴吹笛時尚要焚香祭禱,以示對生靈的寬懷之意,煉化神魂有多殘忍人人可知。

可他的神魂這麽長久的滯留人間,本早該消散,可被煉化成了法器,禁受了那麽大的痛苦,他的神魂都沒有徹底散去。

只能說明他忍受的痛苦,就如同粉藕被折斷後殘留的細絲一樣,綿長反覆,從來都沒有斷絕過。

和文皓聲音顫抖:“以往厲鬼被除,怨氣尚能長久地停泊人間。”

他以魂體停留此界這麽久,卻沒有產生過一絲怨氣。那些一直在四處飄散的神魂,只是因為他太疼了。

被煉化後,他就只記得疼了。

.......

尋魂音找不到臨淵的魂魄,覃清水哪怕是借助醫修的廣泛交際,溝通了師門,也沒有見到那些書簿上,有什麽神魂覆原的方法。

更別提那些浩浩渺渺,根本不可能記載一個魂靈名字的六道典籍。

他們去隱隱感知,也的確只能感覺到一顆模模糊糊的八鞘心。但旋即,這感知也被切斷了。

仙人冷淡一瞥,於虛空之中,連那些神魂碎片都被他毀了。

水龍吟上自然又是好一番震蕩。

方恢和杜無悔被師門禁足沒來,程雲心境不穩在閉關,都是為了救燕無爭和盛梳而殫精竭慮。

可如今,他們又何嘗不是境界波動,輾轉反側想奪回那顆八鞘心?

沈扶聞有恃無恐到直接道明,扶桑樹也是臨淵換來的活魂魄的術法。

而他們若是不想神農谷白白覆滅一場,最好還是不要來打攪祂的清修。

祂就是仗著仙生而知之。

程悅字字泣血:“我一定要將那顆八鞘心拿回來。”

八鞘心,只是說出這三個字,她舌間似乎都暈染滿了血跡。

落在程悅眼中仿佛那片刻秘湖被染紅,而後化作冥河水的灰白場景。少年仰面栽倒在水裏,空洞的胸口一點點被冥河水洞穿然後融化。

應滄瀾:“我等實力不濟,不可沖動。”

可是和文皓,晉起和覃清水都握著法器,抿唇不語後,應滄瀾還是垂下眼睫,轉開視線。

萬裏海到了。

他們進駐萬裏海需要大宗門牽引,此次萬裏海盛會即便廣迎四面仙門,但也是圓佛宗在此牽頭派弟子牽引的。

他們有應滄瀾作保,進去倒不難。

只是進那萬裏海前的萬裏飛雪瀑布,卻見幻境飄飄搖搖。

圓佛宗弟子在旁雙手合十:“此瀑名為問心。”

飛雪瀑布有三境,傳聞哪怕是仙人在此,都需得過此境,才可入。

他們只是尋常化神期修士,入境只需過一重。若是仙者,需過兩重。

“一重為修士,一重為仙,剩下一重為何?神嗎?”

圓佛宗弟子:“此乃佛門弟子專門秘境,普通佛宗弟子,需過兩重,以佛道飛升,需過三重,還有一人,雖為修士,但也需過三重。”

應滄瀾:“可是佛子?”

圓佛宗弟子默然頷首。確是如此。

其他人擡首。

他們雖非佛門弟子,但也聽說過佛子傳聞。傳說佛子總是伴天生佛骨而出,但也有佛子例外,便是此世的無心佛子。

“無心佛子雖無佛骨,但入秘境也需過三重。”

圓佛宗弟子似有所感,擡手翻掌向上:“凡過三重者,秘境會在諸位問心過後,為諸位呈現。”

應滄瀾也能大概猜到其中緣由,無非是問心秘境對修士有一問,對仙者有兩問,對佛門弟子有兩問,對佛子有三問,就是為警醒世人常常叩問其心。

若是過了,可為眾人楷模,若是沒過,也可告知此界,此人心術不正,需多提防。

覃清水:“也就是說,哪怕是天生佛子,也有被世人監督斥為不合格的。”

說完這句話,卻不再說了。

其他人和她一樣,都想到了入門便為大師兄,而後一生便為萬劍門依仗的燕無爭。

說罷,法器漸漸探入那雪白水簾。

雪色飛濺,觸之卻不像是雪,而像是一層縫著細雪的薄紗,十分清涼,叫人靈臺一瞬間明晰。

再睜眼,便是各人的問心秘境。

稀奇的是,神算閣五人,竟也被三兩分到了一處,共一個問心境。

圓佛宗弟子對此習以為常,竟是瞬息入瞬息出,聲音縹緲似雲霧:“諸位無需擔憂,只需直視本心即可。”

而後應滄瀾和晉起看向前方,覃清水一人一境,和文皓和程悅神色僵硬地看著面前的神農谷。

似乎有佛者聲音溫潤圓和,寬厚忍讓,對他們一一批駁。

“道心堅定,但摻雜太多雜質。”

這一層,應滄瀾過,而晉起被留下,看見秘境中長發披肩的少年,神色難辨,半晌垂下眼睫,握緊長刀。

“道心溫潤明亮,但顧念太多。”

覃清水看了眼秘境中的師妹和盛師妹,雙手合十,也坦然走過。

之後便是和文皓和程悅。

佛音到此停頓一瞬,似乎是一嘆:“既想兩全,何故往人間來?道心一途,不可攀求太多,否則結果便是什麽也得不到。”

和文皓明知自己問也問不到,但還是擡起頭:“即便沒有錯,也合該屍骨無存嗎?還是說,問心前輩也覺得,他是死有餘辜,神魂合該渺無蹤跡?”

圓佛宗弟子在外長長一嘆:“道友妄言,問心境只問心,何來答問一說?”

那佛者卻垂目:“你問出便是已選了。”

兩人都是僵硬一瞬,果然秘境散去,他們都走在了神農谷一途,而那片秘湖泛著波光粼粼遠去了。

和文皓臉色難看。

若是以往,他們拋棄了臨淵並不會覺得有什麽,甚至會覺便宜了他而大快人心。

可是如今人已經死了,他們明知臨淵與神農谷相比,在他們心中是不會更重的,見狀還是不免心底顫動。

“這個秘境明明本來是叫主角團摒棄仇恨的!”

系統跟了半天各種各樣的人都沒有什麽頭緒,還發現劇情已經亂得一塌糊塗,最後還是決定跟著主角團,一看主角團又想歪了,分外恨鐵不成鋼:

“你們選臨淵就代表不願意放下仇恨從頭來過,這裏也就找不到你們培育扶桑樹的機會了,結果你們這是幹什麽啊!”

還反省起來了,這臨淵不是還指揮了魔軍嗎!所有反派裏明明只有我的宿主是最無辜的!

系統想到這裏,又不免悲從中來,想嗚嗚嗚哭了。

第無數次騷擾主神想得到一個可以幫助宿主的回覆後,環顧四周飄過去,才發現主角團竟然又倏地頓住了。

是因為那三重問心。他們在看這次所有人的問心境。

萬裏海盛會已開,經過的不止他們幾人,問三重心的卻應只有佛子一個。

可這次第三重,展示的卻不只無心佛子一個人,而是三個人!

“這可不是我幹的!”

盛梳抓住小章魚揉揉,慶祝他下班之後,看到問心秘境才睜大眼睛:“這應該是天道設置好的情節之一。”

為了劇情順利推進,一些秘寶秘境還有開大場合(比如之前沈扶聞那個),天道都會提前(也可能是預感到自己會掉線)安排。

不會因為劇情走向不同而有差別。

比如問心境,就是經過了萬裏飛雪瀑布,都會映射的真正道心,心不誠則不得過。主打就是一個問心無愧。

誰知道,盛梳會在上面看到臨淵。

盛梳:?

仙君馬甲默默地低頭,雪白長發被小章魚觸手一卷全繾綣在它透明身體上,盛梳也握了一兩縷。

結果沈扶聞低頭甚至是坐下那功夫,比之瀑布也絲毫不遜色的白雪發絲就疊落在盛梳懷裏。

盛梳:“貼貼。”

沈扶聞斟酌措辭,免得被自己想起又被說一頓:“過問心境時,我身上帶了臨淵的神魂......”

為了能順利捏出魔族馬甲,天道當然也是給臨淵這個馬甲開了點掛的。

掛的點就在於臨淵這個神魂被特意檢測的時候是能和沈扶聞分開的,不然哪一天誰感知到了,結果發現魔族少主和修仙界清河仙君的神魂融合無差異,那不是亂了套了嗎。

而且後期還有臨淵入魔這個情節,神魂沾染上魔氣區別就更大了。

但,這個掛也讓問心境成功糊塗了。

它分辨得出來臨淵和沈扶聞這個即將飛升的飛仙的差別,但分不出來他們的修為。

於是,沈扶聞這個即將飛升的仙,和臨淵這個本該成魔的魔種,一同被誤認為需要問三重心的人。

盛梳:“......”

原本盛梳把沈扶聞捏成已飛升,而非原劇情中未飛升的仙的時候,就考慮過問心這個BUG。

但是,問心三重的只有可能是佛子,仙人哪怕飛升了,問心也是問兩重,不會廣而告之,所以她就沒有放在心上。

誰知道,他帶上了臨淵馬甲的神魂,這樣一綜合,兩個人都被問了三重,而且都彰顯出來了!

和應滄瀾他們一道抵達萬裏海的修士不少,一見此景,皆震驚不解,竊竊私語:“這,這是怎麽回事?”

“問心問佛子,怎麽會問出三個人?”

而且這三個人,還是本就是天生佛子的無心佛子,聲名遠播的清河仙君,和這看來不太熟悉,但分明沾染了魔氣的少年?

程悅更是眼眶刺痛:“怎麽會。”

她猛地扭頭:“臨淵怎麽會被問心?他不是......”

“若是神魂經過,也可能被問心。”

圓佛宗弟子同樣緊皺眉頭,沒發覺因他這句話而心口驟疼的程悅等人,快速低語一句後便傳音告訴師尊。

“諸位莫急,可能是問心因靈力波動太過劇烈出現了誤認,諸位只需靜觀便好。”

問心境說到底也只是一個關卡,不會真的洩露什麽。

但眾人還是難掩震驚。

那位無心佛子的問心境倒很正常,無非是些佛門心法,該如何作為的問,聽得出來佛者對他很滿意,可是最後要放他出問心境時,卻又有些遲疑。

最後慨然長嘆(這一部分盛梳在天道劇情裏看到過,並沒有大驚小怪):可惜,可惜。

圓佛宗更是不解。無心佛子自出生後,佛法通達,修為精益,一直是佛門典率,為何問心境明明考驗得體,最後卻還是說可惜可惜?

那位清河仙君和那少年的問心境更奇怪。眾人看去。

佛者問沈扶聞:“天下蒼生,個人禍福,你擇幾何?”

仙人白發飄揚,神情不清,但仙音淡淡:“為己。”

下方修士心有惴惴,倒也未曾說些什麽。

佛者再問:“個人禍福,與此二人,你擇幾何?”

沈扶聞擡眸,倏地一頓。

那人影,竟然赫然是燕無爭與盛梳。

雲海秘境內,盛梳揉仙君馬甲白發的手一頓:“......”

她恨鐵不成鋼,偏又不忍心地只是揉揉馬甲:“不是告訴你問心的時候想些正事嗎?”

雖然這裏是天道設定的,但他們作為BUG闖入,也是會被問到心中真實疑慮的啊!

仙君馬甲眼神空茫,片刻後點頭:“思考一些我是我還是不是我的問題。”

盛梳:“.......”

不過這問心境問答是天道設置,繼承天道意志,她倒不是很擔心問出不該問的問題。問心鏡這麽問,也可能是為了暗示沈扶聞就是最大BOSS做的鋪墊?

那她要怎麽圓?

她沒想到的是,早在問心前,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一直騷擾主神的系統便已得到了主神拋來的一丁點福利:【已為您修覆第12449個BUG。問心境,難度提升。】

系統:“我不要修覆BUG,我要我宿主啊嗚嗚嗚嗚。”

沈扶聞垂眸。

片刻後,祂淡淡道:“為人。”

下方一片嘩然,沒有想到沈扶聞會選那兩人。

接下來還有第三問。這第三問原本是針對佛子,也有人傳聞,尋常仙人只能被問兩重,仙心實在超然者。

可被破例問第三重,可是此界仙都僅此一位,此說法自然也是得不到驗證的。可他們今日見到了。

佛者:“此二人與天下蒼生,你擇幾何?”

盛梳:“???”

她懵了。

眾人更是一片震驚。

這是什麽意思?沈扶聞之前不已表達過為己不為蒼生的道心了嗎?為何問心境已知道祂第一問的回答,還要問這第三問?

難道祂的回答會有異?

盛梳也默默地看向問心境裏的馬甲自己。

等沈扶聞不滿她不繼續揉,她才拍他的手,意思是,檢查作業呢,別亂動。

沈扶聞眼睫垂下,貼貼小章魚。

問心境中的沈扶聞仍然屹立雲端。

在眾人眼裏,十六歲登仙,如今還被問心境追問三重的沈扶聞,自然可算得上是已經抵達修仙者至高境界的。

即便祂沒有度過問心境,地位也一樣超然。

可不知多久過後,那仙人竟然道:“蒼生。”

盛梳:“!!”

神算閣眾人也神色震撼,顯然沒有想到被他們肯定為此界為禍魁首者,竟然有這樣的道心。

而且祂這樣答之後,問心境竟然還認可了!這說明沈扶聞真的度過了這個問心!

還在想想自己要是答盛梳和燕無爭,該怎麽洗白的盛梳更加茫然。

她居然這麽偉大,她自己怎麽不知道?

沈扶聞垂眸貼著她的臉頰,默然地低首不說話,盛梳也在片刻震驚和茫然之後,艱難地理解了自己當時的腦回路。

她自認不是什麽好人,也確實不會為天下背叛自己,但是,她不止燕無爭這個馬甲和盛梳這個本體啊。

哪怕本體真的因為世界和平而犧牲了,其實靠馬甲遮掩,她也能強行死遁。

天道當初就是這麽答應她的來著:“本體不死馬甲不死,即便輪到了本體的劇情殺,你也可以借馬甲金蟬脫殼。”

盛梳當時的想法是:有道理!

於是BUG修覆後,設定為根據過者心境提問的問心境,問出了這個問題,放空的沈扶聞馬甲也在無知無覺中這麽答了。

畢竟馬甲和本體無了還可以再捏,那要是此界毀滅了她不做任務還回什麽家?

於是這本來是一個,在反派扮演者的心裏,問類似你敢不敢讓你的兩個馬甲領盒飯的問題。

落在修仙界眾人眼裏,卻成了嚴肅認真的問心秘境。

看到沈扶聞如此答,簡直是肅然起敬。

原來仙君心中即使只看重自己,但是相比自己,還有更重要的,類似那兩人,與此界安危,更令祂掛懷?

只看第一問就武斷的他們實在是太膚淺了。

只是不知這燕無爭和盛梳,又是誰?

本來沒想讓仙君馬甲劇本流傳得到處都是的盛梳:危!

但沒完。這後面還有臨淵馬甲。盛梳已經開始覺得不對勁了,揉馬甲的手都停止了,面露警惕。

開始懷疑,這不會是天道在知道自己找了一個更好的合作夥伴(系統),並開始洗白之後給自己布的一個局吧?

少年的身形卻很模糊,那佛者顯然也很疑惑:

“你只是一道殘魂?”

少年身影虛化又凝實,默默地看著問心境。

這已經算是第一問了。而他的回答也是:是。

他不是本體,作為馬甲當然只能算是一道殘魂。

和文皓用力閉眼,喉間腥甜。

佛者默然。第二問。

“你心中,是否有恨?”神算閣眾人豁然看去。

小章魚卻被三個人抱著懷裏揉揉捏捏,本體也生氣了:“你居然還怪我們幾個!”

小章魚委委屈屈抱住本體的手,開始控訴:“斷腸草,不叫我。烤魚,不叫我。我回來,還瞞我!”

盛梳和燕無爭和沈扶聞:“......”

她的馬甲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麽。

小章魚哼哼唧唧往本體身上爬,又被仙君馬甲撈回去了:“埋怨自己是正常的,但不能一直埋怨。”

小章魚默默點頭。

那問心境裏的少年,身影淡得幾乎要被吹走,兜帽落下後他冷清的眉眼也似乎一團霧氣,也輕輕開口:“沒有恨過。”

他只是埋怨,不會恨。他只會愛自己。

佛者似乎有些猶疑,第三問:“你是怎麽進這問心境第三重的?”

好問題。

盛梳現在其實已經猜到,臨淵與沈扶聞馬甲同為一人,神魂相容超出問心境問心範圍才被誤認,之前那些問題大概也是問心境根據她馬甲心境與天道意志問出來的。

但他這麽問了,臨淵馬甲卻不能這麽說,問心便撒了謊。撒謊會被懲戒。

兩相矛盾之下問心境可能會繼續拷問。

盛梳怕她在這一重狗帶,於是佛者要得到問題回答,少年也做搖頭狀,表示不知道的時候,沈扶聞忽然出手。

那道分神淩駕於眾人之上,才經過三重問心,令眾人心情覆雜,這下一出手,又恢覆成那個高高在上,居高臨下,不問世事的清河仙君。

他毫不猶豫地褫奪了臨淵說話的機會,淡漠道:

“好一個只問佛子的第三重。”

圓佛宗諸位弟子皺眉,面露不善。

可是好歹沈扶聞才說會擇蒼生,他們也就好言規勸道:“仙君,問心境乃大道天然所化,強行打斷即便可以湮滅此境,也需得給出一個回答。”

只是這回答不一定經過了問心境甄別,也需要眾人認同,他們才可能放沈扶聞進去罷了。

否則即便是仙人強闖,問心境第三重被沈扶聞打斷的消息,也可一日之間便傳遍九州四海。

之後誰還敢信這位仙君?

盛梳之前沒有貿然打斷的原因在這裏。

但是氣氛烘托到這了,盛梳只能忍痛摸了摸才剛下巴,懵懵懂懂的小章魚一把,懷著以後這個馬甲很有可能還要上班,而且還是以殘魂形式上班的沈重心情,讓沈扶聞馬甲掃了眼眾人,而後淡然道:

“他是天生魔種。”

眾人屏息。

沈扶聞:“受我裁奪,神魂已散,想必問心就是因此才——”

話音剛落,神算閣眾人乘坐的法器便猛地轟鳴起來,其餘修士慌亂四散,才發現是其中的修士怒而暴起。

程悅持劍,狀態比之宗門看守的方恢和杜無悔也好不了多少:“沈扶聞,你的話到底還有沒有一句真!”

程悅滿目悲愴:“他即便是天生魔種,也是半人半魔,若是入了魔,只需找到入魔鬼,神魂的一部分就得以保全,他還可轉世重生。若是沒有入魔,留在萬鬼窟那種地方,也有一部分神魂被魔氣侵蝕,留下,無論如何都有一部分殘餘。”

和文皓心中震動。

覃清水也明白過來,原來這才是小師妹一直隱而不發,又一直堅信臨淵能回來的原因。

程悅卻厲聲:“如今照你所說,他的神魂沒有絲毫可能留下,你根本就是在撒謊!”

如今還想借著天生魔種的說辭,將自己褫奪八鞘心的作為合理化,祂有何面目說自己會在燕無爭和盛師妹面前選擇蒼生?

她看著沈扶聞,其實更想說,你把臨淵的剩下一部分神魂藏到哪去了,為什麽沒有他的完整神魂也可以得到那顆有八只觸手的八鞘心?

但沈扶聞只是垂眸看她一眼。程悅還是怒目相對,誓要祂給一個說法。

此刻的盛梳:......大意了,女主你也了解得太仔細了?這種地方有神魂殘留誰會註意到啊!

偏偏此刻圓佛宗弟子傳喚的大能等趕到,察覺狀況便是輕輕一皺。

各宗門還未聚齊,他們自然不想在這個時候便與沈扶聞撕破臉。

而且。

那大能感知片刻,神色有異:“此處有佛骨蹤跡。”

圓佛宗弟子震驚。怎會!

盛梳本來還在大腦高速運轉,見狀忍不住吐槽,廢話,當然有了。

佛子的天生佛骨便是因為劇情需要有波瀾,而被竊走,最後遺落到主角團身上,圓佛宗才特別關註,最後還給主角團開了後門的。

這本來就是一個為主角得到佛門青睞的一個金手指。只是天道劇情寫得太簡要,她也不記得佛骨最後變成什麽法器,落在誰手裏了。

等等。

“他自然沒有神魂殘餘,”沈扶聞,“一人三道,魔,人,佛,如何能相容?不必我動手,也輕易便被打散了。”

圓佛宗大能臉色難看:“仙君此話是何意?”

程悅握劍的手一抖,面上血色盡褪,仿佛明白什麽。果然下一刻。

“他有佛心。”

仙人高居雲端,手中八鞘心溫潤如玉:“如今,就在我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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