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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榮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她只覺經歷大夢一場,醒來時恍惚間仍以為身處北海深宮,正要與那龍王背水一戰。

全身軟綿綿無法動彈,嘉榮醒醒神,打消了起身的念頭,躺著無聲無息地環視四周。

這裏應是個山洞。

不遠處燃起的小簇篝火正源源不斷將熱氣送到自己身邊,席下的枯草墊很暖和,整個人仿佛置身汐日城城主府裏的暖榻。

謝輕舟呢?

她想喚他名字,卻發現嗓子幹啞發不出聲。

動也動不得,講也講不得,身邊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嘉榮索性作罷,不再瞎折騰。

她瞪著眼,對著草都沒長幾根的陰暗洞頂過了半晌,困意漸漸再次來襲,又迷迷糊糊瞇眼睡了過去。

謝輕舟回來時一眼望見安靜躺在草墊上的人影,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嘉榮已經昏睡了十日。

自水渺渺將他們二人帶出北海,尋到汐日城外僻靜的山洞落腳,已經整整十天。

萬幸,見她額間的嘉榮神印比昨日又明顯不少,謝輕舟懸著的心稍稍放下,她應當是恢覆得還不錯。

他將特意從汐日城捎帶的雲糕小心擱在一旁,在嘉榮身邊坐下,一動不動註視著她的睡顏。

似乎睡得很是香甜,卸了防備的長公主終於擺脫神界那套死規矩,她的眉頭在夢裏漸漸舒展,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夢到了什麽這般開心?

謝輕舟禁不住想進到她的夢中窺探一番,但又生生按下小心思,他擡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無奈地低聲笑笑。

真是個小沒良心的,一躺就是足足十日。他每天都會去趟汐日城給她買最熱乎的雲糕回來,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仍是丁點動靜都沒有。

此時的嘉榮睡夢正酣,夢裏有只毛順皮亮的小狐貍一直跟著她,她見它長得好看,便索性彎腰將它捧在懷裏一遍遍撫摸。

真舒服啊,她有些沈醉於狐貍毛的暖乎乎的絲滑手感。

被箍在她懷裏的小狐貍似乎有些受驚,掙紮著想要跳出她的懷抱,嘉榮見狀將手抓得更緊。

“嘉榮!”好像有人在低低喚她。

“松手。”又有聲音仿佛隱隱約約從遠處傳來。

嘉榮被聲音驚醒,突然睜了眼。

面前是謝輕舟放大的俊臉,他的頭發有些淩亂,臉上浮著微微紅暈,看上去有些無奈又有些氣急。

他離得實在有些近。

“放手。”謝輕舟輕吐的氣息纏繞在耳邊,將嘉榮惹得臉頰熱烘烘的。

她這才發現不對勁,身邊哪裏有什麽可愛的小狐貍,懷裏正牢牢拽著的是謝輕舟的半只袖子。

嘉榮飛快松開手,身子僵硬撲棱兩下,立刻滾得遠遠的,臉止不住發燙,真是丟死人。

山洞中浮現幾分詭異的安靜。

壓住手臂的重擔消失,謝輕舟調整了下姿勢僵硬地直起身,理了理已經快皺成一團的衣袖,尷尬地轉過身。

本只欲捏捏她的臉,沒曾想她卻突然像入了魔般死死拽住自己的手,讓人嚇了好一大跳。

不過,她倒是終於醒了。

想到她方才挽著自己的手臂靜靜摩挲的畫面,睡夢裏軟軟的像只可愛的小貓,謝輕舟的心被撩撥得發癢,他撓撓頭,臉紅到脖子根。

嘉榮捂著臉,耳朵也羞得通紅。

她偷偷瞥了眼背對著站在遠處的謝輕舟,心狂跳不止。

屬實冒犯,屬實冒犯。

腦海裏此時全是謝輕舟靠近時深邃的眉眼和放大的硬朗輪廓,怎麽也趕不走。

一閉上眼,那些畫面不僅不止,鼻尖似乎還能隱隱嗅到浮動在他周邊的淡淡沈木香氣,快要將她甜暈過去。

打住打住,她把頭埋進草墊子裏,連翻好幾個滾,徹底沒臉見人。

山洞裏沈默半晌,謝輕舟先轉身開口,他面對嘉榮,努力整理表情,說:“你醒了……吃點東西吧。”

見他拿出熱氣騰騰的雲糕,嘉榮猛地擡起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睡了這麽久,凡間的珍饈美味她確實想念。

她慢吞吞從草墊盡頭挪回謝輕舟身邊,接過他手中的雲糕,開心地咬一口。

甜甜糯糯,是她偏愛的味道,下了趟北海仿佛體內靈氣被抽空了,弱柳扶風這個詞現下安在她身上再合適不過,嘉榮有些嫌棄這樣軟趴趴的自己,她狠狠咬了口雲糕,眨眼將它吃了個精光。

謝輕舟又遞了塊過來,“慢慢吃,別著急。”

見他似笑非笑一副逗貓兒的表情,嘉榮不僅沒惱,反而覺得心中酸酸麻麻,甚至還有那麽一丁點竊喜。

自己什麽時候與他走這麽近了?她被突然躥進腦海的思緒一驚,有些慌張地低下頭,沒有繼續接下躺在他掌心的糕點。

“怎麽了?”謝輕舟問,語氣一緊,“感覺可還好?”

嘉榮楞楞地看著他,稍刻意地轉了個話題,問道:“水渺渺呢?”

謝輕舟收回手,他放下糕點在洞中的石頭上坐下,雲淡風輕,“她回龍宮了。”

“龍王竟然會留她?”她有些好奇。

謝輕舟回:“月圓之夜出了些狀況,但是龍王倒意外稍稍找回了點靈識。那日水渺渺帶我們離開後,龍王用靈力將自己封印在寢殿裏,以防再次釀下大禍。”

嘉榮:“水渺渺如今守著她父王?”

謝輕舟:“正是。”

“你怎麽不關心關心你自己?”謝輕舟擡眼看她。

山洞裏的空氣仿佛又凝固了,嘉榮有些無可適從地撚撚手中的雲糕碎末,小聲嘀咕:“有什麽好問的,我猜到了。”

“哦?”謝輕舟瞇了瞇眼。

經歷兩次,嘉榮已經漸漸適應這樣的滋味,她心中的坎兒一松,忽然釋懷:“與禁淵脫不了幹系吧。”

她折起手臂抱著膝,向前晃悠著點點頭,無奈道:“讓我的靈力與神識混亂成這樣,這次的感覺與在陳家村遇見妖獸的那個晚上一模一樣。”

“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謝輕舟站起身,慢慢走近到她身邊,他蹲下身,正視著嘉榮的眼睛,緩緩說道,“火鬼琉璃珠。”

“火鬼琉璃珠?”嘉榮反覆念著,一字一句,無數片段與回憶從識海中閃過。

消失百年的火鬼琉璃珠……擾亂神力……還有龍女在人間重金購下的夜明珠……

莫非二者真的有關聯?可是堂堂北海龍王,怎麽會輕易被一顆珠子迷惑?

嘉榮閉上眼仔細回想,無數設想在腦際不停沖撞,最後只剩下一種。

“禁淵戾氣?”她頓了頓,望向謝輕舟。

謝輕舟沒有接話,那張恣意張揚的俊臉上揚起幾分欣賞的笑意,真是一點就透。

猜對了。

嘉榮松了一口氣,如果是已經打過交道的老對手事情就好辦得多。

她躍躍欲試,看向謝輕舟道:“我們什麽時候再下北海?”

謝輕舟:“不去。”

嘉榮急了,反問:“為何不去?”

“你不去。”謝輕舟站起身,扭頭走向山洞口,沒再回頭看她,“我會走一趟,但你不能去。”

“誒!可不帶這樣的。”嘉榮聽見他要撇下自己單獨行動,著急地想從草席上站起來追到洞口。

“哎喲。”一聲輕嘆,沒留神不小心扭了腳,疼得人直抽氣兒,她又跌回原位。

洞口的謝輕舟忽而大跨步折回來,嘉榮被他沈默著抱回草席上,他默不作聲,一只手替她輕輕揉捏著腳踝的痛處,就是不看她。

這是惱了?嘉榮的心在他側身過來時便被懸在半空中,她的心情跟著他手上的動作忽上忽下,她低垂著眉眼沒有吱聲。

謝輕舟微微皺眉,忍了忍終於按捺不住,語氣帶著刺兒輕聲訓道:“公主如今這樣,是想與我一道下北海去餵魚麽?”

看來確實是生氣了。

嘉榮認慫,她扯扯謝輕舟的袖子,皺著小臉可憐巴巴的模樣,淚眼汪汪地看向他,“守護凡間本就是神魔兩族的責任,這種時候你怎麽能丟下我?”

話音嬌滴滴聽得人心都要化了。

謝輕舟回瞪她一眼,伸出手捂住她的眼睛,急匆匆道:“沒得商量。”

“謝輕舟~”

她的眼睛被擋得嚴嚴實實,只剩下粉潤的雙唇一張一合,長長的睫毛掃過謝輕舟的手心,讓他有些無力抵擋,險些潰不成軍。

嘉榮對著他,心跳如鼓。

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她不自覺地揚了揚嘴角。

似乎有點喜歡他的靠近,有點喜歡與他嬉鬧。

似乎——

有點喜歡。

“我偏要。”嘉榮繼續捉弄他,沒松口。

“那便看你今日走不走得出這山洞吧。”謝輕舟拿她沒轍,索性順著她的話回答,隨後折扇一展自己悠悠然出了山洞,留下個欠嗖嗖的背影。

“謝輕舟!”嘉榮使出渾身的力氣大聲喚他,無人回應。真是不好說話,可愛不過一瞬。

下一刻,幾句調侃嬉笑從洞口傳來——

“神族小嬌花。”

“咱們迎風倒的長公主,還是乖乖留在此地吧。”

他竟然將自己當初在陳家村時揶揄他的話悉數奉還?!嘉榮藏著的半分旖旎心思霎時被勾得煙消雲散。

自知此次跟他下龍宮應該是毫無可能,她雙手張開往後一仰,蔫蔫地倒在草席上。

被拿捏了。

誰讓自己如今確實弱得迎風倒呢?

她嘗試著調整神息,無果,又望了望自己軟綿綿的雙腿,胸口噎了一團硬邦邦的氣。

她恨吶~

*

北海龍王將自己的真身囚在寢殿裏已經有足足二十多日,水渺渺將汐日城中還未被煉化的男女都放了回去。

遮天蔽日的黑暗籠罩大地,汐日城如今徹底沒了日光的滋養。

百姓們惶惶不可終日,有人趕著為在海底無辜死去的親眷辦喪葬禮,有人夜夜因逝去的族兄姐妹哭泣,還有人為一天天縮短的白晝愁眉不展。

嘉榮也與謝輕舟在山洞中過了近一個月,她靈力恢覆得還算不錯,至少如今不會走兩步路就犯頭暈。

嘉榮坐在洞口的石頭上,眺望著遠處黑壓壓一片的汐日城,捏了捏眉心,“你們計劃什麽時候?”

“三天之後,本月十五。”謝輕舟走到她身旁坐下,“水渺渺曾言月圓之夜是龍王最脆弱但也最清醒的時候,我會助她一臂之力,毀了那顆珠子。”

“萬事小心。”嘉榮擡了擡眼皮,“天色始終不見放晴,汐日城的幻象若再不解,百姓恐怕難逃一劫。”

身邊人沒出聲,只輕輕嗯了一聲回應。

聽著遠處北海的陣陣潮水浪湧,嘉榮心中泛起幾道漣漪——

謝輕舟,你也一定,一定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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