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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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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壞事

上元節沒過幾天,祁帝終於在賜婚詔書上加蓋玉璽。

詔書昭告天下的同時,祁帝下令禮部著重準備婚事,婚期另擇吉日商定。

短短三日,賜婚詔書傳遍東京大街小巷;再有十天半個月,詔書應能下至東祁各州,而陸續抵達東祁國土的三國使團,也很快會得知這一消息。

病弱多年的明月公主竟然與鎮國公世子定了親,東京城內,有人歡喜有人愁。

*

二月十八,是個值得歡慶的好日子。

大理寺少卿陸齊與菡氏一族菡若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良辰吉時,迎親的隊伍將菡宅正門前擠得水洩不通。

菡氏一族世代從醫,是東祁赫赫有名的杏林世家,太醫署歷任太醫近七成師從於此,現任的吳醫令更是與菡氏一族族長師兄弟相稱。

因而菡宅的賓客幾乎是清一色的太醫、民間有名的大夫等;迎親隊伍登門時,一眾年輕醫學之士圍堵,張口閉口讓新郎官及儐相口述九十九種不重名的藥材名,合格後方可放行。

幾位文官出身的儐相們驚呆了,一個個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為首的新郎官卻是倒背如流,贏得賓客與圍觀百姓拍手叫好。

文官儐相們目瞪口呆,堵門的年輕太醫們亦傻眼,然而更令他們吃驚的是,一旁面如冷玉的武將儐相竟也對中藥如數家珍,各種饒舌難念的藥材名張口就來。

很快有太醫認出來此人正是鎮國公世子,羽林軍大將軍時無度。

新郎官當了菡氏一族三年的準女婿,耳濡目染對中藥了解情有可原;可時家世代武將,整天不是點兵就是練刀的,身體康健,對藥材了解無外乎療傷那幾種,然時將軍能從善如流說出治療經行腹痛,補氣養顏的數種藥材。

堵門的太醫們心門也堵了,當下悻悻然,為難新郎官的心思全無,迎親隊伍見狀,一溜煙兒渾都擠進菡宅,往後院裏去了。

黃昏時分,陸宅的熱鬧也才剛剛開始。

新人合巹結發,喜婆道出禮成那一刻,俊秀的新郎官徑直被同僚好友扛了出去,諸位女郎夫人道喜後接連退出。

賓客漸散,只有秦相思留了下來。

她許久沒出宮,江皇後和皇祖母分別指派了教養嬤嬤,教她如何主持中饋,以及閨房內事。

中間又過了新年。

這是離家三年後在宮裏過得第一個新年,秦相思私心裏想多陪伴家人,索性暫時收斂了玩樂的心思,安心留在宮裏。

陸齊和菡若的大喜日子,秦相思當然不能缺席,結果出門前又遇上了司宮臺總管,對方來問她屬意的婚服繡樣,秦相思三緘其口才終於打發了他。

還是錯過了迎親的好時辰,

故人好事成雙,她喜聞樂見,笑靨如花向菡若道喜,不忘揶揄說起當年在雲州,陸其屢次提及他心有所屬,佳人姓菡名若。

“陸兄可是肖想你許久,如今得償所願,他心裏定樂開了花。”

菡若是話本裏的溫婉美人兒,今日她身為新娘,聽到秦相思話語中調侃的意味,容顏難掩嬌羞,露出幾分小兒女的情態。

“長公主就別笑話我了,您和時將軍才是一段佳話,京城都已經傳開了。”

適當合宜地將話鋒還了回去。

為明月公主擇婿的消息雖早就放了出來,但賜婚旨意實在太突然。

駙馬是時無度,世家各族的印象裏,此人前不久剛剛被尚書令千金拒絕,怎得一轉身就快要尚了聖上最疼愛的公主呢?

但世人會自圓其說。

短短幾天,就演變成時將軍和長公主青梅竹馬,兩情相悅,賜婚之所以突然,概因長公主久弱多病,不願拖累時將軍,故遲疑數載,最終在時將軍堅持不懈的努力下,長公主點了頭。

聖上大喜,連夜下達賜婚詔書。

諸如此類,層出不窮。

深在閨中的菡若聽了不少,深在皇宮的秦相思亦不例外。

秦相思始料未及,擡眼看見菡若揶揄的笑意,下意識撇過頭,狀作生怒地輕哼一聲:“本公主可不是輕易就能娶的!我和他只是有婚約,將來怎樣,誰知道呢。”

菡若掩面微笑,她覺得長公主言語間有幾分口是心非,沒有點破,而是笑吟吟道:“前院高朋滿座,歌舞升平,長公主數日不曾出宮,不妨去吃兩杯酒。”

她沒有忘記,齊郎迎親時,身邊某人清冷的目光一直在四周徘徊。

可惜明月公主出宮遲了時辰,沒能趕上迎親,只好先來了陸宅。

合巹交杯時那眸光都快把菡若身側看穿了。

世人在為長公主和少將軍情深意切津津樂道,殊不知真相是兩人數日未見。

難怪某人會望眼欲穿,恐怕在前院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秦相思頷首。

她的身份擺在那裏,踏入陸宅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她。

自得去席面露面的。

也罷,秦相思想,她也許久沒吃過酒了,精心調養幾月,吳醫令不日前首次松口,表示她可以小酌幾杯,但切忌吃冷酒,切忌貪杯。

思及此,她向菡若告了別,起身折去席面。

*

事情如秦相思所料,她甫一出現在席面,如同一顆耀眼的明珠展露光芒,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力。

秦相思頂著四面八方的目光吃了兩盞酒。

一盞是永寧侯夫人王氏和世子夫人時蕪晴遞來的;

一盞是兩個多月未見的裴老夫人遞來的。

其實,忽略掉裴翊的存在,秦相思對裴老夫人十分有好感,敬酒時她一直握著她的手,來回摩挲,為上次思慮欠妥之事道歉。

上次指代何事,雙方心知肚明。

裴老夫人言辭懇切,眼含水光,顧念她是母後舊識,秦相思不由得心軟,接過了對方的酒,一飲而盡。

許是半年未吃酒了,兩杯下肚,秦相思覺得頭暈,借機出去吹吹風。

海瀾海棠扶著她,後面跟著海星海雁。

剛走出去沒幾步,倏然撞上一堵肉墻,對方也喝了酒,撲面而來的酒氣,掩蓋了佳釀原有的酒香,有些熏人。

秦相思不悅地蹙眉,揚起頭一探究竟。

走廊掛滿了囍字紅燈籠,映照著柔和又暧昧的紅光。

雖然頭暈,秦相思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正是她的青梅竹馬:時無度。

時間過得好快,她快兩個月沒見到他。

細細算來,上一次見他,還是皇兄答應賜婚,兩人於長廊相擁。

新年百官休沐,時無度就再也沒進過宮,甚至元旦大朝會百官覲見的日子他都沒有出現。

期間曾聽江皇後無意提了一嘴,時無度在照料鎮國公。

不知老天爺在想什麽,冬至春來,太醫堅定不會度過新年的鎮國公,一朝掙紮驚坐起,一息尚存至如今。

每天參湯,湯藥的續著命,一直活到了現在。

想到那頑固不靈的老頭子,秦相思沒什麽好臉色,轉而將其拋在了腦後,張口道:“時無度,好久……”

不見兩個字尚未說出口,眼前高大的男子忽地身影淹沒她,一言不發地握住她的手腕,向走廊深處走去。

留下四位木訥的宮女,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海棠,當即動身便要跟上,被其他三個宮女攔住。

不為別的,整個皇宮,除了秦相思知道兩人婚約的真相,所有人都以為長公主必然會嫁給時將軍。

小別勝新婚,雖然兩人尚未成親,但畢竟已經定親。

“海棠姐姐,公主和將軍數日未見,想來有許多話要說,咱們就別打擾了。”

海棠目光定在走廊深處,猶豫道:“可,可孤男寡女……”

海瀾無奈笑了笑:“姐姐糊塗了,你可是時府的家生子,時將軍為人如何比咱們都清楚,他不會欺負公主的。”

*

偌大的陸宅內,賓客大多數在席面上,少數在庭院花園透風醒酒。

時無度心有若思,沒有去這些地方,直接帶人來到幽暗無人的竹林。

大片大片的竹子迎風沙沙作響,林中有座四角亭,裏面擺放著石桌圓墩,即便在這樣無人的角落,亭子裏掛著四個紅燈籠。

兩人進來後,時無度二話不說,貓兒似的掂起秦相思,讓她坐在石桌上。

微紅的光照在秦相思潔白的大氅上,氤氳著誘人的暧昧,又照得深色錦衣的時無度面色陰暗,眸光幽深。

秦相思腦袋暈乎乎的,坐在石桌上時重心不穩,搖搖晃晃。

時無度扶住她的肩膀,定定地望著她,盯著她微醺的花容看。

來到竹林後時無度一句話也沒說,秦相思凝望他少傾,總覺得他的眼睛太黑太深,想要把她吸進去。

“為何不說話?時無度,你在想什麽?”

她揚起頭問他,語調都比平常輕柔許多。

水滴石穿撓進他的心房。

人心貪婪,兩人婚事未定時,時無度克己覆禮,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她與他婚約在身,時無度再也沒了顧忌。

何況,他太久沒見她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上一次見她,是五十天前。

沒有秦相思的存在,他生命已經缺失了三年,尚在西域關時無度就已下定決心,重逢後他再也不會放她離開。

回京後,兩人分別的時日最長十幾天,可那是為了讓秦相思心甘情願跳入陷阱。

是時無度願意接受的後果。

萬萬沒想到,聖上半路截胡。

先是以鎮國公病重為由,暫停時無度在宮中的職位,讓他安心在時府照料長輩。

防止他向時蕪晴求救脫身,聖上又令時無度去西郊大營練兵,每隔三日上報進展。

為了不讓他進宮,宮裏每隔三日派內侍來西郊代聖上視察;甚至,用太皇太後病情反覆,需得安靜休養的借口,慈安殿閉門謝客,外人非召不得入。

完美堵住時無度進宮的所有後路。

如果不是陸齊大婚這樣的日子,憑借秦相思與其舊交,聖上大抵是不願放她出宮的。

婚事已定,聖心已決,時無度萬分清楚聖上的心情。

清楚,卻不茍同。

可惜對方是聖上,時無度能耐幾何。

只能盡量多留住人一些時刻,哪怕多一秒也是好的。

思及此,時無度垂眸,聲音粗啞地不像話。

“想做壞事。”

秦相思咯咯笑道:“什麽壞事?說來讓我聽聽。”

她咧嘴向他笑,杏眸彎如新月,露出醉醺醺的憨態。

時無度動心一念,粗糲的指尖來回摩挲面前染醉的緋顏。

“不舒服。”秦相思哼唧唧地撇過頭,

男子的指腹冰冰涼涼,與平日裏不一樣。

又酥又癢,她很不習慣。

時無度果真放下手,轉而握住她的香肩,目光深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對方似乎沒有再度說話的打算。

秦相思幽幽地望了時無度一眼,困意襲來,她打了呵欠,杏眸半闔未闔,漸顯迷離朦朧之態。

時無度終於不再等了,右手托住她的背延綿向上。

暧昧的紅光下,他默默註視著她,視線略過額頭,眼睛,鼻尖。

再向下,他倏然低下頭。

唇瓣香軟,氣息交融。

時無度沒有閉上眼,目不轉睛地盯著醉酒的秦相思。

平靜的竹林裏忽然掀起一陣涼風,亭下燈籠吱呀作響。

她忽然掀開眼簾,定睛凝他。

時無度倏然慌亂了一瞬。

幸而,秦相思只是睜開了一會兒,很快又合上了,整個人軟綿綿癱在他的懷裏。

時無度沒了顧慮,高大挺拔的身軀圈住她,縱情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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