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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夜游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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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夜游14

阿卑利……

黎白安腦中忽然閃過一艘斷裂破損、布滿鐵銹、滿是藤壺的蒸汽船。

蒸汽船?那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產物。

不待她仔細回憶,齊千裏忽然出聲道:“阿卑利是某種古語的發音,代表飛升。”

據黎白安所知,飛升這個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就是天庭號會定期考察人類,選擇一些心性豁達、性格穩定、本性善良的虛擬靈魂,下載到天庭號的人造軀體中。

這些人造軀體隨著與靈魂的不斷磨合,形成獨特的遺傳因子,幾十年後與天庭號上的原住民神明們所差無幾。

楊戩的父親就是偷偷被他母親用這種方式帶到天庭號的廢棄船艙上,兩人生下了楊戩和楊嬋。

楊嬋後來也喜歡上了一個虛擬人類,她想用母親的方法不成——系統的漏洞早就被升級修補了,就幹脆去虛擬世界生活了。

哪咤更慘一點,他是因為家裏的事情逃到虛擬世界,然後肉身被毀,幾經波折,被重新下載回一具人造軀體中,當然他那具軀體和普通飛升的虛擬人類擁有的不同,是根據他原有的遺傳因子克隆出來的。

現在,這群發現世界真相一角的人類們,妄圖打破神明們定下的飛升規則,完全憑借自己的心願飛升,為此不擇手段。

黎白安不知該佩服他們的勇氣,還是哀嘆他們的愚蠢。

以他們的能力升到高維後,沒有實質改變,還是一串數據,依舊會面臨被高維碾壓的境地。

沒有了解全部真相,就無法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軀體,到了天庭號又有什麽用。

“求知、探詢都是好事,但是他們破解副本,無論是為了得到道具還是通過副本尋找飛升的辦法,都不應該罔顧他人的生命。除了這次抓來許多孩子替他們試副本規則,他們為了飛升,還舉行過多次活人祭祀、人體實驗之類的事情。”藍珀搖頭道。

黎白安太陽穴一陣抽痛,腦中又閃過幾個奇怪的畫面。

她和羅劍坐在某家咖啡廳的二樓,對著一張港口輪船離港的時間表,比對出一艘再沒回港的船……那艘船上的人下班後走在藍天白雲下的海岸邊,以巨大的考察船為背景,比著剪刀手,露出燦爛的笑容……

這些是她的記憶嗎,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

為什麽她一點印象也沒有,腦海裏只留下這些片段畫面?

她忽然想到進入副本前,齊千裏在她家隔壁和她說的那番話——“既然你提到過我的記憶被清除了,那麽記憶是可以改動的”。

黎白安心中警鈴大作,不斷觀照自己的過程中她竟然發現了自身的漏洞。

但現在還處於副本之中,她沒有閑暇多想,藍珀繼續說道:

“辛格是阿卑利組織中的高層人員,通過他的敘述,我認為他們中間沒有來自高維的靈魂,甚至排斥這類人。阿卑利是純粹人類覺醒的聚集體,是缺乏正確指引的邪|教。”

“那就不能放任他們。對了,這個副本既然沒人離開過,他們怎麽知道副本中時間增速的事,從而選擇抓來孩子?”黎白安問道。

“應該是有道具,類似格桑的傳音鏡,辛格不肯多說。”

“阿卑利經營了這麽多年,早在副本降臨前他們就一直在尋找世界漏洞,制作出來點什麽也算正常。無所謂了,他們只要不是幫著主視角就行,如果他們得手了,副本的出口也會打開,到時候大家可以先離開。”黎白安說。

藍珀的怒火平息了一些,“對,離開副本再找他們算賬不遲。”

齊千裏這時比較冷靜,各種手段殘忍的犯罪分子他已經見多了。

朱蒂聽了半天,聽得雲裏霧裏,一句話也沒能插進去,最後表態道:“對嘛,先別管他們是什麽組織,離開副本再說。裏世界的入口,你們有消息了嗎?”

黎白安一指困住阿什拉夫的西廂,“消息在那。”

辛格所在的組織雖然詭異殘忍,但他本人是個低戰鬥力的普通人,由朱蒂一人看守足夠。

藍珀這段時間常與王陵一起,對她身上的變化比較了解,和黎白安、齊千裏一起去審訊阿什拉夫,搞清王陵身體異常的問題。

自從他們在祥寧巷時提到了異種,阿什拉夫看待他們的目光就不再那麽輕蔑了,反而多了警惕和防備。

黎白安不在乎阿什拉夫怎麽看,把他帶回來就是為了副本快結束時好動手,如果副本規則裏不允許游客互相傷害這一項,阿什拉夫早就腦袋搬家了。

她和齊千裏擺弄著從祥寧巷院子裏帶回來的儀器,毫不顧忌地當著阿什拉夫面討論,“這應該是個探測器。”

齊千裏拿來他們這兩天陸續搬來的蓄電池,把電池和儀器連接上,然後打開開關,轉動旋鈕調試。

阿什拉夫看著齊千裏的操作,漸漸挺直了後背。

模樣和掃雷器差不多的儀器終於亮起了綠燈,齊千裏在房間裏走了一圈,“信號區別很弱,不過把範圍擴大至永安城的話應該能探測出裏世界的入口。”

阿什拉夫瞪圓了眼睛。

黎白安扯下阿什拉夫嘴裏的衣襟,“有什麽想說的嗎?”

阿什拉夫反而抿上嘴,半晌後說:“你們就算知道裏世界的存在,找到了入口,也不知道該怎麽進去。你們會一年年的耗在這裏,直到比我還老。”

“還真是,說起來你比這裏誰的年齡都大,竟然一直沒有變化。”黎白安感嘆道,“用其他人做實驗還不夠,你還要自己上陣嗎?”

阿什拉夫喋喋怪笑,並不回答。

這是外面忽然傳來砰的一聲門響,離門最近的黎白安推開一道門縫,於此同時藍珀抄起從青臺閣武器庫裏拿的弓箭對準門口,齊千裏則抽出唐橫刀架在阿什拉夫的脖子上。

對面朱蒂也不明所以地推開了門。

“朱蒂回去。”黎白安邊說,邊走出了西廂。

朱蒂立刻回到東廂,卻也開了一道門縫觀察外面的動靜。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雪,雪花又大又密,撲撲簌簌地落到瓦片和地面,已經積了一層薄雪。

黎白安走出幾步,很快察覺到了問題根源。

“無事。”她院子裏喊了一聲,先讓兩邊的同伴放松。

自己走到正屋前,扶起艱難爬到外面樓梯上的王陵,“怎麽出來了?”

王陵不覆上一個副本中的青春美貌,白發幹枯稀疏,嗓子嘶啞地說:“你們抓到他了。”

黎白安輕輕一點頭。

“我要、咳咳、我要見他!”王陵激動道。

黎白安拍著她的後背,“沒問題,但是你要先平覆下來,你現在的狀態太傷身。”

“終於可以報仇了!這次我絕不會放過他。雖然是他把我創造出來,但是王癸的痛苦我怎麽會不知道,我是王癸,王癸也是我。”王陵聲嘶力竭地說著,根本沒把黎白安的話聽進去。

她只好強按著王陵坐在樓梯上,直到她的氣喘勻了,和她約法三章,一會兒見到阿什拉夫不能激動、不能動手、不要靠近。

王陵已經累得加氣得頭暈,對她說的每一句都安靜點頭。

她這才拉起王陵,扶著她走進西廂。

王陵的模樣變化巨大,黎白安本還想用一些心理戰術來進一步給阿什拉夫制造壓迫感,讓他一點點意識到他的仇人在向他尋仇,而他已經落入圈套。

結果王陵沒給她開口的機會,迸發出超越體能的速度,嗷嗚一聲嚎叫直撲向阿什拉夫,奔著他的喉管一口咬下去。

王陵已經沒力氣了,齊千裏立刻把她拉開了,阿什拉夫的脖子雖然出了些血,但沒有被咬斷氣管,頂多是點皮外傷,因而沒有觸發副本的懲罰。

王陵的瘋狂比什麽威脅都管用,阿什拉夫自從被他們抓住後第一次目光可見的慌亂起來。

就是黎白安之前的勸阻全白說了。

“這是什麽,你們養了什麽!”阿什拉夫怪叫道,他拼命地想往後躲,但是繩子綁得很緊,他連挪動位置的空間都沒有。

“阿什拉夫,你不認識她了嗎?”藍珀冷笑道,“她是王陵。”

阿什拉夫像見了鬼一樣瞪大雙眼,目光卻不敢直視王陵,而在他們幾個人身上游走。

王陵這一招猛撲也耗盡了自己的氣力,被黎白安扶到床上,半天再說不出一句話。

“後面交給我們。”黎白安再次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她走到阿什拉夫面前,懶得再與他周旋,“阿什拉夫,我們暫時還不知道你當年的人造人實驗是如何進行的,但也不難猜到一些,為什麽王陵在外面多年沒有老去,一進入副本就被打回原形,而你卻不會。我想你在王陵身上用了異種的組織結構或者血液成分吧,異種在抗衰老方面遠比人類要強,但是這個副本恰好是異種的聚集地,副本對於時間的計算標準自有一套,王陵身上的異種之血恐怕抵消不了副本的算法,所以王陵進入副本後抗衰老的能力失效了。”

阿什拉夫沒有反駁,嘴硬道:“那又怎麽樣,一個失敗品,是年輕還是衰老都沒有意義。”

“哦?你不做樣本回收和分析嗎,這麽不專業的態度可不像是個科學家。”

阿什拉夫要開口辯駁,黎白安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至於你,我記得王陵說過,阿什拉夫在制作出她之後還要制作更加完美的王癸,那個實驗有沒有成功暫且不提,這說明阿什拉夫不會放棄人體實驗。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對人體實驗的迷戀是因為有一天他要用在自己身上,比如制造出一個不會衰老的自己?”

藍珀和齊千裏同時看向“阿什拉夫”。

他們沒有接受王癸的請求,對阿什拉夫的事情不像黎白安考慮得那麽多,不過話說到這份兒上,他們也明白了黎白安的意思。

“原來他也是人造人。”藍珀感嘆道。

“看來阿什拉夫改良了異種血液的應用,騙過了副本,或者,”齊千裏頓了頓,“或者他的實驗實在這裏完成的。”

黎白安讚同地點頭,“從情報來看,阿什拉夫進入副本是偶然或者被抓捕不得不躲進來,他沒有道理進入一個逃脫率幾乎為0且科技落後的副本世界。他一定是感知到了這裏有異種大量聚集,又知道副本有規則束縛,才冒險進來。他進來後很快意識到時間流逝的迅速,不得不開展對自己進行人體實驗。至於異種的材料,只要掌握了出入方法,這裏多得是。”

阿什拉夫沈默半晌,終於冷笑道:“那些家夥和人不一樣,他們死後會把自己變賣,像材料一樣賣出去。那個地方比你們想象得還要詭異,不可能有離開副本的出口。”

“你是怎麽進去的?”齊千裏問。

阿什拉夫握著最後這張牌,陰險的笑了,“你們不是搶走了我的探測器嗎,去找吧,在老死前找到算你們的本事。”

“我們本來也沒覺得你會說,”黎白安轉頭對齊千裏說,“去那幾個關鍵的位置測一下,對了,法門寺可以排除了。”

“等等,”阿什拉夫第一次主動叫住他們,“你確定法門寺不是?”

黎白安笑了笑,“恰恰相反,法門寺是入口,但不是人走的入口,你之前是從法門寺進去的?付出了不少小的代價吧,我想不然你不會來不及強化這具人造軀體,造成一個同樣虛弱的自己。”

阿什拉夫被說到痛處,暗自咬牙,這具未進化軀體同樣代表著他科學實驗的不完美。在他原本的計劃中,這具軀體應該見過頭腦與力量,成為超越人類極限的存在,而現在他只來得及“覆制”了自己,運動神經和身體力量沒有來得及加強。

“你不想知道真正的入口在哪裏嗎?你就沒有過懷疑嗎,你的研究精神去哪裏了,阿什拉夫?”

阿什拉夫梗著脖子,氣喘籲籲道:“你去測量法門寺,你會明白的!”

黎白安挑起笑容,搖頭道:“我有比儀器更可靠的消息來源,我甚至可以告訴你法門寺是如何運作的,怎麽樣要不要做一筆交易?”

“什麽交易?”阿什拉夫盯著黎白安,他不善於掩飾情緒的目光中已經露出對真相的渴望。

“你想誘導我們去法門寺來拖延時間,同時讓我們付出代價,證明你知道法門寺的那條通道存在問題。有了問題,答案在哪裏,我猜你不會停止探索。我告訴你法門寺通路的用途,你告訴我對真正通往裏世界方式的猜測。”黎白安說。

阿什拉夫此時甚至顧不上自己未來的命運,巨大的好奇心籠罩著他,為了答案,他沖動地付出了一切:“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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