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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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楓樹上滴落的血匯入陣法中，崇明感到一陣暈眩，陣法中緩緩浮現出了一個畫面：
那是一個大旱之年，寒山村裏好多樹都枯死了。一個小男孩和父親從山裏拎著一點水回家，父親為了轉移小男孩疲勞的註意力，給他講山裏精怪的傳聞。如果有人不慎將血滴在了樹上或石頭上，它們若幹年後，就會修煉成精。父親告誡小男孩註意，不要輕易在外面流血。
兩人休息的時候，小男孩看到一棵快要枯死的楓樹。寒山村少有楓樹，小男孩很喜歡。他想給小楓樹澆一點水，卻見桶中的水也不過一半，回家後還未必能喝幾口。他想著要不撒泡尿，父親卻說：“天這麽旱，你今天澆了，它過幾天還是會死。”
小男孩放棄了澆灌小楓樹，卻在走了後又回頭，他悄悄在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將血滴在了楓樹上。
“聽說人血可以助你修煉，那你就修煉成精，好好活下去吧。”
小男孩怕血不夠，還用力擠了擠……
崇明想起來了，那個小男孩是他，是兩百多年前還叫李雲生的他。
一個月後，天降甘霖，大地又恢覆了生機。李雲生想起了那棵楓樹，趁著放牛的時候，專程去看它，發現它真的活了下來。李雲生很高興，從那以後，他經常到附近放牛，拿著卷書在楓樹旁讀誦。累了便和楓樹聊聊天，說說自己的願望。
“小楓樹呀，如果你以後修煉成精了，一定要幫我哦。我想要好多好多的書，最好有一間房子那麽多！這樣，我就不用經常跑幾座山去借書抄了，你看這些抄來的，好多講得亂七八糟的……”
大約是現實太苦，才會讓小小的李雲生幻想自己能養一只小妖怪，這樣，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可以讓小妖怪變出來了！因為他一個山野窮民借書，可是要被富家子弟當牛做馬，玩夠了才借給他那麽一兩本的，而那些紈絝還總是拿一些亂七八糟的書來糊弄他。可是小李雲生隱居寒山村的師父告訴他，當朝有科舉制，讀書科考可以改變他的命運，而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當官改變更多人的命運。
古語雲：“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小李雲生自己都泥菩薩過河了，卻還想著救更多人於水火，也不知道那時候的他是太傻太天真，還是太狂妄太自信。然而無論他說了什麽，楓樹都無言相對，只有枝葉隨風搖曳。
傳說只是傳說罷了，小李雲生也沒有真的相信他滴幾滴血就真能養個樹妖，只不過苦悶的日子中多個念想罷了。
轉眼間，十年過去了，李雲生即將外出求學，臨行前，他來同楓樹告別。
“我們也算好朋友了，如果你有靈，就保佑我早日金榜題名吧！” 說完，李雲生笑了。“大丈夫學精於勤，功成於慧，怎能強求於好朋友。”笑完後，頗有幾分傷感，才鄭重道：“此後山遙路遠，你我前途未蔔，各自保重吧！”
李雲生走了，他沒有看到楓樹上的那一抹紅影。這十年間，因他以血相救，又日日聆聽他讀誦人間大道至理，楓樹果真開了靈智，修成了精。只是此時的她只能維持一個影子，還未完全修成人身。
又過了四年，楓樹終於修成了人身，還選用了李雲生小時候給她起的名字：林挽風，但李雲生卻一直沒有回來，林挽風便暗中照顧他的父母，和他的父母一起等待他高中回家。第二年，李雲生果真高中探花，然而林挽風卻沒有等到李雲生回家，只等來了幾個官吏將李雲生的父母接去了昭華城。
李雲生不會再回來了，林挽風很難過，可是她能怎麽辦呢？她是個樹妖，不能離開自己的本體太遠。從那以後，林挽風開始更加刻苦地修煉，她不斷延伸自己的根，寒山村的楓樹便慢慢多了起來，只要她的小楓樹能到的地方，就是她能到的地方。或許有一天，她的根能伸到昭華城呢？也未可知。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昭華城離寒山村有多遠，她只知道，那裏有她特別想見的人。
此後的幾年裏，林挽風會經常化作農人，向來往的路人打聽昭華城裏李雲生的消息。她知道他風頭正盛，得皇帝喜歡，她知道他在一步步實現他救世濟民的理想，她很為他高興。
林挽風也記得李雲生小時候想要書屋的願望，便見到什麽書都買下來，她要為他造一個書屋，萬一他哪天回來了呢！
就在林挽風剛建好一個小書屋的時候，昭華城裏卻傳來了噩耗：李雲生謀殺太子被下了大獄！林挽風急瘋了，她知道這人世間的規則，謀殺太子乃是死罪！可她能怎麽辦呢？
林挽風想起之前搜羅的一堆妖怪志，翻了個遍，終於看到一則對樹妖的記載。“砍掉本體的樹幹，隨身攜帶，便可離開本根所在一月。”
樹妖砍掉本體的樹幹，猶如人摘了自己的心臟，九死一生。然而林挽風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她不知道這記載有幾分真假，她只知道這是她救他的唯一機會。大不了便是同他一起死，反正這條命也是他給的。
當日，林挽風便砍掉了自己的本體，拖著重傷的身體，朝昭華城行去。然而當她趕到的時候，關押李雲生的大獄已經在大火中化作了一片焦土，李雲生沒了……
林挽風悲痛欲絕，滿腦子都是李雲生以前說過的話：“要是你以後真修煉成精了，可一定要保護我哦！”“我想要好多好多的書，最好有一間屋子那麽多！”“我想……做丞相！讓天下百姓都安居樂業！這願望是不是太大了點啊哈哈哈哈……”“小楓樹，你要是會說話該多好啊！”“我們也算好朋友了，如果你有靈，就保佑我早日金榜題名吧！”“此後山遙路遠，你我前途未蔔，各自保重吧！”
“雲生……李雲生……”她會說話了，她真的修煉成精了，可他再也聽不到，也再看不到她了……為什麽她沒有早點來啊，為什麽她沒有再快一點，為什麽……為什麽她沒能救下他……
大雨滂沱，林挽風在焦土中哭了三天三夜，直到她的身體開始枯萎長出皺紋，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寒山村半月有餘了，如果再不趕回去，她就會枯竭而死。可是現在，她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麽呢？
以前她是棵小楓樹，生死都是順應天道。後來，她想報答李雲生的救護之恩，實現他的願望。再後來，就是等他回鄉，或許此生還能再見一面。就算不能再見，遠遠聽見他很好的消息也覺得生活很有滋味，可是現在呢？
林挽風如一片垂落的楓葉，在昭華城飄蕩，她已經沒了求生的意志。直到有一日，她看見了被判流放而倍受欺淩的李雲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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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大旱之年，寒山村裏好多樹都枯死了。一個小男孩和父親從山裏拎著一點水回家，父親為了轉移小男孩疲勞的註意力，給他講山裏精怪的傳聞。如果有人不慎將血滴在了樹上或石頭上，它們若幹年後，就會修煉成精。父親告誡小男孩註意，不要輕易在外面流血。
兩人休息的時候，小男孩看到一棵快要枯死的楓樹。寒山村少有楓樹，小男孩很喜歡。他想給小楓樹澆一點水，卻見桶中的水也不過一半，回家後還未必能喝幾口。他想著要不撒泡尿，父親卻說：“天這麽旱，你今天澆了，它過幾天還是會死。”
小男孩放棄了澆灌小楓樹，卻在走了後又回頭，他悄悄在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將血滴在了楓樹上。
“聽說人血可以助你修煉，那你就修煉成精，好好活下去吧。”
小男孩怕血不夠，還用力擠了擠……
崇明想起來了，那個小男孩是他，是兩百多年前還叫李雲生的他。
一個月後，天降甘霖，大地又恢覆了生機。李雲生想起了那棵楓樹，趁著放牛的時候，專程去看它，發現它真的活了下來。李雲生很高興，從那以後，他經常到附近放牛，拿著卷書在楓樹旁讀誦。累了便和楓樹聊聊天，說說自己的願望。
“小楓樹呀，如果你以後修煉成精了，一定要幫我哦。我想要好多好多的書，最好有一間房子那麽多！這樣，我就不用經常跑幾座山去借書抄了，你看這些抄來的，好多講得亂七八糟的……”
大約是現實太苦，才會讓小小的李雲生幻想自己能養一只小妖怪，這樣，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可以讓小妖怪變出來了！因為他一個山野窮民借書，可是要被富家子弟當牛做馬，玩夠了才借給他那麽一兩本的，而那些紈絝還總是拿一些亂七八糟的書來糊弄他。可是小李雲生隱居寒山村的師父告訴他，當朝有科舉制，讀書科考可以改變他的命運，而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當官改變更多人的命運。
古語雲：“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小李雲生自己都泥菩薩過河了，卻還想著救更多人於水火，也不知道那時候的他是太傻太天真，還是太狂妄太自信。然而無論他說了什麽，楓樹都無言相對，只有枝葉隨風搖曳。
傳說只是傳說罷了，小李雲生也沒有真的相信他滴幾滴血就真能養個樹妖，只不過苦悶的日子中多個念想罷了。
轉眼間，十年過去了，李雲生即將外出求學，臨行前，他來同楓樹告別。
“我們也算好朋友了，如果你有靈，就保佑我早日金榜題名吧！” 說完，李雲生笑了。“大丈夫學精於勤，功成於慧，怎能強求於好朋友。”笑完後，頗有幾分傷感，才鄭重道：“此後山遙路遠，你我前途未蔔，各自保重吧！”
李雲生走了，他沒有看到楓樹上的那一抹紅影。這十年間，因他以血相救，又日日聆聽他讀誦人間大道至理，楓樹果真開了靈智，修成了精。只是此時的她只能維持一個影子，還未完全修成人身。
又過了四年，楓樹終於修成了人身，還選用了李雲生小時候給她起的名字：林挽風，但李雲生卻一直沒有回來，林挽風便暗中照顧他的父母，和他的父母一起等待他高中回家。第二年，李雲生果真高中探花，然而林挽風卻沒有等到李雲生回家，只等來了幾個官吏將李雲生的父母接去了昭華城。
李雲生不會再回來了，林挽風很難過，可是她能怎麽辦呢？她是個樹妖，不能離開自己的本體太遠。從那以後，林挽風開始更加刻苦地修煉，她不斷延伸自己的根，寒山村的楓樹便慢慢多了起來，只要她的小楓樹能到的地方，就是她能到的地方。或許有一天，她的根能伸到昭華城呢？也未可知。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昭華城離寒山村有多遠，她只知道，那裏有她特別想見的人。
此後的幾年裏，林挽風會經常化作農人，向來往的路人打聽昭華城裏李雲生的消息。她知道他風頭正盛，得皇帝喜歡，她知道他在一步步實現他救世濟民的理想，她很為他高興。
林挽風也記得李雲生小時候想要書屋的願望，便見到什麽書都買下來，她要為他造一個書屋，萬一他哪天回來了呢！
就在林挽風剛建好一個小書屋的時候，昭華城裏卻傳來了噩耗：李雲生謀殺太子被下了大獄！林挽風急瘋了，她知道這人世間的規則，謀殺太子乃是死罪！可她能怎麽辦呢？
林挽風想起之前搜羅的一堆妖怪志，翻了個遍，終於看到一則對樹妖的記載。“砍掉本體的樹幹，隨身攜帶，便可離開本根所在一月。”
樹妖砍掉本體的樹幹，猶如人摘了自己的心臟，九死一生。然而林挽風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她不知道這記載有幾分真假，她只知道這是她救他的唯一機會。大不了便是同他一起死，反正這條命也是他給的。
當日，林挽風便砍掉了自己的本體，拖著重傷的身體，朝昭華城行去。然而當她趕到的時候，關押李雲生的大獄已經在大火中化作了一片焦土，李雲生沒了……
林挽風悲痛欲絕，滿腦子都是李雲生以前說過的話：“要是你以後真修煉成精了，可一定要保護我哦！”“我想要好多好多的書，最好有一間屋子那麽多！”“我想……做丞相！讓天下百姓都安居樂業！這願望是不是太大了點啊哈哈哈哈……”“小楓樹，你要是會說話該多好啊！”“我們也算好朋友了，如果你有靈，就保佑我早日金榜題名吧！”“此後山遙路遠，你我前途未蔔，各自保重吧！”
“雲生……李雲生……”她會說話了，她真的修煉成精了，可他再也聽不到，也再看不到她了……為什麽她沒有早點來啊，為什麽她沒有再快一點，為什麽……為什麽她沒能救下他……
大雨滂沱，林挽風在焦土中哭了三天三夜，直到她的身體開始枯萎長出皺紋，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寒山村半月有餘了，如果再不趕回去，她就會枯竭而死。可是現在，她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麽呢？
以前她是棵小楓樹，生死都是順應天道。後來，她想報答李雲生的救護之恩，實現他的願望。再後來，就是等他回鄉，或許此生還能再見一面。就算不能再見，遠遠聽見他很好的消息也覺得生活很有滋味，可是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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