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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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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逸華常年不在京中, 每年回來也只是打個尖就跑,向父母昭示一下她還活蹦亂跳。今年被淑貴君逮著機會綁定親事,離婚期還有兩月, 她一時不得離京,

便整日帶著燕雲度在京裏閑逛。

在吃喝玩樂方面,謝君平是老手,與她從小廝混長大的謝逸華也不遑多讓。

兩個人甩開護衛,大清早去柳記吃羊肉包子, 咬一口鮮美的要掉舌頭;滾燙的羊雜湯端上來, 上面灑著翠綠的青蔥蒜苗,一口灌下去額頭就要見汗。

宴賓樓的河鮮酒宴蓬萊春嘗過了, 酒足飯飽之後便去瓦肆聽張延年說唱《孟子書》、聽到一半又跑去看張小三的懸絲傀儡,秦妙真跳胡旋舞,

連帶著旁邊趙七保的影戲也瞄幾眼;又被丁百禽表演的各種禽鳥所吸引。

端王殿下還要小聲議論:“……沒聽過這麽多種鳥叫,母皇的百珍園裏倒有不少鳥兒, 不如改日咱們悄悄兒去聽聽看她是不是在蒙人!”

燕雲度從小在偏遠地區長大, 又一心要爭強鬥勝,讀的是兵法練的是功夫研習的是陣法, 被謝逸華帶出來在街上逛了三天, 還跟個土包子進城似的好多東西沒見過,

對京城前所未有的激起了好奇心。

“……行嗎?不會被守百珍園的人抓住吧?”

端王殿下大笑,在他額頭輕敲了一記:“傻大個!白長這麽大個子了!就我這張臉,站在百珍園門口,一堆奴才要哭著喊著求咱們賞光去玩呢。若是能挑中個喜歡的小動物回去,

她們就更高興了!”

皇家邏輯,燕雲度不甚清楚,只覺得被她敲過的地方一點痛意沒有,他卻想摸摸,好像經過她白皙的手指敲過便有幾分酥酥麻麻,異樣的都快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了。

他覺得有點尷尬,便轉移話題:“挑了小動物守園的真的會很高興?”

謝逸華說的理所當然:“皇家養她們就是為了侍候那些東西,主子們喜歡她們還有點用,若是平白養著沒有主子賞玩,那百珍園早就應該關了!”

燕雲度想起遠在南疆的將士們在外追擊敵犯,渴了摁一把雪到嘴裏,嚼兩口打個哆嗦,腔子裏的那點熱呼氣都要被打散了;餓了啃幾口硬餅子,牙齒都險險要崩掉。

他心裏有點不舒服,可是端王乃是天家驕女,他似乎也不好拿有沒有吃過苦來衡量她。

“改天去瞧瞧?”他將自己腔子裏那點不適盡數壓了下去,藏在心中最角落裏,假作不見。

看的餓了,便往就近的胡家餅店門口去,就跟街上尋常布衣百姓一般守著,直等寬焦出鍋,兩人各拿油紙包兩塊來啃,焦香酥脆,滿口生香。

端王殿下吃的毫無形象,嘴角還有餅渣,笑的一臉燦爛:“我最喜歡吃剛出鍋的餅。”手裏的很快幹掉,又開始啃髓餅。

“等等——”燕雲度忍不住開口,伸手將她嘴角的餅渣給抹下來,只覺得觸手滑如凝脂,頓時懊惱於自己的冒失。

端王殿下似乎並沒有覺得有甚不妥,還朝他調皮的眨眼睛:“香吧?!若是我父君知道我這副模樣在街上邊走邊吃,說不定都要暈過去了!”她似乎覺得自己這個假設很有趣,頓時大笑出聲,還順手從旁邊大茶攤子上花三文錢買一壺粗茶,兩人就坐在簡陋的茶攤各端個粗瓷碗,喝最便宜的粗茶,周圍好多穿短打做苦力的尋常百姓,她似乎也很是怡然自得。

燕雲度借著喝茶的動作低頭——她的笑容太過燦爛,很容易讓他迷失自己,恨不得將她藏起來,讓她只笑給自己一個人看!

到了傍晚就更熱鬧了,城北的夜市開了場,那一片街坊裏巷、民居庭院縱橫交錯,數以萬計,這是大烈最熱鬧的地方。處處是擁擠的門庭,茶坊酒店藝人賣藝目不暇接,不知道在哪個拐角處就能淘到一塊方硯,或者是在不知名的街角,就能喝到店家自釀的新酒。

燕雲度從來都以為,南疆的酒烈,但是現在他才知道,京中的酒倒是不烈,入口綿軟香醇,可是醉人!

烤野狐肉、炙香獐、煎蛤蜊、醉螃蟹……河裏游的野地裏跑的,還有治積食的山楂湯,咳嗽的川貝雪梨飲等等。花陣酒池,香山藥海,幽坊小巷,宴館歌樓,看不盡的熱鬧新奇,數不盡的盛世歡歌,那些回京之後他以為遠隔在自己生活之外的熱鬧,原來就在須臾之間,在這個人的帶領之下,漸漸的融入了他的生活之中。

逛街是個累人的活兒,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不願意走路,就近雇輛騾車,爬上去端王殿下跟車夫報個“歸義坊”,便閉上眼睛呼呼大睡。

燕雲度覺得奇怪,聽著騾車的響動睜著眼睛,那騾車果真將二人送到歸義坊,等下車之後,他才問道:“殿下就不怕被車夫給賣了?居然一上車就敢睡著!”

謝逸華捂嘴打著哈欠,毫無形象往端王府的巷子裏走,懶散的模樣就跟街上喝完花酒通宵鏖戰晚歸的女君一般:“郡公征戰多年,這點警惕心應該有的吧?”

“……”燕雲度唇邊湧起一絲淡淡笑意。

端王府門大開,溫氏就坐在門房裏候著,聽到守門的下仆來傳話:“溫奶爹,殿下跟郡公回府了!”他揉了把臉坐起來,驅散渾身各關節纏上來的睡意,打起精神去王府門口迎接燕雲度。

溫氏熟讀《男誡》,很多年前他試圖以現行的大家閨男的標準來引導燕雲度成長,各種努力均告以失敗;退而求其次,他希望燕雲度至少能遇到一份好姻緣,哪怕這需要學會偽裝,至少要在婚前看起來像賢良淑男——他對自家小主子的外貌還是有清醒認知的。

但是最近幾日他多年的職業素養都快破功了,前兩日傍晚端王殿下還能將人送回來,今日一大早兩人偷摸出門,卻交過了夜都不見人影,他滿腦子全是胡思亂想。

安定郡公的安全自不必擔心,可——端王殿下的呢?

別是端王殿下出了事,連累他家小主子也不敢回王府了吧?

溫氏壓壓裙角,將亂麻般的念頭團巴團巴先壓下去,站在王府門口遠遠看著。錢方與錢圓就候在他身邊,還有端王的近身小侍水銘水清等人。

一大幫人眼睜睜看著兩人走近,溫氏滿面焦色,水銘面色不太好,兩撥人接了各自的主子回主院去洗漱休息。

燕雲度回了清梧院,泡澡的時候溫氏替他搓背,積攢了滿肚子的數落終於找到了機會傾洩:“公子怎麽能夜不歸宿呢?雖然與端王殿下是未婚夫妻,可畢竟未成親!再說京裏的高門公子大多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殿下開明,肯帶著公子出門逛街,那公子也理應勸著殿下早早回來才對。不然旁人不說什麽,若是讓宮裏的貴君知道了,可怎麽了得?”

“奶爹覺得,我跟京中普通的公子們……能一樣嗎?”浴桶裏的熱氣蒸了上來,溫氏看不清他的表情,默默的將一肚皮話咽了下去。

他也不是瞎子,看不到小主子心情極好,是回京之後……前所未有的好!

謝佳華入睡之前,還在心裏將不見蹤影的謝逸華咒罵了幾百遍,早晨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對面榻上躺著個人,謝逸華整個人攏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熟睡的臉,也不知道幾時回來的。

她傷了腳留在端王府,原本存著折騰謝逸華的心思,結果沒把胞姐折騰到,倒快要把自己給悶出病了。

謝逸華說是請了安定郡公來照顧她,這位郡公照顧人的方式頗為別出心裁,每日派大夫過來替她檢查一遍傷腳,然後……就跟著她胞姐出門撒歡子了,通常整天都不見人影!

——他這是來照顧她的,還是特意約好了去玩的?

謝佳華扔了個香囊過去,將胞姐驚醒,謝逸華閉著眼睛都知道誰在搗蛋,“別鬧。”她語聲輕柔,轉個身留給謝佳華一個背影,又進入了夢鄉。

謝佳華一呆,懷疑自己聽錯了。

姐妹倆掐架掐慣了,互相說話口氣都算不上客氣,謝佳華最恨的便是平日她在女帝面前做出一副假惺惺關心她,讓人牙酸的模樣。

她太過熟悉謝逸華對自己的態度,所以才會被她出乎意料溫柔的口氣給驚呆了。

謝佳華不信邪,又丟了一個隨身香囊過去,正正砸中謝逸華後腦勺,她閉著眼睛嘟囔:“小佳乖,別鬧,讓姐姐睡會。”

難道她睡糊塗了?

謝佳華摘下床頭掛著的銀薰球砸了過去,這次謝逸華沒再姑息,從床上跳了起來,大吼:“謝佳華你是不是找抽啊?”

迎接她的是謝佳華璀璨異常的笑容,這丫頭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居然笑著說:“這才正常嘛!”

三天不揍就上房揭瓦的熊孩子,若不是看她傷了腳,真應該好生收拾她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有補更,以及隨機紅包二十個,不分留言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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