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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傷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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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傷期間

等他醒來時,已是翌日清早,太子、戚朝陽、方算子、淩霄雲四張臉圍堵著梅旸的視線,嚇的一激靈。

唐淵站在淩霄雲身後,白芷汀已經去傷員營帳。

梅旸往被子裏一躲:“你們幹嘛!”

太子和顏悅色道:“暾暾好些沒?想吃些什麽?軍營比不上京城,為兄盡力替你辦。”

其他人一同跟著點頭。

梅旸:“你們吃什麽我吃什麽就行。”

太子微蹙眉:“那怎麽行,你是傷員。”

梅旸:“我的傷已經沒那麽疼了,普通傷員吃什麽我便吃什麽。”

戚朝陽洞察一切的表情:“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招呼著人端進來一碗瘦肉粥、兩碟小菜、一份細面饅頭、兩個雞蛋。

梅旸看了看那堆吃的,臉色微沈:“大哥?別的傷員也能吃到這些?”

太子:“當然不能。”

梅旸:“那為何我能吃?”

太子:“你是什麽身份!”

梅旸反問:“大哥,我是什麽身份?”

梅翼想到,梅旸被發配出京的事,以為梅旸在耍性子,哄道:“你是大哥最親的弟弟。”

梅旸:“大哥,我現在是逃犯,見不得光,我只是個普通人罷了。”

梅翼見梅旸認真的臉有了些氣:“你也知道你是逃犯,快些吃,養好傷送你回江南。”

梅旸:“我不回江南。”

梅翼:“你不回江南,想要回哪?現下京裏還蒙著,你二哥也壓了江南,你回去還是三皇子。”

梅旸:“大哥不收我,我還會再跑,絕不會去江南做紈絝公子。”

梅翼氣性被拱起來,又舍不得罵,黑瘦的臉被氣的黑紅。

方算子忙上前緩和:“太子殿下,三公子剛醒來腦子還肘著呢,先讓他吃早飯,我們來勸勸。”

梅翼看了看方算子:“行,你們勸,我先走了。”

方算子:“是是,恭送太子殿下。”

方算子送走太子走到梅旸跟前苦口婆心道:“你不想搞特殊,那也先把這頓吃了,倒了豈不是更浪費?”說著去扶梅旸。

梅旸想了想隨著力起身,腳底一挨地鉆心的疼,方算子見梅旸面色不好看道:“算了算了你躺著,想吃什麽我端過來。”

梅旸搖頭道:“不用,普通傷兵也沒人餵飯。”硬是咬著牙做到方桌前。

方算子無奈的搖搖頭:“你啊真是生錯了人家。”

方算子他們一直等梅旸吃完,才開口:“暾暾回去吧,這真不是你待的地方。”

梅旸自己扶著床沿坐上去:“燒糧草我沒給你們拖後腿吧?”

戚朝陽:“那當然,你幫了我們大忙。”

唐淵:“三公子,你這一跑會殃及許多人。”

梅旸:“所以我上了船才跑的,不連累押送的人,江南地界二哥說了算,他會封鎖消息的。”

戚朝陽:“那我們還得誇你思慮周到!”

梅旸悻悻的說道:“我不想窩在江南混吃等死。”

戚朝陽:“你覺得可能嗎?讓京裏知道了參你的奏書能砸扁你,知道你在這,陛下剁的我連骨頭都剩不下。”

梅旸:“那就不讓他們知道,你們也當不知道。”

戚朝陽擡手指著前方的營帳道:“你大哥,這裏的主帥就在前面那最大的營帳裏!旁邊那個是剛到的雷鳴的營帳,能瞞得住誰?”

梅旸:“算子叔叔會易容。”

方算子擺擺手:“我手殘了……”

梅旸也不管腳傷,光著腳蹦到地上,疼的眉目一緊,正色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任性幼稚不知好歹?”

方算子、戚朝陽不置可否,方算子:“你先到床上去,腳上有傷。”

梅旸不理會直言道:“我才十六歲,就要到江南二哥的庇護下,當個浪蕩瀟灑的公子哥?北方馬革裹屍我在南方逍遙自在,我憑什麽?憑我姓梅?普通人家的孩子十四五歲就上了戰場,為什麽我不行?你們去過海州嗎?知道海州遭受著什麽嗎?就是因為我們姓梅的無能!你們覺得我還有臉躲在江南享齊人之福嗎?”

梅旸聲音低下來,垂目道:“即便我明日死在戰場上也是痛快的,在江南活到百歲也是罪人孬種一個,你們一個個為什麽可以違逆父命,違逆君命,我不可以?”

方算子和戚朝陽被問的啞口無言,他們從來都是將梅旸當做調皮愛玩兒的小孩兒,弟弟來寵愛,從未真的考慮過他內心所想,梅旸十六歲已然是個意氣崢嶸的少年人,他有他的理想。

戚朝陽還想說什麽,卻被方算子按下輕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之前是哥哥們錯了沒有顧慮你的想法,但入伍之事需好好與太子商議。”

梅旸也緩和下來:“算子叔叔方才是我無禮了。”

方算子笑道:“沒事你說的沒錯處,現下可以好好坐著了吧,你這一跺腳我們可是心疼的很。”

梅旸勉強笑笑坐到床沿上。

方算子讓其他人也坐在木長凳上:“說說吧,為何弄成這副模樣?連雙像樣的鞋都沒有?”

梅旸動動腳趾:“我身上沒錢,唯一值錢的平安鎖也送人了,那身衣服都是人家借我的,一個月沒換過。別看我這草鞋破,是我跟著農夫們自己編的!”

淩霄雲調侃道:“謔,我們三公子都會編草鞋了!”

戚朝陽:“那胸前的傷如何弄的,獅子林傷的?還有手臂上那道血口,你身上還有塊兒好地方嗎?”

梅旸目光似有躲閃:“我本來已經快到出口,一時大義被突然撲出來的獅子打了個措手不及。”

戚朝陽當然知道梅旸胸前的傷不只是獅子撲的,但他不想說也沒逼著問。

唐淵:“二皇子想必封了所有渡口,三公子如何逃出來的?”

梅旸:“就是我遇見了一個老船夫,他對那片水極熟悉,我把銀鎖給他,他抄近路送我到岸,誰知這老朽為了懸賞的銀子,險些將我送回去,我看快到岸一腳將他踹了下去,自己撐著船跑了,我沿著一處隱蔽的林子出來的。”

唐淵:“真巧啊,看來上天都在幫三公子。”

梅旸來了興致:“是吧,我也這樣覺得……”

自始至終梅旸都沒提遇見韓曇的事。

梅翼剛聽到梅旸要留在軍營,大發雷霆,要立即將人送走,連下藥的法子都想了出來。

梅旸直直跪在帳中,揚言如果將他送走,他還會跑,並滿世界散布自己出逃的消息,讓朝廷來抓他下大獄處死刑。

梅翼無奈之下只能對著梅旸噗通跪下:“暾暾這場杖我們打不贏的,我不想你在這裏冒險,我保護不了你。”

梅旸跟著跪下,兩手扶著梅翼的肩頭:“大哥,我不需要你的保護,我們應該一起保護南靖,我們姓梅的對不起南靖老百姓,我們享受著供奉,也應該為他們死在這戰場上!”

梅翼凝著梅旸,瞬間覺得梅旸已經不是他兒時護在一旁的幼弟,梅翼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或許父皇選錯了人……”

梅旸:“大哥,二哥體弱從小被扣上不詳的帽子,獨身在江南,而我們受父母寵愛,半生無憂,現在該我們承擔責任了,國難當前,我們誰都保護不了誰……”

梅翼知道梅旸鐵了心,只能暫時答應,以免梅旸再跑。

世人都說太子生性敦厚良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麽的懦弱。

因為他的懦弱,南靖被蠱毒滲透,節節敗退,他此生唯一的心願是求穩,不要有任何的動蕩與變革,不要在他手上掀起狂風巨浪,他沒有能力平覆動蕩與浪潮。

梅翼將自己的戰馬送給梅旸,梅旸騎上馬圍著軍營外圍馳騁,迎著邊境獵獵的風響,感受著沙場豪情,仿佛踏著鐵馬冰河,身後有雄獅百萬,輾轉便是三千裏,他從來沒這樣痛快過。

跑累了一人一馬便臨樹而息,這馬跟認主似的對梅旸極親,不是的用自己濕黏的鼻子輕貼梅旸的頭頂,梅旸撫著馬頭調侃道:“你也不嫌棄我汗臭味兒?”

馬兒像聽懂了似的,對著梅旸呼出一口熱氣,噴的梅旸脖頸子又熱又癢。

“兄弟以後咱們就生死同命了!”梅旸站起身拍著馬背想起了韓曇,當初韓曇死活不學騎馬。

這些日子他盤算了許多,韓曇應該不是只為報私仇,梅旸不相信他是這樣的人,有沒有可能他是內應,可是誰的內應?

一定不是父皇大哥的,他們沒有這樣的魄力。

若是內應這就是個敵損一千自傷八百的局,朝中大臣撐不起……梅旸腦中突然冒出一個人,難不成是二哥?他離京時與韓曇一樣問了自己相同的問題……

可二哥若想當皇帝,可直接跟大哥講,大哥早年便說過,他不想做太子,何必設下如此惡毒的局,斷南靖養北青,與他又有什麽好處?

即便最後他登得大位,南靖也是殘局,他又如何挽救?

老師是否參與其中,如果沒有他為何也竭力將自己轟往江南。

但二哥、老師都比自己聰明的多,自己都覺得有問題,他們更能通曉其中厲害,所以應該不是二哥,他不想做祥瑞本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想了一圈又繞回去了。

韓曇真的是舅舅的兒子,梅旸想起福玉宮中那棵柿子樹,就挨著自己種的那棵梅樹,母後說是他表哥走之前種下的。

萬一韓曇真的只是報私仇,母後知道自己的親侄是如此狠毒的人,又該如何傷心。

從此以後,自己也再沒有最好的朋友,梅旸回憶起自己曾問韓曇,如果有一日他沒有從戰場上下來,韓曇會不會去找他。

韓曇那樣堅定的說會,韓曇還說要為濱州一戰,現在想來何其可笑,他就是這場戰爭的幕後推手。

梅旸越想越亂不自覺已經回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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