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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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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描越黑

114.

由於我的拒不承認,加上許飛的一廂情願,我們倆的故事越傳越離譜,最後竟然活生生衍變成了一部瑪麗蘇。

我也真是佩服小學生的豐富想象力,一個個的都可以去跟瓊瑤奶奶PK了。

這期間,陳嘉木曾給我傳過一張紙條,上面用鉛筆畫了白素貞和許仙,還在旁邊寫上了我和許飛的名字。

我沒搭理他。

115.

本學期最後一堂描紅課上,我寫完一張靜夜思,又寫了一張春曉,離下課還有半個小時,我揉揉酸痛的手腕,把毛筆搭在鴕鳥牌墨水瓶上。

身後一直有“噗噗噗——”的聲音,我剛開始以為是風聲,等我回頭一看差點沒笑岔氣。

韓聰用嘴巴對著一灘墨水使勁吹呀吹,吹得滿臉都黑乎乎的。

“你,你是不是傻呀!”我邊笑邊問。

“你才傻!”韓聰擡頭蔑視我一眼:“我這叫藝術創作。”

“什麽藝術創作?”我好奇。

“吹墨畫。”韓聰張著被墨汁弄得黑乎乎的嘴很自豪地說。

“哦?”我還真沒聽過這種畫,只聽我媽提過鄭板橋的潑墨。

“你們女生就是頭發長見識短。”韓聰說完繼續趴在白紙上吹他的墨水畫。

許飛呢?

因為忘帶墨水和毛筆跑去一組蹭班長李威的用。

正好合了我的心意。

時間過得真慢,我只好拿起毛筆,甩了甩墨汁,又寫起了字。

再擡頭看表,只剩下十分鐘了。

班主任蔡老師準時出現在教室門口,他跟我們描紅老師簡單寒暄了幾句後背著手走了進來,像將軍巡視小兵一樣繞著教室轉起了圈,還時不時地彎下腰看一眼某位同學寫的字,或點頭或搖頭或無言嘆息。

“你們倆怎麽搞的?”蔡老師提高了嗓門,全班同學都往他的聲音那邊看。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爆笑席卷教室,我笑點太低,已經趴在了桌子上。

“去,你們兩個給我站到旗桿底下去,讓全校師生都好好欣賞欣賞!”

許飛和李威兩個人頂著黑乎乎的面部墨汁塗鴉,有說有笑地往旗桿的方向走去。

“還有沒有規矩了,不許交頭接耳!嚴肅點兒!”

在蔡老師和我們全班同學的註視之下,許飛和李威終於走到了旗桿底下默默站好。

這兩個不安分子在描紅課上不好好寫毛筆字,卻在對方的臉上畫起了塗鴉,還是圖文並茂的那一種。

升旗廣場是我們學校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來來回回路過的師生看見他們兩個活寶紛紛駐足觀看,甚至引發了圍觀熱潮。

後來,不害臊的許飛竟然厚著臉皮說,那是他第一次接受這麽多人的“仰視”,覺得自己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我真是不能理解他這個人的腦回路。

而我們之間的諸多謠言也隨著那年暑假的到來而慢慢消散、不攻自破。

116.

這一年,我們班主任蔡老師在自己家裏辦起了暑期輔導班。我們班的同學有超過一半的人都報了名,多半是被家長逼的。

“琪琪,你也去補課吧,別跟其他人落下太多。”

我爸在一旁煽風點火:“對啊,暑假正好是拉開差距的時候,別人都在補課,你不補,等三年級一開學就會感到明顯的吃力。”

“可是,敏敏和招娣都不去。”

“人家敏敏去不去都無所謂,反正底子在那擺著呢!招娣的話純屬自暴自棄,你可不能跟她學。”

我媽有些心急如焚,畢竟我的期末考試成績比起期中考試又下滑了5個名次,眼看著就要進入中下游了。

“我不想去,蔡老師講課真的很沒意思,我一聽就想睡覺。”

“你這孩子,瞎說什麽呢!怪你自己上課註意力不集中。再說了,很多事情不能由著性子來,你媽我還不想下地幹活呢,可能行嗎?”面對我媽的反駁我的大腦一時空白,絞盡腦汁才想到適合的借口。

“一個輔導班那麽多人,老師根本就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人嘛。我去了也是白去,一個月的課,只有早上兩節,我感覺就是亂花錢,我奶奶不是還得買藥治病嘛。”我咽下嘴裏殘留的甘梅粉,悄悄瞄一眼我爸和我媽的表情,自從有了弟弟之後家裏的經濟明顯更緊張了,小孩兒的花銷本就不能省太多,而我們家就我爸一個主要勞動力。

“補課費是多少錢?”我爸真是一點就通,一下子問到實際問題上了。

“200,”我說,“這還不算桌椅費。”我悄悄在心裏喘了口氣。

“什麽桌椅費?”我爸皺眉。

“就是補課的學生都要自帶桌椅啊,咱們家又沒有現成的可以用,我不就得買新的嘛。”我解釋著說。

“你們蔡老師家裏難道連桌椅都不提供?”我媽擡高嗓門問。

我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後來,補課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但是我也沒閑著,又是幫忙做家務,又是幫忙看孩子,還得每天背單詞。

有時候不禁感慨,當個小學生真的是不容易啊!還是招娣比較幸福,她一放暑假就被父母接到廣東去了,等到三年級開學才回來。

敏敏比起我也沒好到哪裏去,她那位溫柔又厲害的媽媽自學考過了教師資格證,從九月份開始就要在時美小學當老師了,我和招娣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117.

北方的夏季總是伴隨著酷暑與暴雨,我奶奶說2002年的這個夏天是我們縣城50年不遇的雨季。對於這個說法我深表認同,因為這個暑期我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坐在家裏看雨。

傾盆而下的豪雨淹沒了我家門口的排水溝,雨水得不到及時的疏散全部倒灌進屋裏。

我奶奶抱著小弟弟去了我姑姑家避難,我和我爸我媽三個人拎著水桶和鍋碗瓢盆拼命往外舀水。

跟滿臉愁容的大人不同,10歲的我站在大雨造成的洪澤裏異常興奮,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激動與開心。

我覺得這就是上天給我的一次賞賜,以滿足我這個北方內陸小孩想要看海的願望。

我甚至疊了一堆小紙船放在我房間的水面上,看它們隨著水流漂到院子裏,再漂出門外更遼闊的“雨海”裏。

雨季過後,我坐在曬滿被褥和糧食的院子裏,第一次討厭起了太陽。

也不知道下一次看海得到什麽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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