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的“小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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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的“小燕子”
100.
盼著，盼著，終於放寒假了。
敏敏的期末考試成績位列全班第一，招娣位列倒數第一，而我則居於中間。
我媽望女成鳳，關起門來教導我要向人家敏敏學習，別總是跟招娣在一起瞎玩。還說什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學習不好的人在一起待久了，我的成績也會越來越差。
“可是敏敏也跟招娣一起玩啊？”我反駁道。
“你別跟我頂嘴！”
“我說的是事實......”還沒等我說完，我媽的大巴掌就朝我飛來。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烙在了我的臉上。
“我，我要離家出走！”受了委屈的我跑回屋子開始翻箱倒櫃收拾行李。
“你走給我看看——”我媽不依不饒。
我媽就是這樣，家裏經濟一緊張，她就隨時隨地發火，早上吃飯的時候甚至還兇了我爸。
我不喜歡這樣子的她，幸虧我爸脾氣好，否則他們倆不知道都離過多少次婚了。
很快，我就收拾好行李，摔碎存錢罐撿走裏面的硬幣，又去廚房裝了幾個大饅頭當幹糧，為了不讓我奶奶和我爸擔心，我特意留下一封信壓在我爸枕頭底下。
萬事俱備後，我調好鬧鐘，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出發去火車站。
路線我都想好了，就跟《還珠格格》裏小燕子她們選的逃亡路線一樣，直奔大理。
至於敏敏和招娣，我沒空跟她們一一道別，打算去了那邊之後再給她們寫信。
她們應該會理解我的。
等我攢夠錢安頓下來，就把奶奶也接過來跟我一起住，再養一條小狗，種一棵桃樹，舒舒服服地開始新生活。
而最終的結果是，我的出走計劃提前敗露。
我爸那天下午沒去上班，早早地回家休息，翻枕頭的時候看到了我留下的那封信，急得踹開門把我和行李一起抓了包。
“你，小小年紀鬧什麽離家出走？你能去哪兒呀？被人販子抓住了怎麽辦？”我爸又急又氣，把那封信扔給我媽看。
我媽讀完以後罕見地不置一詞，再見到她時，眼眶卻有些微紅，明顯是哭過了。
當然了，我離家出走，她有至少百分之七十的功勞。所以我在信上壓根沒提我媽半個字，好像我不是她親生的。
這件事之後，我媽對我的態度有所好轉，還專門去縣城裏買了兩斤肉給我做紅燒排骨，又帶我去商場買了一身過年穿的新衣服。
我因禍得福，拉著招娣和敏敏來我家看新衣服。
“哇！是運動服哎，今年很流行的。”敏敏伸手去摸我的新衣服。
“別動！你的手沒洗。”我把衣服往懷裏拽，生怕她摸臟了我的新衣服。
“真小氣，我摸一下怎麽了？”敏敏嘟起了小嘴。
“摸一下也不行，我還沒穿過呢。”
給她倆展示完畢，我又把新衣服小心翼翼地折疊整齊，放回了衣櫃。
末了，我爸把我叫到一邊，嚴重警告我“不許再離家出走，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我茫然地點點頭，從來沒有見過我爸這麽嚴肅的一面。
101.
過年前那幾天，家家戶戶都忙著置辦年貨，大掃除；小孩子們也忙得不亦樂乎，得幫大人跑腿打醬油、端盤子、貼對聯......
大年三十這一天，我坐在家裏一邊吃團圓飯一邊看春晚，我爸說晚上有個好消息要跟我宣布，我在想是不是要給我漲壓歲錢，可我爸那個神秘的表情我竟然有些捉摸不透。
招娣的父母今年過年沒能趕回來，說是春運票難買，給招娣和弟弟、爺爺奶奶一人寄了一身新衣服以及一大堆吃的用的。
我看過一眼她的新衣服，還是李寧牌的呢，比我的衣服值錢多了。
吃完飯，還沒等我爸宣布那個好消息我就拍拍屁股去了招娣家，我們說好要一起放鞭炮的。
敏敏膽子小，躲在很遠的地方看，我和招娣拿著一串鞭炮一炷香走到屋前的空地上，把鞭炮擺成一個長條，然後一只手捂住耳朵，一只手拿著點燃的熏香慢慢靠近導火線。
點燃以後，我們捂著耳朵迅速躲到一邊。
“劈裏啪啦——”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有沒有嚇走年獸我不知道，可確實嚇走了一條大黑狗，還是很兇殘的那種。
招娣的爺爺奶奶端出來一大盆糖果和炒幹貨給我們吃，有些糖果還是進口的，上面寫著我不認識的英文字母。
“浩浩，你別亂丟東西。”招娣對著只有三歲的小弟弟埋怨一聲。
小不點手裏捏著一把瓜子正四處亂扔，根本不理會招娣的警告，嚶嚶嚶地跑到奶奶懷裏求抱抱，還沖我們吐了吐口水。
“真羨慕你們。”招娣啃了一口肘子悠悠地說。
“羨慕什麽？”敏敏吃著糖口齒不清地問。
“你們都是獨生子女呀，多好的。”招娣捂著嘴巴小聲說，怕被自己的爺爺奶奶聽到。
“有個弟弟也不錯啊，還能陪你一起玩。”我口是心非地說。
招娣朝我翻了個一言難盡的大白眼。
她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滿眼裏都只有一個寶貝孫子，家裏的一切都是弟弟優先，零食、玩具
衣服也是給弟弟買最好的，最貴的。
招娣永遠都排在第二位，凡事都得讓著弟弟，連她的名字都不可避免地被打上了弟弟的烙印，而她也似乎早都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總是沒心沒肺地笑著，盡最大的努力做一個快樂的小孩。
在那一輩人眼裏，女孩生下來就是別人的，將來會嫁到別人家，成為別人家的妻子和兒媳。
只有男孩子才會可以傳宗接代。
一些醫療機構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偷偷告訴家屬胎兒的性別。很多女孩子就這樣不幸胎死腹中，連來到這個世界看一眼的機會都被扼殺了。
他們不會知道，由此導致的結果是，十幾年以後的男女比例嚴重失衡。
102.
晚上，我回到自己的房間翻開枕頭尋找壓歲錢，往年這個時候我爸都會把包好的壓歲錢放在我枕頭底下。
可是今年卻什麽都沒有。
這是怎麽回事？
我正在納悶，聽到有人在外面敲門。
“誰啊？”
“是我。”
“哦，進來吧。”
我爸手裏拿著一個紅包出現在門口，一臉慈父的笑容：“琪琪呀，爸爸有話對你說。”
他溫柔地摸著我的頭發，一邊把那個紅包塞到我手裏。
“什麽呀？”我捏了捏手裏的紅包，鼓鼓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你想不想要個弟弟或妹妹啊？”
“啊？！”我手裏的紅包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不想！”我果斷地回答，不去看我爸震驚與失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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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著，盼著，終於放寒假了。
敏敏的期末考試成績位列全班第一，招娣位列倒數第一，而我則居於中間。
我媽望女成鳳，關起門來教導我要向人家敏敏學習，別總是跟招娣在一起瞎玩。還說什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學習不好的人在一起待久了，我的成績也會越來越差。
“可是敏敏也跟招娣一起玩啊？”我反駁道。
“你別跟我頂嘴！”
“我說的是事實......”還沒等我說完，我媽的大巴掌就朝我飛來。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烙在了我的臉上。
“我，我要離家出走！”受了委屈的我跑回屋子開始翻箱倒櫃收拾行李。
“你走給我看看——”我媽不依不饒。
我媽就是這樣，家裏經濟一緊張，她就隨時隨地發火，早上吃飯的時候甚至還兇了我爸。
我不喜歡這樣子的她，幸虧我爸脾氣好，否則他們倆不知道都離過多少次婚了。
很快，我就收拾好行李，摔碎存錢罐撿走裏面的硬幣，又去廚房裝了幾個大饅頭當幹糧，為了不讓我奶奶和我爸擔心，我特意留下一封信壓在我爸枕頭底下。
萬事俱備後，我調好鬧鐘，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出發去火車站。
路線我都想好了，就跟《還珠格格》裏小燕子她們選的逃亡路線一樣，直奔大理。
至於敏敏和招娣，我沒空跟她們一一道別，打算去了那邊之後再給她們寫信。
她們應該會理解我的。
等我攢夠錢安頓下來，就把奶奶也接過來跟我一起住，再養一條小狗，種一棵桃樹，舒舒服服地開始新生活。
而最終的結果是，我的出走計劃提前敗露。
我爸那天下午沒去上班，早早地回家休息，翻枕頭的時候看到了我留下的那封信，急得踹開門把我和行李一起抓了包。
“你，小小年紀鬧什麽離家出走？你能去哪兒呀？被人販子抓住了怎麽辦？”我爸又急又氣，把那封信扔給我媽看。
我媽讀完以後罕見地不置一詞，再見到她時，眼眶卻有些微紅，明顯是哭過了。
當然了，我離家出走，她有至少百分之七十的功勞。所以我在信上壓根沒提我媽半個字，好像我不是她親生的。
這件事之後，我媽對我的態度有所好轉，還專門去縣城裏買了兩斤肉給我做紅燒排骨，又帶我去商場買了一身過年穿的新衣服。
我因禍得福，拉著招娣和敏敏來我家看新衣服。
“哇！是運動服哎，今年很流行的。”敏敏伸手去摸我的新衣服。
“別動！你的手沒洗。”我把衣服往懷裏拽，生怕她摸臟了我的新衣服。
“真小氣，我摸一下怎麽了？”敏敏嘟起了小嘴。
“摸一下也不行，我還沒穿過呢。”
給她倆展示完畢，我又把新衣服小心翼翼地折疊整齊，放回了衣櫃。
末了，我爸把我叫到一邊，嚴重警告我“不許再離家出走，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我茫然地點點頭，從來沒有見過我爸這麽嚴肅的一面。
101.
過年前那幾天，家家戶戶都忙著置辦年貨，大掃除；小孩子們也忙得不亦樂乎，得幫大人跑腿打醬油、端盤子、貼對聯......
大年三十這一天，我坐在家裏一邊吃團圓飯一邊看春晚，我爸說晚上有個好消息要跟我宣布，我在想是不是要給我漲壓歲錢，可我爸那個神秘的表情我竟然有些捉摸不透。
招娣的父母今年過年沒能趕回來，說是春運票難買，給招娣和弟弟、爺爺奶奶一人寄了一身新衣服以及一大堆吃的用的。
我看過一眼她的新衣服，還是李寧牌的呢，比我的衣服值錢多了。
吃完飯，還沒等我爸宣布那個好消息我就拍拍屁股去了招娣家，我們說好要一起放鞭炮的。
敏敏膽子小，躲在很遠的地方看，我和招娣拿著一串鞭炮一炷香走到屋前的空地上，把鞭炮擺成一個長條，然後一只手捂住耳朵，一只手拿著點燃的熏香慢慢靠近導火線。
點燃以後，我們捂著耳朵迅速躲到一邊。
“劈裏啪啦——”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有沒有嚇走年獸我不知道，可確實嚇走了一條大黑狗，還是很兇殘的那種。
招娣的爺爺奶奶端出來一大盆糖果和炒幹貨給我們吃，有些糖果還是進口的，上面寫著我不認識的英文字母。
“浩浩，你別亂丟東西。”招娣對著只有三歲的小弟弟埋怨一聲。
小不點手裏捏著一把瓜子正四處亂扔，根本不理會招娣的警告，嚶嚶嚶地跑到奶奶懷裏求抱抱，還沖我們吐了吐口水。
“真羨慕你們。”招娣啃了一口肘子悠悠地說。
“羨慕什麽？”敏敏吃著糖口齒不清地問。
“你們都是獨生子女呀，多好的。”招娣捂著嘴巴小聲說，怕被自己的爺爺奶奶聽到。
“有個弟弟也不錯啊，還能陪你一起玩。”我口是心非地說。
招娣朝我翻了個一言難盡的大白眼。
她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滿眼裏都只有一個寶貝孫子，家裏的一切都是弟弟優先，零食、玩具
衣服也是給弟弟買最好的，最貴的。
招娣永遠都排在第二位，凡事都得讓著弟弟，連她的名字都不可避免地被打上了弟弟的烙印，而她也似乎早都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總是沒心沒肺地笑著，盡最大的努力做一個快樂的小孩。
在那一輩人眼裏，女孩生下來就是別人的，將來會嫁到別人家，成為別人家的妻子和兒媳。
只有男孩子才會可以傳宗接代。
一些醫療機構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偷偷告訴家屬胎兒的性別。很多女孩子就這樣不幸胎死腹中，連來到這個世界看一眼的機會都被扼殺了。
他們不會知道，由此導致的結果是，十幾年以後的男女比例嚴重失衡。
102.
晚上，我回到自己的房間翻開枕頭尋找壓歲錢，往年這個時候我爸都會把包好的壓歲錢放在我枕頭底下。
可是今年卻什麽都沒有。
這是怎麽回事？
我正在納悶，聽到有人在外面敲門。
“誰啊？”
“是我。”
“哦，進來吧。”
我爸手裏拿著一個紅包出現在門口，一臉慈父的笑容：“琪琪呀，爸爸有話對你說。”
他溫柔地摸著我的頭發，一邊把那個紅包塞到我手裏。
“什麽呀？”我捏了捏手裏的紅包，鼓鼓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你想不想要個弟弟或妹妹啊？”
“啊？！”我手裏的紅包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不想！”我果斷地回答，不去看我爸震驚與失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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