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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絞(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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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絞(10)

朦朧黑夜中的定遠將軍府較之白日顯得格外的肅殺森冷,沈幼安深吸一口氣,這才提步跨過門檻入內。

誰知,下一瞬,一句如無其事的“回了?”便擊垮了她略微淩亂的步伐。

沈岑雙手環胸靠在漆紅的高柱上,面有不悅,淩眉問道:“怎麽這時候才回來?”說完,不等沈幼安回音,又自顧自地說道:“聽又夏說你坐路家的馬車回來,那路子昂怎麽這麽磨蹭?”

沈岑邊說邊不經意地越過沈幼安掃了眼她的身後,卻見一輛意料之外的馬車正隱在不遠處。

“那是?”沈岑皺眉問道。

沈幼安聞言回頭看了一眼,心頓時被揪在半空,慌忙解釋道:“今日回來的路上趙姑娘出了點事,謝長……謝世子這才稍帶了我一程。”

“趙姑娘?”沈岑立馬反應過來,顧不上深究沈幼安和謝長明的關系,問道:“是趙含玉?”

他下意識地直起身,冷嗤道:“這次又是什麽?哭鬧還是上吊尋死?”

沈幼安實話實說道:“她割了腕,血流了一地。”

“那你便任由路子昂去照顧她了?”沈岑看著自家妹妹乖巧的面容,氣不打一處來,但又不能大聲呵斥沈幼安,當即冷哼一聲,揪著路子昂一人罵道:“這種下三流的招數也就他能上當了!”

沈幼安跟著沈岑的步子往內進,嘆氣道:“她其實也是個可憐人,若是可以,誰又想這樣呢?”

某些時刻,她竟恍惚覺得趙含玉才是最適合路子昂的人,畢竟趙含玉才是那個能豁得出去的人。

“你同情她?”沈岑冷笑道:“她今日必在詩會上為難你了吧?我本以為路子昂會護著你,沒想到……哼。”

沈幼安垂著眸,掩在長袖裏的手不自覺握緊,她不確定沈岑在知曉今日詩會上發生的事後,是否還會站在她這邊。她眨了眨眼,還是決定將事情隱去,啟了啟唇,艱澀道:“還好,我能應付得過來,兄長不必心憂。”一嘴兒地說完後,她又匆匆行禮道:“天色不早了,幼安便先且回屋了。”

沈岑卻意有所指道:“我聽父親說你有一晚被黑影嚇過,雖說之後府上已經加了守衛,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今晚指不定再有什麽不長眼的進來。”說這話時,沈岑嘴角的笑若隱若現,沈幼安看的心下一驚,總覺得他看出了什麽。

“我送你回屋,走吧。”沈岑不容置喙道。

沈幼安無法,只好僵著身子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無話,直到碎玉軒的門前,沈岑看了眼冷清清的大門這才出聲問道:“怎麽也沒個人守著?”

“天晚了,她們忙了一天自然也是累極了,休息一下也無妨。”沈幼安替門口兩個婆子辯解著,而後掃了眼屋內的燭光,撐著笑道:“她們估計已經在裏面收拾了,都守著職呢。”

“兄長可要進去喝杯茶?”沈幼安瞅著沈岑略微和緩的面色,又試探著問道。

“不了。”沈岑也瞧見了屋內的燭光和走動的人影,心裏略微有了底,催道:“你先回屋休息吧,你屋裏的事明日再說。”

沈幼安乖巧應了聲是,沈岑深深看了眼她這才轉身離去。

*

沈幼安原以為沈岑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竟真的把她屋內的事盡數告訴了柳夫人。

次日的她還沒睡醒,元宵便已經急切地過來搖她道:“姑娘快醒醒,大夫人過來了!”

沈幼安的睡意頓時被嚇飛到九霄雲外去,她看了眼外頭大亮的天光,匆促地坐起身,問道:“一大早來這做什麽?”說話間,衣服已經胡亂地穿得差不多了。

元宵一邊端來洗漱用具一邊搖頭道:“這我倒是不知,只是聽綠珠說,大夫人來時臉色好像不大好,不過姑娘放心,綠珠已經在拖著大夫人了,我們快些還是來得及的!”

沈幼安不想在這關頭去觸柳夫人的黴頭,依著元宵的話正準備下床,柳夫人卻在此時踏入了房門。

沈幼安看過去,正對上跟著進來的綠珠投過來的自求多福的眼神。

她直覺要糟,站起身道:“阿娘。”

柳夫人目光不變,在沈幼安身上打量了幾瞬,而後踱著步子在屋子內轉悠了會兒,這才尋了張椅子坐了下去,慢悠悠地舉起茶杯正要送到嘴邊,動作卻忽的一頓。

“這茶水怎麽是涼的?”柳夫人不輕不重地將茶盞放回桌上,聲音輕輕柔柔的,眼神卻在一瞬間淩厲了起來。

綠珠見狀,連忙手腳麻利地重添了茶,低眉叩首道:“夫人息怒。”

隨著綠珠的動作,屋子裏頓時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

柳夫人淡淡地掃了她們一眼,不緊不慢地抿了口茶後才道:“都出去吧。”而後,嘴角突然揚起一抹柔笑,招呼著還站著的沈幼安坐到梳妝桌前。

沈幼安看了眼紛紛松氣出門的一眾小丫鬟,又瞧了眼面色和緩的柳夫人,密密麻麻的驚駭感頓時從頭頂爬滿全身。偏柳夫人還是一副笑面,甚至還動作輕柔地執起桌上的梳子,一下又一下,為沈幼安梳著頭發。

“說起來,我還從沒給你梳過發。”

沈幼安看了眼鏡子中照出來的兩張芙蓉面,忍著怪異感,問道:“阿娘今日來是……?”

“嚇到你了?”柳夫人嘴角的笑隱了下去,但還是像個慈母般仔細地為女兒梳著發髻,慢條細理地說道:“昨夜裏我碰著岑哥兒了,他說,你屋子裏的人不盡心,我原是不信的,可今早來瞧,倒還真如他所說那般。”

沈幼安微微蹙眉,道:“她們已經改過了,如今這樣,我覺得尚可。”

這倒不是沈幼安替那些丫鬟婆子辯解,反而都是她的心底話。起初這些人確實不大好管,讓她們做些事,必要油嘴滑舌一番,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沈幼安自認沒有虧待她們,人心都是肉做的,拿心換心自是有回報的,近些日子她們安分了許多,再也不想起初那般背地裏嚼人舌根子。

兩廂對比下來,沈幼安倒覺得如今算是舒適多了。

柳夫人卻像是看透了她心底的想法般,搖頭否定道:“恩威並施才是良策,一味的縱容只會養出欺上瞞下的惡仆來。我瞧你屋子裏貼身的幾個看著確實不錯,但誰能保證外面的沒個漏網之魚?這還是在自家,沒那麽多彎彎繞繞,若是你日後嫁了人,你又如何保證她們不會幹出糊塗事來?”

柳夫人頓了頓,又嘆氣道:“不過這也怨我,自大你回來,也沒教過你什麽。”

她說這話時,眼裏是掩不住的自責。起初清霜將從松縣探出的消息告訴她時,她便應多留些心眼,在衣食起居處多多教些幼安,而不是期盼著她能從那個鄉土之地學到什麽來。

這樣想著,柳夫人手上動作也沒停,不一會兒,一個俏皮的雙丫髻已經成型,她挑了些首飾給沈幼安戴上,通過銅鏡打量幾番後,這才點頭道:“把衣服穿好,待會去你祖母那用午膳。”

沈幼安點頭應是,但心還是跳得厲害,她壓下浮上心頭的疑惑,安慰自己消息應該傳的沒有那麽迅速。

*

母女二人到容景堂的時候,老夫人正拉著沈玨的手說著什麽,見她二人來了,立時止住話頭,招呼著二人坐了下來。

柳夫人笑道:“母親和小叔說什麽呢?怎麽還開始避起我來了?”

沈玨無奈地笑著搖頭道:“嫂嫂莫要打趣了。”

老夫人恨得扔下他的手,平日裏那雙無欲無求的眸子此時竟射出點怒氣來,她扭頭對柳夫人抱怨道:“眼看著老二也老大不小了,又夏她阿娘也走了不少年了,雖說一日夫妻白日恩,但活著的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如今不趁著他在家裏待著的這段日子給他找個能知冷知熱的,等趕明兒他不知跑那兒去了,我上哪費心費功夫去?到時這一來二去的,等我走了,他身邊也沒個體己的,我死也安不下心啊!”

柳夫人瞧了眼一臉無事發生的沈又夏,輕聲勸道:“若是小叔確是沒有什麽心悅的,再遲上些時日也不是不行,況且,還得多顧顧孩子不是?”

沈又夏聞言,擡眸撅嘴道:“還是大伯母好,我聽別人說,後母沒幾個好的,到時真欺負了我怎麽辦?”

“你這丫頭啊!”這話雖對著老夫人的主意,但沈又夏生得討人,自小又常常跟在老夫人身後,故而老夫人也不忍心苛責她,只是點著她的鼻尖,嗔怪道:“你祖母何時不向著你了?”

沈又夏自知玩笑得有度,老夫人既已遞了臺階,她便順著上就是,於是,擠出一抹笑道:“那祖母可不能騙人哦。”

眼見著沈又夏這邊解決了事,老夫人臉上終於和緩了些,正要拉著柳夫人一同勸勸沈玨,卻見沈瑞父子已經下朝回來。不過,兩人雖然腳步輕捷,面色卻都是一色的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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