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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絞(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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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絞(5)

寧安縣主坐在高位上,手指隨意地敲打著身下那把紅楠木制成的玫瑰椅扶手,笑意森然道:“來的可真巧啊,這剛開席,你們便到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這放了個眼睛呢。”

當今皇上最恨有人安插眼線之事,寧安縣主這一席話可謂是往重了說,在座的或是斂眉不語或是倒吸涼氣,算是都知曉了寧安縣主不喜沈家姐妹,於是隔壁男席立馬有愛慕寧安縣主的人接話道:“大家都知縣主不喜遲到之人,而這沈家小姐卻明知故犯,不知是不滿意縣主還是說那定遠將軍府無人教吶!”

這邊女席也有人低低笑道:“我聽聞那沈家大夫人雖身於詩禮之家,這些年卻因為常年跟隨沈將軍征戰,染了一身的武夫習氣,哪還有時間來教養子女啊。”

沈又夏草草地行了一禮,按著怒氣道:“你也知道我大伯和大伯母這些年為了國家四處征戰,你怎麽還好意思說出這番嘲諷的話來?”

那個貴女被懟的面色一白,寧安縣主敲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眸色深深地朝這邊望了過來。

起初沈幼安以為沈又夏是個心思極多的人,但相處久了,她才發現沈又夏是有心眼,但不多,也不實,擔心她一氣之下在席面上鬧的不快,於是也行禮道:“縣主息怒,我們姐妹當然記著宴會的時間,只是半路出了些事故而耽擱了些時間,好在最後還是踩著點趕上了。”

“那你的意思是冤枉你們了?”寧安縣主面上看不出喜怒,話語中帶著譏誚。

沈幼安面色不變,按住沈又夏的手,低眉道:“不敢。”

趙含玉露出一個得意的笑,正要緊咬著沈家姐妹不放,這時,從男席那邊突然響起一道不耐煩的聲音。

“老子今天來這邊不是聽你們吵來吵去的,多大點事也至於這麽上綱上線?快點開始詩會,老子早等的不耐煩了,真磨蹭!”

說完,那人大口地灌了幾杯酒,皺眉嘖了一聲,一拂袖,桌上的杯盞頓時碎裂滿地,他醉醺醺地咒罵了一句,喊道:“給老子上大的來!”

月朝雖相較前朝而言比較開放,但是宴席依然分為上下席,上席皆是些達官顯貴之流,按理說不應有這等狂放不羈之人,但不僅在座的各位都對此習以為常,就連寧安縣主也只是輕輕皺了皺眉,而後揮揮手,放話道:“罷了,依你的,詩會開始。”

柳飛絮趁機對沈家姐妹指了指身旁的空位。

沈又夏本打算不理睬,但看了一圈,發現只剩下柳飛絮身邊可坐,只好拉著沈幼安,不情不願地坐了過去。

但坐下後,還是諷道:“現在知道爛好心了?剛才怎麽也沒見著你幫我們說話,那好歹還是你親姑姑呢,平時多疼你呀!”

說到最後,竟平白地多了幾分醋味來。

柳飛絮這次倒沒有直接刺回去,默了半晌,才無奈道:“任何時候都得審時度勢,寧安縣主明顯想要為難你們,我再多說,恐怕到時牽扯進去的更多。”

“而且……”她頓道:“剛才,路公子貌似比我更適合開口。”

幾人俱是一默,沈又夏磕巴著就要反駁,沈幼安卻先她一步,不鹹不淡地打斷道:“又沒成為夫妻,何必讓別人做那麽多,再說了,就算是夫妻,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沒什麽好奇怪的。”

沈又夏被她這番話給驚住了,畢竟之前沈幼安可是一在她面前提“未婚夫”這三個字都會臉紅發急,一副沒經過任何□□的小女兒作態,可如今竟然臉不紅心不跳地談起婚嫁之事來。

沈又夏以為沈幼安受了什麽打擊,忙偏頭瞧去。

柳飛絮卻輕笑道:“大表姐這怕是根本就對路公子不上心吧?他今日沒為你出頭,我猜多半是想試探你的真心。”

“你少挑撥人家關系。”沈又夏瞪她道。

沈幼安卻默默不語。柳飛絮看著她一臉思索的表情,意味深長地笑道:“若是不信,表姐待會且看著就是。”

經過宋墨書和謝長明之事,沈幼安不敢對兩情相悅抱有多大幻想,只盼未來的夫君能尊重她,夫妻二人攜手過著平淡的生活即可。

不要求有多愛,只要如世間平常夫妻一般就好。

這樣看來,路子昂無疑是夫婿的最好人選,因為只有他在初見時滿眼都是她一人,也是他第一個向她示愛,只要不出太大意外,沈幼安都願意和他一直走下去,哪怕他不會第一時間選擇自己,於是她道:“信與不信又怎樣?既然我之前已經做下了選擇,那便不悔。”

“你這樣想便好。”柳飛絮話音剛落,趙含玉已經迫不及待地抓著幾人的由頭,說道:“都說你們表姐妹關系好,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不知你們可是在討論之後要寫出什麽妙句來?若是這樣,那待會可要好好地讓大家開開眼了,畢竟我們可都不知沈大小姐肚子裏的墨水有幾兩呢。”

寧安縣主也勾唇道:“是嗎?”

底下立馬有人接道:“我聽說定遠將軍府可是給她尋了趙大儒來授學呢,趙儒的弟子又能差到哪去?到時必是要驚艷我們一番的。”

這京城說大也不大,哪家出了什麽事,各家或多或少都有耳聞,自然也都知沈幼安初來京城時的窘迫,縱使她天資再卓越,也是斷然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一鳴驚人的,更何況,臨安侯夫人王氏在提到她時,也是搖頭不語,這更加坐實了沈幼安不學無術,毫無天分可言的事實。

於是,這話說完,立馬有人低低地笑出了聲。隔壁男席也有好事的人擠眉弄眼地問著對面冷著臉的路子昂:“那沈幼安當真這麽厲害?”

路子昂還沒回應,那人倒是先笑了起來,比女席這邊更加豪放大聲。

混在一起,極為刺耳,就像之前在松縣時,養父母家那個一到夏天便會發著餿氣的,綠苔遍布的大缸。

她當時還疑惑養母為什麽總是收著這些破東西,為何不早早丟棄?誰想,如今這種事真輪到自己身上,她倒是也犯了和養母一樣的錯。

沈幼安反應過來,及時婉言道:“幼安愚鈍,怕是不及大儒萬分之一。”

寧安縣主擰眉道:“今日是詩會,你這般說,可是不給我面子?若真的不會作詩,沈大小姐現在便可打道回府了,何必再浪費大家的時間!”

這下倒是無人接話,只是都朝這邊看著沈幼安的笑話。

“來遲了。”就在這時,謝長明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女席這邊響起一片吸氣聲,寧安縣主也差點穩不住要站起身。

她沒想到拒絕了她很多次宴會邀請的謝長明今日竟會出現!

但謝長明看也沒看這邊一眼,自顧自地進了隔壁的男席,不顧規矩禮法地隨意挑了個位子就坐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無意。

恰好就正坐在路子昂的對面。

一時間,男席這邊的氣氛也靜默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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