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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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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8)

“幼安,你前些日子不是溺過水嗎?怎麽還在橋上站這麽久?”柳夫人的聲音罕見的急切,一路過來惹得樹上的雪簌簌地掉落,跟在後面的嬤嬤喘著氣提醒著:“我的夫人哎,小心腳下!”

齊明月趕在柳夫人將將滑到之前,適時地扶住她:“夫人,慢些。”而後,疑惑的目光在三人之間游走。

柳夫人現下顧不得什麽禮節,全靠著齊明月撐住自己因為慌亂而站不穩的身子,盡量穩著聲線道:“天寒水冷,你身子還未痊愈,容易得病。”

“夫人說的是,只不過大小姐過來是為了讓我順道把這食盒交與夫人。”彩袖冷冷地瞥了眼沈幼安,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沈幼安臉上的笑還未收回去,見狀,盯著彩袖的動作,往後輕邁了一步。

柳夫人松了口氣,端正身形道:“我既已經在這,何必再多走一遭。”說完,遞了個眼神給身邊的清霜。

清霜會意,立馬上前。

彩袖卻突然道:“這是大小姐的心意,還是大小姐親手送過去為好,也不枉了這母女情分。”說著,便把食盒又往沈幼安手裏塞去。只不過塞的力氣著實大了些,勢有一種要把沈幼安推下去的架勢。

沈幼安楞怔了一下,沒想到彩袖會上趕著給她遞把柄,來不及多反應,她的身子已經順水推舟地順著彩袖的意,往後倒去。

餘光只瞥見彩袖的冷笑,耳畔也是各種嘈雜的聲音,下一瞬,冰冷的、帶著寒刺的河水便淹沒了沈幼安的五感,她狠狠地打了個寒顫,開始往岸邊游去。

但冬衣實在是太過厚重,吸足了水後,沈幼安被拖的直往下沈,連嗆了好幾口冷水。

聽著岸上的呼聲,沈幼安自認倒黴,只怪自己高估了自己,因為這些日子懶於動身,體力確是大不如從前了。沈幼安奮力游著,卻掃見一道人影也跳進了河水中。

而後,意料之外的聲音響起:“摟緊我。”

是齊明月。

兩人貼得極近,沈幼安鼻尖盡是齊明月身上的冷香味,兩具□□緊靠著,在這冰冷的河水中竟意外的感受到了久違的暖意。齊明月雖是個女子,但因為常年練武的緣故,幾瞬間便把沈幼安帶上了岸。

與她還緋紅的雙頰形成對比的是沈幼安蒼白的面容,再加上體型嬌小,整個人濕漉漉的裹在狐裘裏,像一只無助的困獸。柳夫人只看了一眼,整個心都揪了起來,嘶啞著聲音道:“我不是讓你小心了嗎?怎麽還掉進水裏了?你知不知道現在有多冷?你不要命了?!”說著,脫下身上的外衣胡亂地裹在沈幼安的身上,扭頭怒瞪著已經被幾個粗壯婆子按住的彩袖,厲聲道:“壓回去。”

這還是沈幼安第一次看見柳夫人在外人面前失態,她垂下眸,上下牙打顫道:“阿娘,我冷。”

“你……你剛剛叫我什麽?”柳夫人不可置信地望向沈幼安。

沈幼安重覆道:“阿娘,我冷。”

這聲一出,柳夫人的眼眶頓時紅了,平日裏最是冷靜莊嚴的她此時慌亂的像個稚子,又是哭又是笑的,半晌才拾回了自己的三魂七魄,後知後覺地對齊明月道謝:“這次多謝齊姑娘了,李嬤嬤,快,帶齊姑娘去換件幹凈衣服。”

沈幼安也點頭致謝道:“多謝齊姑娘,擇日必定多加感謝。”

“小事而已,日後你多來找我說說話便可。”齊明月看穿眼前這對母女是剛化解了齷齪,此時必定有許多話要說,故而說完後,善解人意地跟上李嬤嬤,留這對母女說些體己話。

誰料,還沒走幾步,便在廊檐下碰見了謝長明。

齊明月奇道:“你怎麽還沒走?”

“與其問這個,你倒不如多在乎在乎你自己。”謝長明臉上冷得能摸出一手冰碴子來,不由分說地脫下身上的黑色大氅給齊明月披上。一旁的李嬤嬤看得直移眼,齊明月倒是習慣了,裹緊身上的大氅,拍了下謝長明的肩道:“謝了。”而後跟緊李嬤嬤的步子與謝長明擦肩而過。

謝長明這次倒沒如往常一般跟上,而是站在原地,遠遠地擰眉看了一眼沈幼安。

青山因為上次被罰了一個半月,腳癢的同時嘴上也開始沒個把門,於是瞅準空隙,問道:“世子,不上前看看嗎?我剛才瞧您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謝長明盯著青山看了半晌,突然,薄唇上彎,吐出惡語道:“我看你最近是越發的愛管閑事了,正好,我這邊得到消息,你那個心愛的綠衣姑娘不久家裏就要給她定下婚事了,你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就去當個證婚人,怎麽樣?”

“什麽?!”青山被這話嚇得一魂出竅,二魂升天,連忙打嘴告饒道:“世子,您瞧我這嘴就是沒個把門,這不正需一個像綠衣姑娘那樣的來管管我嗎?您就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次,讓我去見綠衣姑娘一面,行不行?”

“當真知道自己錯了?”

青山不知,但還是舉手發誓道:“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敢了!”

字字鏗鏘有力!

謝長明終於松口道:“準了。”

青山立馬喜笑顏開,下一瞬又心急著試探道:“那世子……我現在就去了?”

謝長明不耐地看了他一眼,丟給他一個眼神便走開了。

青山站在原地琢磨了會兒,只當是謝長明同意了,心道:“看來我家世子當真是厭惡極了那沈家大小姐,日後還是不提她為好,提多了差點連看準的媳婦都搞丟了。”

*

“姑娘,我原以為你是有什麽妙招呢,沒想到竟是靠這個!這不純純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嗎?”元宵一邊端著熱茶,一邊絮絮叨叨地數落著沈幼安。

沈幼安被說的煩了,正想換個話題止住元宵的數落,不料,一開口便是幾個接連不斷的噴嚏。

默了半天的小棉補充道:“這下是自損一千二了。”

“……”沈幼安接過熱茶,頂著兩人的目光,心安理得地低頭喝了一口,而後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心裏有數。”

那日彩袖的恨意濃烈,就算是黑天,沈幼安也是被驚的心頭發顫,而她向來堅信遲則生變,若她不加快行動,僅憑柳夫人那副不溫不火的處理態度,怕是遲早要出事。

左右不過是落了次水,反正又死不了。

“我的好姑娘,那彩袖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想爬床的丫鬟罷了,將軍看不看得上她還不一定呢,更何況老夫人和大夫人一條心,難道還治不了她了?”元宵看著沈幼安這個樣子,頭疼道。

沈幼安捧著熱茶,盯著騰騰而上的熱氣發呆半晌,突然道:“可我看父親最近所為,好像對彩袖多有袒護。”

這倒是實話,元宵被噎了一下,轉而道:“那、那她今日是必要被發賣的。”

沈幼安把茶盞遞給小棉,裹著被子笑道:“所以我這麽做還是有價值的不是嗎?”

“可是姑娘,這不值當。”小棉擱下茶盞,也忍不住和元宵一起絮叨。沈幼安怕了,連忙打住,悶聲問道:“彩袖怎麽樣了?”

元宵沒好氣道:“先前被大夫人關在柴房,現在估計已經被發賣了。”

柳夫人這番動作快的出乎了沈幼安的想象,忍不住驚訝道:“這麽快?這天不是還黑著嗎?”

元宵哼道:“只要錢多,何愁沒有牙人。”

“我本來還想去看看呢。”沈幼安抱著被子癱到床上,嘆道:“真可惜啊。”

畢竟像她這種“小人”,最愛的便是落井下石了。

“姑娘還是安心養養身子吧。”小棉面露憂色,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麽,眼中閃過一絲懼怕,”我聽別人說,彩袖被拖到大夫人面前的時候,大夫人還沒說幾句,她便像是瘋了般,口吐惡言,頭發散亂,形容恐怖,活像個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般,把老夫人和大夫人齊齊嚇了一驚。”

“本來像她這般不知悔改的,應是要被打死的,可最後夫人還是存了善念,老夫人又是個吃齋念佛的,見不得血腥,這才讓她茍住了一條性命。”

小棉萬般勸道:“這般情形,我光是聽著便覺得嚇人,姑娘還是莫去摻和這趟渾水為好。”

沈幼安像是沒聽見般,繼續追問道:“那你可聽說她當時都說了什麽嗎?”

小棉搖頭。

沈幼安剛坐起的身子又倒了回去,心裏跟被貍奴抓撓一般,只怪自己當時沒多逼問幾句。這時,簾子突然響動,綠珠走了進來。

元宵稀奇道:“你進來作甚?”

“我也是碎玉軒的人,為何進不得?”綠珠說話還是帶刺。

元宵向來也不是個好惹的,當下就要回懟過去,沈幼安連忙插進去,打住二人,問道:“說吧,什麽事?”

“家中有事,來告假幾天。”

沈幼安點頭:“去吧。”

綠珠卻不動,問道:“不問我什麽事嗎?”

沈幼安向來不在乎這個,但見綠珠堅持,只好妥協道:“那好吧,你告假回家是為什麽?”

“為了我妹妹的婚事。”綠珠頓了頓,又不自然地開口道:“那個人牙子我妹妹認識,如果趕得上的話應該還能看見彩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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