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故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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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故人（上）
一個清冷的早晨，一個七八歲的女孩敲響了我家的房門。
她面容蒼白，神情淡漠，如水仙花般秀麗，雖只有七八歲年紀，卻有著洞穿世事的眼神。
“你……找誰？”我猶疑道。
她沒有理會我的問題，徑直走進我家院子，坐在石桌旁。
“仲卿呢？”她聲音如銀鈴般悅耳，卻如寒冰般冷漠。
“仲卿？誰是仲卿？”我茫然地問道。
“仲卿就是仲卿，我的楊仲卿。”小女孩不耐煩地答道。
“難不成你說的是楊公子？他去買米了……”這個小女孩讓我很是不快，我回頭道：“香兒，你出去，去西市買糖人回來。”
“不去。”香兒大約也感到這個女孩絕非凡人，她抱著青冥守在一邊，似乎不放心我似的。
“你不知道他叫楊仲卿麽？”她冷冷淡淡地註視著我，說出的話讓我生氣。
“不知道，他要我叫他楊公子，他說我第一次見他，就叫他楊公子。”我像是跟誰置氣似的，酸溜溜地說。
“哦？我以為你那時候叫他蛇精。”她一挑眉，淡淡說道。
她的語氣如此平淡，卻勾得我火冒三丈，我第一次確實叫他蛇精，關她什麽事！
“他為什麽要去買米，他不需要吃米。”那個女孩仍是冷冰冰地說。
“粟米太重，我拎不動！”我打消了為她煮茶的念頭，索性也往石桌旁一坐。管她是誰，我也不是好惹的。
她斜過眼睛盯著我，她的瞳孔是一條細細的金色細線。
青冥游走過來，攀在我的肩上，向她露出尖銳的牙齒。
“小芙！我回來了！快來給我開門！”就在這劍拔弩張的關鍵時刻，門外傳來楊公子的聲音。
我站起身，將門打開。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胡服，梳著高高的發髻，這是他為了去幫我買米，特意扮成的尋常青年的樣子。
他左手提著粟米，右手拎著菜籃，笑瞇瞇地道：“呦！誰惹我家小芙生氣了，這小嘴兒撅得都能掛油瓶了。”
我“哼”了一聲，朝石桌旁坐著的女孩努了努嘴：“喏，楊仲卿公子，你的舊識來了！”
他沒留意我話語中的酸意，見到那個女孩，笑容從臉上乍然消失，他把手裏東西放在腳邊，一把將我護在身後。
“仲卿，好久不見。”那女童見了楊公子，淡漠的臉上顯出笑容，柔聲說道。
楊公子沒有答話，他的臉色發青，隱有怒容。
“仲卿，你答應我會為我做三件事，你記不記得？昨天我派信鳥找你，你怎麽不理我呢？”
“我後悔了，我已為你做過兩件事，已經夠了。”楊公子冷冰冰說道。
“仲卿，你還在生我的氣麽？你可是答應過我的。”
“你怎樣對我都可以，但是我實在無法原諒：因為你，玉芙空等我百餘年。”
那個女孩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不認識什麽玉芙。”
“你走吧，我不想見你。”楊公子別過頭，不再看她。
那女孩咬著嘴唇，兩行眼淚落下來，顯得十分可憐，看得讓人忍不住心軟。
半晌，那女孩見楊公子不為所動，緩緩起身，流淚拜倒在地：“仲卿，為師實在走投無路，看在你幼時為師教養過你的份上，拯救我東海千千萬萬水族。”
她這一拜懇切真摯，楊公子終於心下不忍，上前將她扶起，可始終一言不發，似乎無法說服自己幫她，也不忍開口拒絕。
原來這就是他的那位師父，那位龍女三公主，他和他的朋友皆對她諱莫如深，我一直不知道原來她竟是這般模樣。
是她讓楊公子登仙，也是她害死了芙蓉仙女，雖然不知道玉芙跟她有什麽關系，但是聽楊公子剛才說來，似乎也是她造成了他們的分別。照理說我是最該恨她的，但或許因著那些事到底不是發生在現在的我身上，我連恨她都淡得很，而且若事關東海千萬水族，那確實不該置之不理。
不如我大度些，打個圓場吧。
“東海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她擦擦眼淚，見楊公子仍不說話，只得嘆了口氣道：“前些日子，一個自稱宿殃的魔人搶走了我們東海的靈磲。”
聽到宿殃，我和楊公子都是一凜，我趕忙問道：“他自稱宿殃？那他眉心可有一枚朱砂印？”
龍女搖搖頭道：“他戴著頭甲，我看不到。”
“他盜走了靈磲？”楊公子終於開口問道。
“是，我父王發動蝦兵蟹將追上他，可他法力高強，又有靈磲在手，將我們東海攪了個天翻地覆……”
“什麽是靈磲？”我問道。
“靈磲是海中的巨貝，是萬貝之母。也是海水的泉眼，有了靈磲可任意支取海水，”楊公子答道：“若是得了靈磲，就算取盡東海之水，也是易如反掌。”
龍女流淚道：“我們在水中尚且打他不過，上了岸就更加難上加難，昨日他已取了一湖之水淹了錢塘，我二哥也在與他爭鬥中傷重不治，仲卿，師父在陸地實在沒有相熟之人，你就看在師父對你尚有養育之恩的份上，再幫師父一回！”
楊公子冷若冰霜，很難看出他在想什麽，但我知道他一定會答應的，我還是別杵在這兒讓他為難的好。
“我去煮壺茶來。”我站起身，躲進廚房。
我的水還沒燒開，楊公子便出現在廚房門口：“小芙。”
我連忙迎上去：“她走了？”
他“嗯”了一聲，像是十分耗盡了心力般，疲憊地俯下身擁抱住我。
“我答應她了，小芙，你別生我氣。”
見他心力交瘁，我覺得有些心疼，我拍拍他的背，哄他道：“你做得對，要不然那些海裏的魚蝦蟹多可憐。”
“我怕你生氣，連我都生自己的氣。”他用力將我摟緊，把臉埋進我的頸窩，悶悶地說。
“我知道你是重情重義的人，如果你能對自己的師父見死不救，你還不早就把我忘了……況且宿殃今日能淹錢塘，明日就能淹長安，我知道你也不單是為了你師父。”
他將我抱緊，似乎有些感激，似乎有些感動。
“不過她怎麽知道我第一次見你，叫你蛇精啊？”我撅著嘴問道。
楊公子微微一笑，道：“小芙當花仙的時候第一次見我，也把我當成了蛇精，她只知道那個時候的事。”
我不禁汗顏，真不愧是我……
“你們要抱多久啊？我都快餓死了！”香兒忍無可忍地抱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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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清冷的早晨，一個七八歲的女孩敲響了我家的房門。
她面容蒼白，神情淡漠，如水仙花般秀麗，雖只有七八歲年紀，卻有著洞穿世事的眼神。
“你……找誰？”我猶疑道。
她沒有理會我的問題，徑直走進我家院子，坐在石桌旁。
“仲卿呢？”她聲音如銀鈴般悅耳，卻如寒冰般冷漠。
“仲卿？誰是仲卿？”我茫然地問道。
“仲卿就是仲卿，我的楊仲卿。”小女孩不耐煩地答道。
“難不成你說的是楊公子？他去買米了……”這個小女孩讓我很是不快，我回頭道：“香兒，你出去，去西市買糖人回來。”
“不去。”香兒大約也感到這個女孩絕非凡人，她抱著青冥守在一邊，似乎不放心我似的。
“你不知道他叫楊仲卿麽？”她冷冷淡淡地註視著我，說出的話讓我生氣。
“不知道，他要我叫他楊公子，他說我第一次見他，就叫他楊公子。”我像是跟誰置氣似的，酸溜溜地說。
“哦？我以為你那時候叫他蛇精。”她一挑眉，淡淡說道。
她的語氣如此平淡，卻勾得我火冒三丈，我第一次確實叫他蛇精，關她什麽事！
“他為什麽要去買米，他不需要吃米。”那個女孩仍是冷冰冰地說。
“粟米太重，我拎不動！”我打消了為她煮茶的念頭，索性也往石桌旁一坐。管她是誰，我也不是好惹的。
她斜過眼睛盯著我，她的瞳孔是一條細細的金色細線。
青冥游走過來，攀在我的肩上，向她露出尖銳的牙齒。
“小芙！我回來了！快來給我開門！”就在這劍拔弩張的關鍵時刻，門外傳來楊公子的聲音。
我站起身，將門打開。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胡服，梳著高高的發髻，這是他為了去幫我買米，特意扮成的尋常青年的樣子。
他左手提著粟米，右手拎著菜籃，笑瞇瞇地道：“呦！誰惹我家小芙生氣了，這小嘴兒撅得都能掛油瓶了。”
我“哼”了一聲，朝石桌旁坐著的女孩努了努嘴：“喏，楊仲卿公子，你的舊識來了！”
他沒留意我話語中的酸意，見到那個女孩，笑容從臉上乍然消失，他把手裏東西放在腳邊，一把將我護在身後。
“仲卿，好久不見。”那女童見了楊公子，淡漠的臉上顯出笑容，柔聲說道。
楊公子沒有答話，他的臉色發青，隱有怒容。
“仲卿，你答應我會為我做三件事，你記不記得？昨天我派信鳥找你，你怎麽不理我呢？”
“我後悔了，我已為你做過兩件事，已經夠了。”楊公子冷冰冰說道。
“仲卿，你還在生我的氣麽？你可是答應過我的。”
“你怎樣對我都可以，但是我實在無法原諒：因為你，玉芙空等我百餘年。”
那個女孩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不認識什麽玉芙。”
“你走吧，我不想見你。”楊公子別過頭，不再看她。
那女孩咬著嘴唇，兩行眼淚落下來，顯得十分可憐，看得讓人忍不住心軟。
半晌，那女孩見楊公子不為所動，緩緩起身，流淚拜倒在地：“仲卿，為師實在走投無路，看在你幼時為師教養過你的份上，拯救我東海千千萬萬水族。”
她這一拜懇切真摯，楊公子終於心下不忍，上前將她扶起，可始終一言不發，似乎無法說服自己幫她，也不忍開口拒絕。
原來這就是他的那位師父，那位龍女三公主，他和他的朋友皆對她諱莫如深，我一直不知道原來她竟是這般模樣。
是她讓楊公子登仙，也是她害死了芙蓉仙女，雖然不知道玉芙跟她有什麽關系，但是聽楊公子剛才說來，似乎也是她造成了他們的分別。照理說我是最該恨她的，但或許因著那些事到底不是發生在現在的我身上，我連恨她都淡得很，而且若事關東海千萬水族，那確實不該置之不理。
不如我大度些，打個圓場吧。
“東海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她擦擦眼淚，見楊公子仍不說話，只得嘆了口氣道：“前些日子，一個自稱宿殃的魔人搶走了我們東海的靈磲。”
聽到宿殃，我和楊公子都是一凜，我趕忙問道：“他自稱宿殃？那他眉心可有一枚朱砂印？”
龍女搖搖頭道：“他戴著頭甲，我看不到。”
“他盜走了靈磲？”楊公子終於開口問道。
“是，我父王發動蝦兵蟹將追上他，可他法力高強，又有靈磲在手，將我們東海攪了個天翻地覆……”
“什麽是靈磲？”我問道。
“靈磲是海中的巨貝，是萬貝之母。也是海水的泉眼，有了靈磲可任意支取海水，”楊公子答道：“若是得了靈磲，就算取盡東海之水，也是易如反掌。”
龍女流淚道：“我們在水中尚且打他不過，上了岸就更加難上加難，昨日他已取了一湖之水淹了錢塘，我二哥也在與他爭鬥中傷重不治，仲卿，師父在陸地實在沒有相熟之人，你就看在師父對你尚有養育之恩的份上，再幫師父一回！”
楊公子冷若冰霜，很難看出他在想什麽，但我知道他一定會答應的，我還是別杵在這兒讓他為難的好。
“我去煮壺茶來。”我站起身，躲進廚房。
我的水還沒燒開，楊公子便出現在廚房門口：“小芙。”
我連忙迎上去：“她走了？”
他“嗯”了一聲，像是十分耗盡了心力般，疲憊地俯下身擁抱住我。
“我答應她了，小芙，你別生我氣。”
見他心力交瘁，我覺得有些心疼，我拍拍他的背，哄他道：“你做得對，要不然那些海裏的魚蝦蟹多可憐。”
“我怕你生氣，連我都生自己的氣。”他用力將我摟緊，把臉埋進我的頸窩，悶悶地說。
“我知道你是重情重義的人，如果你能對自己的師父見死不救，你還不早就把我忘了……況且宿殃今日能淹錢塘，明日就能淹長安，我知道你也不單是為了你師父。”
他將我抱緊，似乎有些感激，似乎有些感動。
“不過她怎麽知道我第一次見你，叫你蛇精啊？”我撅著嘴問道。
楊公子微微一笑，道：“小芙當花仙的時候第一次見我，也把我當成了蛇精，她只知道那個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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