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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碧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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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碧落(下)

楊仲卿被牡丹踹回人形,擦了擦嘴邊的血,不快地道:“你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麽。”

牡丹看了看七葷八素的眾仙家們,露出一個算得上邪惡的微笑:“這個辦法有什麽不好。”

楊仲卿不禁覺得渾身發冷,這家夥該不會早就想這麽幹了吧。

楊仲卿和牡丹回到長安,直奔樹人所在之處而去。

巨蟒見又有人送到嘴邊,張開血盆大口就撲了上來,楊仲卿隨手甩出無數仙藤將其縛住,正打算將其開膛破肚,卻發現這巨蟒腹中空空。

這下二人皆是一楞,再細看那大蟒:暗黑色鱗片,背上有鰭,頭上有角,腹下縮著幾只細瘦的爪子。

“獄龍!”二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哼!沒想到這千年老僵屍這麽陰魂不散,把寵物丟到人間來了。”牡丹說著,狠狠瞪那獄龍一眼,那獄龍見遇到了狠角色,只得把身子縮小成手臂大小,討好般的去蹭牡丹。

牡丹十分嫌棄的把他扔給楊仲卿,頭也不回地向冥府飛去。

楊仲卿面無表情地收起獄龍,心想:你這萬年老妖怪倒沒什麽資格說別人老……

二人來到冥府,冥王正悶悶不樂的獨自飲酒,九月初九明明他也過壽,可天上那些神仙從來不記得邀請他。

“大王,牡丹仙子和楊樹神求見!”玉面狐貍尖聲通報道。

“不見不見!”冥王不耐煩的道。

“這麽沒禮數,怪不得沒朋友。”牡丹說起話冷冰冰,面上卻保持著十分雍容大氣的笑容。

冥王冷笑道:“哼!某些養面首的老幹巴花兒,也沒好到哪兒去!”

牡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整個人像是被怒氣吹起來一般,咬牙切齒的說:“你說誰老!?”

眼看就要打起來,楊仲卿清了清嗓子,冷靜的說:“冥王殿下,我們今日是來找芙蓉仙子的,請問……”

冥王一個激靈蹦了起來,怒罵道:“我可沒招她!我與她八字不合,別在我面前提那醜八怪!”

牡丹對楊仲卿使了個眼色,慢慢說道:“確實聽說阿芙曾經火燒八千裏黃泉路,放走三萬六千鬼差,用忘川水沖了閻羅殿……”

冥王想起當年之事,覺得越加生氣,跺腳道:“哪有這般不講理的混蛋!我數萬年好好工作,她憑什麽這般蠻橫!”

楊仲卿心領神會,柔聲勸道:“倒也不能全怪阿芙,誰叫冥王您讓鬼差用穢物汙了九州所有的芙蓉池呢……”

冥王正想極力辯解,沒想到牡丹適時的補充道:

“哦,就是因為那次中元節阿芙搶了你的燈麽,我早就勸過她,多少讓著你些,別讓你輸的那麽難看……”

冥王面紅耳赤,這殿中還有自己好些部下,若是他們將自己這些醜事傳揚出去,以後這老臉往哪兒擱,他見兩個人還要一唱一和,生怕他們將他和芙蓉的舊事一一翻出來,趕忙打斷道:“行了行了,你們說吧,你們究竟想怎麽樣!”

我實在不知道香兒跑到哪兒去了,不過香兒喜歡熱鬧,我尋著熱鬧有趣的地方去,總不會錯。

牧羊人阿古不放心我一個活人在酆都瞎轉,好心的答應幫我一起找香兒。

阿古所在的“青鬼肉鋪”隔壁是個賭場,裏面熱鬧非凡。這賭場和肉鋪後院相連,若是香兒離開後院,不經過肉鋪就一定會經過這賭場。

我和阿古決定先到賭場問問。

我沒有進過人間的賭場,想來人間的賭場也是個瘋狂的地方,不過大概不會有這地獄的賭場更瘋狂:

最熱鬧的一桌正在賭牌,一個紅發蓬頭鬼顯然占了上風,正雷鳴一般的笑著把珠寶攬到自己的懷中,他對家是個長臉長角的家夥,正憤怒的敲著桌子,孤註一擲的吐出一顆金燦燦的珠子來要繼續賭,紅發鬼偷偷給同桌的另外兩個醜家夥使了個眼色,又裝作滿不在乎的繼續洗牌,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似乎看到他偷偷藏下了幾張牌。

看來那長臉長角的傻瓜就要把那珠子也輸給他們了。

另一桌是幾個穿著公服,長著牛頭和馬臉的家夥,正在賭骰子。

一個馬臉忽然哈哈大笑,嚇了我一跳:“你們幾個輸給我二十年!哈哈!”

“隨便你,反正我還得給那老僵屍再打九百年工!”另一個馬臉氣哼哼的道。

“快閉嘴吧!去年數你的業績最好,我就納了悶,你怎麽叉來那麽多死人。”

“哎呀,沒什麽啦,去年不是正好打仗麽。”

“唉,今年我又完不成指標,那老閻王不知道又要再加罰我多少年,真是夠了……”

我不由冷汗,這牛頭馬面居然還要拼業績麽……

“小心,那是惡鬼道的,離遠點。”阿古低聲道。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角落裏有一桌可怕的家夥,各個都瘦的皮包骨,暗色的皮膚似乎腐爛發臭,露出血肉。他們不懷好意的互相盯著,生怕對方作弊。終於一個穿藍襠布的家夥贏了,他紅色的眼睛瞇起來,似乎提防著對方耍賴。對方倒沒有,氣哼哼摔下條死人大腿,瞬間被藍襠布和他朋友分食一空,他們將吃凈的骨頭扔在地上,笑嘻嘻接著繼續賭。

賭場二樓,坐在最高處冷眼註視一切的,看上去就是賭場老板。

那居然是個美麗妖艷的女人,在這魑魅魍魎橫行的腌臢之所,一個漂亮幹凈的人類女人實在是格格不入。

我向她說明來意,她胳膊拄在扶手上,輕輕托著腮,歪著頭饒有興致的打量我。

“不如我們打個賭,若是你能答對我的問題,我就告訴你。你若答不上來,或是答錯,你就把你懷裏那個翠玉交給我。”

我毫不猶豫,果斷點頭。

“你說說,這世界上最美的美人是誰?”她問道。

這可出乎我意料,我以為她要跟我猜謎呢。

“嗯……是貂蟬,或是西施?額……昭君……額……”

“你只能選一個哦!”她提醒我道。

我輸了翠玉玨倒沒什麽,可是萬一答錯,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再給我一次機會,告訴我香兒的下落。

我註意到她認真的表情,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是蠢得可以。

“她們一定都沒有你美,這世上再不會有人比你更美啦!”

她格格笑著,顯得非常高興,說實在的,她一眼看出我懷中藏了一枚翠玉玨,我以為她是個頂厲害的角色呢!

“那個小姑娘出了我的賭坊,向西去了。”她笑道。

我謝過了她,與阿古打算向西尋去,出門的時候見到那個長臉長角的家夥輸得怒了,一下子變成一條龍的模樣,將那幾個鬼一口吞進肚子裏。

賭場裏其他家夥一點不驚慌,都只冷眼看著,只見那美麗的賭場老板忽然一躍而下,露出龐大野獸的原型,長長的鬃毛,尖銳的獠牙,手裏的綢緞變成了魚叉,張開血盆大口一聲怒吼,嚇得那龍妖一陣風般的逃走了。

可怕的老板攆走了鬧事的客人,心滿意足的變回美麗的老板,優雅的飛回二樓自己的座位上,仿若無事的小口抿茶,真是讓人汗顏。

我和阿古出了賭場,向西走去。

酆都永遠都是黃昏景象,永遠不會天黑,也永遠不會天明。正如酆都的野鬼回不去人間,也下不了地獄。

西邊就是黃泉的深處,閻羅殿就在路的盡頭,以閻羅殿為分界,過去便是處於永夜的地獄。

閻羅殿的上空,盤旋著一只巨大的神龍,身驅在火燒雲中時隱時現。

香兒啊香兒,你到底跑到哪兒去了……

街邊的小販在販賣各種各樣的東西,賣得最多的就是白蠟,或長或短,或粗或細。

“羊肉味,真的能吃到羊肉味!”一個少了一條腿的小販高聲叫賣著。

一個身著胡服,蓄著大胡子的鬼被吸引過去,掏出幾張冥幣給那販子,接過販子手裏的白蠟開始大吃大嚼起來。

“這怎麽能好吃呢……”我喃喃低語。

“白姑娘快看,那就是太宗皇帝!”阿古悄聲說。

我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個穿龍袍的男鬼,那男鬼身體強壯,目光炯炯,十分偉岸。

他正豪爽的與幾個胡人鬼喝酒,喝得高興,竟跳起胡旋舞為大家助興。我以前只聽聞太宗皇帝十分開明,沒想到性格也這般開朗,怪不得阿古見到太宗皇帝遺物也波瀾不驚,原來在這酆都還能看到他本人,想來阿古定是還見過許多歷史名人,對一小小遺物也就見怪不怪了。

“這裏居然還有風月場所啊?”我看著一座名為‘花下死’的妓院,呆呆的道。

“嗯,跟人間一樣。”阿古老實的說。

幾個妖媚的女鬼簇擁著兩個肚滿腸肥的有錢鬼,那兩只有錢鬼一高興,衣衫裏嘩啦啦抖出許多元寶,引得幾個小鬼撲上去瘋搶……

“做鬼也不錯啊,我看這酆都跟長安,也沒多大不同。”

阿古聽了苦笑:“確實沒多大不同,姑娘你看!”

他下巴向一個巷子努了努,那巷子又黑又臟很不起眼。

我向那巷子深處望去,只見幾個骨瘦如柴的鬼正在暗處啃食什麽東西。我再仔細一看,不由心驚肉跳,那幾只鬼正在分食一條死人,這些鬼的肚腸都破破爛爛,那些吃進去的東西又慢騰騰從他們的肚子中流出來。

我一陣惡心,差點嘔了出來。

“那是惡鬼道的餓死鬼,他們生前是沒飯吃的可憐人,死後也永遠吃不飽,”他輕輕的說:“無論在哪兒,都有人在吃人,酆都也不例外。”

我不太懂他的話,但我覺得還是得趕快找到香兒,可不能讓香兒碰到那些壞鬼。

我和阿古終於來到黃泉路盡頭,再往前就是閻羅殿了,香兒到底去哪兒了啊,我急得掉下眼淚來。

牧羊人阿古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我,也只好陪著我唉聲嘆氣。

忽然見到黑白無常領著一隊幽魂飄來,其中一個恍恍惚惚跟著走的,可不就是香兒!

“香兒!香兒!”我趕緊大聲呼喊,跑過去把她摟住。

“師父!師父!”香兒見到我,眼睛恢覆了神采,高興的抱住我的腰。

“哎!哪裏來的孤魂野鬼?”白無常罵道。

黑無常卻不說話,揮起鎮魂幡便來打我。

“二位官爺,這是我兩個妹子,無意從神魔井落到這酆都,陽壽未盡,還請二位方便方便。”阿古趕忙上前打圓場,從懷裏掏出一小沓冥幣,塞在白無常手中。

白無常冷笑兩聲,道:“你方便,我們可就不方便了,一起跟我們走吧!”

說著,將冥幣往懷裏一揣,舉起哭喪棒狠狠打在阿古頭上。

我登時火起,我們好說好商量,他們憑什麽打人!

我想扯住那哭喪棒,可鎮魂幡又向我打來,香兒撲過去想咬黑無常,又被白無常一腳踹下來,白無常還想再踹,阿古趕緊護住香兒,替香兒挨了幾記哭喪棒。

我怒上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傳說神鬼怕惡人,若是跟他們拼了,左不過一條命去!

我集中精神在右手上,努力驅動起火神之力,一掌向白無常揮去!

黑無常一把將白無常拉開,他們果然畏懼我的三昧真火!

我將香兒和阿古護在身後,大聲道:“我們無意傷人,只是要回到人間去!你們幹什麽打人!”

“三界輪回,各有法度綱常,豈是你們這種蠅營狗茍能破壞的!”白無常冷笑一聲,吹了個口哨,天邊飛來無數烏鴉,哇哇的向我們撲來!

我們本是活人,莫名其妙落到這冥界,想回人間有什麽錯!他們嘴上說著法度綱常,卻行這些無理之事。我眼見這些地獄的冥鴉撲扇著翅膀向我們狠狠撲來,阿古想要護著我們,被烏鴉啄去一大塊皮肉,他已是鬼,不像人類的傷口還能恢覆,這傷他以後便要一直帶著,一直疼著。他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卻活著時被人欺騙,連死了也要被鬼欺負!

“去他的法度綱常!”我怒極,再不管什麽‘無意傷人’,大喝一聲,狠狠將火神之力放出,右掌中火焰怒瀉而出,在我們周圍築起一道火墻。

那烏鴉怕火,大叫著撲扇撲扇翅膀飛走。

白無常嘴角露出一個鄙夷的笑容,又打了個呼哨,只見天上的巨龍低下頭來,碩大的黃眼睛足有房子那般大,它微微張開嘴將火焰盡數吞入火中。

“哼,幾千年前有個混蛋在黃泉放火,燒了八千裏黃泉路,我們冥王便在此養了這獄龍,專嗜火焰。你這點微末本事,不夠丟人現眼。”

糟糕糟糕,沒了火神助陣,這下如何是好。

我忽然想起那枚翠玉玨,若是太宗皇帝尚在地府,說不定他的兵馬也在,那黑白無常又要揮舞起他們的哭喪棒招魂幡了,再不靠譜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我將翠玉玨握在手裏,喃喃祈禱:“太宗皇帝,請將你的兵馬借我一用。”

我沒召喚來什麽兵馬,那黑無常的甩出條鎖鏈,狠狠向我抽來。

唉,大勢已去,我閉上眼睛。

“住手!”遙遙聽見一聲呼喊。

我睜眼一看,楊公子正擋在我們面前,那條鎖鏈正被他攥在手中。

“楊公子!”我和香兒大喜,齊聲歡呼道。

他回頭看看我們,微微一笑:“白姑娘本領見長啦!”

我見到他,心放下大半,聽他這麽說,卻一時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消遣我。

“冥王在此,汝等不可直視冥王!”白無常大聲道。

只見目力所及之處,所有鬼魂妖怪盡伏跪在地。

我擡頭望去,高高在上的雲間有兩個仙人,那個黑衣服的大約就是冥王了,他面色黝黑,一臉嚴肅。他身邊有個白色華服的女人,雍容華貴,氣質高雅,出塵脫俗。

“真美啊!”我不由輕聲感嘆道。

雲中仙人緩緩落在我們面前,香兒害怕的躲在我身後。

“哼!你們任意妄為,把我這地府攪得混亂不堪,此事我必須回稟天帝。”他的樣子不像要告狀,很像我在集市上看到的那些討價還價的家夥。

“確實該稟。楊上神,那條龍呢?這神物入了人間,我們不如一起去稟一稟。”仙子柔聲說道,似乎不是在威脅,而是在發出個什麽愉快的邀請似的。

楊公子笑笑,擡起左手,他衣袖中游出一條小小的黑龍,那黑龍與天上那條獄龍十分相似,但體型幼小,甚至有些可愛。

幼龍大約能看穿人心,竟從楊公子袖中飛出,落在我的肩膀上,輕輕在我臉頰邊嗅嗅,我用手去逗它,它用頭輕輕蹭蹭我的手指。

冥王被那仙子噎得說不出話,憤恨的說:“要我放她走,至少把她手中的翠玉留下!”

我一楞,冥王為什麽要我這翠玉玨?

“哦,原來老僵屍也怕這十萬陰兵。”仙子笑道。

我茫然的向四周看去,哪有什麽十萬陰兵。

楊公子微笑看看我,將我的身體轉了個方向,在背後用手輕輕捂住我的眼睛,真奇怪,透過他的手,我反而看得更遠。

不知在何處,許多身披鐵甲的士兵從地獄中爬出來,面無表情的向我這邊跑來,他們周身燃著烈火,那烈火與我的三昧真火很不相同,那火焰幽藍是地獄的烈火,獄火所燃之地,一切鬼怪都難逃一死。

“不用我來救你,你也不會有事呢。”楊公子輕聲在我耳邊說,他的聲音溫柔,我的臉不禁發燒。

“樹神大人的矯情勁兒差不多也得了吧。”仙子忽然冷冰冰地說道。

楊公子也不生氣,道:“白姑娘,這是牡丹仙子。”

我福了福,向牡丹仙子問好,又對冥王道:

“我可以給你翠玉玨呀!”

冥王大吃一驚,楞在原地。

牡丹仙子眉毛一挑,她雖未說話,我卻能感到她有些生我的氣。

“就當是我送您的生日禮物,不過,你要給我的朋友安排投個好胎。”

他還是楞楞的看著我,我上前一步,將翠玉玨遞給他,這東西我留著無用,他喜歡就送他好了。

“你記得我的生日?”他結結巴巴地說。

“嗯,”我把翠玉玨塞在他手裏。再把阿古拉過來:“但是你要幫我朋友投個好胎。”

冥王神色覆雜,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楊公子背著香兒,牡丹仙子不許楊公子拉著我的手,可我又不會飛,她只好勉為其難,自己拉著我。

不過我倒不覺得她真的討厭我。

“你為什麽會記得那老混蛋的生日呢?”她似乎忍耐了許久,終於才忍不住問道。

“啊?因為冥界大家都知道啊,大家都在說,冥王九月初九過生日,大擺生日宴席,還要大家送他禮物……”

“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個老僵屍還在自作多情,哈哈,阿芙,你還是這麽有趣!”牡丹仙子開懷大笑,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在高興什麽,但是那只握著我的手似乎溫暖些,我一時間也覺得高興。我偷眼向楊公子看去,正對上他望著我的雙眸。

“哼!”牡丹仙子冷冷看了我們倆一眼,俏臉一板,扯著我離楊公子遠了些,真是個善變的女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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