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橋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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鵲橋無路
七夕，算命的佳期，賺錢的良機。
我把師父壓箱底的算命先生行頭翻出來，那幡布受了潮，有些發黑，我便扯著香兒陪我在院子裏刷洗。
“呦？還會算命？”
不用擡頭都知道是誰，那個蛇精最近總喜歡坐在院子裏的大楊樹上搖扇喝酒，一副逍遙自在的樣子。
我不理他，要是讓他來分一杯羹，哪還有錢賺。
“替我算一算嘛，給你錢。”
這話可讓我來精神了：“五十！”
“二十吧。”他伸下一只手，手指勾著一圈銅錢。
我生怕他反悔，連忙搶過。
錢已收了，敷衍敷衍就行了。
他伸出修長的手，哼，手長的倒好看。
“你呀，生命線挺長，姻緣線挺短，要孤獨終老。”我信口胡說道。
“是嘛。”他認真看看自己的手，若有所思的道。
唉，我隨便說說，他還當真了。
看他那失落的模樣，我有些心軟，剛想安慰他幾句，他又換上一副笑嘻嘻的樣子：“我給你算算吧。”
才不要，蛇嘴裏吐不出象牙，我才不會上當。
我專心致志刷洗那塊寫著“神算”的幡布。
“來嘛，蛇妖算命很準的。”他折個根樹枝子，不停在我頭上拂來拂去。
“受不了你，行吧。”我伸出手。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嬉皮笑臉的說：“二十。”
真是厚顏無恥！
我掙不過他，唯有把那二十文還他。
他收了錢，心滿意足。
“小心哦！你今年會有桃花。”
我信他個鬼！
情人結和姻緣符都沒賣出去多少，來算命的更是寥寥無幾。愛侶們都聚在賣首飾、絲帕和胭脂水粉的攤子前。
今年的七夕真是財運不濟。
“現在的人怎麽都這麽實際……”我嘆了口氣，香兒吵著要吃糖人，我想幹脆收攤算了。
“姑娘，你會尋人嗎？”一個美貌婦人俏生生站在我的攤前問我。
終於有生意上門，我趕緊點頭。
“家夫已經多日沒有回家，煩請仙姑幫忙占蔔占蔔。”
那美貌少婦從袖中拿出一方絲帕，擦擦眼淚道。
那絲帕一看便是名貴之物！
見有肥羊上門，我趕緊打發香兒把攤子收了，再給了她買糖人的錢，撿幾樣占蔔的家夥，便獨自隨那少婦去了她家中。
那婦人的家在城外五裏坡上，她的夫君是個牧羊人。三日前去放羊，一去不覆還。
那婦人哭的梨花帶雨。我安慰她幾句，張羅起蔔吉問兇的卦陣。陣中一碗清水，水中一個雞蛋。雞蛋立則人活，倒則已死。
雞蛋靜靜地躺著，我面色一沈。
重新擺卦念咒。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陣中八方，即為八向。死有所處，活有所安。”
卦相顯示，就在東南方向。
東南是處險要懸崖，那婦人不禁大放悲聲。
我收起卦陣，與那婦人去懸崖處尋找牧羊人的遺體，那婦人抹著眼淚，說她腿軟，想要找鄰家嫂子陪同。鄰家嫂子聽了此事，又叫上其他鄉親，一群人一邊安慰那婦人，一邊竊竊私語地向東南懸崖找去。
路上遇見城中員外家公子，那公子正帶著下人獵兔，聽說了此事，便爽快地吩咐下人幫著找。
最終果真在崖下找到了那牧羊人的屍身。眾人皆是唏噓不已，那公子見婦人哭的楚楚可憐，便叫手下人幫著去崖下收了屍，見我呆呆的站在一邊，還掏出二兩銀子讚我有本事。
眾人將那屍身幫著送回了家，才各自散了，我被那屍體嚇得有些稀裏糊塗，連自己怎麽回得家都不知道。
晚上躺在塌上，我橫豎睡不著，那個手帕一直縈繞在我腦海裏：
一個牧羊人的妻子，會有那般名貴的絲帕嗎？
那崖邊沒有青草，牧羊人為何會墜崖而死呢？
我越想越驚，有一個可怕的猜疑在我心裏轉來轉去，我從床上爬起，要打消顧慮、了解真相，我可以去問問鬼魂。
“小心哦。”我走出院門的時候，聽見楊公子的聲音，回頭卻沒看見他的身影。
或許是我聽錯。
夜已深了，街上只有些巡邏的不良人，我避開他們偷偷來到那美貌婦人家中，她家門沒鎖，那屍身靜靜地躺在廳堂，我一想到自己和屍體同處一室就冷汗直冒。盡快躡手躡腳在偷了個男子的衣帶，要想與鬼魂說話，得有一件他的東西。他才死去三日，應該還沒有往生。
我來到那山崖，點起根蠟燭。念動咒語，隨後吹滅蠟燭。
蠟燭的光剛剛熄滅，煙霧中就緩緩出現了一個男人慘白的臉。
那是個黑黑瘦瘦的中年男人，眼睛已看不見瞳仁，嘴唇紫黑，十分駭人。但他滿臉悵然若失，周身也不見怨氣，似乎不是個會害人的鬼。
我鼓起勇氣，問道： “白天你妻子叫我來尋你，我想問你，你為什麽會死？”
他搖搖頭，聲音嘶啞道：“我妻子說她想與我在此賞月，我便隨她來，可她卻一把將我推下來。”
他面容哀戚，似乎想哭。但鬼是沒有眼淚的，他哭不出。
“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推我。姑娘，你能不能替我問問她？”
我點點頭，他向我道謝，傷感的回身望向那彎明月。今日是七夕，他卻得拜托個陌生人問他妻子為什麽要害死他。
“你妻子有個很貴的絲帕，你知道嗎？”我忽然問。
“嗯，是我賣了兩只羊，給她買的。”他笑了笑。
“你賣了兩只羊，就只為了給她買個帕子？”想起了他們貧寒的家，我有點不可思議。
“我見她那麽喜歡，做丈夫的，自然要想辦法哄她開心。”他害羞地笑笑，低下了頭。
他一定很疼愛他的妻子。
真可悲。
“你在跟誰說話？”
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正是那美貌婦人。
她仍是美麗溫柔，我卻十分害怕，人心險於鬼怪，這是個把丈夫推落懸崖的女人。
“你在這裏幹什麽？”她又問。
我不是官差，也沒有打算把她扭送到官府，但是答應死去的人的事，我總要做到。
我於是道：“你丈夫讓我問你，為什麽要推他。”
那個女人眼皮一跳，但轉眼恢覆了平靜。那不是白天哭哭啼啼的她，她斯文又平靜的從懷中掏出個玉佩。
她把那玉佩攤在手上，說道：“看，員外公子送給我的，成色不錯吧。其實我與他早就相好。”
我皺了皺眉，搖頭道：“這沒什麽可貴，這樣的東西，他一定有很多。”
她笑笑：“總好過一個男人窮盡所有，也只能給你買個帕子。”
說完，她忽然向我撲來！
我身後就是懸崖，退無可退，我心中恐懼，心想這下完了，要去見師父了……
“蹲下！”忽然有人在我耳旁說道。
我不假思索，抱頭蹲下。那女人撲了個空，在我身上絆了一下，一個倒栽蔥就摔下了懸崖。
我聽見她一聲尖叫，趕緊回頭去看，只見她手在空中亂抓，卻只能從光禿禿的絕壁上摔下去，她丈夫在崖下張開手臂想接住她。
可是他是鬼啊，她連看都看不見他，哪裏還能接住她呢。
就這樣，她摔死在那個他丈夫死去的地方。
我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呆了。
“我又救了你，怎麽謝我呀！”楊公子悄無聲息的出現，蹲在我面前，單手托著腮，笑嘻嘻地看著我。
我尚在震驚中緩不過來，哪有心情理他。我害死了這個女人，我是不是犯了殺孽？師父說，殺了人要下十八層地獄，受烈火焚身之苦……
我想著想著，覺得實在太冤枉，忍不住嗚嗚咽咽的哭起來：“我犯了殺孽，我要下地獄啦。”
楊公子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說道：“這也不難，你之所以會犯這殺孽，是因為貪了人家的錢財，你把那銀子給我，我替你擔了這殺孽就是了。”
我想了想，覺得花二錢銀子就不用下地獄，實在是很劃算。
但是……
我猶猶豫豫地拿出那銀子，遲疑地說：“那豈不是讓你替我下地獄。”
他的眼睛亮亮的，說：“我不會下地獄。”
我想想也是，哪有妖怪下地獄的呢。
我慢慢把那銀子放在他掌心，他忽然哈哈大笑，揉了揉我的腦袋，說了聲：“真是可愛呀！”便消失了。
我呆坐在原地，忽然間覺得似乎是吃了大虧。
過了幾天，我逐漸從牧羊人的悲劇中走出來，後來聽說那員外公子新納了小妾，我估計，他很快就把那婦人忘了吧。
七夕一過，伴隨著連日不絕的蟬鳴，天開始熱了起來。
這天傍晚，天熱得像在下火，我和香兒汗流浹背，打算在院子裏洗個澡，便想跟楊公子打個商量，讓他到別處呆著。
他這時正像條死蛇一樣掛在樹上，我見他一動不動的趴著，便從井裏打上碗涼水給他：“怎麽蛇也這麽怕熱的嗎？”
他接過那碗水，往身上一潑，把碗無力的遞還給我，搖了搖頭：“這蟬鳴晝夜不停，吵得我睡不著覺。”
“那……我們想在這院子裏洗個澡，你看你能不能……”
他擺擺手，頭也不擡：“我對人類女子的軀體不感興趣。”
我被他噎住，他說的似乎有些道理。
於是和香兒搬來大木桶，在這院中燒水打算洗澡。脫衣前，我雖見他仍一動不動的“自掛東南枝”，還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從房間裏拿出條床單，把他從頭到腳蒙住，客客氣氣地說：“我倆洗完澡，穿好衣服之前，這床單若是不掉下來，我給你二十文。”
他“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我頓時有些後悔：是不是給的多了……
他倒是信守承諾，直到我們穿好衣服，也仍是一動不動，我將那床單收了，看他似乎還睡著，趕緊躡手躡腳的走開，興許他醒了便會把那二十文忘了……
我躺在塌上，外面的蟬鳴確實吵得很，熱氣似乎從門外滾滾湧進來。怎麽入夜了還這麽熱呢，我的薄衫被汗水打濕，粘在背上，難受的緊。
左右外間只睡了香兒，我幹脆把薄衫脫掉，只剩個肚兜。
漸漸覺得背上有了絲絲涼意，才迷迷糊糊睡著。
這夜睡的出奇的舒爽，似乎有一股清幽之氣，盈盈繞在四周。
早上一聲雞鳴，我伸個懶腰醒來。睜開眼睛，卻見楊公子正躺在我身邊，手裏還慢悠悠搖著折扇，我背上的涼爽正是他的扇風。
我如遭雷擊。
騰得起來把衣裳穿上，憤怒的想把他推醒。
他卻只是眼睛睜開條小縫，掃了我一眼，背過身去：“外面太吵，你這屋裏還靜些。”
“這叫什麽話，你到底是個人形，怎麽能躺在我床上！”
我用足了九牛二虎之力，想把他扯下來，可他就像在這塌上生了根，一動不動。
“待會兒香兒醒了，見了這副樣子成何體統。”我氣得跺腳。
“說的是，小聲點兒，別吵著孩子。”
我簡直抓了狂。
索性爬上床，在他身上翻找起來。我要把他從我這騙去的錢都拿走，這就去買豬，買了豬，殺了蛇，就攆他走。
“師……師父？”
我回頭望去，正見香兒呆呆的看著我。
我也驚得呆了，此時我和這楊公子皆是衣冠不整，頭發蓬亂，甚至我還正拉扯他的衣裳……
香兒小臉一紅，把眼睛一捂，尖聲道：“師父放心，徒兒什麽都沒看到。”
楊公子哈哈一笑，道：“好孩子，大人的事你少管，出去玩兒吧。”
香兒轉身便跑。
連番打擊讓我一時迷茫了起來：究竟應該跟楊公子對打，還是該出去追香兒。
卻聽他悠悠說道：“你殺不了那大蟒，操之過急會丟了性命。”
這話不錯，就是說錯了時機，我此時正頭昏腦脹，直把這話理解成了：你殺不了我這蛇精，再鬧就吃了你。
我實在很不禁嚇，聽了這話，撒腿就跑，一整天不敢出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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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擡頭都知道是誰，那個蛇精最近總喜歡坐在院子裏的大楊樹上搖扇喝酒，一副逍遙自在的樣子。
我不理他，要是讓他來分一杯羹，哪還有錢賺。
“替我算一算嘛，給你錢。”
這話可讓我來精神了：“五十！”
“二十吧。”他伸下一只手，手指勾著一圈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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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嘛。”他認真看看自己的手，若有所思的道。
唉，我隨便說說，他還當真了。
看他那失落的模樣，我有些心軟，剛想安慰他幾句，他又換上一副笑嘻嘻的樣子：“我給你算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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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嘛，蛇妖算命很準的。”他折個根樹枝子，不停在我頭上拂來拂去。
“受不了你，行吧。”我伸出手。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嬉皮笑臉的說：“二十。”
真是厚顏無恥！
我掙不過他，唯有把那二十文還他。
他收了錢，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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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會尋人嗎？”一個美貌婦人俏生生站在我的攤前問我。
終於有生意上門，我趕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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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絲帕一看便是名貴之物！
見有肥羊上門，我趕緊打發香兒把攤子收了，再給了她買糖人的錢，撿幾樣占蔔的家夥，便獨自隨那少婦去了她家中。
那婦人的家在城外五裏坡上，她的夫君是個牧羊人。三日前去放羊，一去不覆還。
那婦人哭的梨花帶雨。我安慰她幾句，張羅起蔔吉問兇的卦陣。陣中一碗清水，水中一個雞蛋。雞蛋立則人活，倒則已死。
雞蛋靜靜地躺著，我面色一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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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陣中八方，即為八向。死有所處，活有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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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是處險要懸崖，那婦人不禁大放悲聲。
我收起卦陣，與那婦人去懸崖處尋找牧羊人的遺體，那婦人抹著眼淚，說她腿軟，想要找鄰家嫂子陪同。鄰家嫂子聽了此事，又叫上其他鄉親，一群人一邊安慰那婦人，一邊竊竊私語地向東南懸崖找去。
路上遇見城中員外家公子，那公子正帶著下人獵兔，聽說了此事，便爽快地吩咐下人幫著找。
最終果真在崖下找到了那牧羊人的屍身。眾人皆是唏噓不已，那公子見婦人哭的楚楚可憐，便叫手下人幫著去崖下收了屍，見我呆呆的站在一邊，還掏出二兩銀子讚我有本事。
眾人將那屍身幫著送回了家，才各自散了，我被那屍體嚇得有些稀裏糊塗，連自己怎麽回得家都不知道。
晚上躺在塌上，我橫豎睡不著，那個手帕一直縈繞在我腦海裏：
一個牧羊人的妻子，會有那般名貴的絲帕嗎？
那崖邊沒有青草，牧羊人為何會墜崖而死呢？
我越想越驚，有一個可怕的猜疑在我心裏轉來轉去，我從床上爬起，要打消顧慮、了解真相，我可以去問問鬼魂。
“小心哦。”我走出院門的時候，聽見楊公子的聲音，回頭卻沒看見他的身影。
或許是我聽錯。
夜已深了，街上只有些巡邏的不良人，我避開他們偷偷來到那美貌婦人家中，她家門沒鎖，那屍身靜靜地躺在廳堂，我一想到自己和屍體同處一室就冷汗直冒。盡快躡手躡腳在偷了個男子的衣帶，要想與鬼魂說話，得有一件他的東西。他才死去三日，應該還沒有往生。
我來到那山崖，點起根蠟燭。念動咒語，隨後吹滅蠟燭。
蠟燭的光剛剛熄滅，煙霧中就緩緩出現了一個男人慘白的臉。
那是個黑黑瘦瘦的中年男人，眼睛已看不見瞳仁，嘴唇紫黑，十分駭人。但他滿臉悵然若失，周身也不見怨氣，似乎不是個會害人的鬼。
我鼓起勇氣，問道： “白天你妻子叫我來尋你，我想問你，你為什麽會死？”
他搖搖頭，聲音嘶啞道：“我妻子說她想與我在此賞月，我便隨她來，可她卻一把將我推下來。”
他面容哀戚，似乎想哭。但鬼是沒有眼淚的，他哭不出。
“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推我。姑娘，你能不能替我問問她？”
我點點頭，他向我道謝，傷感的回身望向那彎明月。今日是七夕，他卻得拜托個陌生人問他妻子為什麽要害死他。
“你妻子有個很貴的絲帕，你知道嗎？”我忽然問。
“嗯，是我賣了兩只羊，給她買的。”他笑了笑。
“你賣了兩只羊，就只為了給她買個帕子？”想起了他們貧寒的家，我有點不可思議。
“我見她那麽喜歡，做丈夫的，自然要想辦法哄她開心。”他害羞地笑笑，低下了頭。
他一定很疼愛他的妻子。
真可悲。
“你在跟誰說話？”
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正是那美貌婦人。
她仍是美麗溫柔，我卻十分害怕，人心險於鬼怪，這是個把丈夫推落懸崖的女人。
“你在這裏幹什麽？”她又問。
我不是官差，也沒有打算把她扭送到官府，但是答應死去的人的事，我總要做到。
我於是道：“你丈夫讓我問你，為什麽要推他。”
那個女人眼皮一跳，但轉眼恢覆了平靜。那不是白天哭哭啼啼的她，她斯文又平靜的從懷中掏出個玉佩。
她把那玉佩攤在手上，說道：“看，員外公子送給我的，成色不錯吧。其實我與他早就相好。”
我皺了皺眉，搖頭道：“這沒什麽可貴，這樣的東西，他一定有很多。”
她笑笑：“總好過一個男人窮盡所有，也只能給你買個帕子。”
說完，她忽然向我撲來！
我身後就是懸崖，退無可退，我心中恐懼，心想這下完了，要去見師父了……
“蹲下！”忽然有人在我耳旁說道。
我不假思索，抱頭蹲下。那女人撲了個空，在我身上絆了一下，一個倒栽蔥就摔下了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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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是鬼啊，她連看都看不見他，哪裏還能接住她呢。
就這樣，她摔死在那個他丈夫死去的地方。
我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呆了。
“我又救了你，怎麽謝我呀！”楊公子悄無聲息的出現，蹲在我面前，單手托著腮，笑嘻嘻地看著我。
我尚在震驚中緩不過來，哪有心情理他。我害死了這個女人，我是不是犯了殺孽？師父說，殺了人要下十八層地獄，受烈火焚身之苦……
我想著想著，覺得實在太冤枉，忍不住嗚嗚咽咽的哭起來：“我犯了殺孽，我要下地獄啦。”
楊公子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說道：“這也不難，你之所以會犯這殺孽，是因為貪了人家的錢財，你把那銀子給我，我替你擔了這殺孽就是了。”
我想了想，覺得花二錢銀子就不用下地獄，實在是很劃算。
但是……
我猶猶豫豫地拿出那銀子，遲疑地說：“那豈不是讓你替我下地獄。”
他的眼睛亮亮的，說：“我不會下地獄。”
我想想也是，哪有妖怪下地獄的呢。
我慢慢把那銀子放在他掌心，他忽然哈哈大笑，揉了揉我的腦袋，說了聲：“真是可愛呀！”便消失了。
我呆坐在原地，忽然間覺得似乎是吃了大虧。
過了幾天，我逐漸從牧羊人的悲劇中走出來，後來聽說那員外公子新納了小妾，我估計，他很快就把那婦人忘了吧。
七夕一過，伴隨著連日不絕的蟬鳴，天開始熱了起來。
這天傍晚，天熱得像在下火，我和香兒汗流浹背，打算在院子裏洗個澡，便想跟楊公子打個商量，讓他到別處呆著。
他這時正像條死蛇一樣掛在樹上，我見他一動不動的趴著，便從井裏打上碗涼水給他：“怎麽蛇也這麽怕熱的嗎？”
他接過那碗水，往身上一潑，把碗無力的遞還給我，搖了搖頭：“這蟬鳴晝夜不停，吵得我睡不著覺。”
“那……我們想在這院子裏洗個澡，你看你能不能……”
他擺擺手，頭也不擡：“我對人類女子的軀體不感興趣。”
我被他噎住，他說的似乎有些道理。
於是和香兒搬來大木桶，在這院中燒水打算洗澡。脫衣前，我雖見他仍一動不動的“自掛東南枝”，還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從房間裏拿出條床單，把他從頭到腳蒙住，客客氣氣地說：“我倆洗完澡，穿好衣服之前，這床單若是不掉下來，我給你二十文。”
他“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我頓時有些後悔：是不是給的多了……
他倒是信守承諾，直到我們穿好衣服，也仍是一動不動，我將那床單收了，看他似乎還睡著，趕緊躡手躡腳的走開，興許他醒了便會把那二十文忘了……
我躺在塌上，外面的蟬鳴確實吵得很，熱氣似乎從門外滾滾湧進來。怎麽入夜了還這麽熱呢，我的薄衫被汗水打濕，粘在背上，難受的緊。
左右外間只睡了香兒，我幹脆把薄衫脫掉，只剩個肚兜。
漸漸覺得背上有了絲絲涼意，才迷迷糊糊睡著。
這夜睡的出奇的舒爽，似乎有一股清幽之氣，盈盈繞在四周。
早上一聲雞鳴，我伸個懶腰醒來。睜開眼睛，卻見楊公子正躺在我身邊，手裏還慢悠悠搖著折扇，我背上的涼爽正是他的扇風。
我如遭雷擊。
騰得起來把衣裳穿上，憤怒的想把他推醒。
他卻只是眼睛睜開條小縫，掃了我一眼，背過身去：“外面太吵，你這屋裏還靜些。”
“這叫什麽話，你到底是個人形，怎麽能躺在我床上！”
我用足了九牛二虎之力，想把他扯下來，可他就像在這塌上生了根，一動不動。
“待會兒香兒醒了，見了這副樣子成何體統。”我氣得跺腳。
“說的是，小聲點兒，別吵著孩子。”
我簡直抓了狂。
索性爬上床，在他身上翻找起來。我要把他從我這騙去的錢都拿走，這就去買豬，買了豬，殺了蛇，就攆他走。
“師……師父？”
我回頭望去，正見香兒呆呆的看著我。
我也驚得呆了，此時我和這楊公子皆是衣冠不整，頭發蓬亂，甚至我還正拉扯他的衣裳……
香兒小臉一紅，把眼睛一捂，尖聲道：“師父放心，徒兒什麽都沒看到。”
楊公子哈哈一笑，道：“好孩子，大人的事你少管，出去玩兒吧。”
香兒轉身便跑。
連番打擊讓我一時迷茫了起來：究竟應該跟楊公子對打，還是該出去追香兒。
卻聽他悠悠說道：“你殺不了那大蟒，操之過急會丟了性命。”
這話不錯，就是說錯了時機，我此時正頭昏腦脹，直把這話理解成了：你殺不了我這蛇精，再鬧就吃了你。
我實在很不禁嚇，聽了這話，撒腿就跑，一整天不敢出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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