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03章 番外二

關燈
第203章 番外二

刑妖司日常02

傾風一聽狐貍口風便覺得沒有好事, 也扯起嘴角,笑得一臉真誠良善,腳步悄然後退, 嘴裏熱忱地應道:“好說好說, 不過我現下還要去回稟我師父, 待抽出空了再來找你。”

狐貍忙拽住了她,怕她偷溜,兩手死死抱住她的胳膊,急眼道:“不行, 陳傾風, 我拿你當真朋友, 你怎能連一點小事都做推脫!你忘了當初在劍閣,我冒著被祿折沖斬殺的風險, 英勇趕來救了你一命……半條命嗎?”

傾風試圖掰開他的手, 然而分毫不能撼動,只能哭笑不得道:“行了,嚇唬你的, 你說吧。”

狐貍將信將疑, 見傾風神色不似作偽, 才略微松開一點力道,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見她坐到前方的長階上,跟著跑過去緊貼著她坐下。

狐貍低垂著頭,悶聲悶氣地道:“我想回家。”

傾風正看著一旁季酌泉手裏的飯, 聞言偏了下頭, 問:“你說什麽?”

狐貍拔高聲音, 短短四個字裏是說不盡的委屈:“我想回家!”

傾風頓了頓, 沒有馬上接話。

“我爹不肯接我回去。”狐貍兩手甩動著長袖,咬著牙氣憤道,“我不過是離家幾年,他就不拿我當親生的了,他定然是認了別的兒子!難怪當初在少元山上,我大聲叫他他也不搭理。想當年在平苼,即便是我當眾扯掉他一把胡子,他也會樂呵呵地同別人說‘這是吾兒’,現如今多年不見,他卻能狠心留我獨自在刑妖司,還告訴先生‘盡管教訓’……”

他越說越是悲憤,眼中水光閃爍,快要落下淚來。

一旁的四娘也放下鏡子,提著裙擺將位置換到他身側,緩緩伸出手——

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

清脆的一聲,將狐貍剛醞釀出的眼淚全給打了回去。

狐貍吃痛,怒而大叫:“你幹什麽?!臭狐貍!你想打架啊?”

四娘欣賞著自己白皙嬌嫩的手,瞥他一眼,嫣然笑道:“方才聽著蒼蠅嗡嗡地亂轉,耳朵癢,手忍不住。現下清凈了。公子你轉過頭來我瞧瞧,看是不是還有蒼蠅落在你頭發上。”

狐貍沖著她齜牙咧嘴。

傾風拍拍他的肩膀,好聲勸道:“你也知道你爹是為了你好,何必說這樣賭氣的話?”

四娘虛偽地抹著眼淚,語調悲戚道:“誰叫公子只有三條尾巴?主子而今在妖境引得不少人恨,哪裏敢輕易帶您回去?這才迫不得已要骨肉分離。”

狐貍大聲糾正道:“四條了!”

四娘掩唇吃驚道:“公子生而三尾,活了這麽多年,第四條尾巴的毛還是沒長齊呀?”

狐貍被她的冷嘲熱諷氣得肺都疼了,重重哼出兩口粗氣,又覺得與四娘作對沒什麽意思,用力別過了臉,不屑與她嗆聲。

他看向傾風,苦著臉道:“如今兩界禍患已除,先生的妖丹又祭給了龍君,不會繼續坐鎮刑妖司了。待交代完手頭的庶務,過不了幾日便要回少元山閉關修行。屆時帶著我一起去,那我可真是生不如死!少元山上連只能說話的鳥都沒有,比否泰山還冷清!要我去陪著在山上修行,還不如將我關進西北獄裏!”

在刑妖司裏,狐貍還能扯著陳冀的虎皮做半個土霸王,與一幫小妖拍著胸脯胡天胡地地消遣吹噓。去了少元山,龍君、白澤、村長,個個壓在他頭上,且多半不樂意與他談天,以他這跳脫頑劣的性情,怕不是得閑出個病來。

傾風光是一想便也覺得狐貍可憐,同情地道:“不然我陪你去找先生說說?看能不能將你留在刑妖司。”

“行!”狐貍感動點頭,“陳傾風,不枉我對你這麽好,我可全靠你了!”

四娘無端哂笑一聲,跟著站了起來,看是要與他們同去。

傾風瞅一眼季酌泉。後者放下使不大利索的筷子,從懷裏摸出一個蘋果,在衣服上擦了擦,說:“我不去。先生正在後殿,你們可以直接進去。”

自少元山一役後,白澤雖得龍脈妖力反哺所救,可修為到底折損太多,平日清醒時間不定,前來打擾的修士也少。

傾風領著兩只狐貍走進去時,他正闔目坐在窗邊休息。

案上一縷白煙自金爐中燃起,在光色下緩緩環繞。隨著傾風推門進來,那屢盤旋的煙氣中斷了一截,又與尋常煙氣一般冉冉朝上升去。

傾風躬身喚道:“先生。”

狐貍與四娘在後面無聲行禮。

白澤頷首,指了指前方空座,平靜的目光在三人臉上各過了一圈,最後停在傾風身上。

這位不知活了多少年,心性迫近大道的瑞獸,即便無意,淺淡的眸光中也帶著種若有若無的審視與威壓。饒是傾風,與他對視也不免有點正襟危坐的局促,含蓄笑道:“先生,狐貍有話想對先生說。”

她等了等,沒聽見聲音,回頭發現狐貍笑容僵硬,俯首低眉,恭謹順從,嘴唇嚅囁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來,更別說直視白澤的眼睛。

以先生的道行,哪裏能看不出這只狐貍的那點心思?待這小狐的態度也不像對其餘小輩那般持正嚴明、莊重肅厲,有種隱約的親近與逗弄,此時只安如泰山地不作聲。

室內幾息的沈默,將狐貍的冷汗逼出了一身。

傾風忍不住幫腔道:“先生,他想留或是想走,不如由他自己決定。狐貍年歲已然不小了,總不能一直活在先生庇護之下。該學著獨當一面。”

狐貍想應聲,稍一擡頭,對上白澤明哲通透的眼神,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只極輕地“嗯”了一句。

“你想走?”

先生素來溫潤的語氣沈了一分,雖面上表情不顯,可落進狐貍耳朵裏,還是聽出了那點內斂的失望。

狐貍嘴角一抽,脫口而出道:“學生願意跟在先生身邊,隨侍左右,為先生奔走!”

傾風:“……”好你個狐貍。借我表忠心來了。

四娘低笑出聲,表情是早有預料的譏誚,徹底沒了聽他胡扯的興致,擡手輕撫臉上的傷痕,隨意打量起殿內的陳設。

傾風幽幽地註視著狐貍,無視後者快要抽搐的面部肌肉,起身行禮道:“那就叨擾了。學生告辭。”

狐貍焦急地在原地踏了兩步,最後還是灰頭土臉地跟著傾風出來了。

季酌泉一顆蘋果剛啃了一半,見他們又出現,奇怪道:“那麽快?先生說什麽了?”

傾風冷笑著道:“問問這慫貨。”

狐貍總算回過魂來,抱頭慘叫:“啊——!”

三人坐回到長階上,狐貍捶胸頓足,一幅摧心裂肺的沈痛模樣。

傾風沒骨頭似地往後一靠,隨意抓了塊石頭,在手中拋玩:“我可是幫你說了話的啊。你小子竟然對著先生一嘴的甜言蜜語,險些坑害我。”

四娘打開脂粉盒,陰陽怪氣地附和說:“我還真以為能見到某只狐貍的龍猛風骨。可真是好氣度、好魄力。不知我狐族在人境的名聲如今成什麽樣了。”

狐貍回味著先前的一幕幕,惱羞成怒,抓狂道:“那可是先生!誰聽著先生不害怕?陳傾風你不怕嗎?”

“我倒不是怕。”傾風認真說,“我只是尊師重道。”

四娘說:“先生嘆氣了嗎?”

狐貍斬釘截鐵道:“嘆了!”

四娘翻著白眼道:“瞧你嚇成這慫樣。知道的你是狐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夾著尾巴的狗妖呢!”

狐貍幾次遭她諷刺,又聽她說得張狂,遷怒道:“你有膽量你怎麽不說?你不是為了幫我才來的嗎?”

“我為何要說?”四娘風姿搖曳地架起一條腿,對著銅鏡在臉上仔細塗抹,笑著道,“我覺得跟在先生身邊是很好啊,頂多只是無聊一些,可是天南地北的大妖都得給我一個面子。往後我往哪兒走,那都是萬人景仰。往日這可是雞犬的活兒,現在是我們狐貍的了。”

“你眼裏也就這些無聊的東西了!”

狐貍在地上摸了一圈,沒有碎小的石頭了,直接脫下自己的鞋子往外丟,仍舊洩不了心頭的邪火,暴躁往地上一躺,愁苦地道:“陳傾風,我還有救嗎?”

四娘見他這模樣,也沒了幸災樂禍的心情,右手搭在高一級的石階上,悵惘嘆道:“我只是真的不知道,先生要留你在身邊做什麽?刑妖司裏認真挑出個人來,總有比你聰慧的,你這不情願都寫在臉上,還把你留下,不嫌礙眼?若換做是留我,我都要懷疑先生是愛慕於我,不舍我離去了。”

狐貍被她這番狂言嚇得嗆了一口,捂著胸口猛烈咳嗽。

傾風驚嘆道:“你們狐貍的想法都如此的……生猛嗎?”

四娘先是笑,臉上抽疼,覆又陰沈下來,說:“你們怎麽連個玩笑都開不起?”

季酌泉怔神片刻,將手裏的果核丟進一旁的樹林裏,猶豫開口道:“許是因為我。”

四娘眼波流轉,飄到她身上:“因為你也想不通呀。怎麽?留我在這兒給你伴舞?”

季酌泉歉意一笑,解釋說:“先生雖請龍君幫忙去除我身上的煞氣,可這不是一件輕易事。徹底拔除少說得要數年的功夫。先生需閉關久眠,不能時常看顧我,最好是能借九尾狐一族的血脈,以及白澤相關的法器,暫時鎮壓我身上的煞氣。多半是因此才將狐貍留下。”

四娘聽說過季酌泉的聲名,倒是第一次見著真人,面色覆雜道:“你就是那個……”

季酌泉波瀾不驚地應道:“是。”

四娘眉心輕蹙道:“怪可憐的。”

季酌泉淡聲說:“其實還好,起碼活了下來,不過是留在刑妖司裏學藝,偶爾吃些苦頭。”

傾風也是體驗過煞氣反噬的痛楚的,同病相憐道:“快十七年了。”

四娘唏噓說:“十七年前,我還沒出我的狐貍窩呢。”

“四娘啊。”狐貍拿長袖擋住臉,哀怨地喚道,“若是你跟在我父親身邊好好修習,修為再精深一些,是不是就能頂替我留下來了?”

四娘怒罵道:“臭小子,我可是為了救你才入的這龍潭虎穴!你說這話,有沒有良心啊?”

狐貍豁然坐起,與她爭辯道:“方才你還將這裏說得跟仙境一樣。什麽搶了雞犬升天的機會,怎麽轉眼就成龍潭虎穴了?”

四娘:“呸!”

傾風看一眼天色,拍拍屁股起身道:“我真得走了。”

狐貍猛地撲了過來,抱住傾風的腳,趴在地上,可憐巴巴地哭喊道:“陳傾風!你不能丟下我不管!我不要去少元山啊!我這一去什麽時候才是解脫!”

傾風想將他甩出去,這狐貍力勁倒大,想是關乎到自己往後不知多少歲月的日子,死不松手。

傾風往前走了一步,他就跟個秤砣似地在地上拖行一步。

“這能怪我?”傾風彎下腰,點著他的腦袋,好笑道,“我不是沒為你開口,你這狐貍到了先生面前乖覺得很,半個字不敢多說,總不能叫我去扮黑臉,將你強搶過來吧?”

狐貍仰起頭,叫嚷著道:“我而今這麽沒出息,都是因為你師父當初斬了我兩條尾巴!否則憑我的修為與本事,如今已經是至少六條尾巴的準大妖了!我父親何必擔心我的安危,要將我強留在先生身邊?我這麽多年吃的苦,你得負責啊!”

傾風:“……”

這都哪年的賬了,還翻出來算啊?

這小子眼珠轉了一圈,鬼靈精地道:“我跟在先生身邊可以,那跟在林別敘身邊其實也可以,他不是對你有些不清不楚的意思嗎?你幫我求求他,叫他去跟先生說。季酌泉可以隨我到平苼去,我爹不比我厲害?平苼還有好些精通陣法的大妖呢,都比我頂用!”

傾風揪住他的耳朵:“什麽叫不清不楚?狐貍,有求於人,還不懂好好說話?”

“哎呀!”狐貍誇張地叫喚了兩聲,從地上爬了起來,推開傾風的手,揉著耳朵告狀道,“我又不是沒長眼,這都瞧不出來。我已經算好的了,不想看白澤的笑話,藏在心裏沒說。柳望松與張虛游那兩個猢猻可還拿你倆作賭——”

“賭什麽?”

狐貍嘴順道:“賭柳隨月那只三足金蟾何時能看出來。”

狐貍說著身形一僵,扭過脖子朝後看去,就見林別敘一身長衫站在長階高處,兩手負後,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狐貍縮著脖子,墻頭草似地飛速搖擺道:“別敘師兄!當初我窺破你身份,可是一個字沒往外透露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